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彼此问问家常,契厚得了不得。计德清听他二人说各有子女,便道“二兄可谓一见如故。游兄的令郎,卜兄的令爱,你二位何不结一门亲家,岂不更为亲厚?”游混公道:“这是极妙的了,但不知卜兄尊意如何?”卜通道:“兄既不弃,弟还有不愿的么?”计德清便做保亲,二人就在席上交换了酒杯定下。过了十余年,儿女都大了,游混公因舍不得费钱,尚还未娶。游混公的意思,把卜通的女儿只管耽延着。他父母见女儿大了,着了急,自然白白送来,岂不省事?
这游夏流成日在外边同着个小官,叫做杨为英,朝夕相随。这小官生得模样虽不为十分美丽,他那眉目之间有一种媚态动人。他还有一件绝技,枕席之上,舔咂迎送,比那淫极的妇人还骚浪几分。游夏流爱他如命,却没有许多钱使。他二人时常兑换做那翻烧饼的勾当,所以十分亲热。这游夏流十三岁时,在他花外祖家便同那些小花子换弄屁股,无日不干几次。小孩子家作丧过了,弄成个精滑的毛病,望门流涕,阳具但挨着阴门或粪门,就辕门拜倒,汨汨流出。虽是他拿钱包着杨为英,却倒是杨为英弄得他工夫多。
游混公也同他有一手儿,你道他两个怎么弄上的?一日,游夏流不在家,杨为英来寻他,游混公看见过这小子多次,久已想他,因没有机会。今见儿子不在家,趁此留他坐下,打了几壶酒,买了两样菜请这小子,甜言蜜语哄他,要干他的后庭。这小子起先不肯,游混公许他做衣裳送钱钞,这小子就依了,与他弄了一下。过后不但衣服不做,连纸钱也不见一文。杨为英问他要过多次,他只口中答应,总舍不得拿出来。杨为英恨他如醋,心中算计道:“这个天杀的原来这样坏,等我哄他父子两个弄一下,一来出我的气,二来好讹着他要钱。”
一日,他问游混公要钱使,游混公道:“你再给我弄一下着,我才给你。”杨为英道:“罢了,今日夜里我到前边客坐里春凳上睡去,你到那里来。”游混公道:“你何不到这里来?”他道:“你屋里热,那里还凉快些。到时候我来叫你,到那里不要说话,恐怕你儿子在隔壁听见,不好意思。你只哑干就是了。”游混公满心欢喜,答应不迭。这小子晚间问游夏流要酒吃,游夏游去打了两斤烧酒来同他共饮。这小子做出许多骚模骚样,不住劝他吃。游夏流心中快活,吃了个大醉。他又说热得很,拉着游夏流同到客屋里春凳上睡着乘凉。游夏流乘着酒兴要同他高兴高兴,那小子欣然摊股,游夏游刚送了进去,抽了没有三下,已算春风一度。杨为英爬起来就弄他,尽着弄个不歇。游夏流道:“我这会子有些酒泛上来了,你歇歇着,等我睡一觉,醒了再给你弄。我方才只弄了你两三下,你弄了这一会也该罢了。”杨为英也就拔出,不多时,听得他呼声大响,推了推,不见他动。知他睡熟,杨为英抽身起来,到游混公窗下,低声叫道:“你来罢。”游混公正等得心焦,听得是他声音,一骨碌爬起,赤着身子开门出来。原来杨为英躲在那倒座内呢,游混公轻轻走到前边屋里,往春凳上一摸,一个人精光着,脸朝里睡,屁股向外,以为是杨为英候他来弄,爬上去就干起来,一阵混抽混捣。
游夏流被他弄醒了,还以为是杨为英,说道:“叫你等一等,你就这样急,把我混死了。”游混公正在高兴之时,听得是儿子的声音,又不好问,心中一疑,就慢了些。忽见杨为英点了个灯进来,笑道:“你爷儿两个好弄!”游混公见的果是儿子,羞得连忙拔出,跑回房中去了。次日抱怨杨为英耍弄他。杨为英道:“你抱怨我?你若不正正经经给我几个钱,我四处替你一张扬,看你可见得人?”游混公被他拿住柄头,只得常常送他几文。游夏流被老子弄了一下,不知内中的这些弯儿帐,又不好问老子的,私问杨为英。杨为英哄他道:“他来想弄我的,不意错弄了你。”游夏流也就信以为实。杨为英虽贪了游混公几个钱,却也回不得他,时常被他弄弄。这小子却同他钱亲意不亲,例同游夏流相厚。他父子为这小子吃醋拈酸,时常吵闹。游混公但骂儿子一句,他睁着眼道:“你想想你做的是甚么事?你还管我!不要讨我告诉人,你才下了地狱呢。”游混公无言可答,只暗暗恨杨为英而已。
