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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方在惊惶,忽听妖猿惨叫之声,由东方疏林内传来。二人把灵翠峰一带真景疑成了幻景,本就想去探看,一听猿叫惨厉,料知凶多吉少,立即循声赶往。因恐禁法厉害,格外戒备。赶到一看,树上吊着三妖猿,全身却被数百十根细如发丝的红色光线绑紧。都是长舌外伸,金睛怒突,神情甚惨。见了人来,白牙森森,哑声厉嗥,意似求救。妖徒见状,正快心意。又料暗中有人主持,意欲借此撇清,故意喝道:“你们这些孽畜,背了主人,自出惹事,死也活该。那两只虎面神枭和金眼狍儿,才和你们初见,便被诱出,累我们找到如今。它们哪里去了?快说出来。”可怜三妖猿勒得头颈欲断,哪还答得上话。又知妖徒心藏奸诈,未怀好意,立即暴怒,磨牙伸舌,虎虎发威,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妖徒口里喝骂,暗中查看,当地并未设有禁制,妖猿只被法宝困住,人却始终不见,越发惊奇。方想发话,猛瞥见右侧大树后有小影子一闪,心中不免一动。忙即住口,定睛一看,果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人,穿着华美道装,藏身树后,满面笑容,探首向外偷看,见了二人,立向树后隐去。二妖掩将过去一看,树后空空,已无踪影。以为世上哪有这样小人?分明是芝仙无疑。因有妖猿前车之鉴,先还疑是敌人有意放出诱敌。及至走遍全林,仔细观察,毫无可疑之状,终于利令智昏。常鹪使眼色说道:“也许枭、狍无知,误入埋伏,和这三孽畜一样,吃主人擒去。既等不到,我们归禀师父,向主人询问,要将回来,再责罚吧。”
  说完,等了一会儿,不听应声,假装回飞,直到原处,终无动静。又疑主人事忙,这里芝仙生根之所虽有埋伏,无人主持。一时贪心大动,也不知枭、猿为何失陷,自恃法力,妄欲一试。只要能将芝仙擒到,如真冲逃不出,便就地分啖,朝尽头处行法穿山,逃了出去。于是二次隐身,重返疏林。老远便见那小人竟在妖猿面前,口中念咒,手执一面小令牌连击了三下。妖猿好似负痛已极,手脚乱颤,两三声惨叫过去,身子一挺一缩,便不再动。等到二人飞近,小人已笑嘻嘻持牌跑回原来树下不见。再看妖猿,已被光线生生勒死,头颈、四肢都只连着一点残皮,快要断落,死状奇惨。看神气,颇似妖猿轻敌,吃芝仙用法宝暗算擒杀,越以为先料不差。那面令牌必是一件厉害法主,也许连那禁法都由此宝运用。自以为看破了机密,好生欢喜。知道芝仙灵敏,令牌妙用深浅不知,还是隐伺在侧,看明之后,再行下手为是。
  等不一会儿,小人又跳蹦出现,到了猿尸面前,口中念咒,将牌一指。妖猿身上红白光线便即飞起,往牌上飞去,猿尸立即落下。二妖徒不知隐身法已在入伏以后破去,健儿受了癞姑指教,特意使妖徒自露恶迹,以便处治,分明看见妖徒,故作未见。仙都二女并还暗中随护,收回子午神光线。健儿全是做作。收到第三猿尸身上,本欲故露破绽,不全收回。恰值洪大肚心急,忍耐不住,见小人这次相隔猿尸较远,也只三丈光景,竟想乘机扑出,常鹪一把未拉住。可是小人也已惊觉,只一纵便到了树后,晃眼无迹。常鹪埋怨不该莽撞,洪大肚也埋怨不该拉他,以致延误。各自低语了几句,尚幸身形未现,或许还能再出。已知肉芝生根就在树后,便不出也有主意。只这令牌所发神光奇怪,必须查看明白,以便预防。回顾猿尸,还剩一只吊着,身上余剩的光线又细又亮。暗用飞剑一试,竟斩不断。后来还是洪大肚想起,用所炼的真火试试,居然烧断了一根。妖徒胆子更壮,正欲同往树后,小人又已出现,先用前法,收了猿尸身上余光,随即遁回,来去甚速。常鹪看他去时欣喜情景,料可计擒,便令洪大肚暂候,自去断他归路。刚到树侧,小人忽然出现,这次竟连令牌也未拿,空手欢跳而出。二人大喜,更不怠慢,忙即合围而上。常鹪更把飞剑放出,一面行使妖法,防他入土。大喝:“芝仙速急束手降伏,免遭毒手。”那小人已被夹在当中,无可逃遁,眼看到手成擒。两人四手,正一把抢扑上去,猛闻一股极熟悉的腥膻之味,眼一花,洪大肚势子最猛,一把抱个结实。同时二人也看出所抱的正是那只金眼狍,已经惨死。小人就乘着这一抱的空隙,竟由洪大肚手底,往斜刺里纵去。耳听少女嬉笑之声,身侧有人喝骂:“无知妖孽!竟敢以大凌小,无故欺我们的小师弟,今日叫你好受!”
