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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民国 徐哲身

  韩信自然不知是计,便想赴会。左右进谏道:“汉帝多嫉,大王还是不去的为妙。”韩信道:“孤并无一事可使汉帝见疑,惟有私留钟离昧,或为汉帝见嫉。”说着,凝思一会儿,便把钟离昧召至,吞吞吐吐说了几句。钟离昧已知其意,便恨恨地对他说道:“公莫非虑我居此,因而得罪汉帝么?”韩信微点其头。钟离昧愈加大怒道:“尔系一个反复小人,恨我无眼,误投至此!”说完,拔剑自刎,一灵往阴曹去事项羽去了。韩信一见钟离昧自刎,不禁大喜。忙把他的首级割下,径至陈地,等候汉帝。汉帝一日到了,驻下御跸。韩信欣然持了钟离昧的首级,来见汉帝,可怜他连钟离昧的首级尚未来得及呈出,已被汉帝命左右拿下!韩信既已被绑,方长叹一声道:“果如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天下已定,我固当烹的了。”汉帝怒目视之道:“有人告汝谋反,故而把汝拿下。”韩信听了,也不多辩,任其缚置后车。
  汉帝目的已达,何必再会诸侯。便传谕诸侯,说是楚王谋叛,不及再游云梦,诸侯已起程者速回,未起程者作罢。自己带了韩信急返洛阳,大夫田肯却来进贺道:“陛下得了韩信,又治秦中。秦地居高临下,譬如高屋建领,沛然莫御。还有齐地,东有琅琊即墨的富饶,南有泰山的保障,西有黄河的限制,北有渤海的优处。东西两秦,同一重要。陛下自都关中,秦地亦非亲子亲孙,不可使为齐王,远望陛下审慎而行。”汉帝听了,便知田肯明说秦齐地势,暗救韩信,因此有悟,便笑语田肯道:“汝言有理,朕当依从!”田肯退下,汉帝跟着就是一道谕旨,赦免韩信,不过降为淮阴侯罢了。韩信虽蒙赦免,心中究竟怏怏不乐,只居府邸,托疾不朝。
  汉帝因已夺了他的权位,便也不去计较他礼仪。惟功臣尚未封赏,谋将往往争功弄得聚讼不休。汉帝只得选出几个人,封为列侯,以安众心。那时所封的是:萧何封酂侯。曹参封平阳侯。周勃封绛侯。樊哙封舞阳侯。
  酈商封曲周侯。夏侯婴封汝阴侯。灌婴封颖阴侯。傅宽封阳陵侯。靳歙封建武侯。王吸封清阳侯。薛欧封广严侯。陈婴封堂邑侯。周緤封信武侯。吕泽封周吕侯。吕释之封建成侯。孔熙封蓼侯。陈贺封费侯。陈豨封阳夏侯。任敖封曲阿侯。周昌封汾阴侯。王陵封安国侯。
  这班总算功臣,封毕之后,还有张良、陈平二人,久参帷幄,功不掩于诸将。汉帝先将张良召入,使其自择齐地三万户。
  张良答道:“臣曩在下邳避难,闻陛下起兵,乃至留邑相会,此是天意兴汉,将巨授于陛下。陛下采用臣谋,臣乃始有微功,今但赐封留邑,愿于已足。三万户便是非分,臣敢力辞。”汉帝喜其廉洁,即封张良留候,张良谢恩退出。汉帝又召陈平,因为陈平为户牖乡人,便封他为户牖侯。陈平辞让道:“臣得事陛下,累积微功,但不是臣的功劳,乞陛下另封他人。”汉帝不解道:“朕用先生奇谋,方能大定天下,何以不是先生的功劳呢?”陈平道:“臣当日若无魏无知,怎得能事陛下?”