游夏流自从他老子疽溃了睡在床上,疼得一阵阵发昏,昼夜喊叫。他与杨为英饮酒作乐,不但竟到了老僧不睹不闻的地位,而且嫌呼号之声聒耳。偶然见他老子一个匣子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他趁老子昏迷之际偷了出来,同杨为英不知何处去作乐,也不管老子的死活。那游混公病久了的人,疮既疼痛难忍,儿子又不在跟前,要口汤水也没人与他,不知几时死在床上。他家又没有第二个人,谁得知道?一日,他那花大舅来看他的病,推开门入来,不见一人。走到卧房门前,闻得尸臭。进内一看,见他妹丈的那个样子,是死过好几日的。竟几乎似齐桓公,将及尸虫出户了。忙各处去寻游夏流。
这游夏流自从偷了几两银子出来,同杨为英各处混了几日。一日他向杨为英道:“我有年把不见妇人的那东西了,我到南市楼打个钉去,你在陡门桥上坐着等,我就来。”杨为英笑道:“你吃麻油上脑箍,受罪也不觉得。你想想你那本事,讨那罪受做甚么?”游夏流也笑道:“香油炒韭菜,各人心里爱。不要管我闲事,你等着我就是了。”遂走到楼内,到一家去打钉。他同妓女上床,褪下裤子,两物方接。他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他忙跳下床,拽着裤子就往外跑。那妓女也忙穿上裤撵出来,向忘八道:“这人没有给钱就跑掉了。”忘八就往外撵,赶到评事街大街上,方才撵上。拉住道:“有个打白钉的么?你钱不给就想跑。”游夏游道:“我才挨着就完了,还不曾尝着是甚么味道,你要的是甚么钱?”那忘八道:“放着屄谁不叫你肏来么?你自己没本事怪得谁?你不给钱,也别想放你。”两人正在那争持,恰好宦萼骑着马,几个家人跟随着走来。看见游夏流被一人拉住了争讲,傍边围着许多人看。宦萼素常认得他,也便下了马。问那忘八道:“那拉着这游相公做甚么?”那忘八认得宦萼,见问他话,忙放了手,跪下叩了头,将前事禀告。宦萼大笑,向游夏流道:“他一个小人,快给他钱去。”那游夏流虽然无耻,到此时也自羞愧难当,腰中取出银包,捻了有钱数银子给那忘八去了。宦萼正要上马,只见一个人跑来叫游夏流,道:“我才到你家看你父亲去,已死在床上不知几日了,你快些回去。”
游夏流别了宦萼,他见听老子殁了,毫无悲切之容,还到陡门桥上带了杨为英来家。他倒也托实得很,并不装假,进门也不看看老子的尸骸是怎样,也并不号哭,忙忙把他老子一生坑骗人的私囊倾箱拿出,数有数百金,好生欢喜。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就是那随身脓血的衣服被褥装殓了他。图省钱,说出一番大道理来,道:“我们儒家当遵文公家礼,不用僧道念经,信那异端邪教。”这说的还有理也罢了。棺材嚣薄,又未经灰漆,那一股臭气冲人。他因嫌恶味,却说不出口。又恐放久了,亲友闻知,若来吊送,未免费事。他又有一番话说道:“古礼天子九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士大夫三月而葬,我父亲已革去青衿,与庶人等礼,当三日而葬。况死者见土如见金,久放着何为?”
