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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全传》 作者:无名氏

一宿已过,次日传点开门。不一时大老爷升了大堂。只见淮安府带了妇人辕门伺候,臬司宋朝英俱至辕门伺候。大老爷升了大堂,一一报名已毕。正待要审,只见四个公差跪下禀道:“奉大老爷朱票去拿牛二、易道清,现在辕门听审。”大人吩咐带进来。一声报门:“犯人进!”二人来至丹墀。点名已毕,林公吩咐把易道清带下去,便问:“牛二,你做什么生意?”牛二道:“小人是个屠户,今日城是讨当,遇见大老爷公差,不由分说将小人锁来,也不知为的什么事情,求大老爷开恩释放。小人是个小本生意,一日不做,一日就没食用了。”林公道:“你为何把庞起凤丢入深塘?从实招来,省得本院动刑。”牛二道:“小人不知什么庞起风。”林公道:“你这奴才,不动刑,料你必不招认。”吩咐将夹棍夹起他来。两边一声吆喝,就将三绳收足。牛二咬定牙关,不肯招认,口中只叫“冤枉”。林公道:“他不招,拿鞫杠敲这奴才。”众役一声答应,拿起杠子,照定夹棍打了三、四下。牛二一声大叫,昏死过去。不一时醒来,叫声不绝,叫道:“大老爷,小人愿招了。那天,小人该死。每朝见两个学生同上学堂,由小人门前经过,生得实在俏雅。那天,只见一个独行,小人陡起不良之心,将他哄到树林,欲行鸡奸。谁知那个小孩子不从。小人唬他道:“你若不从,我便丢你下水。”那学生道:“宁可死于水中,此事断不能做。”小人就将他推入水中,小人就走了。后边不知那个学生不曾扒上来。”林公道:“你既招了——”吩咐松刑,骂道:“你这千刀剐的奴才,鸡奸,陡起毒心,将人谋死,绝人家后代,真乃可恨。”向签筒内抓了一把签子,向下一丢。众役一声吆喝,如狼似虎,将牛二扭下,打了三十大板,打牛二打得死去还魂。吩咐淮安府带去收监,三日后立决此人,以抵庞起凤之命。这些百姓无一个不赞林公断事如神,将这没头没脑之事俱皆审出真情人,实乃天神下降。许成龙与合族人等往辕门焚香,叩拜叩谢林公。
淮安府将牛二带下,林公吩咐带易道清听审。众役一声答应,将易道清带至丹墀跪下,禀道:“犯人易道清当面。”林公点过名,要审易道清。不知怎么审法,好歹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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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易道清立毙杖下陈武氏得放归家话说林公将易道清带上,问道:“你是那里的道士?住居何处?”易道清禀道:“小的是本处人氏,在虚观修行。”林大人道:“你做了几年道士。”易道清禀道:“道士修行十余年。”林公道:“你做了十多年道士,可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易道清听了,唬了一跳,禀道:“道士出家人,怎敢害人的性命。”林公喝道:“你将人害死,拖在深塘,还说什么没有害死人命。快快招来,本院开你一线之恩,活你的狗命。若还抵赖,看夹棍伺候。”易道清口中强辩。林公大怒,吩咐夹起来。众役一声答应,拖下丹墀,拉下袜子,套上,往下一踹。易道清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半个时辰方才醒来,心中叫道:“救苦天尊。”林公道:“招与不招?”易道清喊道:“大老爷夹死小道,也是枉然。”大人大怒,吩咐一声“收足!”