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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民国 徐哲身

  项王倒也直爽,并不迟疑。即放出太公、吕氏,以及审食其,令与侯公同归。
  这天汉王计算他的慈父,他的爱妻,不久就要到了,便亲自率领文臣武将,出营迎接。父子夫妻,相见之下,一时悲喜交集。六只眼睛,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万语千言,反而无从说起。汉王急将父亲、妻子导入内帐,暂令审食其候于外帐。
  又因侯公此次的功劳不小,即封为平国君,以酬其劳。汉王始去跪在太公面前,扶着太公的膝盖,垂泪道:“孩儿不孝,只因为了天下,致使父亲身入敌营作为质品,屡受惊吓。还望父亲重治孩儿不孝之罪!”太公见了,一面也掉下几点老泪。一面扶起他的儿子道:“为父虽然吃苦,幸而邀天之福,汝已得了王位。望汝以后真能大业有成,也不枉为父养你一常”汉王忙现出十分孝顺的颜色,肃然答道:“父亲春秋已高,不必管孩儿冲锋陷阵。快顾自己的快乐,要穿的尽管穿,喜吃的尽管吃,优游岁月,以娱暮景便了。”太公听毕,一想儿子得有今日,当年龙种之话,已是应了。愁少乐多,倒也安心。独有吕氏,一人孤立在旁,已是难耐。等她的丈夫和她公公一说完话,便走近的他丈夫身前,一面拉着他的手,一面又将自己的烦颊,倚在他的肩胛之上。尚未开言,早又泪下如雨。汉王赶忙用衣袖替她试泪道:“现在总算大难已过,夫妇重圆,快莫伤心!”吕氏听了,方才止泪道:“你这几年在外封王封侯,你哪里知道为妻所吃的苦楚呢?”汉王道:“贤妻的苦况,我已尽知。但望我把天下马上打定,也好使你享受荣华,以偿所苦。”说着,便命后帐所有的妃嫔,出来先拜太公,后拜妻子。
  吕氏又提起她的子女,为乱兵冲散,现在未知生死存亡。汉王告知其事,又说:“我已将盈儿立为太子,现在同他姊姊,都在关中。且过几时,我请父亲同你也到那儿去就是了。”吕氏听了,方始面有喜色。这天晚上,汉王便命在后帐大排诞宴,与父亲、妻子压惊。这席酒诞,倒也吃得非凡高兴。等得宴罢,便与吕氏携手入帐,重叙闺房之乐。
  吕氏始将别后之事,一一告知汉王。又说起她在家中的时候,全仗审食其鞠躬尽瘁,无微不至。逃难的时候,奋不顾身,拼命保护。在楚营时候,陪伴劝慰,解我烦恼。我害病时候,衣不解带,侍奉汤水。像这种多情多义的人材,为公为私,你须要看为妻之面,重用其人才好。汉王听了道:“审食其这人,我仅知道他长于世故。所以托他料理家事。谁知他尚有这般忠心,洵属可龋贤妻既是保他,我当畀他一个爵位,以酬伴你之劳就是。”次日,汉王便召入审食其奖励他道:“我妻已将你的好处,告知于我。我就授尔为辟阳侯,尔须谨慎从公,毋负寡人。”审食其听了,自然喜出望外。以后对于吕氏,更是浃骨沦髓地报答知遇。这是汉四年九月间的事情。
  没有几日,汉王已闻项王果然拔营东归。汉王亦欲西返,传令将士整顿归装。忽有两个人进来谏阻。这两个人你道是谁?却是张良、陈平。汉王道:“我与项王已立和约,他既东归,我还在此作甚?”张良、陈平二人,齐声答道:“臣等请大王议和,无非为的是太公、吕后二人,留在楚营,防有危险。现在太公、吕后既已安然归来,正好与他交战。况且天下大局,我们已经得了三分之二,四方诸侯,又多归附。项王兵疲食尽,众叛亲离,此是天意亡楚的时候。若听东归,不去追击。岂非纵虎归山,放蛇入壑,坐失良机,莫此为甚!”汉王本是深信二人有谋,遂即变计,决拟进攻。惟因孟冬已届,依了前秦旧制,已是新年了。乃就营中,备了盛筵,一面大飨三军,一面自与吕后陪着太公,却在内帐奉觞称寿,畅饮尽乐。太公、吕后从没经过这种盛举,兼之父子完聚,夫妻团圆,白发红妆,共饮迎春之酒。金尊玉斝,同赓献岁之歌。真是苦尽甘回,不胜其乐。这天正是元旦,已是汉王五年。汉王先向太公祝厘,然后身坐外帐,受了文武百官的谒贺。复与张良、陈平,商议军情,决定分路遣使,往约齐王韩信及魏相彭越,发兵攻楚,中道会师。