  洪大肚手中抱尸还未放下,胖脸上叭地早中了一掌,立时顺口流血,半边紫胀起来。常鹪方喝:“你是何人?现身答话。”一言未毕,随听:“你这瘦鬼更是可恶!你自瞎眼,怪着谁来?”这次更是先打后说,手到话动,打得也更狠。尽管常鹪妖法高强,连脸骨都几被打碎。打得二人两太阳穴直冒金星,疼痛彻骨。不由又急又怒,赶紧纵起,行法护身。再看地上,横着金眼狍的死尸。对面站定一个相貌奇丑的癞头小女尼,身后两个美仙娃、两个道童和刚见那小人,正指着自己笑骂。旁边有一突立地上的云峰,上面站着一雕、一鸠、一鹤三只大鸟,形态非常威猛。知道敌人有意隐去形迹,使己上当。明知金眼狍比虎面枭厉害,既已身死,枭鸟必更无幸。但上来先受暗算,敌人欺人太甚,仇恨已深。就此退回,不特平日威名扫地,自己也太难堪,师长面前也无法交代。又以健儿这样小人,从未见过,仍误认作芝仙。心想:“敌人年纪俱轻,不见得有甚法力。适才只是心粗疏忽,骤出不意,吃她打了一下。如真动手,未必不敌。成形肉芝,千年难遇,岂可错过?只要敌人稍形见弱,便可声东击西,施展邪法摄走。”立即同声怒喝:“峨眉鼠辈,伤我金眼神狍,罪该万死,还敢暗算伤人,速将肉芝献出纳命!”随说,洪大肚左肩摇处,首先飞出一道暗绿光华,直取癞姑。跟着常鹪也放出一道青光,朝二女等飞去。二女早在跃跃欲试,各将剑气飞出,化为两道红光,恰好敌住。
  癞姑骂道:“瞎眼妖贼,连人都认不清,还敢发狂!你见人生得矮小,便当他是芝仙,真做你娘的清秋大梦!芝仙乃千年神物,久已得道通灵。你们这些瞎眼妖贼,休说没有见它福分,便遇上,你们也奈何它不得。我们因见上好瑶榭琼楼,里面却住了好些异派妖邪,看不顺眼,知道灵翠峰故址清静,来此闲游。你们先打发些不成气候的孽畜来盗仙芝,主人自有安排,托我照看。那芝仙也不是好惹的,你们自做贼,我原本不愿多事。叵耐那些孽畜和你们一样瞎眼,都误把我们同伴当做芝仙,不由分说,上前乱抓,欺到太岁头上,自然送死。不久你们又来打接应,本不屑计较,打算隐过一旁,由你们自去,偏要自找无趣。你们不是说我们暗算人么?如今我也不用甚飞剑,只凭双手和你们打,看你们躲得过不?”随说,纵身上前,照定常鹪就是一掌。
  常鹪自恃一身妖法,方暗骂:“小癞秃这等打法,岂非送死?”扬手一团黑气打将出去。满拟敌人并无本领,只仗隐身法伤人。这黑煞之气炼成的阴雷,中上必死。不料面前人影一晃,阴雷并未下落,反往对面神鸠口里飞去,吃鸠口所喷紫焰一裹,吸入腹内,连人一齐无踪。心方一惊,叭的一声,背上又中了一拳。这一下比前打得更重,几乎心脉皆被震断。当时怒火上攻,又是情急,又是忿恨,忙喊:“师弟留神!”已是无及,耳边一声怒吼,洪大肚当胸又中了一下重的,受伤更是不轻。急得二人暴跳如雷,只得各施妖法,放出一团暗紫光华,将身护住,一面忙取法宝。癞姑又在面前笑嘻嘻出现,说道:“我本是又癞又秃,人虽丑,却不做贼,说话尤其算数。当面打你,该不是暗算了吧?自己瞎眼,怨着谁来?”常鹪猛一转念,怒喝:“贼尼贱婢,是否峨眉门下?