众役答应一声,又是一绳收足。易道清死去,半晌醒来,叫道:“大老爷,小道愿招了。五年前,有一孤客借宿,小道化他十斤灯油,就允了。我当时就将灯油银称下。露出财帛,小道起了歹心,将他用酒灌醉,将他绑起,用一块石头绑在背后,掼于深塘。这是实情。”林公道:“共有多少财帛?是那里人氏?”易道清道:“只得四十余金。却是山东人氏,到江南做生意的。”林公大怒,骂道:“你这个丧良心的贼徒,为四五十两银子就害人的性命。他的父母、妻子儿女倚门而望。”吩咐:“将银还了本院,也没有什么法儿抵偿他人之命。”把一筒签子往下一倒。众役吆喝一声,走至堂下,把易道清拖下丹墀。打到三十以外,堪堪气绝。众役禀道:“道士打死了。”林公吩咐拖出荒郊。众很答应。个个害怕,小人心惊。正是出生入死,衙门好生利害。
大人吩咐带陈有武氏上来。武氏唬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答应一声,报门,来至丹墀跪下。林公点过了去,只一看,这妇人生得十分俊俏。大人问道:“陈有可是你原配夫妻么?”武氏道:“小妇人是后婚嫁与陈有。”林公道:“你先前丈夫得何病症而死?棺材在哪里?”武氏唬了一跳,禀道:“前夫是痨病而死的,棺材是火烧了。”林公道:“守几年孝后嫁与陈有?”武氏禀道:“小妇人守了四年孝,吸因家业凋零,又无儿女养活,因此嫁与陈有。”林公问道:“头顶金针致命之伤是你教导陈有报出伤来的么?”武氏道:“是小妇人说的。”林公把惊堂一拍,两边吆喝一声,骂道:“你这泼妇,还在本院面前支吾。把从前之事:与何人通奸,谋杀亲夫,从实说来,如有半字虚言,本院刑法利害!”武氏禀道:“没有此事。”大人大怒,道:“上拶子,拶起这个泼妇。”众役一声答应,拶起武氏。武氏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半个时辰醒来,叫道:“大老爷,小妇人受刑不起,情愿招了。”林公问道:“你前夫叫什么名字?”武氏禀道:“前夫叫做王齐,是个木匠。是因早出晚归,家中无人。隔壁有个张友,与他往来。只因夜间不能常会,因此张友陡起毒心,将金针害了亲夫性命。”林公道:“张友如今在那里?”武氏道:“只因与小妇人来往数年,得了痨病,去年死了。小妇人才嫁陈有。”
林公听了,沉吟半晌,想:“张友已死,不必究问。”叫上陈有,道:“你这妻子不是良善之人。谋害亲夫,本院不究,宽恕他了。量责几板,与你领回去,小心待他。”陈有叩头谢道:“大老爷开恩。”林公吩咐将武氏松刑带上来,道:“本院要问你个谋死亲夫之罪才是,本院姑宽免究,饶你的性命。你与陈有做定夫妻,务必须要改过,莫起歹心。倘若再犯在本院手里,难免刀下之苦。”伸手向签筒内抓住六根签子,往下一掼,“责你几板,禁你下次不许如此。”众役一声吆喝,将武氏拖出仪门,打了三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死去还魂。带至丹墀跪下。林公道:“你知自己之过么?从今以后,休起不良之心害你丈夫。去罢。”武氏叩头,谢过大老爷。陈有领了妻子武氏回去不表。
大人正欲再问别事,听得辕门外人语喧哗。大人传出〔话〕,问何人喧哗。中军官忙忙走出,只见许多百姓拥挤在外。中军官问道:“所为何事,如此喧哗?”百姓禀道:“小人们是海州的百姓。因有护国寺内来了一个奸僧,名唤水月和尚,是万岁爷的替身,住持本寺。这个奸僧淫人家的妻女,内里起造土牢,无所不为,因事没有,四处找寻。百姓受害,因无处伸冤,望大老爷与万民伸冤除害。”众人随将公呈递与中军。
