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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日期:2018-10-04
摘要: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道:“只要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缠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徐子陵打从深心处涌起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的复杂情绪,向了空施礼后,缓缓步入佛堂。
  徐子陵虽茫然不知此寺为何寺,但只看殿堂的雄伟建构,布局的精奇,便知此寺定是洛阳名刹之一。
  对门的白石台上,一座大佛跏趺坐在双重莲瓣的八角形须弥座上,修眉上扬,宝相庄严的微微俯视,似能对众生之苦洞察无遗,气宇宏大。金身塑像披上通肩大衣,手作施无畏印,嘴角挂看一丝含蓄的微笑。左右边排满天王、力士的土像,不但造型各异,其气度姿态动作,至乎体形大小都呈现错落有数、多姿多采的景貌,变化间又隐含某种和谐托衬的统一性。
  适才明明听得师妃暄的仙音从此传出,但入到殿堂,却是芳踪杳杳。
  徐子陵绕往佛台后方,正要穿后门而出,目光忽被供在佛台后一排力士的其中一尊吸引心神。
  此像腰束短裙,胸饰璎珞,肢干粗壮,肩宽膀厚,筋肉暴起,眉眼怒张,气势强横猛烈至极。
  徐子陵忽然想起寇仲,寇仲的狂猛是内敛含蓄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但那霸道一面给人的感觉却同出一辙。
  师妃暄的声音再次传来道:“妃暄正恭候子陵兄的大驾。”
  徐子陵这刻完全平静下来,受到佛堂内出世气氛的感染,他成功地把心中的杂念抛开,无生恋、无死畏、无魔怖。
  他心知肚明只要踏过门槛,他将会面对自出道以来的最大挑战。但他仍一无所惧的举步踏入大雄宝殿和后殿间树木扶疏的庭园去。
  师妃暄坐在园子中央处的小亭内,月色遍洒满园,把枝残叶落的树影温柔地投在园地上,美得像幅任何妙手都难以捕捉的画境。
  只要有师妃暄出现的地方,怎样俗不可耐的景况亦要平添几分仙气,何况本就是修真圣地的名刹古寺。
  徐子陵在师妃暄美目深注下,对桌坐下,师妃暄微笑道:“西蜀一别,匆匆数月,子陵兄风采更胜往昔,显是修行大有精进,令人欣悦。”
  徐子陵却以苦笑回报道:“倘若师小姐所谓之言出自真心,岂非有点矛盾,因我功力精进,小姐要把我生擒活囚将会较为困难,对吗?”
  师妃暄玉容静如止水,只是修长入鬓的秀眉微一拢聚迅又舒展,笑意盈盈道:“不要那么严阵以待好吗?妃暄只是想请你和你的好兄弟寇少帅暂时退隐山林。过点舒适写意的生活,潜修武道,就像林中飞鸟,水中游鱼,何等自由自在。”
  徐子陵再次感受到师妃暄深合剑道的凌厉辞锋。事实上自徐子陵点出师妃暄藏身寺内,两人便开始交上了手。看似别后重逢的闲话,骨子里却是互寻隙缝破绽,争取主动。
  徐子陵是要保持战意,为自己的自由而奋斗;师妃暄则在巧妙地削弱他的拼死之心,以达到生擒他的目标。最微妙处是两人间大有“情”意,使情况更为复杂。
  徐子陵回复从容自若的神态,淡淡道:“小姐这个‘请’字是问题所在。说到底都是要我们屈服顺从你的安排。我和寇仲自少便是无家的野孩子,最不惯受人管束,小姐明白吗?”
  师妃暄忽然垂下螓首,轻柔道:“妃暄当然明白。所以决定随你一起退隐山林,这样你会否好受一点呢?”【校者注:这句究竟真心还是假意?】
  徐子陵心中剧震,忽然想起碧秀心和石之轩的关系,一时无言以对。
  师妃暄仰起俏脸,凝望迷人的夜月,语调平静地道:“杨公宝藏比之和氏璧更牵连广阔深远,不但影响到谁可一统天下的斗争,还触及武林正邪的消长。寇仲以铁般的事实证明了他不但是你之外的盖代武学奇材,更是智勇无敌的统帅。若给他成功将杨公宝藏据为己有,最终会与秦王成二强争霸的局面,天下亦将长期分裂,万民所受之苦,会犹过现今。妃暄要请两位退出纷争,亦是不得已下的唯一选择。”
  徐子陵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由她的檀口一鼓作势的阐明,份外感到震撼。
  杨公宝藏不但是关中李家派系斗争的关键,由于其中藏有魔门瑰宝“邪帝舍利”,如若落入祝玉妍或石之轩手内,魔门大有可能盖过佛道两门,道消魔长,境况堪虞。师妃暄的忧虑非是没有道理。
  而杨公宝藏乃前朝重臣名帅杨素所策划,藉以在文帝杨坚对付他时作为谋反之用。又由天下第一妙手鲁妙子为他设计藏宝秘处,所藏之物当然非同小可,落在谁的手上都会生出难以猜估的作用。这种种不能预知的后果,都是师妃暄不愿见到的。
  徐子陵晓得自己正处于下风,只好叹道:“小姐以为我们真有本事把整个杨公宝藏运离关中吗?那可不是小小一方的和氏宝璧。”
  师妃暄一对秀眸明亮起来,缓缓道:“换了是别人,妃暄定会认为那是痴心妄想。可若是徐子陵和寇仲,只要稍有脑筋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李密便因此断送了江山。”
  又抿嘴一笑道:“你们过往的成绩太教人害怕嘛!”
