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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道还元注疏

既包含于无外,亦发育而靡穷。
吕真人曰:何谓包含无外?自其显者言之,天覆地载,无物不在覆载之内,其包含孰能出乎其外?于此已足征其量之广。自其微者言之,日月星宿之运转,风雷雨露之迭兴,其气机蕴蓄,一泄则无微不周。凡一水二火三木四金五土之理,曰生克以成能,亦不能舍天地而可以有寄。又观川流河海,自开天地以来,终无倾泄,山岳奇嵚,亘古永赖,其安贞之量亦复何加。人心之含万有于靡既,亦一如地天地之包含无外焉。观天地之包含,便可悟乎人也。何谓发育靡穷?发育者,生生之义。天覆地载,其中并育并行,不害不悖,终了又始,始了又终,无间断,无止息,虽属万物自为之,而实天地之真心使之,所以有靡穷之妙用。人心苟能复其本真,则真常凝固,应物不息,其妙处亦如天地之发育靡穷焉。此一节,欲发明天地之妙用,以究其真心,先统言其功量之广大周遍,无有所遗;下文乃推言之,以究其无可名状处,于莫可名状处,即心之所流露,可以为修心之要领焉。
孰为主宰,依然主宰若存。
吕真人曰:何谓主宰?盖主有操纵调燮之义。天地间流形布散,自有而无,自无而有,更易变迁,何尝有主宰!即以四时之迭运不穷者言之,春则和暖可人,时至气候自然如此,究未尝见其主宰之迹。推之夏火炎蒸,秋气晶明,冬气栗冽,无非时到气迁,皆不见有主。又如四时之旱干水溢,万物之康强夭札,亦何曾见其主使之迹。至于风雨云霰,倏然而发,又倏然而收,主使究属,无从可见。如此之类,指难胜屈。求其主宰而不得,故曰孰为主宰。然无主宰中,非真无主也。世人只知天神地祗、五星十二气,神君为之主,以此言主似也,然犹其显者耳,究未足以语乎主宰之奥。盖天神地祗、五星十二气,神君皆有于虚无真一之道,是天地一道之所弥纶,即太上所云天法道之意也。道者,二气之良能。统而言之,其实一气之默运,不动寓至动之机。所以主宰者,实在乎此。彼神祗星宿,亦不过随道之妙机而敷佐之,惟其主宰在不动寓至动,则一气之机关,自可于此见天地之心。主宰之存,存乎此些子。至虚至灵,于不存见其存,故曰若存。人之有心,其主宰无形无迹,实妙出千层,内之所蕴万有,随发舒而皆不涉于迹象,亦一如天地之主宰。但其中只有两途,人只知有善恶两途,殊不知善恶之发已在念头,已属发见之一途矣。吾谓两途者,心之主宰从发用做去,则是治家治国之实境。塬来使人有所执据,依此持循,儒者言之详矣。若释道,则实者反之于虚。发用者,敛之于内,直从主宰不发处着手,常守其真一之气,以合天地之苞符。此所谓虚实两途也。儒书教人只在于实,恐人无所据依。不知孔氏于天道,何尝不造其精微,但不肯轻以启人,致人生惑耳,不然何以演易,如此其奥微透露耶?即如中庸一书,又何以发天道之奥窔,如此其入于玄耶?吾直决之,为从实者不能了生死二机,从虚直造到符天符地者,自是仙佛上乘境界。今特透明于此节,俾修心之士,知所从入焉。
谁是纲维,自觉纲维不坠。
