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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全传》 作者:无名氏

众徒弟们道:“既然这个狗头愿死,师父何必破了杀戒,不如送到土牢,结果他的性命便了。”水月和尚点头依允。众徒弟将马林推到土牢门口,将门开了,放了绑。众徒弟将他往里一推。那知这个土牢的有名锅底牢,一直滚到底,要想上来,万不得能够。众徒弟将他推下,依然关锁牢门去了。要想得活,除非转世为人。
马林滚在底下,睁眼一看,俱是黑洞洞的,并无半点亮光。伸手一摸,摸起许多骨头,他也不知什么东西,原来都是劫来的烈性女子不从,他就推入这个土牢,过不上数日,活活饿死,这些人骨头聚积在底下。可怜马林在底下放声大哭,“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在家,纵有官府拿我审问,不至于死。”又想老母病体如何,叫声:“娘,你那知道孩儿今日死在此处。”越想越哭,哭个不止,不分日夜,好不凄惨。不觉肚中饿了,如何是好?复想:“我身边现有几两人参,还是待亲煎吃的,幸喜带在身边,不如权且度命。”正是:命是五更寒山月,身如三鼓油尽灯。
也不知马林在土牢之内性命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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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武宗爷私游玩月林正国幸遇明君按下马林在土牢之内有人参度日不表,且说当今武宗爷时逢中秋佳节,在宫中饮宴,至更深时候,见月如同白昼,万里无云,〔道〕:“好月色也,寡人不免改换衣妆,向街坊玩月一回,莫负秋光月夜。”武宗皇爷原是一条游龙,自己换了衣妆,也不带内侍,悄悄出去了后宰门,到得街坊,信步玩月。只见许多妇女嬉笑之声,步月而来。武宗爷站在一边,让这班妇女过去。又往前走,抬头一看,见座高大府门,挂着一副对联在两边,写的是:门迎朱履三千客,户纳貔貅百万兵。
武宗皇爷看见原来是徐弘基的府第,“待寡人进去观望观望,好回宫去。”皇爷移步就往里走。门官不在,都去吃酒赏月去了。皇爷也不呼唤,竟自进了府门。步至东书房,听得书声朗朗,皇爷想道:“如此皓月佳节,不去步月赏玩,却是何人在此,这等用功苦读?朕且慢慢进去,听他一会。”书已读完,又听得他吟诗一首:皓月当空照绮楼,秋光皎清静中收。
樗材愧我窥全豹,月斧输他占上头。
壮志空怀情脉脉,抡才终挟思悠悠。
篝灯坐诵将勤补,羡盼乘槎得自由。
皇爷听他吟诗已毕,心中想道:“诗句清秀,真乃奇才,朕且看来,却是何人。”移步叫道:“弘基!”看官,你道吟诗的却是何人?原来就是林璋。自从被花荣玉黑墨涂脸,摧出贡院门首,因此一气投水。遇了定国公救了。次日,徐弘基上朝参见,皇上道他文武不和。徐千岁留他做了西宾,教训儿子。
林璋在内听见叫道:“弘基”,心中想道:“必是千岁长亲。”连忙走出迎接,口称:“老先生请了。”皇爷龙目一看,见是个儒生,头戴方巾,身穿无色直摆,生得五短身材,年纪约来五十以外。皇爷进了书房。林璋施礼,皇爷略略将腰弯一弯。林璋好生不悦,人将礼乐为先,树将花果为园,怎么这个人生得这般蠢材,同他见礼,这般大模大样?耐着性子,道:“先生请坐。”皇帝也不谦逊,公然坐在上面。林璋暗想道:“此人必是千岁爷的舅舅,他也不同我谦逊,怎么就坐下来了?”皇爷向林璋问道:“足下是徐弘基家何人?”林璋见问,想道:“我看此人品貌不俗,怎么吐出言语这么的蠢?”只得答道:“徐千岁世子是我教训的。”皇爷道:“原来是位先生,你是何出身?姓甚名谁?”林璋答道:“姓林名璋,字正国,金华人氏,举子出身。”皇爷道:“我方才窗外听你吟诗,诗句清秀,必是高才,为何去岁春间不去会试,出力皇家?在此做个西宾,何也?”林璋道:“去岁原进春闱会试,奈权臣当道,不许进场,只得权且居在徐府一载,待待下科。”
