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爷放开英雄口,一手抓着十四五个朝口中放了,又去抓那盘,即时吃了二百个。十二笼共是二百四十个,小姐吃了二十,又剩了二十在笼内。
再言那石门县的捕快在各乡各镇上日夜缉拿,忽有里长跑来,报道:“镇上点心店内有个大汉驼着女子,在那里吃点心。”众捕役听说有大汉,连忙赶去观看,果然见一大汉驼着一个女子。众捕役一齐拿着槐杖、铁尺,就要进店。擒拿内中有个老捕快,道:“你们要怎样得他?”众役道:“我们一齐拥进,要他措手不及。”老捕快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一个人劫法场,不知杀了多少官兵。你我不过二十多人,若进去,在送性命了。我有一条计策,此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众人道:“请教妙计。”不知老捕快说出何计,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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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乌金镇瓦打英雄刘家庄夜闹官兵话说众捕快请教老捕快的妙计,那老捕快姓薛名堂,那薛堂道:“我们叫了里长、保长来,着他多带些人,将两头栅子关闭,叫他们多带兵器,在店外伺候。你们众人陆续进店,或三五个,或五七个,三桌吃茶,各人藏器械于身。我扮个乞人,进来问他化点心。他那里留神,我走至他面前,打他一铁尺。他不能起手,你们一齐围祝他有双拳,难敌我们众手,怎当得我们兵器如雨点打下。”众浦役道:“好计,好计,事不宜迟,可快去装扮起来,我等好陆续进店。”
不一时,店中桌子都坐满了。常公爷将英雄眼一睁,见满座都是,筒内想刀带在身边。常公爷正欲起身,只见一个乞丐走近前来,[道]:“客官,花子饥饿难忍,望施舍点心几个与花子充饥。”常公爷将他一看,这个花子年近五旬,生得白白净净,头戴一顶草帽,身穿一件鱼白布褂儿,足下穿了一双草鞋,手中拿着一根竹子,原来铁尺贯在竹子内。常公爷道:“你要点心,桌上现有,何不自取?”花子道:“多谢官人。”即伸手来拿点心,谁知露出马脚来,被常公爷看破:半段是黑的,半段是白的。常公爷大喝一声,将脚踢开桌子,向前一刀,将薛堂砍死。
那些捕快一齐喊叫,大家一齐拥上,口中喊道:“莫放走了大盗。”内中有一人道:“快快上屋揭瓦打这强盗。”一个个跳上楼屋,齐齐揭瓦在手,往下乱打。
常公爷先前犹可,今见人都上屋揭瓦乱打,犹如雨点相似。常大爷此时感觉有兴,迈开大步,一直飞跑前去。不想一瓦打来,正中小姐头上,将头打破,鲜血往下直流。小姐叫道:“恩公,妾头已破,血都流下来了。”常公爷道:“小姐,此时无可奈何,且自忍着痛。不多时,就出镇市。”口中说着,足下真往前走。只见栅门紧闭,那些把守栅门的人见他杀了众人,只保性命,却一溜烟逃了。
常公爷举起朴刀,照着栅门一刀砍去半边,跑出,回头一看,见几个捕役还在屋上乱跑,一声大叫,道:“你们这班狗头,要叫高低,可下来到此平地见个上下。”那些捕役听他一声大叫,正跑之间,就退回几步。屋上有几个连脚也站不稳,从屋上跌将下来。
常大爷见无人敢来,道:“谅你这些狗头也不敢上来,俺大爷去也。”迈开大步,一口气跑有二十里远。
小姐叫道:“恩公,奴头上的血总流不祝”常大爷见空处有一树林,忙走进,四下一望,井无人影,即将小姐放下。常大爷将自己衣衿扯下一幅,代小姐将头扎起来,依然驼起小姐,往前又跑。
单言众捕快见他走了,飞报知县,又到乌金镇相验,杀死捕役八个、百姓十余人,共计杀死二十余人,带伤者何止四十多人。石门县连忙通详。
再言常大爷从早至晚,走了一日,到了秀水县,天色渐渐晚了,肚口又饥,远远望见个庄子,见灯光射月,想道:“且到庄上去讨些东西充充饥。”来到庄上,见庄门外竖着一对纸纸灯宠,写着一个“刘”字,后面写着“世家”二字,庄门外挂着一疋红绸子,想道:“这个刘家一定有喜事,待俺进去看一看,若有酒饭,饱吃一顿再走。”手中提着两把朴刀,往里直走。但见草堂灯球照着,有许多人在厅上吃酒,他就走至厅中,高声叫道:“列位请了!”这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高声叫道:“俺是过路客人,因天晚走错了路,肚中饥饿,借你贵庄一宿。庄主有酒饭送俺一顿充饥,后当补报。如若不肯时,俺手中的刀恐就得罪了。”说着说着,就走到靠墙一席坐了,常大爷喝道:“还不走开!”这一席的人久已咂得跌跌扒扒,一个个都走开了。
那些众人正吃得高兴,猛听得这一声高叫,唬了一跳,见一个大汉驼着一个女子,手中拿了两口明晃晃的刀,一个个吊落魂,不知是个什么人。常大爷此时叫做事急无君子,见桌上许多菜蔬,常大爷将手拿过壶来,斟了一杯酒,道:“小姐吃酒。”小姐接到手中。他又拿过菜一碗,向别人碗里一倒,将壶内酒倾刻倒空,口又叫道:“还不快拿酒来!”小二拿了酒来,骨都骨都一口气吃了一大碗,他也不拿筷子,伸手就在碗内抓了些鸡鸭鱼肉送与小姐,自己端过大碗,动手在碗内抓了个干净,又把汤端起,也是这般吃,一连几碗,吃得干干净净。连连叫道:“快拿酒来!”