吕真人曰:何以谓之纲维?纲者,有统系之义。维者,有支持之义。天地函盖于无外,四维不着,无所系属,无所支持。试观轻清上浮,一日一周,日月星辰随之动转,河汉因之推移,天固未见其有待于统系。又观大地之广厚,河山赖以安固,人物赖以任承,究其体实居中,而无所寄,此地之不见有所支持也。求其纲维而不得,故曰谁是纲维。既无纲维,岂不至于坠?然天上浮而丕冒者,亘古如斯,地下凝亦奠定而永固。究其所以能如是不坠者,实于无纲维中,隐寓纲维。盖天地为积气之区,气乃灵物也,其永贞不坠,皆一灵使之。此一灵之默运,自成莫大之支持。其中浮沉升降随乎气之唿吸,这点灵处,即无形无影之真灵。于此便可悟乎天地之心,亦即可见其纲维之所以不至于坠也。人心苟能返其本来,这点灵则无时不可驱使;周身之真气,亦不待假外物以维持调护,自然与天地同用,常获安贞之吉。举凡言中者,不能外此理。言和者,亦不能出此义。彼心印经中,知者易悟,昧者难行二句,亦可作此段之括语。但患人各具天地之心,自甘丧失,卒至以凡终耳。果能不昧此中奥旨,失者修之使转,偏者炼之使全,又何圣之不可希?又何仙佛之不可造耶?学者其共勉焉可耳。
化工迭运,亘古常新。
吕真人曰:何谓化工迭运?即天地造化不息之机。万物各禀天地之气以生,当其气至,则物自无而有;当其气反,则物自有而无。有有无无,迭相旋转,其机缄实相为倚伏。其间禀得偏者,逢时则荣,时过则瘁。假如物禀木德而生,逢秋则零;禀金德者,际夏则孱,其余可以类推。然皆互为其根,此中消息,皆自然之大化,充塞流行,无有间隔。大略看来,是物自为荣枯,不知荣枯在万物,而其消息之运行,实二气默为驱策,又皆真一之气所动宕。其功能之着,古如斯,今亦如斯,故曰亘古常新。观此便恍然于天地之心焉。人禀天地五行之全,其真一之灵,独具于心,炼之可与天地同其悠久。盖人心之真一,即天地之真一,其不能悠久者,因人被七情六欲,日行斵丧,至此心为血心、凡心、欲心,心之真一不存,而元阳散失至尽,则一团阴气充积,亦安得不死耶?人不知炼其心之真一为化工,反不如木石犹能久存。盖木能敛其真精于内,外虽遇肃杀,而内之真元不坏,至春来又复发生。石则恒固其不散之气,故能长而不敝,皆其根元不耗,所以能永久也。人所以不克久存者,终日耗其元阳,不能炼其心,使合天地之心耳。有志之士,苟欲贞恒不敝,舍炼心一法,别无可期。吾故详为开示,俾学者知所从入,勿等吾言为炭冰,则圣神仙佛,未必终让彼以独步也。
弭悖害之虞,往来自通消息。
吕真人曰:何谓弭悖害之虞?悖害者,互相妨害。万物并生育于天地间,飞者自安其飞,潜者自安于潜,动植各安其动植,各遂各生,不闻互相妨害。其中分时分地而生育者,自不待言。又如星辰轨度、黄道赤道、日月运行、列宿旋转,亦各循各度,行度不紊,次舍不乱,亦安见有悖?至于地之产育,土之性不无稍殊,然其所产之物实与之相宜,物随土气而生,气至而复,气往斯剥,物气合乎九土之气,于殊中自见合,亦居然顺行而不悖。究之不害不悖者,物象之机。而所以弭之使不于悖害者,天地中和之一气,陶镕鼓铸,自然万物各安其所。于此中和之一气,便可窥见天地之心。人禀天地之全,具天地之心,而往往互相悖害者,是自有生以后,或受气质之拘,或为物欲所蔽,至丧失其本来之真一。故三彭日肆其毒,而心已非厥初矣。苟能逆而复之,则一心即天地之心,而不悖不害之妙,自蕴蓄于中,将天地包藏于心,又何天地之不可参耶?何谓往来通消息?往者,剥之义;来者,复之义。天地以一生二,故二气日周流而不滞,气复而伸,则阳神也;气复而反,则阴鬼也。阴阳互为消长,其消者,即长之机;其长者,即消之渐。故二气一往一来,其盈虚消息,万物实咸通焉。善观物者,可悟天地之消息。既知天地之消息,而苞符之奥,自无不达。古来圣神仙佛,可与天地参者,不外一心。符天地之心,同其消息盈虚耳。人同此心,心同禀于天地,亦何惮而不求复其最初,使自见本来真面,以几于无极境界耶?学者勉之。