  又过数日,派了一支人马护送太公、吕后入关。汉王便率领大军,向东进发。一直来至固陵,暂且扎营,等候韩、彭两军到来,一同进击。谁知并无消息。项王那面,倒已知道,恨汉背约,便驱动兵马,回向汉军杀来。汉王不是项王对手,早又杀得大败,紧闭营门,不由得垂头丧气地闷坐帐中。复又问计于张良道:“韩、彭失约,我军新挫,如何是好?”张良道:“楚虽胜,尽可毋虑。韩、彭不至,却是可忧。臣料韩、彭二人,必因大王未与分地,所以观望不前。”汉王道:“韩信封为齐王,彭越拜为魏相,怎么好说没有分地?”张良道:“韩信虽得受封,并非大王本意,想他自然不安。彭越曾经略定梁地,大王令他往佐魏豹。今魏豹已死,他必想望封王。大王尚未加封,不免缺望。今若取睢阳北境,直至毂城,封与彭城。
  再将陈以东,直至东海,封与韩信。韩信家在楚地,尝想取得乡士。大王今日慨允,他们二人,明日便来。”汉王只得依了张良之议,遣人飞报韩、彭,许加封地。二人满望,果然即日起兵。更有淮南王英布,与汉将刘贾进兵九江,招降楚大司马周殷,??得九江之地。这三路人马,陆续趋集,汉王自然放胆行军。正是:刘氏渐将临晓日,楚军早已近黄昏。
  不知汉王有了这三路大军相助,那场鏖战,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白水盟心虞姬自刎乌江绝命项氏云亡
  却说项王又闻汉兵大至,正思迎距,只见粮台官报告,兵食已尽,仅有一日可吃了。项王听了,方始着急起来。不得已连夜退兵,急向彭城回去。正防汉兵追击,用了步步为营的法子,依次退走。好容易到了垓下,遥听得后面一带,彭声、马声、呐喊声,一齐而起。独自登高向西一望,只见汉兵已如排山而至,养不多与蚂蚁相似,地上已无隙缝。不禁发狠跺脚道:“好多的汉兵!我悔前日不杀刘邦,养成他今日的气焰!”
  项王虽然有此懊悔,还仗着自己的勇力,盖世无双,手下的兵将,也还有十多万之众,遂就垓下扎营,准备对敌。此时汉王早已会齐了三路兵马,共计人数,不下三四十万。复用韩信为三军统帅,主持军事。韩信因知项王骁勇,无人可以对敌。特将各路军马分作十队,各派大将带领,分头埋伏,回环接应。
  韩信自引一军,上前来引诱项王。项王全靠勇力,不重机谋。
  一闻韩信自来挑战,一马冲出营来,正与韩信打了一个照面。
  项王一见仇人,分外眼红,飞起一戟,便向韩信当胸刺去。韩信本没武艺,又是专来诱敌,顿时把身子一偏,回马就走。项王哪里肯放,大喝一声道:“你这乳臭小儿,你往哪儿逃?你的老子前来取你性命来了!”说完,拨马便追。追了几里,已入汉兵的埋伏之中。韩信急放信炮,通知伏兵,陡然杀出两路兵来,便与项王交战。项王见了,冷笑一声,哪在他的心上,愈杀愈觉起劲。正在向前杀去,韩信又命二次的伏兵,截住项王。项王全不惧怯,复向汉军冲来,于是汉兵中的信炮迭响,伏兵迭起。项王杀了一重又是一重,直杀到第七八重的时候,看看的手下的兵士,虽是七零八落,他却仍是有进无退,带了残军,更是飞快地冲杀过去。哪知韩信的十面埋伏之兵,一齐聚集,只向项王一人的马头,围裹拢来。项王随带的楚兵,已是纷纷四窜,惟靠项王的一枝画戟,向敌人左来左挡,右来右挡。刺死一排,又来一排,杀散一群,又来一群。无奈一双手,究竟难敌百般兵器。此时项王也悔不该自恃勇力,深入敌军。
  急令钟离昧、季布等人,拼死断后,自己杀开一条血路,败回垓下。项王自从起兵以来,像这样的败法,尚是破题儿第一遭呢!项王一看自己的人马,十分之中,已少掉了八成,他老人家到了此时,也会忧惧起来。
  他有一位宠姬虞氏,秀外慧中,知书识字,与项王十分恩爱,形影不离。有时项王出去打仗,她也会着了蛮靴,披上绣甲,骑马跟着,只因项王有万夫不挡之勇,她在其后,毫没危险。此次却在营中,守候项王回来。项王入营,当下由虞姬迎入内帐,见他形容委顿,神色仓皇,不像从前得胜回来的气概,也觉花容失色,娟脸生惊。等得项王坐定,喘息略平的时候,才问战阵之中的情事。项王欷歔道:“大败!大败!”虞姬忙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盖世英名,谁人不惧!偶然小挫,何必烦恼?”项王听了摇头道:“今日之败,不比往常。
