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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正陪仙宾前行,灵云忽然走来,对凌浑说:“乙师伯胜了公冶真人一局,现和岳师兄对弈正酣。闻说阮仙长到此,只笑了笑。弟子久候无信,三次催请,乙师伯才说要请阮仙长往见。不知可否?”凌浑笑骂道:“这老驼子真个棋迷,连老朋友来也不顾了。”阮纠笑道:“行客须拜坐主,原该我去见他才对。二位师妹可随主人往寻居处,令四弟子同住一起,不得妄自多事。我与大方道友久别,要作长谈,也许和他同住。到了正日会集,再相见了。”丁嫦笑道:“我们现时决不至于多事,师兄和大方真人在一起,却是难说呢。”妙一夫人方欲分人送往,凌浑对崔五姑道:“老伴,诸位道友是我夫妻请来,我二人也和主人差不许多。你和玉清道友陪伴甘、丁二位道友师徒,我自引阮道友去寻驼子去。”说罢,同了阮纠自去。不提。
  妙一夫人等仍陪甘碧梧师徒六人走到绣云涧,正赶齐霞儿同管青衣二人一齐将仙馆设在涧侧高崖之上,刚刚停当,待要回洞复命,看见夫人等陪了众仙宾到来,连忙迎上。跟着秦紫玲同了赵蕙,林寒同了陈文玑,诸葛警我同了尹松云三起,也都各按所去的一带地方,相度形胜,设置停当,互相试验一回,隐去真形,回至中途,有的老远望见,有的经同门传说,相次赶来复命。妙一夫人便命齐霞儿将崖上仙馆现出。霞儿如法施为,手一指,崖上突然现出一座霞光四射的玉楼。众人见那楼阁共是三层,每层五间,形如重台梅花,通体碧玉砌成,琼槛瑶阶,金门翠栋,雕云镂月,气象庄严,奇丽无俦。再走上去一看,一层有一层的陈设,无不穷极艳丽,妙夺鬼工。至于设备之齐全,更无庸说。锦墩文几,玉案晶床,尽管华贵异常,却又不是富贵人家气象,于珠光宝气之中,现出古色古香,别有雍穆清雅之致。顶层五间开通,成一敞厅,似是准备仙宾暇日登楼凭眺观景之用。比起下两层设备还更精美,四面碧玉栏杆,嵌空玲珑。更有百十盏金灯点缀其间,燃将起来,灿如明星,夜间望去,更是奇景。
  众人落座,正在赞赏,诧为未见。玉清大师笑道:“此崖虽然隐僻,却非最高之地。如再高出二三十丈,全景便在目下,一览无遗了。”丁嫦笑道:“这个容易,这些房舍原本可高可下。”随说,将手一指,只见祥云如带,横亘楼腰,二楼一段。便在隐约之间,顶层便于不知不觉中升高了数十丈,仙府全景立现眼底。甘碧梧笑道:“区区末技,七师妹也要卖弄,不怕诸位道友齿冷?”丁嫦笑道:“我们承诸友不弃,一见如故,亲若一家,何用掩饰作态?”先来长幼群仙,俱欲各觅居处,纷起作别,甘碧梧道:“事也真巧。当初原是同门师兄姊妹互弄小技,只顾争奇斗胜,忘了修道人的本色,又没见识过天仙第宅是什么形状,以致徒事纤巧,闹成了个四不像。此次所带楼舍,只这一所小琼楼乃二师姊姚瑟所建,还不过于离奇,恰被愚师徒数人占用。余者多半出诸七、九师妹之手。诸位道友虽然暂寄仙踪,逢场作戏,如见不堪之处,幸勿见笑。主人事忙,承五姑与玉清道友相伴,已感盛情,请自回吧。”
  妙一夫人等也觉众异派中恶客行即到来,正当多事之秋,便也不作客套。一面吩咐霞儿等四人,引导各长幼仙宾,仍分四路送入仙馆安置。并请内中几个主要人物,各依方向,暗中监防。事完,便分两人一班,在太元洞中和另外两名弟子随侍,以便外客到来,见过主人之后,领往馆舍。随即分向甘、丁二女仙称谢辞别,各自依言行事,不提。