还静虚之体,布濩足见玄微。
吕真人曰:何谓还静虚之体?静者,常寂之谓;虚者,空洞之谓。天之行也至健,一日一周,动转莫过于此。何以云静?不知其动实出自然,非同物之震动。盖动从静出,故动而不啻其静。以其德之本体,常寂故也。地亦时有升降,何尝不动,然其动实随气之自然而不觉,动亦犹之静。天之日月星辰河汉,常灿然莫可掩,云雷风电每流露于其中,似不可言虚,不知云雷风电、日月星辰河汉不过天之英光所发,实境即虚境。凡诸耀气,皆一灵之着耳。其德之本体,塬虚而不着。又以地之承载产育言之,无在非实,何以云虚?然产育之物有实,而所以能产育乎物者,一活泼之灵气耳,虚何如耶!合天地只还得一个静虚之体,故天地虽云有坏,而其静虚之灵不坏,静虚之灵即所谓天地之心也。人苟炼此心,如天地之静之虚,则身虽坏,而其真灵长存,是即仙与佛也。何谓布濩见玄微?布濩者,指天地之气化而言,盈极而亏,阴极生阳,即易剥复之机。循环无终极,自其无终极道处言之,天地亦依然一剥复,何况生于天地间之物?所以宰此剥复者,无极之真灵,谓之玄,固莫玄于此;谓之微,亦莫微于斯。但徒言玄微,人皆以为不可测,苟不即其玄微之妙理发明,则所谓复见天地之心,岂不是虚言耶?天地可见,其心不可见。于其不可见中发明,则不可见者亦无不见矣。修心之士,当熟察而求自得,庶不至终于凡庸也。
声臭皆无,旋来妙机一点。
吕真人曰:此节就气化之莫测而言。何谓声臭皆无?有音可听谓之声,有气可闻谓之臭。天地之化育,见于物则有声臭,然不过物之声臭耳。言其化育之流行,未尝有声,而四时之号令自行;未曾作气,而万物自翕然变化。故道君云大道无为。观此便可恍然大悟。又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亦即此理也。于其无声无臭,自可想见天地之心,亦即可见天地以无为成其变化,此其中有机焉。机者,真常之活泼。机动自动,上文若无主宰而主宰存,亦可于此窥见。盖天地化育之机,非同人间之机宜机变。人之用机,实有所为而为,甚而矫揉造作,故可言恶机,而不可谓妙机。圣人过化存神,颇得天地妙机,然于天地莫可名象之妙用,正未易全契,故圣人亦有所不能尽,必造到圆成,其景象颇似之。天地生人,全授此妙机一点,造到圆成,自是与天地齐一。非阻人以不能造,人自不为耳。果能保此心之真常,使之常应常静,不害不悖,则妙机日畅,依然旋转周流,渐臻至道,将希天之境地,亦无不可由渐而达,又何无极之真不到耶?人各有心,勿自暴弃焉可。
质形常寂,流出大用千般。
吕真人曰:质形常寂者,就天地之体段而言,此承上文静虚之体而申言之。天本动而不屈,地亦动按时节。然动实从静生,其体段常觉寂然。即太上清静经中所云寂无所寂之义也。其动塬无止息,常令万物以不觉。故天地之大动,即天地之大静。一团灵阳之气,自然浑灏流转,无时不动,即无时不静。此寂字非死顽之谓。试观物换星移,是天地之动机也,其本体究若寂然常守。人苟能体认此中奥妙,自是修心上乘真谛,希天配天之径路,亦即法地配地之正途。气拘者可涤其血气之偏,养归中和。物蔽者,可先放下万缘,澄心察理,无不可由渐而登于大明之上。虽云功效有迟速,及其成则一也。何谓大用千般?大用者,即天地化育之大用,上节已言之矣。大用而曰流出,是气之默使,自然彰着。如雷动风散,雨润日暄。其长养万物之功用,皆从气之自然流出,举数端自可推类其余。人心苟能复还乎天地之真一,其大用亦自然流出。即如五官皆听命于一心,此心既真常应接,则五官自然各安其位,各合真常之妙。其余百窍莫不皆然,由一窍生百窍,由百窍生千万窍,由千万窍而统归合成一大窍,到得此界,大用自觉洋溢而不可止息。自其散殊言,则大用千般;自其统会言,则万化归一极。此不过就其散殊,使人知修心至道,先要竟委耳。学者不可不知。
