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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美缘全传》 作者:无名氏

姚小姐心中想道:“这个奸徒料然不肯放手。”陡生一计,假作欢颜,道:“此事乃两厢情愿,那有这等举动,你且放手,我自随你。”义芳道:“我就放手也不怕你飞上天去。”随将手放了。姚小姐见他放了手,转身向外就跑。义芳道:“看你跑往那里去。”随赶来。
姚小姐口中喊道:“救命!”那管脚下高低,只管朝外乱跑。不料,天舛中有一把劈柴斧头,将金莲一绊,跌倒在地下。义芳见她跌倒,乘势将身向上一伏。姚小姐跌了一个面磕地下,见他伏在身上,一个鹞子翻身,将义芳跌下。刚刚凑巧,一把斧子在身旁,蕙兰伸手拿起,银牙一挫,恨了一声,朝天庭盖上“喀喳”一声,砍将下去。正是:宁在花前死,做鬼也风流。
沈义芳被姚小姐一斧砍死,脑浆迸出,死于非命。姚胁姐〕全无半点气力了,坐在地下哭泣,权且放下不表。
再讲林旭急忙忙走到馆中,见姚夏封在馆帮人相面。等他相完了,那人已去,林旭方才问道:“岳父为何欠安?”姚夏封道:“我平素全无什么病,此话从何而来?”林旭将花有怜之言述了一遍。姚夏封道:“那奴才说我,何尝看见他来?你今日问他,因何咒我?”
林旭别过岳父,慌慌张张走回相府,直奔书房,刚刚走到天井,见妻子坐在地下,不像模样,旁边一个人,花红脑浆,流得满地。林旭唬得哑口无言,半晌方才问道:“为何将他杀死?”姚小姐睁眼望着丈夫,哭道:“我原说不来,你偏要人来,今日险些中了奸人之计,情愿抵偿,有何话说。”林旭心中明白:“必是沈义芳见我不在,进来强逼和妻子,妻子不从,因此杀死。”
不表夫妻面面相觑,毫无主意,再言花有怜定计将林旭哄去,二爷进内,他就远远打听,见林旭回来,以为中好不着急,二爷许久不出,走到书房,探头探脑张望,不见动静,只得走进。到了天井,只见二爷直挺挺仰在地下,满地花红脑浆,唬得魂不附体,便高叫道:“你们好大胆,因何将二爷杀死?”
不一时,府中男女也不知来了多少,急报与老太太与大爷知道。老太太闻听此言,放声大哭,走来抱住尸首哭个不了。沈廷芳吩咐家丁先将林旭痛打一顿。可怜瘦怯怯的书生,那里捱得这班恶奴如狼似虎,打得浑身是伤。正是:浑身有口难分辨,遍体排牙说不清。
沈廷芳又吩咐仆妇、丫头〔将〕姚〔小姐〕打一番,便将二人锁了,写了报呈,即刻到山阳县去报。
说起这个知县,本是浙绍人,在部中做过书办,赚了几两银子,捐了一个县丞,后又谋干才,放了这山阳。此人姓沈名明,〔字〕白清,为人最爱贿赂,有人告到他手中,不论青红皂白,得了贿赂,没理也就断他有理,一味贪婪,逢迎上司,结交乡宦。淮安府百姓将他的名改了一字,叫做沈不清,又有一个号,叫做卷地皮。这日,正要升堂理事,忽见沈府报呈送上,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大惊道:“怎么?林旭夫妻因甚事杀死沈府公子?我闻沈太师最爱的是二公子,此乃我身上之事,须要上紧赶办。”即刻传出话来,着三班书役伺候,相府看验。
不一时,打道开锣,直至相府下轿。早有沈廷芳迎接。见礼,分宾坐下。献茶已毕,沈白清问道:“因何遭此大变?”沈廷芳道:“林旭夫妻夫故将舍弟杀死,只求父母做主,代治生舍弟伸冤。少不得差人进京,报与家君知道。”沈白清道:“自古杀人偿命,何必多嘱,待本县验过二公子,收尸再审凶手便了。”随将身走到尸场,公案现成。知县坐下,仵作将公子翻看一会,走来报道:“脑门斧伤致命,宽二寸九分,深二寸二分,周身无伤。”沈白清出位,自己又细看一分,吩咐仵作道:“不可乱,好好收殓。”又坐下标了封皮,吩咐带凶手上来。
众役将姚小姐带上,跪下。点过名,叫快头押下,回衙听审。知县起身,廷芳相送,道:“都是林旭同谋,务要抵偿。”沈白清道:“公子何须吩咐。”
知县回衙,坐了内堂,吩咐将犯人带进听审。正〔是〕: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晓。
要知沈白清怎样断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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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沈白清出详各宪姚夏封得信探监话说沈白清坐了内堂,吩咐将相府杀人凶手带上来。原差答应,将林旭、姚蕙兰还到内堂跪下。知县提起笔来,门子叫道:“林旭。”林旭答应:“有。”又叫:“林姚氏。”蕙兰答应:“有。”点名已过,沈白清问道:“你夫妻二人因何将斧劈死沈府公子?从直招来,你知道本县刑法利害。”姚小姐扒上一步,叫道:“青天老爷,斧劈奸徒是犯妇劈的,丈夫并不知情,只求青天老爷将犯妇的丈夫释放,与他无干。犯妇情愿抵偿。”沈白清道:“你丈夫与沈公子是个宾主,你也不该下这等毒手。”蕙兰道:“今日丈夫去看犯妇的父亲,这奸徒走来,抱住犯妇,勒遍强奸,犯妇宁死不从,一时性起,斧劈奸徒是实,并无半字虚言,望青天爷爷详察。”沈白清道:“胡说,那公子怕没有三妻四妾,你将奸情赖他,希图出罪。必是你夫妻见公子富贵,因此商议害了公子的性命,要想谋占有他的家产。今日天网恢恢,事败,犯在本县手里。你可知罪?还不招来!”
