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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又名《红闰春梦》清竹秋氏著

小儒命招房录了他口供,道:“你主仆做得好圈套,平白地陷害良民,该当何罪?”叫原差带他下去。唤过沈若愚、伍氏道:“你的冤枉,本县已代你问清了,与你夫妇毫无干涉。但是你妻子伍氏,年已半百的人,怎样一点见识没有?皆因妇人家好贪小利,以致丈夫受累。若非本县细心详察,你夫妇真要屈死。以后处世,须要仔细。”。
沈若愚,伍氏朝上连连磕头,如捣蒜相似,齐道:“小人夫妇蒙太爷高厚之恩,雪明冤屈,惟愿太爷高升极品,万代朱衣。”小儒即当堂销案释放,沈家夫妇又叩了几个头,欣然回家去了。到了家中,兰姑见父母双双皆回,急问情由。伍氏将前后的事细说,父女三人甚为感激3当立了长生禄位,朝夕焚香,惟祝恩官早早飞升。
小儒在堂上又点了两名差役,给了堂签,吩咐他到祝自新寓内,提取本人赴案,须要小心。”两名差役退下,即向祝自新寓内来。祝自新因王德去候审,心内悬悬,坐在寓中待信。刘蕴知中有变故,瞒着祝自新悄悄上街去了。两名差役见了祝自新,将堂签收过,假说“本县太爷,现在已审确,沈家昧女吞银是实。他女儿已提到了堂,请你去具结领人”。祝自新听了,喜出望外。刘蕴又不在家,也无人计议,而且昨日说通关节,谅必此事真实不虚,忙换了衣冠,坐轿来至县衙头门外下轿。两名差役领着他上了大堂。
祝自新抬头见小儒坐的是大堂,沈家人影儿都没得半个,又见王德愁眉苦脸的躺在阶下,明知有了变故。又听两名差役唤道:“祝自新带到当面。”祝自新更外着忙,不由心内一阵乱跳,又不能退回,硬着头皮上了堂阶,跪下道:“职员祝自新见父台请安。”小儒淡笑道:“祝道生,你何时更名自新报捐的?”祝自新听得问他的前事,又直呼他的原名道生,早经神不守舍,面上失色道:“职员是祝白新,不是什么祝道生,敢是父台认错了!”小儒道:“本,县前住南京即闻你的大名,如轰雷灌耳,岂有认错之理。本县此时也不及问你更名不更名,朦捐不朦捐。你所控沈家一案,你抱屈家丁王德有一纸口供在此,你且看来。”说着,把王德的供单,掷在祝白新面前。
祝自新拾起看毕,早吓得魂飞云外,魄散风前,暗自恨道:“多怪我用错了王德,这奴才怎么就招认了,岂非要坑杀我?”