刚过了三日,就抬去与他母亲一处埋葬。及至他家的亲友闻知走来吊唁时,孰知他令尊已出过殡了。有他的长亲父执责备他死不报丧,葬不通信,他道:“我抱终天之恨,擗踊苫块泣血之时,恨不欲生。况只孑然一身,那里还能及此?我今在哀恸迫切之秋,众位不怜而唁我,反责我以细故,情何以堪?”众人也没得责备他,反觉失言,各自去了。无人之时,他美酒肥肴,同杨为英快乐。
宦萼那日听见先生死了,也没有见他家报丧,也不知几时出殡。过四五日了,还不见来报,他念先生当日相待之情,封了二两奠仪到他家来。先生的灵柩不曾见,倒见了个骚模骚样的少年。把银子付与游夏流,辞了出来。路上问家人道:“方才他家那标致小子,你们可有认得的?”宦畎道:“那小子姓杨,是个兔子。”【惟犬惯能识兔。】宦萼听了,记在心里。
且说那卜通在乡间教学,听得亲家病故,上城来吊纸。入见灵柩已出,神主也没一个,把女婿大发作了一常【卜通此却通。】见一个小后生在他家,知道是不正气的事,恐他把家俬胡花了,催着他七日内完亲。不由他做主,择了吉日,硬叫他把女儿娶去。【此举是不通,因人而施,也还算通。】游夏流知道这件事是终始要做的,也就尊命奉行。且又赏鉴赏鉴新人的妙容,尝尝脐下的鲜物。
且说卜通的妻子水氏是二婚嫁他的,他前夫姓王,是个小儿科医生。他婆婆寇氏,惯会替妇人接生,也知用药,又给小孩子治玻水氏在他家时,跟着婆婆也就学会了这两桩手艺。寇氏的儿子死后,见媳妇年小且又无子女,先只说等他守过周年令他改嫁,不想才过了百日,水氏便同人作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寇氏知道了,忙忙叫他另嫁。卜通正托媒人寻亲事,只见水氏有些带头,就娶了他。头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就生这个女儿。初生他时,卜通道:“我们这样贫寒,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所少者,银子而已。银子又要多才妙,就给他取个名字叫做多银。”【辱翁曰:此名幸而他的姓好。】他自幼就举止可笑。他哥哥叫做卜之仕,有三分傻气。他父亲在外边教学,常不在家,他母亲就带他兄妹二人同睡。间或卜通归来,夫妻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务的。又不好因父母要做事,把儿子女儿撵开。少不得先睡一会,叫儿子女儿几声,不答应了,知道睡着,方才放心行事。后来又过了两年,卜之仕已十三岁,他虽有些傻,也便有三分知觉。多银那时才九岁。儿子放在脚头,女儿一头同卧。
又一日,卜通回来,睡了一会时,叫了他兄妹数声,总不答应,夫妻动起手来。古语说:新娶不如远归。都是别久了的,少不得竭力大做一番,不但要补以前的欠帐,还要预支后来的亏空,岂肯轻易草草完事?一度不已,两次不休,弄得那水氏阴中之水澎湃大响,屁股乱跌乱簸,口中先还不住哼哼唧唧,弄到后来,水氏大叫道:“哎呀,我死了,哎哟,我死了。”那卜之仕忍不住嘻嘻的笑。这卜通听见儿子醒着,忙爬下肚子来睡着。那水氏阻了高兴,又羞又怒,一骨碌起来,掀开儿子的被,把光屁股上打了几掌。打得那卜之仕大哭大叫道:“我个人笑,你为甚么打我?”只听得多银说道:“该打,打的还少。听见妈说要死了,你不哭倒还笑?打了你,你还叫呢。”