林旭道:“老爷,容小人上禀,小人正在书房,有个花有怜走来,向小人说道岳文得病,急忙忙走回看视,看了丈人并未得玻那知是两个奸徒用的计,要强逼小人的妻子。只求老爷把花有怜拘来,一问便知端的。”沈白清将惊堂一拍,两边一声吆喝。知县道:“你这奴才一派胡言,自已砍死人,为何攀别人?你这个狗头不夹打,再不肯招认。”吩咐把这奴才夹起来,衙役一声答应,取过夹棍,“当啷”一声,朝下一掼,禀道:“大刑到。”只听得两边吆喝一声。林旭见夹棍,唬得魂不附体,连连禀道:“实是冤枉,小的不知。”沈白清大怒,道:“快把这个奴才夹起来。”众役一声答应,将林旭扯下丹墀,不由分说,扯去袜子,往下一踹。林旭大叫一声,登时昏死过去。
看官,你道这林旭前在杭州,被东方白夹过,至今尚未全好,每逢天阴,还要作痛,今又被这沈白清一夹,登时死去。沈白清吩咐取凉水喷面。不一时醒来,哼声不止。沈白清问道:“你这个奴才,可是同谋,要想谋占有他的家产,将公子砍死,可是真情?”林旭禀道:“小人乃是读书之人,岂不知礼法,并无此事。”沈白清听了,喝叫:“收!”众役一声答应,一绳收足。林旭复又死去,不一时醒来,口中连称:“老爷,小人受刑不起,情愿招了。”
姚蕙兰见丈夫要招,连忙扒上几步,叫声:“官人,你不知情,招甚么来!”沈白清吆喝下去,众役将姚蕙兰扯下去。知县道:“快快招来,怎样同谋杀死沈府公子?”林旭道:“小人一时同妻商议,指望谋占有他的家产,急求富贵,不料被他人识破,犯在老爷台下,情愿抵罪。”
沈白清道:“不怕你这奴才不招。”吩咐画供,松了刑具,带过一边,把姚氏带上来。问道:“你的丈夫招了同谋谋占有沈府家产、杀死公子,你有何辩赖?”姚蕙兰道:“奸徒实系犯妇砍死,丈夫并不知情。”沈白清大怒,道:“看你小小年纪,这般利嘴,你丈夫到招了,你还不招。”叫左右:“与我拶起来!”众役答应一声,如狼似虎,登时抄起。问道:“招也不招?”可怜那姚蕙兰娇皮嫩肉,何曾受过这般刑法,咬着牙关说道:“丈夫实实不知情,由你就拶死了,小妇人也没有什么说法,奸徒实是小妇人劈死,情愿抵偿,与丈夫无干!”沈白清大怒,道:“好个熬刑的妇人。”吩咐左右加撺,两边一声答应,加上三十撺。姚蕙兰打得十指连心,万分疼痛,只是不招,口中喊道:“奸徒,实是犯妇砍死,不关丈夫闲事,犯妇情愿抵罪!”沈白清大怒,吩咐衙役再加撺。众役答应,又是三十撺。姚蕙兰登时昏死过去,半晌醒来,口中叹了一口,道:“老爷把犯妇就拶死在法堂之上,也没有丈夫的罪。”
林旭在下边看见妻子一拶子又加了五、六十撺,心中好生难过,叫道“娘子,我到招了,你何苦受这般刑法,不如权且招了下来,也是一死。”姚蕙兰听了,恨一声,道:“这也是我前世里的冤仇,只得招了,同丈夫谋害沈公子,指望图占有他的家产是实。”沈白清见他们招认,吩咐松了刑具,叫他画供,带去收监,做下详文,通详备宪。正是:人心似铁非为铁,官法非炉却似炉。
沈白清将林旭夫妻问成死罪收监,这满城百姓那个不知沈府作恶,强占有人家妻子,霸占有人家田地,万方作恶,被这女子砍死,也是上天报应。沈白清这个狗官今日这般用刑,无故招了,将他送下监中,问成死罪。自古一人杀人,一人抵偿,为何要他二人抵偿?人人谈讲,个个不服。正是: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且说姚夏封听得此言,唬了一跳,忙走到县前,打听实信,急急回来收拾酒饭,下监。走到监门口,用了些使费,进得监来,看见女儿、女婿,好不伤心,抱头痛哭。林旭双泪道:“岳父少要悲伤,这乃是小婿命该如此,死而无怨。”蕙兰道:“爹爹呀,养儿一场,不能养老送终,空费了一番劬劳、但沈义芳这个奸徒实是女儿劈死,理该抵偿,只是连累丈夫白白送命。”翁婿父女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姚夏封道:“你二人放心坐在监中,待我赶上南京上司各处告状,放你二人出狱。”