  见到她忽然露出女儿家娇憨的神态,徐子陵不由看得呆起来。
  师妃暄轻叹道:“回首处就是解脱门,一回春到一回新,徐子陵啊!你还要妃暄向你说甚么呢?”
  徐子陵苦笑道:“小姐的苦心相劝,徐子陵非常感激。不过事已至此,谁都无法挽回,我曾答应寇仲,陪他寻宝藏。若找不到,大家一起回乡耕田:找到的话,则分道扬镳,各走各路。这是我最坦白的话,本不愿说出来,总还是说了!”
  师妃暄平静地道:“子陵兄有多少成把握可找到杨公宝藏?”
  徐子陵道:“半成把握都没有,我们只知道大约的位置。”
  师妃暄一字一字的道:“你是否想寇仲成功起出宝藏?”
  徐子陵颓然摇头,泄气道:“我只望他因找不到宝藏而死去这条心。”
  师妃暄双目采芒连闪,道:“但你们可知只要泄露出大约的位置,李元吉已大有机会寻到宝藏。”
  徐子陵道:“这可能性确很大,李元吉不但不用像我们般左躲右避,还可公然进行大规模的发掘搜索。”
  师妃暄肃容道:“若我们请少帅退出此事,徐子陵可以旁观不理吗?”
  徐子陵斩钉截铁的答道:“不可以!”
  师妃暄俏立而起,轻吟道:“从何而来,复归何处;梦时不可言无,既觉不可言有。”
  看看她优美的背影消失在殿堂门后,徐子陵知道终于和这仙子般的美女决裂。
  他缓缓闭上双眼,一声禅唱,传入耳鼓。
  四大圣僧要出手了。
  【卷二十九 第十一章 无为而为】
  卷二十九 第十一章 无为而为
  寇仲悄悄离开小溪,运功把身上水气蒸发,趁众妖道妖妇妖女仍在研究怎样打动王世充之际,往后院方向潜去。
  他和徐子陵经过这几年不断被人天涯海角的追杀,被迫变成潜踪匿迹的顶尖高手,凭藉远超一般武林人物的灵觉感应,成功避过几起妖道的哨桩,来到后院一座以修篁配衬的假石山之后,往外窥看。
  皇天不负有心人,从荣府开来的马车果然停泊在那里,问题是那两个老君观的高手,正挨在车厢旁闲聊。
  这两人年纪在四十许间,均是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有神,形相邪异,若换上道袍,肯定是另两个妖道。要在他们眼皮底下从车门偷进车厢内,根本是没可能的事。退而求其次,能潜进车底已非常理想。
  拉车的两匹马儿不时踏蹄喷气低嘶,不知是否因天气严寒,所以失去耐性。
  寇仲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想起徐子陵的宝瓶印法,学他般探手伸指,缓缓提聚功力,同时全神贯注在呼呼吹来的夜风去。
  蓦地一阵劲厉的长风,拂背而至,寒风钻入假石山时,变为尖锐的风啸声,寇仲知是时候,忙发放指风,刺在十丈许外的马股上,他亦同时窜出,伏地疾射。
  马儿吃痛,立时长嘶一声,跳蹄前冲,拉得马车和另一匹马儿也随之往前。
  猝不及防下,两妖人乱了手脚,慌忙制止马儿,注意力全集中到马儿身上去,茫然不知寇仲从后贴地钻入马车底,紧附在车轴间凹入的位置内。
  这两人正互相交换采补之道的经验和心得,谈兴大浓,故咒骂两句后又“言归正传”,丝毫不以为意。
  足音轻起,寇仲由外呼吸转为内呼吸,收敛全身精气,暗呼好险,只听足音,便知祝玉妍等亲自把荣老妖送上车,若他成功躲进车厢,当然会是糟糕透顶。
  敌人中有祝玉妍、婠婠在其中,他把探头一看的念头也打消,静心聆听。
  祝玉妍冷漠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在车旁响起道:“道兄此行关系重大,必要时须软硬兼施,绝不能让王世充含糊敷衍。”
  车门被拉开。
  辟尘那把阴柔好听的声音道:“宗尊放心,本座对此人性格了若指掌,兼之我洛阳帮控制着洛阳的经济命脉,那到他不依从我们。”
  祝玉妍道:“据传近年有人插手与你们竞争对外的生意,是否确有其事?”