  汉帝听了,大喜道:“汝之为人,真可谓不忘本矣!”乃传见魏无知,赐以千金,仍命陈平受封。陈平方与无知二人,一同谢恩而退。
  诸将见张良、陈平二人,并无战功,也得封候,已不可解。
  又见萧何安居关中,反封在列侯之首,而且食邑独多,甚为不服。因即一同进见汉帝道:“臣等技坚执锐,用性命换来,不过得一侯位。萧何并无汗马功劳,何以恩赏逾众?敢望陛下明示!”汉帝听了,微笑道:“诸君亦知田猎之事么?追杀兽兔,自然要靠猎狗,发纵调度,其实仍是猎夫。诸君攻城夺地,正与猎狗相类,无非几只走狗罢了。若萧何呢,镇守关中,源源接济军,发纵调度,俨如猎夫指使猎狗逐兽。诸君的有功,乃是功狗,萧何的有功,乃是功人。况他举族相随,多至数十人之众。他非但本人对朕有功,更把他的家族,助朕有功。试问诸君,能与数十家族随联么?朕所以因此重赏萧何,诸君勿疑!”诸将听了,不敢再言,后来排置列侯位次,汉帝又欲把萧何居首,诸将又进言道:“平阳侯曹参,冲锋陷阵,功劳最大,应列首班。”汉帝正在沉吟,忽有一谒者鄂千秋,出班发议道:“平阳侯曹参虽有大功,不过一时之战绩,何能加于遣兵补缺,输粮济困,功垂万世的萧何丞相之上呢?以臣愚见,应以萧何为首,曹参次之。”汉帝听了,喜顾左右道:“鄂卿所言,的是公论,诸君休矣!”因即萧何列首,并赐其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一面又奖鄂千秋,说他知道进贤,应受上赏,乃加封鄂千秋为安平侯。诸将拗不过汉帝,只索作罢。
  汉帝又想起从前萧何曾赆他当百钱五枚,现在自己贵为天子,应该特别酬报。便又加赏萧何食邑二千户,且封其父母兄弟十余人。更又想起田肯曾言应将子弟分封出去,镇守四方,一想将军刘贾,是朕从兄,可以首先加封。次兄仲与少弟交,乃是一父所生,亦该封他们的土地。于是划分楚地为二国,以淮为界,淮东号为荆地,封刘贾为荆王,淮西仍楚旧称,封刘交为楚王。代地自陈余受戮后,久无王封,封刘仲为代王。齐有七十三县,比较荆楚代三地尤大,特封庶长子肥为齐王,命曹参为齐相,佐肥而去。同姓四王,已分四国。惟从子信,未得封地,仍居栎阳,太公恐怕汉帝失记,特为提及。汉帝愤言道:“儿何尝失记,只因信母从前待儿刻薄,儿至今日,尚有余恨。”太公默然。汉帝嗣见太公不惬,始封信为善颉侯。汉帝因记长嫂不肯分羹之事,故有此名。人称汉帝豁达大度,真是拍皇帝马屁的言语。
  一日汉帝独坐南宫,临窗闲眺。偶见多数武官打扮,聚坐沙滩,互相耳语,似乎有所商量。忙去召进张良,问他那班人究在何谋?张良脱口道:“乃在谋反。”汉帝愕然道:“为何谋反?”张良道:“陛下所封,皆是亲故,旁人既没封到,免不得就要疑惧。一有疑惧,谋反之事,自然随之而来了。”汉帝大惊道:“这样奈何?”张良道:“陛下试思平日对于何人,最为厌恶。即以所恶之人,赐以侯位,此事即平。”汉帝道:“朕平日最恶雍齿。因其曾举丰乡附人,至今心犹不忘其事,难道反去封他么?”张良道:“陛下一封此人,余人皆安心不疑了。”汉帝乃封雍齿为什部侯。嗣后果然人皆悦服。汉帝又因居住洛阳已久,念及家眷,那时正值夏令。因命启跸前赴栎阳,省视太公。太公见了汉帝,无非叙些天伦之乐。当下就有一个侍从太公的家令,问太公道:“皇帝即位已久,何以太公尚无封号?”太公道:“这些朝廷大典,我实未尝学习,不封也罢。”家令道:“这倒不然,天下岂有无父之君的呢!我有一法,请太公试行之!”太公忙问何法?家令道:“皇帝究是天子,每日来拜太公,太公应报以礼节,让我来教给太公一种礼节。”太公听了,不知所云。正是:谁知失礼狂天子,不及知仪小侍臣。
  不知那个家令,究竟在教太公何种礼节,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隔墙有耳面斥戚夫人窃枕无声魂飞安彩女