看官,你道为何就一直来到草堂上面?有个原故:乡间比不得城中有管门的,今日这刘老儿门大开。那些吃酒的见他这般凶恶,胆小的预先去了,有那胆大都还在这里看他吃酒。
这刘老儿听见,唬得战战兢兢,走上前来,问道:“壮士何来?”常大爷见这老儿问,乃笑道:“俺实对你说罢,俺在杭州劫了法场,救了这位小姐到此,一路杀死无数人命。因俺肚中饥饿,借你酒饭一餐,异日再为补报。请问老翁尊姓大名,府上有什么喜事?”刘老儿听了这番言语,唬得魂不附体,半晌,方才答道:“小老儿姓刘,这座庄子叫做刘家庄。今日小老儿娶媳妇,不知壮士驾到,没有远迎,望乞怒罪,切莫连累于我。”常大爷道:“快拿酒来,吃了就走,必不连累你们。”
刘老便去拿酒,顷刻之间,送上几壶酒来。常大爷道:“古云‘主不饮,客不欢。’”刘老儿道:“莫非壮士疑心?待小老儿奉陪。”刘老儿就在他碗中吃了一大口。常大爷方才端起碗来,一口一碗,把几大碗酒吃得干净。吃毕,正欲起身,猛听得一声呐喊,官兵团团围庄,大叫:“休要放走大盗!”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知常大爷可能脱离此难,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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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观音点化常万青马杰调兵捉壮士话说常大爷正待出刘家庄门,忽听得一声呐喊,只见灯球、火把,许多官兵将刘家庄团团围住,喊道:“往那里走!”这些都是名门县的官兵。详文报到秀水县,遂点了二百名官兵,各执兵器,拦住庄门。常大爷便大叫道:“快快开路,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狗头,早早闪开,让路者生,挡路者死!”忙舞动手中的朴刀往外一纵,犹如一只斑斓猛虎跳出。那些官官一见,慌了手脚,齐把兵器打来。常大爷将刀一摆,只听官兵“哎呀”之声,死者不计其数。
那些官兵见他如此利害,怎敢上前阻挡,渐渐四散奔走。常大爷道:“俺也没有什么谢你,多杀几个谢你罢。”说罢,舞动朴刀四下赶来,杀的那些官兵人人要命,个个逃生,先前还叫“休走强人”,这会连声也不敢做了,怕他赶来厮杀。常大爷赶了一阵,不见个官兵,只得放开大步,认草不直,往前而去。
再言那些官兵连夜报与本官,知县听了,大惊,道:“此事怎么好?”连忙详文到嘉兴府,点了守府营官,带了兵丁,埋伏城外缉拿。
秀水县来到刘家庄查点,杀死官兵五十三名,吩咐各家收尸埋葬,立刻回衙详报上司不表。
且言常大爷走了一夜,也不知走到何处地方。又走到下午,肚中饥饿,远远望见有个小小市镇,只得赶上一步。不一时到了,却不是村庄,只有数十户人家,并无饭店,心内好不烦恼。抬头一看,却有个豆腐店,豆腐卖完了,还剩下三十多块干子摆在篮子上面。常大爷出于无奈,只得将篮子拿着就走。店中看见,忙跑出来,叫道:“拿贼!”常大爷两脚如飞,已离了此处二、三里之远,便拿几块豆腐干子与小姐吃,自己吃了数十块,将篮子丢在路上。
走到傍晚,远远望见一座城,又怕官兵,不可进城,只在城外找些东西充饥,只得落荒而走。渐渐天色已晚,腹中又饥饿,好生难走,足下渐渐无力。猛听得一声炮响,常万青唬了一跳,见四路俱是呐喊之声,不知有多少官兵。
看官,你道他一个人在杭州劫了法场,一路至此,杀了多少人,也没有胆怯,怎么到了嘉兴,听见炮响,就唬了一惊?因为有个原故:日夜奔走辛苦,肚中又饥饿了,又听四面炮响不绝,若遇官兵,怎生抵敌?见城上呐喊渐近,便道:“不好了,我今性命休矣。”忙移大步乱走。走不一会,将近二鼓,足下无力,又是黑夜,不知路径,追兵紧紧跟来,又无避身之所,怎生脱得此危?