  经此一来,太元洞内诸仙十去八九。长一辈的,只剩下妙一夫人、元元大师、白云大师、顽石大师四个正主人。余者只神驼乙休、百禽道人公冶黄和新来的赤杖仙童阮纠、穷神凌浑,在仙籁顶危崖之上,与岳雯对弈;嵩山二老同麻冠道人司太虚,在前洞上面御敌未归;媖姆师徒在后洞石室之内,运用玄功,暗中戒备。此外都移往仙馆。一班后辈来宾,有的随着迎接诸仙之便,当时随往,各自觅了住处。有那随着本门中弟子散在各地游玩聚谈的,适才各地仙馆楼阁突然出现,相顾惊奇,纷纷赶往绣云涧,问知就里,俱都好奇,欲广经历。
  霞儿等再一说起,不问来客长幼,凡愿往仙馆居住的,均可迁入。众后辈闻言大喜,相率随同前往,各觅住所。本门弟子虽不得住入仙馆,也都想见识见识,除有重要职司,正在轮值的几个,也都跟去观赏。霞儿等四人分领了各仙宾,每到一处,便依法施为,一所玉宇琼楼立即显现。众仙宾早各约好同居仙侣,分别入内。
  妙一夫人等四主人到了太元洞前,回头一看,只见四方八面,一座接着一座的仙观楼阁,重又相继显现。虽不似适才全数毕现,也有二三十处。端的仙云缥缈,气象万千。再看男女弟子,只有陆蓉波、余英男、庄易、严人英四个在洞内外应班轮值,余人全都不在。笑道:“无怪人情羡慕富贵华美。便众弟子虽然新进道浅,也都根器深厚,平日心情也极清静淡泊,此时见了这等富丽华贵之景,竟然如此钦慕,异派中人更不足论了。”白云大师笑道:“我知他们并非钦慕,只是年轻好奇,想要见识罢了。”元元大师道:“话虽如此,到底不该。所以赤杖真人力说,此举渐入魔道,不是修道人所宜。阮道友等说,此类楼观只宜左道中人居住,不便奉赠,确是实情呢。”顽石大师笑道:“无怪人言,我辈同道中人,只师兄一人铁面冰心,最为刚直。前杀王娟娟,便是证明。无论仙凡,谁不想多见多闻,增长经历?他们又听来的是千年前成道的人物,又见仙法如此神妙,哪能无动于衷?想开一回眼界,所以连灵云和白云师兄门下三个已经入门多年、道力较深的人,都跟了去。就连金姥姥、萧十九妹、黄肿道人、青囊仙子、金钟岛主和两世修为的杨道友,他们论起功行法力,哪一位是在你我之下?他们虽然也有为监防妖人,有为而去的,但见猎心喜,也占一半。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晚辈?”说得妙一夫人等俱笑了起来。
  刚刚入洞归座,先是黄山餐霞大师同了汉阳白龙庵素因大师,双双到来。见面谈不几句,杨鲤又引导他的前师南海聚萍岛白石洞散仙凌虚子崔海客和门下弟子虞重走进。恰巧齐霞儿等四人将众仙宾安置停妥,头一班是秦紫玲和林寒,正在侧随侍,宾主礼叙。妙一夫人知崔海客人极正直,便略告以实况。谈了片刻,便令林寒前导,亲身陪他师徒入居仙馆。林寒见他只有师徒二人,便引往洞侧山坡之上,行法现出一所共只三间的飞云亭来。夫人肃客入内。崔海客早见仙府之中,到处神仙楼阁,瑞霭祥光,及见林寒随手一指,便现出一座双层亭舍,愈发惊奇,赞羡不置。夫人等仙厨中人献上酒果灵泉,便即辞出。这次回到太元洞内,便繁忙起来。先是铁钟道人、游龙子韦少少、小髯客向善和成都隐名剑仙钟先生等昆仑派中名宿,除却南川金佛寺方丈知非禅师要正日才到外,俱都各带门人,联袂偕来。
