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面对张万时双目神光电射,暗捏不动根本印,喝道:“还不给我开门?”
张万颓然发令,轧轧声中,城门吊桥再次放下来。【校者按:陵少此时的威风与襄阳、南阳、洛阳数度狼狈不可同日而语,也正是最近章节唯一令人欣慰的地方,丫的功力终于长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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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卷起,天城峡外山野平原敌我双方的旗帜无一幸免,被刮得猛拂乱扬,猎猎激响。烧剩的草碎残枝,炭屑泥尘,直卷上半空盘旋下降,声势骇人至极。
在大自然的威力下,纵使连营数十里,万马千军,仍显得渺小无助。
山寨内的少帅军正快速把木材运上城墙上,此时不由自主的暂停工作,以免被风吹倒受伤。
寇仲、跋锋寒本正遥察李世民方的情况,只见新造的填壕车、撞车、挡箭车重排前线,却非以前的一字长蛇阵,而是分成十多组,可以想象对方发动时会作连番出击,前仆后继的威势到大风骤起,两人的目光移往老天爷,看看有兴趣下雨还是降雪。
风起云走,一团团厚重的乌云翻滚疾驰,瞧得人人已悸神颤。
蓦地“哒”的一声,豆大的雨点落在寇仲脸上,冰寒刺骨。
寇仲呻吟道:“我的老天爷!”
风势一转,短促而有力,卷上高空的尘屑往下洒落,接着大雨没头没脑似的从四方八面袭至,视线所及大地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山野仿似在摇晃抖颤。
跋锋寒嚷道:“很冷!”
寇仲当机立断,吩咐另一边的麻常道:“全体兄弟进主楼避雨。”
麻常骇然道:“若敌人冒雨来攻,如何对付?”
寇仲道:“给雨淋病也是死,不管那么多,立即执行。”
麻常吩咐号角手吹响警号,山寨内的人如获皇恩大赦,拥入主楼,包括在各塔放哨站岗的战士。
大雨一堵堵墙般横扫原野,肆虐大地。
寇仲见麻常、跋野刚、邴元真、王玄恕仍陪他们在墙头淋雨,喝道:“你们立即进去避雨,这里交给我们。”
麻常等自问功力远及不上两人,无奈下遵令离开。
此时寇仲和跋锋寒早浑身湿透,全赖体内真气御寒抗湿,即使以他们的功力,仍感苦不堪言。
寇仲举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苦笑道:“老天爷今趟不肯帮忙。”
跋锋寒道:“来哩!”
车轮辘辘声中,三组敌人分三路朝壕堑推进,每组二千人,各有填壕的虾蟆车过百辆,挡箭车二十辆,撞墙车尚未出动。
寇仲狠狠道:“我敢保证这批人事后必大病一场,李世民真狠。”
跋锋寒叹道:“病总好过打败仗。这场雨没一个半个时辰不会停下来,那时三道壕堑均被填平,只好由你我两兄弟负责掷檑木,希望能挨到雨竭之时。”
寇仲苦笑道:“老哥有更好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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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九指和侯希白驾车来迎,前者嚷道:“发生甚么事?为何城门忽然关上,接着又放下来?”
徐子陵道:“容后再说,云帮主呢?”
侯希白跳下马车,从白小裳手上接过小杰儿,这小子兴奋得小脸通红,嚷道:“徐叔叔真威风,坏人都怕他。”
韩泽南惊魂甫定,道:“幸好你们及时赶来,否则情况不堪设想。”
雷九指人老成精,猜出个大概,怪笑道:“天要亡香家,当然会巧作安排。”
徐子陵匆匆对韩泽南夫妇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即登车起行。”
侯希白移到徐子陵旁,低声道:“云玉真甚么都不说,你去和她谈吧!她仍在车上。”
早前发觉车厢内的是云玉真后,徐子陵把她交给侯希白,自己和阴显鹤一口气赶回巴东城,尚未与她有说话机会。
徐子陵点头道:“上车说。”
马车开出。
车厢宽敞,分前中后三排座位,韩泽南夫妇和爱儿居前座,阴显鹤独坐中间,徐子陵与神情木然的云玉真坐在最后排,驾车的是雷九指和侯希白。
徐子陵心中生出暖意,一方面因能先一步把韩泽南一家三口从香家魔掌中拯救出来,另一方面车上是一直同心合力、肝胆相照的好友。何况阴显鹤终能确定亲妹子的去向,使他稍觉安心。
在这种心情下,他对云玉真再无半点恨意,只觉得她是命途多舛的可怜女子。低声问她道:“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云玉真垂下螓首,语气平静的轻轻道:“香玉山出卖我。”
徐子陵不解道:“你不是和他分开了吗?”