商量已定,姚夏封辞了女儿、女婿,出了监中,要赴南京告状,也不知可能救得女婿与女儿的性命,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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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护国寺奸僧造孽马文山误陷土牢如今按下姚夏封告状话暂不表,且言钱林自从慌慌张张唬走,一路思想到何处去好,想道:“如今妹妹投舅舅那里去了,不如我也到山东去罢。”又恐人知他姓名,只得改他舅舅之姓,叫做马林。一路上,饥餐渴饮,直奔山东,思想家中之事不知怎样,又想母亲不知好歹。
那日,到了淮安府管辖地,名海州。听得街坊上传说此处有个护国寺,来了一个大和尚,是当今皇上替身,名唤水月和尚,奉旨住持护国寺,御赐许多东西。这海州知州时常同他来往。水月和尚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因此哄动海州地方,道他是个圣僧活佛临凡。这些百姓们求财得财,求子得子,无有不应。但凡人家没有子息,妇人斋戒,来往寺中礼拜。问水月和尚可有子息,他道:“你来求子,须要在寺祈梦,有无自有灵应。”他亲自送到一个净室,封锁,祈祷。到了夜间,水月和尚从地害中走来,装做神圣,特来送子与他。淫欲已毕,天明,依然往地窨子下去。邀他丈夫,只得说了有梦。那等贪淫妇人尝着滋味,不肯回家,因说道:“神圣吩咐过的,必须多日方能有验。”那个秃驴也不知坏了人家许多妇人。
马林听说有这般圣僧下凡,前去问问吉凶如何。一路来到了护国寺,见那个大寺院一个人也没有,一直朝里走来。来到方丈,并无僧人,信步到了一个内室,其实收拾得十分精致,四壁俱有名人诗画帖满。马林见无人在此,只管细细观看,兼之坐下相候。坐了一会,不见人来,立起身来,往外就走,见上面香几上摆着一个铜磬,磬槌现在。马林看见,拿起磬槌朝上“当啷”打了一下。那晓得“豁拉”一声,忽然开了两扇门,走出七、八个妇人来,俱是浓妆艳服,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妇人,抬头一看,见不是的,就说道:“你来,不是当耍的。你是何人?还不快走,迟些性命难保。”说毕进去,依然将门关上。
看官,你道这些妇人从而来?却是水月和尚看见人家妇女生得标致,至夜间带领徒弟打劫到此,任意淫欲。外边这个铜磬是他的暗号,他要进来,将这磬敲上一下,内里这些妇人听见磬响,开门迎接。
且言这马林听见这些妇人之言,只唬得魂不附体,急急往外就走,不想奸僧回来一撞,撞个满怀。马林看见,也不言语,只往外跑。奸僧走进,先看磬槌,不在原外,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就紧三步赶出山门来,一声大喝,骂道:“你这狗头,跑到那里去?”马林见他来得凶恶,料然跑不掉了,立住脚,叫道:“师父,并未得罪。”水月和尚那里容他说,走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提起来,犹如小洋鸡子一般,轻轻提回到了净室,往地下一丢。走到廊下,拿起三枝槌子,在那云板上打了三下。不一时,走出十个徒弟,问道:“师父唤弟子们那边使用?”水月和尚道:“有个狗头擅入净室,看破行藏,是我拿回,现在净室。将他绑了,快取刀来,将这狗头杀了。”众徒弟一声答应,登时将马林绑了,跪在地下。水月和尚手执明晃晃的钢刀走来,骂道:“你这狗头,非是俺来寻你,是你自来送死。”马林告道:“小人无知,冒犯大师,恕小人不知之罪,求大师开一线这恩,放条生路,小人感恩不浅矣。”水月和尚喝道:“休得胡说,俺如今了放你不打紧,你这个狗头在外倡扬,岂不坏我的声名。”说毕,将戒刀就要杀他。马林告道:“既然大师不肯饶小人之命,只求大师留个全尸罢。”说毕,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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