正欲前走,见路旁有一草庵,不过是两进,耳边又听得木鱼之声,常大爷想道:“庵中有僧在内,不免敲门进去,或者有甚东西,吃些充饥,就有官兵,也不怕也。”陀启虎爪在门上敲了数下。那和尚把经念完,口占七律一首,然后将门开了,诗曰:杭州劫了钱月英,因何叩我老僧门。
乌金镇上来赌斗,刘家庄上受虚惊。
适才离了嘉兴府,又有官兵追你身。
不男不女门前站,莫非山东常万青?
常大爷听了和尚念这八句,说着他的心病,又知他的姓名,想道:“此僧非凡。”连忙叫道:“师父开门。”和尚将门开了。常大爷进内,和尚将门关好,转身。常大爷正要叩见和尚,和尚望着常大爷道:“难得你这一片好心,辜负你一片痴心,错把那人当月英。你要同贫僧见礼么?可拜了我佛如来。”常大爷放下小姐,拜了如来,叫道:“师父请上,待弟子拜见。”彼时拜毕,假小姐过来,拜了如来,又拜见和尚。和尚道:“居士和女菩萨请上坐。”二人方才坐下。
万青问道:“师父宝号?”和尚道:“贫僧与居士有缘,特备素席奉候。”万青称谢。即时摆下大碗素菜,请他二人共食。食毕,听得金鼓齐鸣,众人呐喊,幻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日,战马嘶嘶,从此经过。万青站起身来就走。和尚止住道:“居士不可造次乱行,贫僧在此,无妨。”
不多一时,人马去远。和尚道:“连日辛苦,况有人马在前,贫僧备下草榻,权住一宿,明日早行如何?”常万青又向和尚称谢。和尚道:“还有四句,居士须要牢记在心:‘英雄此去莫心焦,逢州过县要坚牢。扬子江心须仔细,波清浪涌祸难逃。’”和尚道:“女菩萨请在此房歇宿,居士请在隔壁歇宿。”二人称谢。和尚依然念他的经去了。
常大爷辛苦日久,不觉睡到日红方寸,醒了,忙睁二目一看,大惊道:“怎么睡到空地上?”站起身来,小姐也就醒了,却在草地上,那些佛像却不见了,草庵亦无。万青道:“菩萨感应。”二人在地下望空拜谢神明。看官,你道是何神胆?原来就是南海菩萨点化。因常大爷奉母命朝南海烧香,其心最诚敬,虽然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一路诚心进香。菩萨感应,救他一命。
常大爷拜罢,驼了小姐又走。谨记菩萨偈言,逢州过县,俱是落茺而走。在路行程非止一日,那一天,到了镇口,在江口店内住宿,次日过江。
再言江口有个总兵,名叫马杰,镇守江口。前有文书到各州各县,提获劫法场的大汉。将人马点齐,终日子打听。忽见报来:“江口饭店中有一人,身长大汉,驼着一个女子,住在饭店之中,不知可是劫法场的大汉否,故此一面来报知大老爷,请令定夺。”马杰闻报,就赶去捉拿。不知常大爷可能脱离此难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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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金山寺总镇司将扬子江英雄交锋话说马杰闻报大惊,就要率大队人马,齐到江口擒拿劫法场的大汉。有个右营守备禀道:“大老爷不可擅动人马,想来此贼劫了法场,一路到此,不知杀了多多少少官兵。大老爷要拿此贼,卑职有一妙计:此贼明日必要过江。把江中民缸尽行赶散,只留一只官舡,停泊码头。叫个水鬼扮做舡家,渡他过去。到了江心,大老爷稳坐金山,待末将生擒此贼,献于麾下。”马杰听了大喜,忙传将令,暗暗围着不表。
再言常大爷叫道:“店主人,烦你叫只肛,渡我过去。”这店家是马杰吩咐过的,答道:“客官,尚早。”常大爷道:“你可收拾饭,待俺饱餐一顿,好过江去。”店家答应,揩抹桌椅,收拾打扫,拿东拿西,延捱了一会。常大爷好不心焦,问道:“店主人,你既开饭店,难道怕大肚汉?叫你收拾饭,待俺吃了,好过江,为何慢吞吞的?”店主人道:“客官为着何事这等性急?你看码头并无舡只,叫我到那里寻舡?”常大爷走出店门,一看,只见一派长江,波涛滚滚,并无一只舟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