  一座小小宫院,门外侍从寥寥,终日将门掩闭。左为绿密红稀的树林,鸟声如鼓瑟琴,轻脆可听。右为一湾小溪,碧水潺潺,清澄似镜。溪内一群鹅鸭,自在游行,若易朱漆宫门为数椽茅舍,一望而知是座乡村人家,何尝像个皇宫?此时汉帝便服来此,两扇宫门,翕然而开。汉帝忽见门内有一位白发老翁,葛衣布履,清洁无尘,手上持着一把小小扫帚,正在那儿扫地。及见汉帝进去,似乎扫得更加起劲,大有御驾光临,蓬荜生辉,扫径以迎的意思。当下汉帝见了,十分诧异,慌忙前去扶住大公。太公道:“皇帝乃是天下之主,应为天下共仰。
  哪可为我一人,自乱天下法度的呢?”汉帝听了,猛然醒悟,自知有失。因将太公亲自扶至里面,婉言细问太公,何以有此举动。太公为人素来诚朴,不会说假,便直告道:“家令语我,天子至尊。为父虽为尔亲生之父,究属人臣。尔日日前来朝我,他教我应该拥蔧迎门,才算合礼。”汉帝听了,也不多言,辞别回宫,即命内侍以黄金五百斤,赏给太公家令。一面使词臣拟诏,尊大公为太上皇,订定私朝礼节。太公至是,始得坐享尊荣,毋须拥蔧迎门了。谁知太公为人,喜朴不喜华,喜动不喜静,从前乡里逍遥,无拘无束惯了。自从做了太上皇之后,反受礼节缚束,颇觉无味。因此常常提及故乡,似有东归之意。
  汉帝略有所闻,又见太公乐少愁多,似有病容。于是仰体亲心,暗命巧匠吴宽,驰往丰邑,将故乡的田园屋宇,绘成图样,携入栎阳。就在附近的骊邑地方,照样建筑,縻篱茅舍,自成其村。复召丰邑许多父老,率同妻孥子侄,杂居新筑的村中,以便太上皇于清晨暮夜,随便往游,得与旧日父老,杂坐谈心,宛似故乡风味。太上皇果然言笑自如,易愁为乐起来。汉帝又改骊邑为新丰,以垂纪念。这场举动,总算是曲体亲心的孝思。
  不佞对于汉帝,每多贬词,惟有此事,不肯没其孝思。
  汉帝做了这事,心里也觉十分快乐。不料他的后宫里头,忽然后妃不和起来。原来吕后为人,最是量狭。初来的时候,她见后宫妃嫔,个个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自己照照镜子,年增色衰,哪能与这班妖姬相比。不过那时她的丈夫,尚未得着天下,若是马上吃起醋来,外观未免不雅,因此只好暂时忍耐。
  又因汉帝最宠的那位薄妃,对于她很能恭顺。非但不敢争夕,每见汉帝要去幸她的时候,她必婉词拒绝。有时还亲自扶着圣驾,送往吕氏的宫中。吕氏虽有河东狮吼之威,她倒也未便发了出来。一住数月,尚无捻酸吃醋的事情闹了出去。后来曹氏、戚氏到来,汉帝一概封为夫人。曹氏人甚婉静,倒还罢了。只有那位戚夫人,相貌既已妖烧,风情更是妩媚。汉帝对她本又特别宠爱,她为固宠起见自然对于汉帝格外献媚起来。因此之故,便遭吕后妒嫉。
  这一天,汉帝适赴太上皇那儿省视,便不回宫午膳。吕后不知汉帝出宫,以为又在戚夫人房中取乐。午膳开出,未见汉帝进宫和她同食。她又任性,并不差遣宫娥出去打听,她却自己悄悄地来至威夫人宫外。戚夫人的宫娥,一见皇后驾临,正想进去通报,要请戚夫人出来迎迓,吕后忙摇手示意,不准宫娥进去通信。她却一个人,隐身窗外,把一只眼睛从窗隙之中望内偷看。看见汉帝虽然不在房内,但已听见戚夫人在对她儿子如意说道:“我儿呀!你此时年纪尚轻,应该好好读书,以便异日帮同父皇办理天下大事。”又听得如意答道:“读书固然要读,帮同办事,恐怕未必轮得到孩儿。”又听得戚夫人复说道:“我儿此言差矣!同是你的父皇所生之子,怎的说出轮得到轮不到的说话。”吕氏听至此地,顿时怒发冲冠,一脚闯进房去,一屁股坐在汉帝平时所坐的那张御椅之上,怒容满面,一言不发。此时戚夫人尚未知道皇后已在窗外窃听了半晌,忙一面怪她的宫娥,为何不来通报;一面忙去与吕后行礼道:“娘娘驾至,婢子未曾远迎,失礼已极,娘娘何故似在生气?”