再偷觑小儒,见仙端坐堂上,铁铮铮而门,令人害怕。欲待辩白几句,王德已招承了,辩也无益,徒然自取羞辱。只得俯伏在地道:“职员一时胡涂该死,职员知罪了。尚求老父台格外施恩,笔下超生,职员愿甘责罚。”小儒道:“你也知道自己罪名?你还知道你好朋友刘仁香靠不住,他也配向本县讨情么?而且本县两袖清风,既不受人贿嘱。你只好自怨将冰山当做泰山了,你候着详办就是了。”即吩咐两名原差将祝自新领下,交官寓看管王德发外班房监押,“均候本县通详究办”。小儒起身退堂,原差带了祝自新主仆下来。
自新望着王德,顿脚道:“你怎么害了失心疯,把真情都招认了?现在怎么得了。”王德道:“还说了不了,都上了刘蕴那靟养的当。他又未曾说通,我白白地挨了五板,更冤枉呢!我们都不要怨人,只好怨命,该应碰见倒灶鬼。我细想都不派死罪,不过枷打,等我出来了,拚着把刘蕴斲死了,抵他的命。”祝自新亦深为懊悔,痛骂刘蕴。这刘蕴至晚始回寓内,打听得祝家主仆都押起来了。又恐累到自家身上,连夜溜走,也不敢回南京,至别处躲避去了。胡武彤早得了信,急得双脚一阵乱跳道:“完了,完了!我这甘泉县被他们拖掉了,偏偏在收漕的时候,这不是劫数吗!”赶忙坐轿上府,面见毛公,叩求设法。毛公道:“老兄这件事,你也怪不到我。沈伍氏来喊府状,我仍发你衙门审问。你既知道他有胆量告府状,就不怕他去控诉该管的江都县么?即不然,去告了上状,也是累赘。老兄你太任意了,若江都详了上来,我也无力回护。倘或在别人手内还有通融,陈小儒我与他世交至好,他的古怪脾气我巳尽知,他是个反面无情的人。何况目下宪眷甚隆,又保了卓异上去。老兄你不要连我这知府带掉了罢。”胡武彤见毛公都畏惧小儒刚正,格外着急,晓得求他也没用,起身作辞,回来坐在衙门愁闷。
小儒退了堂也不回上房,即下了签押房,连夜叙了通详文书,申详各处。却未提及刘蕴,到底还念同年分上,而且此次他实系因人成事,可以原谅。沈家诉词亦未波及到他身上,便宜了他罢。到了次日,一面详禀各上司衙门,将祝自新更名朦捐,列入首款,使他罪无可逭。又亲自坐轿上府来见毛公,且探一探毛公虚实。遥想此案,他既与刘蕴有旧,刘蕴竟敢来说我入彀,岂有不往说毛公之理。他多该纳贿知情,旁敲侧击他几句,叫他也存个害怕的念头,可以警戒下次。一路上想定主见,已及府衙,投入手版。未知毛公见与不见,见时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沐皇恩双开孔雀屏联夜宴小试鸳鸯令却说陈小儒审明祝白新案件,诬栽沈家是实,因案情重人,即申详各上宪衙门。当时坐轿米见知府毛公,到了官厅,投进手版。少停,传话出来,花厅请见。小儒入内,见毛公请了安,归座。毛公道:“适接老兄公件,知将祝白新一案讯明,我想胡礼图岂有此理,怎样执定自己偏见,硬断沈家女儿是卖与祝姓的,未免太胡涂了。老兄今番详办,祝自新是应得之咎;无如胡礼图的处分,是难免了。”
小儒欠身道:“大老爷明见,非卑职不念同寅分上,任情详办。怎奈诬告事小,朦捐事大,祝自新实系日前奉过上谕已革副贡生之祝道生,何得更名捐纳,蒙蔽朝廷。况皇家名器,岂容若辈玩视。卑职若不详办,即有承审不清之处分,所以不能顾及胡礼图了。况且卑职昨日晚堂,又将祝自新提入内堂细加鞫问,他供称胡礼图曾受他的贿赂若干,并供得其贿者不止一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八得直供,不能我一人受罪,他们反安稳坐享』,卑职恐他牵涉多人,姑未深追。既有此一节,更不得不详请究办。卑职若将就了事,虽非受赃,却有以私废公,扶同作弊的罪名。卑职官卑秩末,担当不起。”