  连我也不曾遇此恶战,难怪你们女流,罔知利害呢?”虞姬听了,虽然是芳心乱跳,粉靥绯红,可脸上还不敢现出惊慌之色,恐怕惹起项王的烦恼。幸而早已整备酒肴,忙命摆上,意欲借此美酿,好替项王解闷消愁。项王此时已无心饮酒,因见他的这位爱姬,如此殷勤,一时难却她的情意,只得坐到席间,使她旁坐相陪。刚饮了三四杯,就见帐下军士报称汉军围营。项王听了,也无他法,仅把他手朝军士一挥道:“去了罢,俺知道。”这个军士尚未退出,又来一个军士报道:“汉军把本营围得水泄不通,请示大王的号令,怎么办?”项王道:“可令各将士小心坚守,不准轻动。且待明日,俺与他们再决一场死战罢!”此时虞姬在旁,一听得项王说出一个不祥的死字,伤心得几乎要将她的珠泪,从眼眶之中迸出来了。眼看那两个军士退出,因为此时已经天黑,便命点起银烛,将房内照得如同白日一般。复去情致缠绵地斟上两杯,双手呈与项王。项王接来一饮而荆饮毕,方对她说道:“孤今夜心绪不宁,爱卿可也陪孤同饮几杯?”说完,即斟一杯,送与虞姬。虞姬接到手中,慢慢喝干。此时,她心中只想挣出几句话来劝慰项王,谁知腹内似有多少话,及到喉管之上,不知怎的,竟会一句说不出来。项王呢,平日是胆大包天,从无一件可惧的事情,此刻也会锐气全消,愁眉不展起来。见了这般的酒绿灯红,鬟青眉黛,仿佛有无限凄凉情景,含在其中。二人默默无言地喝了一会儿,项王越饮越愁,越愁越倦,不觉睡眼模糊,呵欠欲寐。
  虞姬本是一位十分聪明,十分伶俐,十分知情,十分识趣的美人。当下便将项王轻轻儿扶入锦帐,让他安卧,自己哪敢再睡,就在榻边坐守。谁知一寸芳心,只似小鹿儿在搅,万分不得宁静。同时耳边,又听得一阵阵的凄风飒飒,觱篥呜呜,俄而车弛马叫,俄而鬼哭神号。种种声音,益增烦闷。旋又陡起一片歌音,随风吹着进来,其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忽尔一声高,忽尔一声低;忽尔一声长,忽尔一声短,仿佛九霄鹤唳,仿佛四野鸿哀,一齐入到耳内,一齐迸上心头。虞姬原是一位解人,禁不住悲怀邑邑,泪眼盈盈。回顾项王,只是鼻息如雷,不知不闻,急得虞姬有口难言,凄其欲绝。这种引起凄凉、引起悲惨的歌声,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乃是汉营中的张子房,费了几天心思,编出一曲《楚歌》。教军士们夜至楚营外面,四面唱和。真是无句不哀,无字不惨。激动一班楚兵,怀念乡关,陆续偷偷散去。连那种钟离昧、季布,随从项王几年,无战不与,无役不随,共死同生,永无异志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变起卦来,背地走了。甚至项王季父项伯,亦悄悄地溜出楚营,往报张良,求庇终身而去。单剩得项王的子弟兵八百人,兀守营门,尚未离叛。正想入报,项王已自醒来,那时酒意已消,心中自是清爽。忽闻《楚歌》之声,不禁惊疑起来。
  出帐细听,那种歌声,反是从汉营传出,不觉诧异道:“难道汉已尽得楚地了么?为何汉营中有许多楚人呢?”正在思忖,已见军士进来禀说道:“将士兵卒,全行逃散,只剩得随身的八百人了。”项王大骇道:“变出非常,天亡我也!”疾忙返身入帐。突见虞姬直挺挺地痴立一旁,早变成一个泪人儿了。
  项王见了这种情景,也不由得迸出几点英雄眼泪,长叹一声,寂无一语。及睹席上残肴,尚水撤去,壶中未尽之酒犹存。一面合厨人烫热,一面轻轻地一把拉过虞姬,再与对饮。饮尽数觥,便信口作歌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王生平所爱之物,第一是乌骓马,第二是虞美人。此次被围垓下,已知死在目前,惟他心中实不忍割舍美人骏马,因此慷慨悲歌,欷歔呜咽。虞姬在旁听得,已知项王歌意,也即口占诗句一首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吟罢,泣不成声。项王也免未陪了许多眼泪。就是未曾散去的亲信侍臣,在旁见了,个个情不自禁,悲泣失声。项王凄怆了一会儿,陡听得营中更鼓,已敲五下,乃顾虞姬道:“天将明了,孤当冒死冲出重围,卿将奈何!”虞姬泫然道:“妾与大王形影不离的已是数年,既然相随而来,自当相随而去。纵有危难,怎忍任大王单身而行,惟有生死相依。倘能邀天之幸,归葬故土,死也瞑目!”项王摇首道:“如卿这般弱质,怎能冲出重围。卿可自寻生路,孤与卿就此长别了。”说罢,以袖掩面,良久无声。虞姬突然立起,竖起双眉,喘声对项王道:“贱妾生随大王,死亦随大王,愿大王前途保重!”
  说到重字,陡从项王腰间,拔出佩剑,急向已项上一横。说时迟,那时快,早已血溅珠喉,香销残垒了。项王急欲相救,已是不及,扶尸大哭一场,急命左右掘地成坑,就此埋香葬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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