  吕后不答。戚夫人方要再问,吕后忽地跳了起来,碎了她一口道:“你这贱婢,皇宫之内,哪似你那乡村人家,不分上下,不知大校我问你怎么叫做帮同办事?”说着,又冷笑一声道:“这还了得么?”此时的威夫人,一则初进皇宫,本也不谙什么礼仪;二则自恃皇帝宠爱,打起枕上官司,未必就会失败;三则人要廉耻,后宫粉黛既多,若被皇后如此凌辱,岂不被人看轻;四则帮同办事那句说话,也不会错。她因有这四层缘故,也不管吕后有国母的威权,便还嘴道:“娘娘不得无礼,开口骂人。我的说话,错在哪儿?什么叫做了得了不得的呢?”
  如意此时年纪虽小,倒甚知道礼节。他一见他的母亲与他的嫡母娘娘一时口角起来,赶忙去向吕后下了一个半跪,又高拱他的小手,连拜连说道:“母后不必生气,孩儿母亲一时有了酒意,还望母后恕罪!”吕后还没答言,薄夫人适过门前,听见房内戚夫人在与娘娘斗嘴,疾忙走入。先将吕后劝回宫去,又来劝慰戚夫人道:“戚娣怎的不能忍气?无论如何,她总是一位正官娘娘,连万岁也得让她三分。我们身为侍姬,这些地方,就分出低贱来了。”说着,眼圈微红,似有免死狐悲之感。戚夫人一进宫来,因见薄夫人性情柔顺,举止令人可亲,便与她情投意合,宛似姊妹一般。此时听见薄夫人劝她的说话,还不甚服气道:“薄姊爱护妹子,自是好意。但妹子虽然初入深宫,未习礼仪。不过幼小时候,曾读古史,后妃坏的是妲己、褒姒之类,贤的是娥皇女英等辈。只要有正宫,便有妃嫔。后之死在妃手的,也不可胜记。”戚夫人刚刚说至此处,薄夫人慌忙止住她道:“隔墙有耳,千万留口!妹妹无心,听者有意。不要弄得仇恨愈深,两有不利的呢!”戚夫人听了,方始不语。
  薄夫人又敷衍一会儿,便也自去。
  等得薄夫人走后,就有一个官娥,走来讨好戚夫人道:“夫人知道皇后的历史么?”戚夫摇摇头,答称未知。那个官娥便悄悄地说道:“听说万岁爷当年在打天下的时候,家中没人照料,便拜托现在那位辟阳侯审食其,索性长期住在家里,经理家务。听说那位审食其,却生得面宠俊俏,性格温柔。”那个宫娥说至此地,微微一笑,似乎表出不敢说下去的意思。此时戚夫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其神情,已知吕后必定不端。因要知道日后的丑事,定要那个宫娥详细说出。那个官娥,本意来巴结戚夫人的,既要她讲,自然大胆地讲道:“皇后那时青春少艾,不甘独宿,听说便与审食其有了暧昧情事。此事外人皆知,不过那时的太上皇不知道罢了。”戚夫人听了,也吃一惊道:“真有其事的么?你不准在此地诬蔑皇后。我虽与她争论几句,万岁爷的颜面攸关,我愿此话是个谣传。”那个宫娥又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怎好说是谣传呢?还有一件更可笑的事情,此事真假如何,婢子也是听人说的。”戚夫人又问她何事。那个宫娥道:“有一年,万岁爷趁项王攻赵的时候,自己率了大军,竟将项王的彭城占据。项王闻信回保彭城,万岁爷一时不备,便吃一场大大的败仗。”戚夫人道:“这件事情,我却知道。那时万岁爷孑然一身,腹中奇饿,逃到我们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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