中军拿了公呈呈上,摆在大人面前。观看良久,林大人摇头道:“哪有此事?”忽然想起本院下马宿庙,曾梦见一轮明月映在水中,莫非水月就是这个和尚,叫做水月和尚?向中军道:“把这些递公呈百姓为首的叫几个上来,待本院问他。”中军走出,叫了几个百姓进来跪下。林大人问R91道:“据你们公呈上说,这和尚如此凶恶,难道地方官不知么?”百姓跪禀道:“因他是皇上御替身,故尔地方官不能管他。”林公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今待本院细访,如果然是真,待本院替尔等百姓除害。”众百姓叩头而去。
大人吩咐带那出殡的妇人上来听审。也不知审出什么口供,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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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林公严刑拷淫妇崔氏受刑吐真情话说林公叫带那妇人听审。崔氏战战兢兢进来。外边报门已毕,带至丹墀跪下。大人点过名,问道:“你是何氏?丈夫叫什么名字?你与何人通奸,用金针害了丈夫性命?从实招来。”崔氏顺口答道:“丈夫叫崔有怜,小妇人叫沈氏。丈夫抱病身亡,并无奸夫,不知金针之事。”林公大怒,骂道:“你这泼妇、奴才,本院明明二次开棺,验出金针之伤,还在本院堂一支吾。”吩咐左右拶起来。众役答应,将崔氏拶起。崔氏大叫地声“疼杀我也。”林公问道:“招也不招?”崔氏咬定牙关,只叫冤枉。林公大怒,道:“这个熬刑的淫妇。”吩咐左右打撺。又加了几十撺,崔氏依旧不招。这是沈廷芳与她料理,叫她莫招。
别的官府犹可谋为人情分上,这个铁面御史哪个敢言一声。林公见打了一百二十撺也不招,吩咐松刑,又吩咐众役把猪鬃取数根来。众役答应下去,不知要了何用。走出辕门,见个皮匠口吃猪鬃,差人道:“老爷要几根猪鬃有用。”皮匠笑道:“大老爷要猪鬃做什么?”连忙拿了几根。差人拿进辕门,禀道:“大老爷,猪鬃有了。”呈上。林公又叫左右把那淫妇衣服剥去,两膀背前绑了。从役一声答应,将崔氏一绑,露出两个白奶子,令人可爱。众役皆笑。林公问道:“奸夫是何人?怎么害了亲夫性命?”崔氏回道:“冤枉!”林公大怒,〔道〕:“若再不招,本院就要动非刑了,看你招也不招。”崔氏道:“宁可身死,冤枉难招!”林公听了大怒,吩咐差人把猪鬃插入乳孔内。崔氏大叫一声,好似一把绣花针儿栽在心里,即里死去。林公叫取井水喷面,半晌,方才哼声不绝。林公问道:“招是不招?”崔氏把头摇了两遥大人大怒,道:“泼妇如此可恶,金针现在头顶取出,这般熬刑。”吩咐:“将猪鬃与我捻他几捻。”众役答应,走来将猪鬃一捻。崔氏昏死过去。半会醒来,裤裆里尿都流出许多,叹了一口气,道:“崔氏今日遇了对头了。”林公问道:“招是不招?”崔氏不言。林公大怒,〔道〕:“与我快些捻!”崔氏唬得魂不附体,叫道:“大老爷休捻,待小妇人招了罢。”林公道:“速速招来。”崔氏道:“求大老爷开恩,拔出猪鬃,待我招来。”林公道:“拔出猪鬃,你又反了口供。你口先招了,然后放你。”崔氏叹了口气,叫道:“欲待不招,又受刑不起,如今也顾不得他。我生生的坑在他手里,只因与他常常聚会,不想今日弄巧成拙。悔不当初依然送了花月传性命。”崔氏此时只得招道:“大老爷,小妇人本是杭州人氏,原配却是魏临川之妻,小妇人是崔氏。”林公〔暗〕道:“魏临川名字甚熟,一时想不起来。崔氏道:“只因花文芳要夺冯旭妻子,叫我丈夫计议陷害冯旭。”林公想道:“在五柳园会见此人,乃是花文芳一个帮闲。”〔问道〕:“你丈夫可代他计议?”崔氏道:“白杀了春英丫头,硬诬冯旭人命。将冯旭充军之后,花文芳陡起不良之心,造成铅银,陷害我丈夫之命,要将小妇人带进相府。