云玉真一对美眸泪花滚动,举袖抹拭眼角,凄然道:“我早心灰意冷,把仍剩下的五条船送给萧铣,独居巴陵不再理事。十天前香玉山使人来找我,约我在巴东城见面,说有要事商讨,只要我交待清楚,以后可各行各路。我不虞有诈,到巴东城后始知踏进香玉山的陷阱,被巴东守军埋伏所擒,却没见到香玉山。”
徐子陵心中恍然,原来香家是为对付云玉真派人到巴东,意外发现韩泽南夫妇的行踪。讶道:“你既不问世事,香玉山为何仍不肯放过你?”
云玉真道:“因为我晓得他们太多秘密,兼之我和你们关系密切,香玉山自然要杀人灭口。”
徐子陵道:“他们似志不在要杀你,更令人奇怪的是为何香家要把你转交给李建成的人?”
云玉真茫然道:“不知道。”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你和海沙帮关系如何?”
云玉真叹道:“你该和我般清楚,巨鲲帮和海沙帮一向因利益冲突势不两立,而又因我帮助你们令他们损伤惨重,‘龙王’韩盖天因此重伤退位。他们不敢惹你徐子陵,却视我为头号敌人。若非萧铣对我提供保护,恐怕我早被他们煎皮拆骨。做人做到像我这般本再没有任何意思,但我从未想过自尽,倒是刚才我象货物般由一批人的手转往另一批人,若非穴道被制,我真的会一死了之。”
徐子陵明白过来。尔文焕等是要把云玉真送给海沙帮作大礼,可能是买卖火器条件之一。这么看,他和侯希白见到的火器交易,只是交易的部分。
这线索非常有用,让他晓得香家、李建成和赵德言联成一气,密谋扳到李世民。假若李世民击败寇仲凯旋返归长安,大有可能一晚工夫便被李建成与魔门的联军把天策府变成焦土,此叫先发制人。
唉!
不论他是因与寇仲的兄弟之情,还是为天下万民着想,他也不愿看到寇仲被歼灭。
没有一刻会比此时令他感到选择助寇仲去争天下的决定正确无误。
徐子陵沉声道:“香玉山是要把你交给海沙帮,以助李建成向海沙帮购买对付李世民的歹毒火器。”
云玉真娇躯剧震。
徐子陵道:“现在车上所有人,都怀有一个共同目的,就是把香家连根拔起,云帮主肯参加我们,为世除害吗?”
云玉真愕然朝他瞧来,有点难以启齿的道:“子陵仍肯信任我吗?”
徐子陵微笑道:“事实上美人儿帮主对我们并非那么差。我和寇仲对你从狠不下心来,正如你所说的大家一直是关系密切。往者已矣,还有甚么解决不了或不信任的问题。”
云玉真双目杀机大盛,目光投往车外,断然道:“他不仁我不义,香玉山要我死,我就要他亡。但寇仲肯接纳我吗?”
徐子陵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小子的心意,我可在此作出保证。”
云玉真探手过来,紧握他的手,俏脸回复充满生机的采光,没再说话。
马车往大江方向驰去。
【卷五十四 第十三章 天亡我也】
卷五十四 第十三章 天亡我也
三道壕堑,在半个时辰内被逐一填平,填壕的唐兵功成身退,撤返营地,事实上他们已力尽筋疲,饱受风吹雨打,吃尽湿寒交袭的苦头!
雨势稍减,朔风渐放,天地仍是一片茫茫大雨,“哗啦”的风雨声,掩盖了兵士的呐喊声和车轮的响音。第二批新力军开始冒雨推进,清一式的步兵,由刀盾手、弓箭手和工事兵组成的五支队伍,漫遍丘原的朝填平的壕堑迫至,目标是山寨的外墙。每个攻寨部队均由十辆既能挡箭兼可撞墙的重型战车和擂木车打头阵,备有云梯,像五条恶龙般缓慢却稳定地逐步迫近。
“咚!咚!咚!”
百多个战鼓同时击打,指挥和调节着每个兵力达五千战士,共二万五千人的步伐,更添昏黑天地中杀伐的气氛。
少帅军在麻常、邴元真、跋野刚、白文原、王玄恕率领下。从主楼和山峡的营地冲出,没人有半点犹豫。寇仲对他们的爱护,每趟战争均是身先士卒,深深感动他们每一个人,令他们心甘情愿为寇仲效死力。
寇仲瞧着自己八千多个兄弟,奋不顾身的飞奔到墙头,攀上箭楼,搬石运木,准备投石机,做好一切迎头痛击兵力在他三倍以上的敌人。哈哈笑道:“生力军对生力军,我们有山寨可恃,奇险可守,目标更是清楚分明,等若把战力提升三倍,所以一个人可顶上三个人,双方实力扯平。”
跋锋寒一拍背上偷天剑,笑道:“再加上刺日射月,偷天井中月,刚好盖过敌人的优势,我们尚有何惧哉?”
此时白文原来到寇仲身边,道:“陈公负责守南峡口,我拨四百人给他,少帅放心。”
寇仲欣然颔首,轻松地问随在白文原身后的王玄恕道:“你把小鹤儿安置到哪里去?”