通名受死!”癞姑笑道:“妖贼眼瞎,耳又聋么?你挨头一下时,我就对你说过,峨眉门下个个金童玉女,道骨仙风,没我这样丑怪的。你叫我癞秃么?那就是我的官称。你想打听我们名姓来历,以便现时打不过,日后告知你那妖师,好约人去寻仇么?那也做梦。我师父是屠龙师太;这两位姊姊是武夷散仙谢山道长的女儿,小寒山神尼的徒弟,金钟岛主叶缤是她姑姑。眼前便有两位在此。我们本打算代主人捉贼,一齐把你俩捉住,你这一说,倒不好意思了。你们自去商量,放哪一个回去与妖师送信?当时见个高下,免你们日后还多跋涉。你看如何?还有,你们人只两个,已有谢家姊姊和你们动手,我本不该再上,因你们不服气,特意教训一下。如今你们放心,莫怕挨打,除非再来贼党,我癞秃是不好意思动手了。”
  仙都二女和沙、米、健儿五人,见癞姑满口便宜话,神情言动无不滑稽,俱都哈哈大笑。二妖徒也被闹得急也不是,恼也不是,暗中咬牙切齿。冷不防双双扬手,又是两道暗赤光华,电一般朝癞姑射去。正值仙都二女见妖人剑光厉害,难于取胜,癞姑一双空手,反将妖人打得晕头转向,自觉不是意思,便将两柄碧蜈钩发出,恰与赤光迎个正着。二妖人见状,心正惊急,忽听癞姑笑道:“贼党寻来,免我手痒,再好不过,又该我上场了。”说时,便有两道光华飞落,来者正是朱赤午和召富。他二人也是到了凝碧崖侧入伏,寻找妖禽、妖猿不见,和常、洪二人差不多的遭遇,进退两难。后闻二人喝骂之声,遥见剑光飞舞,知遇强敌,追寻了来。
  朱赤午在黄猛门下,也是眼明手快、心毒意狠的人物,法宝又多。人未临场,先打好主意,一到更不答话,左手一扬,先发出四绝神叉。同时左肩摇处,又飞出一片彩霞,裹住一柄银光如电的三尖两刃小刀,朝众人面上飞去。同来的召富,也将剑光放出。癞姑一见后来二妖人法宝甚多,尤其那柄长才尺许的刀光有彩烟围绕,必是极毒极秽之宝。恐有疏失,来势太急,不及招呼众人小心,想用神雷挡它一下。刚扬手发出,忽听三仙禽同声鸣啸。紧跟着一片彩云带起呼呼狂风,疾逾奔马,由头上一瞥而过,神雷也已爆发。满空雷火飞舞中,敌人的青白黑绿四色叉光连同飞剑,俱被仙都二女碧蜈钩圈住,绞在一起,并未伤人。那片彩云,正是仙府独角神鹫电驰飞来,就空中一抓,将那三尖两刃小刀抓去。同时,石上古神鸠口射紫焰,将刀光四外彩雾一吸而尽。四仙禽聚立石上,除仙鹤外,各用一爪抓住适得的飞刀、飞剑,互相睇视鸣啸,得意非常,不时偏头注视妖人,大有鄙夷之色。
  众妖人见仙禽也如此厉害,方在骇异,癞姑已纵身入场,动起手来。一个人时在人丛中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得空便用大力金刚掌打上一下,端的神出鬼没,隐现无常。四妖人见二女剑气红光还在其次,那两道亮晶晶的翠虹却非寻常。本就全力相持,不敢大意,哪经得起这么一个捷逾神鬼的强敌,在身侧出没隐现。最厉害的是,任何法术法宝都伤她不了,有时反被破去,稍微疏忽,便吃一下重的。干生气着急,无可奈何。可是癞姑早和仙都二女商妥,不要敌人的命,只由二女正面迎敌,去破法宝飞剑。自己用玄功变化和本门佛光护体,抽空便给敌人一下。总算妖人见机,常鹪先自生警,妖法护身之外,并运有真气,将全身要害护住。虽不曾再受重伤,一样也是难耐,神情狼狈已极。