花文芳有个书童,名叫花有怜,把小妇人拐了,到得此地。遇见沈府大公子,带进府中。将小妇人强奸占祝原来冯旭在此地招了亲事。花有怜认得冯旭,冯旭认不得他。花有怜见他妻子标致,生得美貌。沈府二公子叫花有怜诱进相府指望强奸。谁知姚氏烈性不从,将斧劈死沈义芳。大公子报了山阳县,不论青红皂白,夹打成招,要他夫妻二人抵命。正要典刑,不想遇见大老爷救了,将此案复审。冯旭招出花有怜,如今大老爷要拿花有怜。沈廷芳不肯放出。倘大老爷拷出人命是假,奸情是实,此岂不把相府人命白送了?又闻大老爷拜本进京,倘若奉旨要花有怜到案,那怎么处?沈廷芳当小妇人商议:不如把花有怜害死了,无有对证。因此将酒灌醉,酬替刺死。叫小妇人送他出城埋葬。也是天泪(火厥)了,遇见大老爷,开棺连出场来。此是实情,并无虚言。望青天老爷龙笔开恩。”林公看了一遍,方知外甥果然冤枉。林公问道:“你受这般非刑,为何不招?”“只因沈廷芳差人面嘱,叫小妇人不要招。他代小妇人谋为科里。小妇人是望跟了沈廷芳过快活日子。”林公吩咐淮安府:“将崔氏交与贵府,此乃要紧人犯,小心看守,休要伤了她性命。本院今拿沈廷芳对词。”淮安府打了恭。
林公随即标了票子,即拿沈廷芳,差四个头役。差人惊道:“小人怎么就拿?他乃堂堂相府,小人不能进去。”林公道:“尔等〔见〕有闲人阻拿,一同拿来。”四个差人叩头答应下去。
林公遂发出一支令箭,速到山阳县将沈白清拿来,提冯旭、姚氏,〔将〕按察司差官拿来,次日早堂听审。吩咐已毕,见天色已晚,明日早堂。听三咚大炮响,大老爷退堂。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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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沈延芳潜身内院宋臬司当堂受刑按下林公退堂不表,且说四个公差奉经略大人之命去拿沈廷芳。四人商议道:“沈太爷是当朝宰相的公子,如今大人着我们去拿他,岂不是个难字,叫我们怎好以入?”内中有一人道:“大人吩咐过的,如有人拦阻,我们就拿他去见大人。”众人道:“我们到相府,见机而作便了。”
四个人来至相府,只见大门已关。此时有初更时分。四人叩门。门公问道:“是谁人叫门?”四人应道:“是我。”那门公把门开了。四人进来,只见门房里有许多人在那里吃酒。那些人问道:“是谁?黑夜到此何干?”四人道:“我们是经略大老爷差来,有要紧话说。”那沈奎、沈高立将起身来,高声叫道:“俺大爷久已进京,到太师府中去了。有什么话说来,我们禀声夫人。”四人道:“我们奉差而来,请大爷的。”二人走至后堂,禀道:“林老爷差来人,请大爷的。”夫人道:“他们四人来,要面见大爷的么?”二人应道:“是。”太太吩咐二人道:“你们回他们,要见我家大爷也不难,只须到京中,就见了。”二人出来,将此话对四人说了。四人道:“既然大爷不在府中,请二公同我去,有要紧话说。”那沈奎、沈高不知是计,即便同行。出了府门,四个公差一同走了半里之遥。四人将铁链向沈奎、沈高项下一套,叫道:“快走,快走。”二人大怒道:“我得何罪,怎敢锁我,这等放肆!”四人道:“你们才回说大爷进京,我们这锁你们去回大人便了。”沈奎、沈高道:“就去见你本官,看他把我们怎的。”四个差人带了二人回去。住了一宿,次日带到辕门伺候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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