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景物丽，风雨正春深。 犁锄不费力，大地皆黄金。
家园者，以自己身中而言。景物丽，言药物全也。风雨春深，火候足 也。夫得药归鼎，抱一守中，要皆和以无为之油，镇以无名之璞，故虽有 犂锄，无劳费力。至于功成药化，则大地变为黄金。大地者，亦指吾身而 言。如血化白膏，骨如琼玉，阴尽阳纯，改形易质，丈六金身，万劫不坏， 岂虚语哉！ 一本作“不废力”，言不怠其功也。然以“用之不勤”，与“难以愁劳”之 义参之，则作“不费”者为优。
真铅生于坎，其用在离宫。 以黒而变红，一鼎云气浓。 真汞生于离，用之却在坎。 姹女过南园，手持玉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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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指药物所产之乡，与夫所用之处。真铅生于坎者，水中产金，用在 离宫，用以伏汞也。丹法以黒投红，此时真气薫蒸，上下融液，若山泽之 蒸云者。然《序》中所谓“初时云满千山”，意盖指此。真汞生于离者，火 生南方，用之在坎，用以求铅也。姹女者，汞也，南园乃其本乡。过南园 者，过自南园也。过自南园，往彼西邻，则相撢相持，而玄珠呈象矣。玉 橄榄者，玄珠之别名。橄榄回味而甘，取而喻之，甚明切矣。
震兑非东西，坎离不南北。 斗柄运周天，要人会攒簇。
震兑坎离者，四象之卦也；东西南北者，四象之位也。作丹之时，攒 簇五行，和合四象，而归于中宫，则东西南北混合为一矣。故金不在西， 木不在东，火不居南，水不居北，既无卦爻，亦无方位，忘形罔象，不可 致诘，而名之曰丹。然其要在于以斗柄而运周天，火侯数足，然后混合之 功可成。盖天以北斗斟酌元气，周天运转，夫是以五气顺布而成岁功，人 亦有之。苟或不能“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求吾人之所谓辰极者，执而运 之，焉能攒簇混合而成真乙之丹乎！
火候不用时，冬至不在子。 及其沐浴法，卯酉亦虚比。
金丹火侯，自子以后六时为阳，自午以后六时为阴。至于亥子之交， 一阳来复，名为冬至。卯酉之月，木金气旺，法当沐浴。此盖阴阳之定理， 造化之成数，有不可以毫发差殊者。然法虽死定，理实圆活，运移之妙， 存乎一心，故入药起火自有进退，不用子午也。震来受符，自有真信，不 在子月也。沐浴金丹，自有时节，不在卯酉也。《入药镜》云：“一日内， 十二时，意所到，皆可为。”又云：“初结胎，看本命，终脱胎，看四正。” 此足以相发明矣。
乌肝与兔髄，擒来归一处。 一粒复一粒，从微而至著。
乌肝兔髄，坎离之精也，是必擒归一处而后金丹始成。及乎火运周天， 功圆三百，是谓日复一粒，从微至著，婴儿显相，而脱胎神化矣。
混沌包虚空，虚空括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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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寻其根源，一粒如黍大。
三界者，欲界、色界、无色界也。三者皆括于虚空之中，而混沌包之。 混沌者，先天无极也。丹法神气归根，虚无生窍，能以无质之中而生灵质， 是“虚空括三界”也。脱胎之后，莫不以返于虚无，归于混沌，而后谓之了 当，是“混沌包虚空”也。然而求其立命之根源，则亦不过一黍玄珠，从微 至著者耳。盖黍米之珠，乃无中之有，脱胎神化，复归于无，则圣不可知， 而与道为之合真矣。
天地交真液，日月合真精。 会得坎离基，三界归一身。
天地者，阴阳配合之体也；日月者，阴阳互藏之精也。天地交则日月 之精合矣，真精合则天地之液行矣。坎离，即日月也。人能会此以立丹基， 则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而三界归于一身矣。三界即上意 121，皆人身 所自有者。以精用者，则成欲界；以气用者，则成色界；以神用者，则成 无色界。
龙从东海来，虎向西山起。 两兽战一场，化作天地髄。
药物既属坎离，龙虎复为何物？丹书异名，殊字融通，实出一原。盖 坎铅难得，而易于咥人 122，故象之以虎；离汞好飞，而难于控御，故象之 以龙。龙从东海来，来而就虎也；虎向西山起，起而从龙也。丹法驱龙就 虎，驾虎从龙，故此两兽相吞相啖，交战于戊己之宫，则混合和融，化为 天地之髄，而还丹可成矣。其实天地之髄，即坎离之精也，岂有二哉！