他两口见女儿儿子都是假装睡,甚不好意思。过后把儿子分开了另睡,以为女儿还小,不甚防他,仍带在身边。这丫头丑则丑,一肚子的心。他但见父母同卧,他上床就假做打呼。及至他父母放心高兴,他却将被盖着脸,露出眼睛来观战。见的也多次了,心中想道:“我看爹妈做这事,想是快活得很,我几时也弄个人试试看。”虽如此想,他一来年小,不知招揽来试之人。他母亲替人家收生,又会给小孩子整治病,生意大兴,时常不在家。卜之仕十六七岁了,终日在外闲荡,游手好闲,做那些不知事的事,常常只留他一个在家中看家。
他到了十三岁,长大了。不但他生性淫荡,且生得丑到十分,大约世间也就无对。脸上的疙瘩麻子有指顶大,还不足为异。都是连环圈儿,一个套着一个,活像蚂蝗绊。两只眼中两个大萝卜白花配着,那眼睛边周围如大红线锁了的,真也异样。那脸上的雀班,黄的黑的堆了一脸,厚厚的抹上一层粉,衬得斑斑点点,与那芥末拌的片粉无二。【异想奇比。】头上吊着五六寸高的一个桃儿,歪在顶上,走路一摔一摔的。四面短发蓬松,金丝般披得满脸满项。一口乌黑猪屎牙,牙黄也不知有多厚。两只大扁脚有七八寸长,一个碗口大的高底板垫在脚心上,专好穿双大红花鞋,竟像娃娃们顽的两只小船。他自己犹以为是绝色佳人,走动定要扭头捏颈,说话必定要抿嘴咬唇,做那风流的骚态。古人有几句道:丑丑丑,只把腰肢扭。扭断脊梁筋,丑的只是丑。
这就是他了。他还有几件妙处,又馋又懒,又恶又淫。真是个四德俱无,七出咸备的丑美人。有个《西江月》赞他的形容道:面似羊肝紫漆,肌生冰裂花纹。腮边颊上满奇痕,腹内珠中有眚。指露几条墨玉,牙排两片乌银。身躯扭捏更惊人,活跳妖魔形径。
又有两调《黄莺儿》赞他的手足妙处。赞手道:十指似擂槌,光溜溜如帽盔,引筝鼓瑟浑无济,身痒难推。血泪怎挥,欲剥青葱倚靠谁?好伤悲,诸般果壳,全仗嘴施为。
赞他的足道:
金莲三寸长,看他的要横量。扁铺在地鳊鱼样,白花满墙。红细做帮,高底碗大奇形状。响当当,房中举步,户外已声扬。
他家后门外是一块大空地,来往的人常在那里解手。他无事就在门缝中往外张,那阳物大小长短他倒见了许多。一日,天气甚热,他母亲哥哥都出去了。午后热了一锅水,洗了个澡。因怕热,裤子也不穿,只系了一条夏布罗汉裙,上身穿一件小汗衫,坐着乘凉。偶然事上心来,揸开腿弯着腰,低头看了看牝户,道:“我娘弄的时候那样快活,且趁他今日不在家,寻个人弄弄,定然有趣。”正想着,听见门外叫卖茉莉花,他跑了出去,叫道:“卖花的来。”那个卖花的小子走近跟前,他一看,约有十七八岁,生得也还白净可喜,他想了想,道:“就同他试试罢。”便道:“你跟我进来穿花。”那小子进门,他把门插上,引到内里。讲了价钱,叫他穿五十朵一枝大牌楼。那小子放着花篮,在地下蹲着穿花。他也蹲着在傍边看着,拿一只手搭在那小子肩膀上,故意把裙子揿开些,露出他小肚之下那个骚物。多银生得形貌虽丑,脐下那东西竟还可观:一条细缝鼓蓬蓬,微吐花心紫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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