  这次妙一真人诸长老为要解却辟邪村误伤游龙子韦少少飞剑之嫌,对于以上诸人齐下请柬。韦少少本还不好意思前来,经知非禅师和小髯客向善力劝,说:“上次对方事出无心。对方主者齐漱溟宽厚温和,极知礼让,素无嫌怨,今以礼来,不去反显我们小气。峨眉正当鼎盛之时,仍能谦虚待人,欲借此一会,释嫌修好,实不愧道家本色。乐得就此化敌为友,彼此都好。”铁钟道人也力主同往,但又说:“峨眉势盛,易使后辈向往,门人不可多带。”偏生一干门人欲随往观光,纷纷向师求说。知非禅师只有一个嫡传弟子,必须留守,本人有事,又是后去,不在话下。其余四人,除钟先生是愿叫徒弟见识,命即同去外,铁钟、韦、向三人均恐门人与对方交往,见异思迁,不令随行。于是愿去的好些俱没去成,而不甚心热,如上次在无华氏古妖尸墓穴中吃过亏的小仙童虞孝、铁鼓吏狄鸣岐之流,反因师命随行。
  行时,小髯客向善忽然想起还有两人未到,便问知非禅师道:“此次峨眉还请的有卫师弟夫妇,昨日还见在此,怎地不辞而别?”知非禅师微叹道:“他二人近来行径荒谬。自从幻波池受了巨创归来,经我算出,对方应援迟缓,害他夫妇毁了道缘,实是不知圣姑禁法妙用。初发现有人被困时,固然略存私念,可是要想救也无从下手。那等危机四伏的险秘之地,加些小心,也是人情,何况还出死力相救。算起来只有救命之恩,决无仇怨可言。他们出来时不问当门的人是甚道路,便下毒手伤人,已大不该,幸运那人是佛门高弟,未与计较。回来他夫妇只知痛惜道缘,贪得内中宝物,因闻前去二女仍要再往,竟打了恩将仇报主意。我再三苦口劝说,开导利害,终是不听。近更受了妖妇愚弄,愈发倒行逆施,变本加厉。峨眉诸友正是那两女子的师长,如何会去?果真肯去时,他们见到峨眉那等气象,也许知难而退,不致将来自取灭亡了。他夫妇明明极好一对神仙眷属,论起功力法宝和所炼飞剑,都是本门有名人物,偏会一入迷途,便双双陷溺罔返。此乃劫数使然,无可挽回。此事不久发作,只盼他们到时知机,能就此兵解,不致形神皆灭,便是幸事。此时由他们去吧。”四人听了,叹息了一阵,便向知非禅师作别起身,一行共是师徒九人,同往峨眉飞去。
  妙一夫人早有妙一真人嘱咐,甚是优礼。一面又把妙一真人闭洞行法开府,须等正日开府始能出见;客多甚忙,接待简略,已经备下宾馆,不能随时奉陪的话说了。钟先生等见主人礼貌殷勤,各把前嫌消去,互致了几句谦词,便由林寒引导,餐霞大师陪客就舍,同往仙馆去讫。
  这里客才去,跟着南海地仙天乾山小男带了三连宫中三十六个仙童弟子,西海磨球岛离朱宫少阳神君带了日前曾来峨眉先送礼物谢请的火行者元柄等四个门下弟子,相继到来。
  以上两拨虽非同道至交,尚还是友非敌。等这两拨刚刚引入馆舍,忽然轮值弟子苦孩儿司徒平飞身入报:“后洞外来了三个相貌凶恶、装束诡异的道者,一个大头大肚、胸挂十八颗人头念珠的凶僧,随带着七个男女,到了飞雷崖伫云亭前。先由一名叫鬼焰儿朱赤午的妖童,向弟子等声称:‘我家师父等三道一僧,乃北岳恒山丁甲幢、火法真人黄猛、三化真人卓远峰、屠神子吴讼,率领门下弟子七煞手常鹪、鬼焰儿朱赤午、仙掌雷召富、大力仙童洪大肚、独角金刚阳健,以及江西鄱阳湖小螺洲金风寺方丈恶弥勒观在和号称龙山双艳的细腰仙娘柳如花、小金女童么凤,一行师徒共是十二人。因闻峨眉开府,心切观光,前来拜山,参与盛典。’令弟子等入门通报。弟子来时,隐闻内中一个生相蠢俗不堪、名叫洪大肚的和那朱赤午说:‘你说这一路无甚防备,你看这洞设的不是那禁制么?’弟子因各位师尊早已算出未来,妖鬼徐完来过以后,只仙府上空还不免有妖人来此窥伺,已由白、朱二位师伯戒备,后洞已不会有事,所以不曾设伏。今早弟子等曾见雪山顶上有金光微闪,似往洞口飞来,细看又无形迹,来人不知怎会看出?这十二人均未接有请柬,容他进来与否,请示定夺。”