正说之间,耳听窗外一阵金风,风过之后,又听得微微细雨洒在芭蕉叶上。皇爷道:“我才听你读书之声,此刻又听见风雨之声,我有一对在此,足下可能对来?”随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林璋不用思想,随口对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皇爷听了,连声赞道:“真乃奇才。”忙将手中一柄画扇递过,道:“此柄粗扇相送足下。”林璋伸手去接,谁知没有拿得牢,失后掉落于地,将根边骨跌断。这柄扇子乃是碧玉做成的边股,扇面画的是长江万里图。皇爷看见跌断边股,好生不悦。林璋知道,随口说道:“边断乾坤在。”皇爷道:“好个‘边断乾坤在’。”即起身向外走去,也不作辞。林璋随后相送。皇爷走至书房门口,将一足放在外,一足放在内,回头向林璋笑道:“你知我出门是进门?”林璋想道:“说他出门,他就进门,说他进门,他公然出门。”林璋亦笑应道:“你知我送你是不送?”皇爷赞道:“好捷才。”大悦而去,竟自出了徐府,悄悄回宫。
次日五鼓,百官朝贺已毕,皇爷即传一道旨意:“速赴定国公府内,宣召金华举子林璋见驾。”
内使捧了旨意,飞马来至徐府,道:“皇上有旨,宣召金华举子林璋朝见。”林璋不知头绪,不肯进朝,道:“欠差大人召错了。”内使道:“皇爷御口传旨,岂有差错,快快应召。”林璋只得随了内使入朝。
到了金阶,内使奏道:“奉旨召到金华举子林璋朝见。”林璋朝拜已毕,俯伏金阶。皇爷道:“你抬起头来,可认得寡人么?”林璋领旨,抬头一看,只唬得魂不附体,原来昨晚就是皇爷!奏道:“臣该万死。”皇爷道:“卿有何罪,朕面试其才,知卿堪为国家梁栋。听朕封职:赐为御进士、翰林院侍读兼左都御史,加礼部尚书,代朕巡狩七省经略,敕赐上方宝剑一口,先斩后奏,钦赐七斩之权,一斩皇亲国戚,二斩驸马仪宾,三斩朝官宰相,四斩六部公卿,五斩贪官污吏,六斩举监生员,七斩土豪光棍。”看官,你道何为七省经略?乃是山东、江南、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这七剩〔皇爷〕道:“朕昨日所赐之扇,卿家所到之处,如遇拿不得的犯人,卿可裁一页子贴与本章之上,随到随奏,朕好批发。”原来此时天下官员、各省督抚上本,俱有一道帮本到内阁里。如今林璋但有本章,贴上一页扇面,就不用帮本,到皇爷面前。
林璋受封之后,叩谢皇恩,登时平地登仙。迎接官带,重又谢了皇恩。皇爷又道:“爱卿须要一心报国。毋负朕意。卿乃文员,须得一位武职伴卿前去巡狩七省,朕乃放心。”话言未了,只见黄门官驾前奏道:“今有江南总制操江汤英,奉旨朝见,在午门候旨。”皇爷传旨召来。
黄门官领旨,将汤英召至金阶。朝贺已毕,皇爷道:“朕久知你为官清正,召卿朝见,升为工部侍郎之职。”汤英谢恩。皇爷问道:“卿有几子?官居何职?”汤英道:“臣只有一子,名彪,一向随臣任所,并未报效皇家。”皇爷道:“卿子既未受职,召来朝见寡人。”汤英领旨。
不知汤彪召来见驾,封为何职,且听下回分解。787------------------第五十五回奉圣旨谒相辞阁察民情理屈伸冤且说汤英领了圣旨,带了汤彪,来至金阶朝主见驾,已毕,皇上道:“你抬起头来。”汤彪领旨,将头抬起。皇上龙目观看,见他虎背熊腰,像貌魁伟,皇上大悦,道:“真乃将士也,朕赐你七省大厅之职,保护林璋,功毕回朝,论功封赏。”汤彪谢恩。天子望着林璋道:“朕着汤彪保卿巡视,卿可拜文华殿大学士沈谦为师。”林璋谢恩。天子袍袖一展,回宫。百官朝散。
林璋与汤公父子相见,各道其喜。林璋向汤彪问道:“不知舍甥冯旭可曾娶过甥妇否?”汤彪见问,回道:“老伯若问冯旭贤弟娶亲之事,说也话长。”就将始末根由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林璋大惊,道:“别后半载,就有如此大变,难得舍甥妇贤名可表,冯旭却在桃源悬我。”且不表。
话分两头,且言沈义芳被姚蕙兰劈死,面嘱山阳县沈白清将冯旭苦打成招,问成夫妻二人的死罪,详与上司。廷芳就修了家报,打发沈连去报父亲知道。沈连怎敢怠慢,不辞辛苦,连夜赶到京中,见了太师爷,叩头,呈上家报。沈谦折开家报,从头看毕,大怒道:“将姚氏、林旭速斩,以代公子报仇。”堂后官领下钧旨。
只见门官手拿手本禀道:“今有七省经略奉旨来谒相爷,现在府门伺候。”沈谦即看手本上写着的是“御赐门生林璋。”沈谦想道:“欲要会他,怎奈老夫心事不佳,欲要不会,他又是皇上御赐的门生,不得不会。”只得吩咐有请。
不一时,林璋进了偏厅。沈千岁出厅相见,林璋道:“太师请坐,待门生拜见。”沈千岁笑道:“贤契与众不同,乃天子爱才,御笔亲点之臣,只行常礼。”两下谦逊一会,行了两礼,站立一旁。沈谦道:“贤契乃贵客运来,那有不坐礼。”林璋道:“太师钧旨,门生告坐。”随打一躬,坐下。堂官献花已毕,沈谦道:“贤契,几时荣行?”林璋打一躬,道:“门生只在三两日内就要起身,故此今日来拜辞,老太师恕门生不恭之罪。”沈谦道:“此系钦命,正该如此。贤契若到敝地,老夫舍下有一命案,恐有凶手有人喊贤契的状子,不要准他的。但部文一到,将凶犯斩首,代吾子报仇。”林璋打一躬,道:“门生领命。”林璋又行了一礼,起身。沈谦送至仪门,道:“恕不远送了。”林璋忙打一躬,道:“老太师留步,请回。”登时出了相府,又往别衙门拜客。