金华汞叶，玉蒂长铅枝。 坎离不曾闲，乾坤今几时。
草木花含叶中，蒂生枝上，是皆阴阳互根，相纽相结之妙。比之丹法， 则金华于汞叶，阴中含阳，坎铅之象也。玉蒂者，己之命蒂，鄞鄂是也。 命基不能自立，必得真铅合以己汞，然后神气交结而生圣胎，故玉蒂长于
121 意，底本如此。校者认为，“意”字当是“药”字的误刻。 122 《易经》履卦：“履虎尾，不咥人，亨。《彖》曰：履，柔履刚也。说而应乎乾， 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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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枝。惟此阴阳构精，相纽相结，要皆造化之自然。圣人名之坎离，以泄 其互藏之精，象之日月，以取其交光之妙。然后丹法大明，即观天地设位， 日月运行，昼夜循环，无有一息之闲暇，而乾坤不毁。万古一日者，实由 于此。故万古此乾坤，则万古此日月；万古此日月，则万古此丹法。使日 月有时而停机，则万物不生，而乾坤或几乎息矣，丹体何由而常灵常存哉？ “今几时”，言万古一日也。或以《序》中“一刻之工夫，可夺天地一年之数” 为解者，于义差远。
沐浴防危险，抽添自谨持。 都来三万刻，差失恐毫厘。
夫月当卯酉，刑徳临门，法宜沐浴。沐浴者，正所以防危险也。盖沐 浴之说，兼有二义：一者卯酉之月，木金气旺，加之以火，则有飞走之虞； 二者卯酉之月，阴阳气平，加之以火，则有偏重之患。故沐浴停火，以防 危险。抽者抽铅，添者添汞。自谨持者，进退升降，务合天度。一念少差， 则悔吝为贼，而三万刻之功亏矣。三万刻，乃十月也。“抽添”二字，学者 多不能晓，予已著之《玄肤论》中。
夫妇交会时，洞房云雨作。 一载生个儿，个个会骑鹤。
金丹之道，顺则成人，逆则成丹 123。故仙翁篇末，以洞房夫妇之事明 之，要在使人易晓，然非世法之所谓洞房夫妇也。圣人洞晓阴阳，故于互 藏之宅，盗其机而逆用之。故怀胎则十月无殊，脱胎则万变莫测。要之乘 龙控鹤，皆阳精之所显化。神无不为，神无不通，又乌可以寻常识见思议 之哉！
123《张三丰全集·玄要篇·青羊宫留题道情四首》：“学仙的听吾言，切莫要盲修 瞎炼。须晓得内外阴阳，同类的是何物件。必须要依阴阳修出阴阳，依世法修出世间。 顺成人，逆成仙，一句儿超了千千万。再休题清净无为也，不得还丹总是枉然。访道 须要访先天，先天是神仙亲口传神仙，神仙只在花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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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眉子《金丹印证诗》测疏
淮海参学弟子陆西星 谨测
警悟
委骸回视积如山，别泪翻为四海澜。 世界到头犹会坏，人生捻指有何欢？ 成男作女应千变，戴角披毛历万端。 不向此生生里悟，此生尽处作么看。
夫自无始以来，至于今日，人物之生之死不可算数，虽使积委蜕如山 岳，翻别泪为波澜，未足为喻。愚者直谓此身可以不朽，爱恋世缘，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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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万年之计，不知浮世光阴捻指易过，不可常恃为欢。而有形有质之躯， 既从幻生，终归幻灭，即如阎浮世界，劫数既终，亦有毁坏。所以然者， 以其落于有形之中，故虽天地亦不能以自固。虽然形之形者毁矣，而形形 者未尝毁，惟道炁可以长存。故曰：“天地之大，大于道”。而有形有质， 千变万化，莫不由于斯道之中，而任其自生自灭，灭后再苏，轮回六道 124， 各随业力之所驱，反覆相仍，无有穷已，故成男成女犹人类也，戴角披毛 则异类矣。要知六道，乃人间善恶之果报，如影响形声，必非幻妄。阳明 胜者，日进于高明，则天道、人道也；阴浊胜者，日流于污下，则修罗、 畜生、地狱、饿鬼也。乃有拘儒局士，拗执不信，不知既有天人畜生此三 道矣，彼三道者何独无之？既无高明之见，又灭修证之途，深可悼痛。且 人身难得，中土难逢，正法难闻，盛年难再，不于此生省悟，下手速修， 直待此生尽后，沦落鬼趣，更欲修行，作么理会？唐相裴休 125云：生灵之 所以往来者，六道也。鬼神沉幽愁之苦，鸟兽怀獝（熏去鸟惊飞貌）狘（萱 入兽惊走貌）之悲，修罗方嗔（魔道好战），诸天正乐，可以整心虑趣。 菩提者，惟人道为能耳。人而不为，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至哉言乎！