一席话正中了毛公的痛处,登时满面惭惧。又见小儒说得截钉削铁,一毫不肯折屈,惟有强作欢容,赞道:“老兄办事思虑周到,又复正直牙;阿,只知有公不知有私,不愧各上宪交推保荐,果乃名实相符、即如日前程制台寿诞,我在省中闻程公盛称令胡武彤,枉法受赃,任情偏听,着即革职,永不叙用;并将该令所得赃银追出储库,以备公用。又据祝自新供称,受贿多人,着该督将一干人证提省,细加鞫讯明晰奏办,毋得徇庇。江都县令陈眉寿,办事认真,不阿所私,前该督抚等曾经推荐,合省吏治第一;陈眉寿着以知府在任补用,先换顶戴;该督饬令该属藩司,查有何项缺出,即行具奏调补。等因,钦此。”
小儒奉到来文,即将祝自新,王德当堂发落起解。又因各家喜期在即,是自己的媒人,不如亲解赴省,一举两便。又去察见毛公,说知赴省原由。毛公大为惶恐,只得重托小儒在制台前乞恩,怕祝自新胡供妄扳多人受贿。小儒回衙封了两号座船,一为自己座船,一是祝自新主仆与原差等人。走了两日,早抵南京。先将祝自新、王德交上元县收管,随即去见制台。今日换了四品服式,到了辕门下轿,上了官厅,家丁投进手版。
少顷,二堂传见,小儒见程公请安谢荐入座。程公痛赞道:“贵县承审祝、沈一案,具见才识过人,不愧我与抚台交荐一番。”小儒欠身道:“卑职沐大人栽培,感铭肺腑。刻将祝自新与其家丁王德亲解来辕,听候质审,已先交上元县收管。所有沈若愚夫妇,卑职因其无辜受累,当日讯清即擅行释放。想此次质讯,系专问受贿一节,与沈、祝交讼无干,沈若愚故未牵涉来省,要求大人矜察。”程公点首道:“贵县所论极是。沈若愚一介细民,况又为祝姓诬栽,已属无辜,可不赴案备讯。”又道:“前烦贵县为小女作伐,现择年庚在即,可至在田处说明,彼此无庸太奢,总以合礼为是。”
小儒答应告退出来,先至从龙处言及程公所嘱,从龙亦甚以为是道:“我正欲待小儒兄来省请将此意禀明程公。孰知程公先行料及,真乃知音所见大略相同,第处皆一一遵命。”小儒又到祝江两府拜会,伯青称谢前日书中之言。小儒笑道:“也是祝自新时运衰蹇,偏生闹出这件事来,又碰在愚兄手内。虽说为老弟报复前仇,然而伊亦应得其罪,我即按律科行,未为过苛。倒是便宜刘蕴那畜生了,我因年谊,不好十分追究。他此番亦系因人成事,所以放松他了。”坐谈了一会,小儒起辞,又往王兰处去了一遭,仍回船中。
次日,程公委江宁府提齐人证切讯,祝自新痛恨刘蕴掣他的肘,一口咬定他同谋。倒未曾说出毛公受赃一件,这也是毛公的运气。江宁府禀复了制台,程公因原详文书没有刘蕴的话,又囚他老子刘先达的交情,即将祝自新复讯口供,删去了刘蕴同谋一节,又行具奏请旨定夺。又值现任江宁府任满,援例推升,可否江宁知府缺出即着江都县知县陈眉寿补授。如蒙俞允,再行送部引见等情。
单说云从龙请梅仙与二郎帮同他收拾新房一切,以及内外裱糊窗牖,张挂灯彩。江祝两府拨了十数名家丁过来伺候执事,又请了林小黛与上元县的太太搀亲。前两日程公先将陪嫁的妆奁送了过来,备极华丽,约有数万余金。梅仙与二郎支派各家丁,四处铺设停当。
到了喜期这日,合城文武缙绅皆来道喜。小儒清早即来领轿,一路排开执事,细吹细奏,有数百名行人,甚为热闹。到了制台衙门,三声火炮,请进彩轿。程公邀了上江二县来陪大宾。待至吉时,三次催妆已过,新人上了轿,又添了程公全付执事,与送嫁的男妇人等,头起已至云府,后面的人才离了衙门。街坊上若男若女拥挤不开,无不啧啧称羡。男的赞叹云从龙,女的夸奖程小姐。