  辟尘冷哼道:“这人就是翟让之女翟娇,若非有窦建德在背后为她撑腰,我早就派人宰了她。”
  寇仲听得心中一震,更是杀机大盛。
  “云雨双修”辟守玄淡淡道:“区区跳梁小丑,能成甚么气候?要不要我们给宗主处理,保证干干净净的。”
  辟尘道:“千万不可,若给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我势将大增麻烦,此事我自会处理。商贾的事,最好仍是以商间的手段解决,否则我在地方上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声誉,会毁于旦夕,洛阳帮亦会因而分裂。”
  祝玉妍道:“这方面的事道兄比我们更清楚,当然该由道兄处理。”接着有人登上车厢,竟是除辟尘外,尚有个荣姣姣。
  寇仲心中叫苦,如若一击不中,他将再没有第二个机会。
  但这时骑虎难下,只好提气轻身,避免妖道妖女从车厢的重量发觉有异。
  道别声中,马车开出。
  ※※※
  一把古怪诙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唱道:“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不取你精通经论,不取你王侯将相,不取你辩若悬河,不取你聪明智慧,唯要你真正本如。要眠则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徐子陵脑海中清楚形成一个不拘小节,不讲礼仪,意态随便但却真正有道的高僧形象,与他心目中不苟言笑、宝相庄严的高僧大相径庭。这禅唱的高僧不但话里隐含令人容易明白的智慧,最厉害处是能把声音弄得飘忽难测,只此一着徐子陵便自问办不到,可推见他的出手亦难测恶挡。
  徐子陵仍没有张开眼睛,淡然道:“可是禅宗四祖道信大师?”
  那人哈哈笑道:“小子果然与佛有缘,一猜便中。再答老僧一个问题如何?上是天,下是地,前后佛堂,左右围墙,宝藏在哪里?”
  徐子陵尚是首次遇上禅问,微微一笑道:“是否正如四祖刚才所言,宝藏只能从本如求得?”
  道信大师笑得呛气般道:“唉!好小子,我还以为你会答宝藏是在长安。好!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雪酒,日往烟梦;花覆茅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黎行过,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触,道信诗文中形容的境界,正是他所追求旷达而没有任何约束,啸傲山林的生活方式,虽明知道道信是要从心理上削弱他的斗志,仍不由受到影响。暗忖自己为寇仲的牺牲是否太大呢?
  一声佛唱,接着钟音轻鸣,诵经之音似遥不可及的天边远处传来,若不留心,则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则字字清晰,无有遗留,分明是佛门一种奇功。
  ※※※
  荣姣姣的声音从车厢上传下来,道:“爹,女儿不陪你到皇宫去啦!免得今晚又给玄应太子缠着,唉!世上竟有这么讨厌的男人。”
  荣凤祥阴声细气地道:“这世上甚么样的人都有,李渊若非有子如李世民,何能像如今的风光,王世充却欠他的福气。”
  车底的寇仲到现在也弄不清楚荣姣姣与辟尘的“父女”关系,更弄不清楚她和祝玉妍、杨虚彦的关系。照理若荣姣姣是祝玉妍的徒弟,怎会和石之轩的徒弟搅在一起,除非杨虚彦不知道荣姣姣的真正身份。
  荣姣姣叹一口气,道:“‘霸刀’岳山离开巴蜀后便不知所踪,真令人头痛。”
  寇仲听得精神大振,忙竖起耳朵窃听。
  荣凤祥声音转冷,道:“想不到他不但死不去,还练成‘换日大法’,此人一日不除,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荣姣姣道:“现在最怕他往长安见他的老朋友李渊,由于他深悉我们魔门的秘密,若揭穿小妮和我们的关系,后果实难预料。”
  寇仲听得呆了起来,怎都想不到岳山会和李渊两个像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是好友。
  荣凤祥冷哼道:“祝玉妍那天不出手杀他,想必非常后悔。”
  荣姣姣道:“祝玉妍并非不想杀他,而是在船上非是动手的好地方,她更不愿让人知晓她和白清儿的关系。”
  只听她呼祝玉妍之名,便知她和祝玉妍的“师徒”关系大不简单。
  荣凤祥道:“照我猜他该是往岭南寻宋缺决战,以雪前耻。最理想是宋缺一刀把他斩得身首异处,一了百了。”
  马车忽然停下来。
  寇仲低头侧望,车停处竟不是荣府大门,而是另一所房舍的院门,街上全无灯火,空寂无声。
  荣姣姣道:“我去哩!”
  接着是启门的声音。
  寇仲心中大喜,缓缓抽出井中月,当荣姣姣逾墙而入时,他从车底滑出。
  御者处的两名老君观高手茫然不知刺客来到车门另一边的车侧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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