王玄恕无暇脸红,目光投往推进至离墙外一道壕堑不到千步,军威震天憾地的敌军阵容中,倒抽一口凉气,答道:“小鹤妹子在主楼内,有无名为她作伴。唉!她本央求我让她来帮手的,可是玄恕怎敢让她冒弓箭飞石之险。”
跋锋寒虎躯忽然剧震,双目穿透茫茫大雨,投往远前方,沉声道:“兄弟!我们弄错一点,对方兵力不是我们的三倍,而是六倍之上。”
寇仲大吃一惊,目光重投寨外丘原,失声道:“他奶奶的熊,还有八弩箭机和飞石大炮。”
麻常来到众人身后,接口道:“肯定是由水路从洛阳运来的。”
滂沱大雨已成过去,不过老天爷仍是余兴未消,欲罢还休的下着毛毛细雨,天上乌厚的密云消去,灰蒙蒙一片,整个战场被笼罩在如烟如雾的细雨中。
在攻寨敌军后方的烟雨深处,出现漫山遍野的唐军,分成两军推进,各备八弩箭机十挺、飞石大炮五台和以百计能迅速攀墙的轻便云梯,两军由矛盾兵刀手和箭手组成。更远方看不清楚的朦胧远处,还有排成阵势的骑兵。
寇仲的心直沉下去。
这一仗如何能打?却又是不能不打。只应付对方二万五千人的先锋攻寨部队,足令己方力尽筋疲,墙破寨毁,伤亡惨重!又何堪还有威力庞大的八弓弩箭机和飞石大炮的另一支实力更强大的集成部队的摧残。
寇仲感到死亡正随着敌人的接近一步一步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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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九指到车厢内与韩泽南夫妇说话,徐子陵坐到驾车的侯希白旁,低声问道:“有没有听到寇仲的消息。”
侯希白道:“没有人真个晓得李世民和寇仲间发生甚么事。不过寇仲该仍在奋力顽抗,李世绩与彭梁少帅军仍是相持不下,而洛阳的唐军则不住由水路调赴南方,现在谁都不敢看好寇仲。”
侯希白瞥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心中稍安,续道:“李元吉当众处死窦建德,实在是非常错误的一着,这令窦军余部非常反感,决意拥刘黑阀与唐军周旋到底。”
徐子陵皱眉道:“窦建德最精锐的部队被李世民彻底击垮,这使我想到刘大哥为何如此不智,在劣势下仍作困兽之斗。唉!不过他正是这种宁死不屈的英雄好汉。”
侯希白道:“在这方面李元吉是一错再错,李世民不在,洛阳就由他主持,他不但不对河北军致力安抚,还下令大举搜捕建德旧部,迫得他们团结在刘黑阀旗下。此事更引来河北群众极大的公愤,窦建德义释淮安王李神通和秀宁公主的事天下皆知,李元吉杀窦建德已是不该,还要赶尽杀绝。刘黑阀能在窦建德灭亡后得到广泛的支持,非是无因。”【校者按:史上黎阳一役,窦建德擒获李神通不假,公主却是李渊之妹同安公主,不过当没有立即放人。另外还俘虏了李世绩父李盖和魏征!继而逼降了李世绩,对之信任有加,不过李却不看好他,暗中谋算他,失败后诸将都要求斩其父,窦建德反夸其忠义,又把李父放了。其仁义如此。在河北一地威望甚隆。纵观其战绩,却是四度惜败于幽州降唐的罗艺,未能实现巩固后方的战略目标,可见其人实非能征善战者,位高后又多疑难断,误杀良将,小农意识的劣根性发作,故在虎牢竟为李世民所擒亦是偶然之中的必然】
徐子陵心中暗叹,若让李元吉这种人成为当权者,天下将永无宁日,而无论李建成或李元吉,均不是治国材料,更非颉利的敌手。
侯希白道:“听说刘黑阀在河北军旧将范愿、曹湛和高雅贤的拥戴下,于漳南县举义,余部纷纷来归,看来河北又再风起云涌,掀起另一番风雨。”
徐子陵心忖若寇仲真能挨到宋缺大军北上,那时李世民的处境大大不妙,须应付两条战线的战争。
侯希白续道:“刘黑阀非没有后顾之忧,因为东北疆的高开道见洛阳城破,遂向唐室投降,令刘黑阀前后受敌。”
徐子陵想起高开道的大将张金树,又联想到山海关的杜兴,岔开话题道:“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侯希白道:“为使敌人摸不到我们的行踪,雷大哥安排好我们直抵大江,乘船顺流东行,转入运河北上钟离,那是少帅军的势力范围,韩兄一家三口将得到充分的安全保护。”
徐子陵欲语无言,如寇仲兵败,钟离会比彭梁早一步受到李子通的攻击,想是这么想,却不愿说出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