到了花荣玉的府门,只投了个“年家弟”名帖进去。且说花荣玉只因花文芳被钱月英杀死,终日思想,忧成一病,告假养玻见门官手拿名帖进来,禀道:“今有七省经略拜见太师爷。”花太师接过各帖,一看林璋名字,又想道:“老夫抱病数日,未曾上朝,这个畜生怎么就放了经略?且自由他,等老夫病痊,自然摆布他。”这且不言。
次日,林璋辞王别驾。皇上着文武百官在十里长亭送别,林璋谢恩。来到十里长亭,众官把盏,林璋辞别众官,下船,三咚大炮,吹打开船。正是:一朝权在手,言出鬼神惊。
为何林璋不辞定国公,是何也?原来徐千岁却不在朝,却朝五台山去了。
林璋坐在中舱,与汤彪相谈别后之话,所过州县自有迎接,不必细说。那日,到了山东地界。林璋想道:“蒙天了洪恩,寄封疆重任,上答国恩,下察民情,岂可高坐舟中?我想到处俱有贪官污吏、恶棍土豪,不免改换衣妆,私行察访。”一面吩咐传中军。中军进舱,叩见大人。林公问道:“前面是地方?”中军禀道:“前面是兖州府管辖济宁州了。”林公吩咐道:“本院先自坐一小船前去私访民,尔等照常办事,不可泄漏,将舱门封锁。如有地方官迎接,一概不许通报。如若卖法,本院决不轻贷。”那中军又叩了一个头,答应,退出舱来,挽过一只小船,请大老爷过船。
林璋同汤彪更换服色,二人过船去了。坐船在后,慢慢而行。林璋与汤彪在小船之上,一路谈些家常。不觉林璋在船中要解手,吩咐跟随左右叫船家住船。船家将船住了,林璋登岸,汤彪跟随左右。
林璋见一派俱是空地,蹲下解手。汤彪远远站立相等。林璋蹲下,只见数十个屎头苍蝇飞来飞去,不一时,齐歇在林璋面前。林璋见这般多苍蝇,心中暗想:“必有原故。”解毕手起身,那些苍蝇越飞越多,不一时,将地下齐齐歇满。林璋看见汤彪,用手一招。汤彪走到面前,叫道:“老伯唤小侄有何吩咐?”林公道:“方才解手,见许多苍蝇歇在此地,我想必有原故。你可将腰刀就在此地掘他几刀,看是何物?”汤彪暗道:“皇上差他管七省经略,他连苍蝇也要管管。”没奈何,只得将腰刀出了鞘,就在那块掘了几刀。那知地土空虚,不一时,掘了一个大塘,看见底下有一物,汤彪大惊道:“有一个大包袱,不知里面什么东西。”林璋一见,大笑道:“我说必有原故,快些取上来,看是什么东西。”汤彪此时才服林璋,连忙将那包袱取上。要知是何物件,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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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姚夏封赴水投状林经略行牌准提再讲汤彪将那件东西取来,林璋见是个长包袱,叫汤彪打开。汤彪将绳挑断,见是一条单被包裹着,内里却是绸缎包紧,一层一层剥去,内里却是一个死尸。林璋细想:“见其尸坏动脑门,却是斧伤,那些花红脑子满面俱有。”林璋向汤彪道:“此人必是图谋害命的,但此事是无头之事,怎生拘问?无又尸主,又不知他的名姓。”想了一会,吩咐汤彪将那些绸缎五匹一匹拿起细看,只见机头上有六个字,织着“金陵王在科造”。林璋道:“有了这六个字,就有处拿人。”仍吩咐汤彪将尸首裹好,放下土去,将土盖好。
回船,又往前行,堪堪到了济宁州城池,林璋又与汤彪私行吩咐船家将船放到济宁州码头伺候,船家答应。
林璋一路走,来到了一个镇市,地名叫闸口,离城四五里之远,只见人烟凑集。来到闸口,十分热闹。林璋抬头一看,见钱店铺面前挂着两个钱幌子,柜内坐着一个人,生得奇形古怪。林璋暗想:“此人必是个光棍。”只见一人,挑了一担高粮草,挑了来卖。那人叫道:“卖草的,你这担草要卖多少钱?”那人歇下担子,道:“要卖一百文铜钱。”钱店那人道:“就要许多,与你肆拾文。”那人道:“少哩。”挑起就走。钱店那人道:“你不卖与我,下次不许走我家门口。”那人道:“官街官地,偏要走,看你把我怎么。”店内人便从店中跳出,骂道:“你这狗娘养的,敢回我的嘴!”赶上前打了他两个嘴巳子。那个卖草的被打不过,只得挑了担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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