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身皆心也,虚处者心之体,实处者心之用。此之体用,乃贴粗浅一边说,其妙义乃气血焉,以一心之所主者,故曰一身惟心云。古先哲教人修养,而于闭目冥心后,继以舌抵上腭、一意调心者,旨何在乎?舌为心之苗,舌抵上腭,则心之神便随而上注。盖神为气帅,气为血将,如是一作用,则我神已上居夫干元,其中已具有存想泥丸一段妙用在其间矣。此不过略一存想我泥丸,或者有明晃晃气象,我则即用此明晃晃一光,遍将我身前前后后通体一罩,继即从事下句加功。其所谓加功者,不过先调息,看我气息随此光,自顶自口、自心自腹,次则继以虚其头、虚其心腹,是即存虚妙诀,妙诀之妙,在于存其虚意,而步步自里达外焉。谓之调者,有不虚处,以意虚之;有不通处,以意通之;有欲达外而若有墙壁紧向里迫然者,我则以意一散一松,则其中气象自能疏畅焉;或若有物兜住我气机如被网锁然,我则以意一放一松一脱,其诀在放心于无何有之乡而已。此又在行之者之能心领神会焉。此之谓调,此之谓一意调也。闻之师曰,世多染吐络血与夫赤浊肠红赤带者,其病类由如上所云。饮食困倦后,得养血化妙矣!无如所化未行于络,未藏于肝,未统于脾,蹶然而兴起酬应焉!其血横行而无归,积而外发,遂成等等症,不胜骇人。世之养生,初行功时,无不见效,已而忽得等等之症而中止者比比,此非别有故,盖于调心一功不加畅行耳。我亦深悉其弊,故不惮烦而详论之如右。
三曰:神游水府,双擦腰肾。
盖血为精本,精为气源,而使之血化精、精化气者,神不游夫水府,则水冷而不化;其所积留于下部间者,乃顽液,并不得谓之精也矣!古人有言:肾暖则生精,心凉则生血。味斯二语,则神之游夫水府也,非惟益乎肾,亦且利乎心矣。其诀惟何?将我目光内导心气,从我心后分注两腰,各盘旋于左右两肾之间,则凡所生血,即随气降分注两肾,经我目神注旋不已,暖气自生,渐渐大热,如沸如炙,则随降之血立化真液,而色纯白焉,此一物盖即世人所谓精者。然此一物不经夫两肾大热,如沸如炙,以至各于左右大热,会前升入脐轮,再加非常真火大煅一场,此物仅随向所积液伏于膀胱左右耳!相火一动则油然走泄,是即世人所患遗精与白浊也。诀惟加功于两腰肾,使彼腰肾常大热,则脐轮一关自得大热,而精自化气。其世有赤浊赤带之症者,由所降心血达至于腰,未经真火一烘,即随气流膀胱隐伏而滞,后感外邪,一引而出,男曰赤浊,女曰赤带云。于斯可悟双肾之不可不加擦,而神必肾游之妙义矣!然不标曰神存神运神摩神旋,而曰双擦腰肾者,以人初学,其神不灵、其气不旺、其火不足,其一身之关窍脉络,半有积痰壅阻其间,引之导之,未易领教,则效不可必而病可因积,故不得已而教之以手擦焉。呜呼!此先辈渡世不得已之苦心,故立言止此。然有因而薄视之,以为事非内运,有为外功,置之勿行,以为有志,遂有等等病生,卒因功废。惜哉!余深洞悉其妙,且又洞悉世之流弊,故不惮烦而为缕详于右,见者幸勿视为常谈而忽诸。但凡行是功者,擦勿用力,惟以心随掌转,自外达中,周而复始,不计擦之多寡,总以大热为妙,慎勿如俗僧之了诵《受生经》,虚行故事为戒。何以故?人之一身,血气旺则无病得染,而神为气血之主,又以气血为养神之本。气血之为一身宝也,人人知之,而不知所以养之,故日就月衰,而回澜无计也。果能从事夫上所言,而又能实心实力、恒久不废,何长生之不可踰及哉?
四曰:心注尾闾,频耸两肩。
此段功夫,乃为初行上言辈救弊之法,亦养生家必行之作用也。盖心者神之谓也,果如上言而极行之,其真炁自能攻穿尾阊,暖气冲脊,层层烘升,自达巅顶,原无事乎心注而频耸也。但彼初学之士,真气既衰而神力又薄,其尾阊之关闭塞而勿开,夹脊之节二十有四,其间积痰,节节有之,苟不仗此有为作用,其穿关也固不易,而欲节节通升,焉能无阻?然事又不可中止,倘此尾闾不开,则所有精不固,而所降留之气,岂肯安驻腹间?不变为腹胀胁疼、肛痈痔漏,则变为气忡心怔,小则亦必变为牙疼眼赤头眩等症。幸而关穿脊达,倘或中住,则有发背对口脑疽等患。是以先哲开此不得已有为作用,以解种种之厄。其诀乃一意神注尾闾,而于粪门作忍大便势,其气则缩而提矣。如是行之,尾关必开。我则以头稍向前面,而又用意自下提上,耸其两肩,则其气自从夹脊节节上升,升一节则加一提耸之功,直觉此气已到玉枕骨间,则可从事于下文之所示也矣!此一段功夫,稽即丹经所称黄河逆流一步玄诀。然其关有三:尾闾一也,夹脊二也,玉枕三也。今犹三关仅通其二云,我故曰过此关尚须从事于下所示者,以有玉枕一关耳!