新人彩轿到门,亦是三声大炮,抬入中堂。两位搀亲太太扶进新人,合卺交拜及应行的礼节皆毕,内外大开筵宴,款待众客,前厅是二郎与梅仙作陪。从龙数日前,已为梅仙报捐了六品职衔,梅仙感激不尽,今日新换了六品服式,甚为得意,上下张罗,无不周至。二郎落得偷懒,只随他指点而已。后堂林小黛坐了主席。直至三更以后,男女众宾陆续方散。伯青,王兰等人将从龙送入洞房,又坐了半晌,起辞各回私第。
从龙在烛光之下,见程小姐生得端庄秀丽,雅静贞娴,喜爱非常。原来程公只生了一位小姐,小字婉容,自幼程公爱如掌上明珠,如儿子般看待,也请了名师教他读书习礼。这婉容小姐赋性敏慧。博通经史,精工各艺,而且“德容言工”四字兼备。从龙挥去了伺候群婢,携手入帏,同谐永好。次日黎明,夫妇起身。婉容小姐偷看从龙,一表不凡,举止温雅。又常闻他父亲说,此人文武全才,将来定然出人头地。是以男爱女幕,两情愈合。到了三朝,程公派四名旗牌以及衙中婢妇,来请从龙与女儿回门。程公与夫人见一对少年夫妻,两无高下,十分喜悦。隔了一天,从龙谢媒谢亲,诸事已毕。
又到江祝两府嫁娶的吉期,择定先一日江府迎娶琼珍小姐,次日祝府迎娶素馨小姐。两边府中繁文,毋须再赘。汉槎与琼珍小姐亦是郎才女貌,敬爱异常。伯青与素馨小姐,自幼常在一处的中表兄妹,彼此皆仰慕已久,更外欢好。祝公夫妇见一双佳儿佳媳,欢喜巳极。三朝备帖,请各亲友晚宴,又叫了一起名班演扮灯戏,早练暮习。伯青夫妻来至江府回门。
事有凑巧,恰好这一日程公所奏批折已回,云:“据该督奏称,祝自新所供受贿多人并无其事,乞加恩免追,恐开衅隙,着如所请,即将祝白新,王德按罪施行,毋诌:延缓。江宁知府既已出缺,可即着陈眉寿补授,并着毋庸来京引见,速赴该任以重民责。再据大学士江丙谦奏称:祝自新即已革副贡生祝道生,前与巳革编修祝登云争讼,致令该编修殴打总督旗牌官夺取令箭一案,业经按律究革。伏思祝自新既争讼于前,复压良于后,足见横行无忌,恶难枚举。祝登云未尝非伊激成事端,致伤两败,可否请旨,着两江督臣细究前案,孰曲孰直,庶免有向隅之叹等因。然该编修虽经斥革,揆度其情,实因祝自新所激,显而易见。兹于某月某日恭逢皇太后千秋寿诞,内外臣工例加覃恩一级。该编修着加恩毋庸交两江总督查讯前案,许开复编修原职,来京朝考。钦此。”程公奉到廷寄,即亲自坐轿至祝府送信道贺。
祝公闻得儿子开复原官,喜上加喜。众宾客又重新道喜,上下人等个个欢跃。午后,伯青夫妻回来,祝公命先设香案,使伯青望阙谢恩。又教训儿子从此尤当竭忱报效朝廷,以副圣恩优渥,并宜各事深自屈抑,毋蹈前愆。伯青唯唯听命。然后众宾客与伯青作贺,家丁等一起一起的上来叩头,祝公皆有重赏。不移时,内外酒席摆齐,开锣演戏,唱的是《满牀笏》,《卸甲封王》诸吉利戏目。宾主尽开怀畅饮,至夜半始散。
来日,小儒去见程公宗辞,程公已派员至江甘两县接手,叫小儒赶紧回任,交代仓库各务,好赴江宁府任。小儒又到各家辞行,方开船回扬。伯青写了一封信,托小儒交与慧珠姊妹,说他已开复了原官,又报了前怨,叫他们到南京来盘桓几日。大约出月中旬,即要结伴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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