  妙一夫人知道,来的这为首四人,明初已经得道,虽然出身旁门,已经躲过三劫,隐居修炼。除纵容门下弟子不时出山为恶外,本人踪迹俱甚隐秘,正邪各派俱无交往。料是受了仇敌蛊惑,来此相机行事,来意善恶尚还未定。既然以礼求见,自应以礼待承。便请餐霞大师代出迎导,就便暗中查看洞口禁制是哪位道友所设。
  大师去后,妙一夫人等因庚辰正日将近,敌友双方来客越多,一一陪叙,势难兼顾,便把五位主人分开,以便分别接待。又因来人师徒以前恶迹昭彰,幸逃天戮,已有餐霞大师接待,不愿多与周旋,便避了出去。
  这里餐霞大师到了洞外,见来人师徒都是一身邪气,知道虽是左道旁门,也不可轻视,便按主人之礼,上前通名致辞。原来这一干妖人,以前因了作恶多端,常受正派剑仙嫉视,备历险难,幸逃诛戮。先在恒山销声匿迹了七八十年,后始分居。由此学乖,不再彰明昭著,行事力求隐晦,也不与外人来往。近百年中,见同时一班厉害仇敌十九仙去,自问后起诸人莫我之敌,虽然渐萌故态,仍不轻于树敌。近年虽闻峨眉派发扬光大,人才辈出,因一向闭门不出,只由门下妖徒出外摄取妇女,回山采补,对方诸人均未见过。这次原是妖道门人受了与峨眉为仇的妖邪怂恿,言说仙府灵药众多,更有千年灵芝炼成的芝人、芝马。众妖人本为所习不正,必须常年采补,始能驻景延年,长生不老,如能得到芝仙服食,立可免去四九重劫,修成地仙,当时便被打动。自恃邪术高强,法宝厉害,更炼有几只灵禽猛兽,不问明夺暗取,十九可以如愿。对方有此灵物仙药,便为它树下强敌也值。因门下弟子到处闻人传说对方人才辈出,道法高强,剑术神奇,还存戒心。除将所有法宝和所豢养猛禽恶兽全数带在身旁备用外,并命卓远峰的爱徒青蛾仙童左心,去往陕西黄龙山青渺林,卑词约请以前同道中能手猿长老,许以啖肉芝的重利,使其率领门下五仙猿,赶往峨眉,假装不是一路,暗中相助。无论谁得了手,都是平分春色。
  行前原有人指点途径,一直便往仙府后洞门飞去。心想:“峨眉仇敌到处都是,这等盛举,为防敌人侵害,近洞一带必有防备重重。不分异同,一体接待,只是传闻。自己未奉到请柬,又非同道,弄巧还许不能进去,一到便动干戈。”及至飞到后山,沿途留心查看,只遥见洞门外立有两人,对过崖亭内也有两人,年纪均轻,似是守门延宾的弟子侍从,并无埋伏禁制。不由气焰渐长,以为人言过甚。照此情形,守门人如若见拒,便用法术变化隐形,硬行闯入,骤出不意,夺了仙芝便走。正寻思间,已经飞近。落下一看,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四个轮值延宾的男女弟子,个个仙根深厚,道气精纯。又见对方闻言,入内通报时,人过处,洞口上空忽有金光一闪。妖人师徒俱都识货,定睛一看,竟是昔年吃过它苦头的佛家用来降魔的神光。才知对方盛名非由幸致,如不得到主人允许,要想进门,并非易事,不由把先前锐气为之一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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