原本
溟滓无光太极先，风轮激动产真铅。 都因静极还生动，便自无涯作有边。 一气本从虚里兆，两仪须信定中旋。 生生化化无穷尽，幻作壶中一洞天。
前诗警悟后人，此则教以原始返本，使知身从何来，命从何立。盖神 仙金液大丹，乃高真上圣以术延命之事，大要识取真铅。真铅者，乃先天 真乙之炁，太极动而所生之阳，隐于先天，则溟滓无光，为天地之始炁， 寓于后天，则生化无穷，为万物之母炁，得而修之，则造化在我，而长生 久视之道，不外是矣！盖观太极之先，溟溟滓滓，当体全静，静极而动，
124 六道，佛教术语。六道，又名六趣、六凡或六道轮回，是众生轮回之道途。《法 华经》：“六道众生生死所趣。”十界中由下而上的六道分别是指：地狱道、畜生道、饿 鬼道、阿修罗道、人道、天道。佛经《观佛三昧经》：“轮回六趣，如旋火轮。”一切众 生从无始以来，即已在六道中轮回不息。若造善业终得乐报，如天、人二道；若造恶 业终得苦报，如地狱、饿鬼、畜生。六道可分为三恶道和三善道。三恶道为地狱、饿 鬼、畜生；三善道为天、人、阿修罗。但阿修罗虽为善道，因德不及天，故曰非天； 以其苦道，尚甚于人，故有时被列入三恶道中，合称为四恶道。 125 裴休，唐朝一代名相。裴休，字公美，河内（河南济源）人。进士出身，官至 宰相。笃信佛教，与禅宗有深厚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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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乃生焉。阳动则天心建始，兆乃滋张，万有之初先实于此，故从无入 有，乃造化之妙机也 126。神仙盗机逆用，盗此而已，然是机也，生天、生 地、生人、生物，靡不由此。吾人得之，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各具 太极之全体。自夫窍凿浑沌之后，而失之于动者多矣。圣人知其如此，故 于互藏之宅而取其始判之炁以补之。而始判之炁，即先天真铅也。尔其动 而未形，有无之间，造化閟密之机，正在于此。邵子之诗有云：“忽然夜 半一声雷，万户千门次第。识得无中含有象，许君亲见伏羲来。”缘督 子云：“先天一炁，自虚无中来”。故曰：“一炁本从虚里兆”。神仙盗此真 机，动中采之，静中炼之，故旋转坤乾，运行日月，皆自定中。“定”之一 字，最为肯綮，丹学成始成终，皆不外是，故始焉不定，则情境不忘，而 无以善夫临炉采药之用；终焉不定，则火候不调，而无以收夫脱胎神化之 功，故云“两仪须信定中旋”也 127。从此药就丹成，则生生化化，无有穷尽， 而宇宙可以在手，万化可以生身，故曰“幻出壶中一洞天”。壶者，海外方 壶，以喻己身。洞天，乃真人之灵境，喻身中灵境洞焕，神通自在也。
乾坤
混元未判是先天，清浊分来二象全。 坤女乾男偏一气，木龙金虎间千年。 都将孤寡为修道，岂信刚柔可造玄。 日用不明颠倒理，若能达此是真仙。
太极既判，两仪遂分，天尊地卑，乾坤定矣。乾坤，一阴阳也；阴阳， 一男女也。《易·系辞》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各各分气赋形，随仪 化质，然非判然二物也。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故邵子云：“阴阳之精， 互藏其宅”。神仙识此互藏之精，逆而用之，故偏者可以使之全，间者可 以使之会。何谓“木龙金虎间千年”？木龙金虎，乃阴阳互藏二八之弦炁， 分属两偏，故云“间隔”。得法修之，混合归一，则虎吸龙精，木受金伐， 相吞相啖，而成大丹。愚者执言身内阴阳，往往但以清净独修为道，而不 知破体之后，先天不存，欲炼还丹，须求同类。《参同契》云：“欲作服 食仙，须求同类者。”岂知配合刚柔，颠倒交泰，乃上圣登真之梯筏，所
126 参阅李涵虚《圆峤内篇·道窍谈·产药层次》。 127 宋·张紫阳《青华秘文·交会图论》：“盖恍惚杳冥，乃定之象也。惟定可以炼 丹，不定而阳不生。阳生之后，不定而丹不结。”清·汪东亭《体真山人丹诀语录》： “学仙之法，不过一定字耳。能定得一分，即去一分呼吸；去一分呼吸，即去一分阴； 去一分阴，即添一分阳；添一分阳，即元神得一分明，是明性，愈定神愈旺，神全自 然脱胎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