五曰:目视顶门,叩齿搅口。
曰目视者,非以开眼视之,乃之眼合着,其目则向下而使其气上达,有如神在深渊而一意上注之法,如是视则得矣。标曰顶门,要使学者察其气升己过玉枕与否耳!然其间犹有一段大玄大妙,养生家必行一秘,藏而未之泄。其诀惟何?亦仍在顶门两字间也,顶者极高之谓,门乃天门。谓当导引此气,即从玉枕关直冲上去,存冲到天上,要觉有窅窅冥冥,而日月星辰犹在我神光之下,方谓之足。如是,则我身后天浊气化为先天清炁矣。如是后,方从事于叩齿搅口一功,斯无拖泥带水之弊焉。然我所云天门者,非指上天之门,原是我之顶,而上通天气之门耳!此一门也,我身天罡真炁之所驻者,其炁下临,群阴悉化。此关一过,则我身所具三关将势如破竹,有不待兵将焉。此修养家至宝之物,而欲得此一炁,非从破关直冲,上接天上之天罡,则此炁凝结于顶门,不为我用。即或世从别法精修,亦乘云驭空,而神从天目出者尚矣!然犹是神仙一门也。惟得此炁而进修之,自有白日冲举之妙,我师言之详矣。故于此关,犹详述如此。至如叩齿搅口,不过聚神引津之小作用耳!然于养生家则大有所补云。陶贞白《真诰》载有一夫,不解修炼而寿踰百岁,岳吏不敢近其所居。察其故,彼有风疾,其齿常自相击,乃疾使然。然于道,凡人叩齿则身神毕集者,彼夫之齿虽因风常击,而其神无敢或离,则其关窍得护甚固,故身有光焰,鬼不得近。有以夫!《真诰》所载如此!至夫搅口者,以人舌下有二窍,一通心,一通肾,丹经所称水火华池是也。以舌搅之,其液自出,且默以引所后升之气到口,以便吞咽,我故曰大有所补云尔。
六曰:静运两目,频频咽气。
此一段虽为初学说法,然其寓意亦精玄也。其曰静运两目者,所以聚神也。以所升之气已过玉枕,或已降注口中,则自有甘露随下,我必与舌搅得津同咽矣!而有余气,尚因叩搅,停驻泥丸。我则从事运目,自得润而热而凉,其神光圆白如珠,得悬于目前空际。而下曰频频咽气,不曰咽津,其旨玄矣哉!盖彼初学,阴液多而阳气微,虑有他变,咽气所以助阳也。令彼下田得有常热之妙,而身中水火始均,此补偏救弊之妙秘也。稽之丹书,自明斯理之非妄云。故我师谓此说,纵己超夫玄境,此段功夫亦不谓之虚劳焉,况初学乎!何以故?丹道以阳为宗者,。补阳即以除阴。经曰:分阳不尽不成鬼,分阴不尽不成仙。即此可悟矣!我愿见者循行勿疑是嘱。第所咽气,不到下田,不可中止云尔。
七曰:澄神摩腹,手攀两足。
此一段功夫,虽为初学而说,而藏有火土相生、三家聚会之妙义也!有补土燥湿之功,有聚气会神之妙,有五行会宗之用。夫神澄则浊质附土,摩腹则气运土驯;手攀者必俯其身,则腹贮清炁,必自穿尾而达乎泥丸。两足承攀,故直其胫而外挺其气,达出必足;既而受攀,则足心阳气必自脚背而升,上至尾闾,随其腹穿之炁而同升夹脊焉。此其中妙义,盖有不胜述者。核诸下文所述,其妙义自知不虚焉。
八曰:俯身鸣鼓,数息凝神。
曰俯身,承上法而加以无为一用焉。盖觉两足之炁已从尾阊穿上,故放却两足,以手捧头,掌掩两耳,以指向玉枕下击之,其声如鼓,故曰鸣鼓。鸣鼓何?所以致灵也。俯身而鼓,所以召我阳神,自背而达上,所谓乘槎达汉之一法也。逮至数息,则又直身而坐行矣!盖斯时也,神咸集于泥丸,将俯而听政矣。而返行数息,何也?泥丸乃听政之府,而燕息还在中黄,要知数息之时,我之阳神,业已退休土府矣。其数息也,所以进阳火也,此即息息归脐之妙,又即所谓安不忘危之道。故其数息之诀,不计数于升际,而着存于将降之候,则能息息归脐焉。故即继之以凝神之道,此盖借数息一法为凝神作用云尔。
九曰:摆腰洒腿,两手托天。
此一段乃静极而动之妙用,盖非浅见一流所能测也。殆以加意凝神之后,我身气机有所阻住,故必先行缓步,或十步或二十步;退而坐摆我腰,或九或十或十五;起而洒腿,左右咸如摆腰数。继即加以托天,数则或三或五,其起也缓,其落也如之,总以骨节通畅,而不致气粗为妙。
十曰:左右开弓,平心静气。
此一段无甚深义,学者但依法循行可也。
十一曰:无我无人,心如止水。
此一段似贴性功一边,而实炼命家脚踏实地之奇验焉。如每行功无此一步,断无成就之理。其法总如初步行功,加以一尘不染、万籁皆空之志行去,自得此真实境界。如果到此,而时候又久,其去大道也不远矣!