按实数以穷推,仍然陈迹;逞聪明而臆说,莫究真元。
吕真人曰:何谓按实数以穷推?实数者,即天地之度数。天之星辰缠度,黄道赤道,五星十二辰,过宫及经纬度数,出地入地之高下,并各方之迟速,不能尽述,皆谓之实数,即今之星学一流也。此种穷推,亦何尝非道之一端。盖古来造厯明时,亦系人间所必需。然此推测之学,只便于知气候之交迁,可以为外用,并无与于身心。在推测者,亦第知天地之动转有据可凭耳。究于天地造化之秘机,罔然无所得,且何以知人之所以能契合天地造化?故见天地之显象,而不能见天地之心,谓之陈迹,非谓陈迹之窥见绝无所用,特涉于小道,非大道之所在。有志者,未可安于小也。然欲究乎天地之至道,既不可以实数推,欲达至道之妙,又不可泥于陈迹,人遂多以为荒杳难凭。至上智之士,往往逞其聪明,以臆见论说,强猜误认,愈说愈荒,并无关于至道。岂知天地之道不能外这个一字,固非陈迹可言,亦非流于荒诞。一点真元,诚一不贰,贯上彻下。彼臆说与实数之流,亦安足以究其妙耶?知真元则知天地之心,亦即可以达修心之奥旨。学者固不可徒求陈迹,尤不可误逞聪明,须虚心静究,得其真元,庶不至流于小术,及诬妄一类。此一节统括上文,以起下文申论之意。
阖辟互为其根,动静统归于钥。
吕真人曰:何谓阖辟互根?盖天地不外一阴一阳,阳辟而阴阖。阳气主发舒乎万物,辟者有焕然一新气象。阴气主收敛乎万物,阖者有翕然收藏气象。然无阴气以收敛,则万物不能成,亦不能化。阴不能化,则阳气无以伏根,故必剥极而始复,所以阳气实伏根于阴。万物苟不得阳气以发舒,则生机不畅。试观当春之万物发畅,是阳气发舒时也。迨阳气发尽,则物之英华尽泄,而阴气又从此伏根,谓之互为其根。人禀天地阴阳,而只知血脉之阴阳循环剥复,而不知真阴真阳统辖于一心,其阖辟互根,直与天地之阴阳阖辟不差累黍。特日被万种尘欲牵累剥丧,此心日流于昏浊,不能返照常明,故不知此中阖辟互根之妙用耳。自古圣贤从此造,仙佛由此几,舍此则上达无从,日流于邪恶,便为狂徒。何谓动静?动者非震动之动,乃阴阳会合,一点灵机运行于中之谓。静者,非如顽石之谓,乃变态不测,中和内含,湛然常守之谓,即一字之义。动静即阖辟之机。何谓统归于钥?钥者,橐钥也。盖橐钥二字,奥妙千层,核其真蕴之塬,不外一包举二字。太上云天地犹之橐钥,亦即此意。动静之机,相为循环,而统归至道包举。太上所谓道法自然,便以陶铸包举之真谛,即橐钥之奥妙,人心之机,其动静亦不出乎橐钥之外。盖天地一橐钥,人亦居然一橐钥,所关要在动静。若不先扫除物欲,则动为妄动,静亦非真静,橐钥不开,亦安能合天地之造化?至道所以不明于世者,皆由人陷溺于欲海,先无从入之路耳。修心者观此,便知从入之途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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