  正在此时,金蝉和石生恰好赶到。二人一边观战,一边听沙佘、米佘述说前事。二人只顾看得有趣,不住拍手叫好,竟忘了照玉清大师的柬帖行事。
  似这样斗了多时,四妖人疲于奔命,欲罢不能,虽有一身妖法,无暇施为。同时空中飞剑和四绝叉又吃碧蜈钩各绞断一道,余者也是勉力支持,不敢还击,大有相形见绌之势。耳听仙都二女高喊:“妖贼!急速跪地服输,由我们押往太元洞去,禀告女主人,便能免死。”自觉危机已迫,人是丢不起,除却四人合力,将本门极恶毒的妖法施展出来,拼命死中求活,更无良策。常鹪首用暗语示意,四人立即聚在一起,先将护身烟光化合为一,将全身紧紧笼罩。然后各自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将出去,化为亩许大小一片血光飞起,晃眼展布开来,朝众人当头罩下。
  四妖徒不施邪法,还不至于送命。这一施为,旁边沙、米二人见二女、癞姑应敌,自己不得上前,早就手痒。因癞姑先前叮嘱,这次只准拿妖人开心,专破法宝,扫其颜面,不可伤他们。先来二妖人吃二女、癞姑敌住,好容易盼到又来了两个妖人,正好出手。不料来势太快,二女应敌也快,两柄碧蜈钩已先飞出,恰好敌住,也占着上风。沙、米不便参与,方悔下手太慢。及见妖人互打手势,聚在一起;又听身边金蝉告诉石生,留意妖人要施邪法。
  于是心更跃跃欲动,惟恐金、石二人抢先,又难出手,血光一起,更不寻思,各把牟尼珠发出,脱手便是两团栲栳大的金光。二小只见众人打得热闹,想拿敌人试试法宝威力,哪知佛门至宝,妖人如何禁受。所喷血光,又是妖人元丹精气所萃,与本身息息相关。金光到处,立即震散,化为无数赤烟消灭,四妖人真气击散,立受内伤,同声怒吼,口喷鲜血,几乎晕倒。因是事出意外,初行法时还以为敌人纵能抵敌,也不过用飞剑法宝护身,自己也不求胜,先乘隙遁去,事后再打报仇主意,不料会遇到专破邪法的克星。知难活命,心中怨毒,悲忿已极。反正是死,乘着一息尚存,径将各人所有法宝全数施展出来,一时飞起十余道暗绿暗赤的烟光,朝众人打去。癞姑见状,一不做,二不休,双手一搓,神雷似雨雹一般朝前打去。妖人重创之余,无术逃避,全数被雷打死。同时金、石、沙、米四人见敌人法宝太多,也各将法宝、飞剑放出。妖人已死,所放法宝、飞剑无人主持运用,哪禁得起十来道霞光异彩,电舞虹飞,略一绞结,便都了账。众人只顾有兴,等到癞姑一声喝止,已化为残萤断烟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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