十二曰:遍体常暖,昼夜充和。
功夫到此,去仙近矣。然其所以致此者,还从上文来也。盖非可幸致者。
十三曰:动静不二,和光同尘。
至此已超出地仙之上,并非水仙境界。其所俟者,牟尼宝珠耳!殆非累行功圆者所得跂及者矣!
以上十三则,名目尚矣!大约养生家之所宗者。行之者未得其诀,每有弊生。今据师传,核之丹书,合而发之,名曰《阐微》。其言粗浅,其义精深,凡夫龙虎坎离卦爻斤两之说,概不理采。从事斯道者见之,我知其必不鄙而遐弃也。嘉庆戊寅仲冬月望日金盖山人小艮氏纂于娄工工次。
管 窥 编
小艮曰:余闻之师曰:读书贵体味,尤贵具只眼。今味其摘述《修仙辩惑论》曰:天仙之道,至简至易,而曰上士可以学之何也?盖本老子“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之意也夫。夫所谓上士者,其禀也纯,其志也一;物欲不能蔽其性,利害不能动其中;能常置其心于无何有之乡,而屡摄其身于虽死犹生之境。故自百折不回,守行其混然无二之功,此其所以可学也欤。不然,以身为铅、以心为汞、以定为水、以慧为火,其法简易,何等直捷?不有卦爻,又无斤两,虽有智巧,无所用之,则凡至愚至蠢亦可举而学之矣。要如斯道也,成惟仗夫慧力,故曰上士可以学之。
其以身也比之铅,其以心也比之汞,精哉斯喻也夫!夫铅得汞合则铅柔,汞得铝合则汞死。以之喻夫身心,身心合并则有治验焉。盖身得心守则身暖,心得身依则心安,身暖心安则修有把握,不觉其劳。此真是下手第一着妙诀,而又是彻始彻终不舍之恒法。久而久之,始得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也。
若夫以定为水,以慧为火,只是两种作用,而水火在其中矣。其定也,万籁皆空,湛然常寂者是;其慧也,念起即除,无微不烛者是。
至夫以身为坛炉鼎灶,以心为神室,其旨玄矣。若以此身为色身欤,则坛炉鼎灶如何安置?循而行之,不流于地仙,则邻于水仙矣。若以此身为非色身欤,则坛炉鼎灶又将外设,循而行之,不流于外道,则邻于炉火矣!况明示之曰身,则非外设也。盖所谓坛炉鼎灶者,喻词也,其身则法身。所谓法身者,是色身而非色身,非色身而即色身,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故谓可以见见者非,可以闻闻者非,其必冥其闻闻而闻,冥其见见而见,斯真法身矣。然则此说之心,可举而为神室者,其非汞喻之心也明矣。然则斯心也,何心也?其即儒之仁心,释之佛心,吾道谓之天心是也。亦当冥其见见闻闻,而始得见得闻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混焉穆焉,造次不可离、颠沛不可失也。故曰炼丹之要云。
进而味其言采取也,曰端坐、曰习定;言行火也,曰操持、曰照顾;言进退也,曰作、曰止;言堤防也,曰断续、曰不专;言抽添也,曰运用;其言运用也,曰清静自然。于火候也,则曰行止坐卧;于药材也,则曰精神魂魄意。他若言以真气蒸蒸为沐浴,息念为养火,制伏身心为野战,凝神聚炁为守城,忘机绝虑为生杀,念头动处为玄牝,打成一片为交结,归根复命为丹成,移神换鼎、身外有身为脱胎,返本还源为真空,打破虚空为了当。若是而示,真所谓和盘托出者矣。遇而不行,行而不勤,终成下鬼,惜哉!
小艮曰:闻之师,上所录固已和盘托出矣,而究宜摘味其旨,斯不负圣师宣示之慈衷焉。
其曰端坐习定者,盖先具恭敬之心,如迎大宾,然则不落昏迷之境。其间调心闭息之功,谅必周致,一旦人法双忘,此之谓定。继或念起,复加放下,如是起,如是复,一而再,再而三,此之谓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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