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赖波来与我商量,说现在局里正在落实处长级的房子,他的钥匙快要到手了,是某处的三房一厅。但是马月离婚提出条件要房子,并看中一处别人的房子。他想让别人家搬出来,让给马月;别人家呢,就不客气了,搬进我们现在合住的一室户中来。我们呢,先克服一下,搬到外面过渡几个月,等钥匙到手之后,再欢欢喜喜一起搬进处长的新房子里结婚。
我都巴不得快点呢,马上就满口应承了。
我为了让人家快点让出来给马月,当夜出去托了人找房子。朋友帮忙很快…了过渡房子。我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尽管三万元惯进去才没有多少日子,但想到不久可以与赖波搬进新房子里结婚过日子,心里就不知道有多少甜蜜……何况过渡房里有赖波和我一起住,你说搬到哪里还不是一个家吗!
我说黎吻雪你说得对,家的内容不是房子而是两个人。然而,黎吻雪,你们俩至今还没有去办结婚证,还没有法律的认可呀!
她说我当时认为,这是小事一桩。只要等房子的过渡一结束,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一起了。
那么后来的事呢,我问黎吻雪。
她说大约过了三个月的光景,一点好事的兆头都没有。
但我知道男人们都有外面的事业。他在外面整天地忙,到夜里回家来,我看他累得不成样子,所以,我也就不多话了,心想只要耐心地等,不就是了吗!难道他会骗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样一直等,等到有一天的上午,赖波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你那儿让出的房子,马月现在不要了。
我一听,简直七窍冒烟!我想你赖波不要在揭什么鬼哟,要知道别人家已早早搬了出来,并且已经住进了我的房子了呀。而且,当初为了能快一点,我又与别人私下里谈定,我再倒贴二万元给对方……
现在她……她马月又不要了,她轻轻吐出三个字——不要了!
她不要了!我又到哪里去住呢?
当初我连夜要搬出去过渡时,家里妈妈姐姐等都要我三思而行,不要轻易让房子,我哪里听得进,死活要听赖波的;现在成了这副尴尬的局面,我不是要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吗!
我只有去找赖波了。可是,赖波从这个时候起,就不大来我们的过渡房了。而且,我还找不到他,连个人影都找不见。
我问自己怎么办?!真正是苍天在上,天理何在呀!
当时,他们还未正式办过离婚手续,他们总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我又能算什么呢!我当时觉得受到了愚弄和欺骗,满腹苦楚只得往肚里倒灌。
我一个人呆过、傻过之后,为了不让旁边的人有闲话,为了无声无息不吵不闹,在1994年10月,我强忍着心头的血泪,一个人悄悄地将家搬到别人原先让给马月的那房间……
那房子简直不能与我原先的房子比的。我原来的房子是朝南的,而这间却是朝西,而且面积又小,地段又差。
我当时有个直觉——我是搬到自掘的坟墓里来了!
赖波后来也算来过。我是个不会吵的女人,见了他一声也不吭。他进来看看,也觉得对不起我,捧着我的脸说委屈你了,马月她出尔瓦尔。但是为了我们的好事,我也就只能迁就她,吻雪吻雪,你是识大体顾大局的。
吻雪啊,这些年头,你是知道我赖波的为人的。现在我手头的事,要多烦就有多烦,这么多年来,还不是全仗你平日里体贴关照,不时还给我提个醒什么的;如果没有你,我赖波能有今天吗……
吻雪啊,马月不懂温柔和体谅,我的身边如果只剩马月的话,我再有能耐又有何用?反正啊,你将就着住吧,我知道你离了婚都等我三年了,等我钥匙拿到了手,我马上就来接你这个新娘子……
记者,在他说着这些话时,其实,我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对赖波说,马月不要房子了,你们会否真的离婚?
他说,离婚本来就是马月提出来的,何况我们已分居了一年了,我是铁了心要与她分手的。
吻雪啊,这样吧,我今天把我的户口本交给你,劳驾你去为我跑一趟,替我与马月办分户手续。这下你可放心了吧,事情你去办,成败全在你的掌握之中。
我第二天就去办了。还托了人送了礼,又跑了几次腿就成功了。
我想他对我是真心的,凭他的地位、素质、为人,相信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但我心里却总不是那么踏实。有几次,我知道他要来家的时候,就特意烧了几只好菜上了好酒。
我想等他酒足饭饱之后,正儿八经地谈谈我俩的事。我珍视世界上的这份感情,我委曲求全地换房,我百般照应小灵灵,甚至,遇上我也有事的时候,我还将小灵灵送到我的妈妈家,要求老人帮帮他的忙,都到了这个份上的事了……
反正我与赖波的事,凡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但是,赖波在酒足饭饱之后就呼呼睡了。
或者,他想做"那个事"……
"那个事",自然是一个辉煌的生命的高峰,需要彻底投入、需要专注、需要激情、需要纯洁,一切附在高峰之后的琐碎具体干巴巴的证明啦,签字手续啦等等,都沦为区区不足挂齿的小事了。
是的,体验生命高峰时不能牵牵挂挂、拖泥带水,一向崇尚"男人要事业有成"的黎吻雪,能在紧要关头变得那么俗气吗?
黎吻雪本就自恃清高,当然更不俗气。
她的小姐妹舒某某在接受我采访时说,她心里装的只有赖波一个人!赖波与她又不是正式夫妻,但她天天盼他来,真是望穿秋水呀!
有时我们见她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满足她的心思。我们对她说"你的波"一定夜里又来过了,是吗?
有时,吻雪就会掩饰不住内心的骄傲与幸福,喜气洋洋地告诉我们说,是的是的呀,他来过了。
她这人,好强,凡事都想求完美。不敢面对自己的失意和遭遇的冷落。我们真是既为她担心又为她祝福。
常言道,当局者述旁观者清。我们看出赖波有时也冷落她,但她好像一点也没有感觉,在我们面上似乎还是很幸福的样子。当然,这只是我们旁边人的感觉。
黎吻雪一直想趁赖波"事业不忙时"好好与他长谈一次。
可是赖波的"事业一直忙不完",他没有给她机会。
性爱有时可以是灵魂的赤裸坦陈;有时也可以成为遮盖灵魂的一块破布。被性爱升华了的情感高峰,往往会让一个女人,完全彻底地放弃了自己。而在经历这种高贵与深刻的同时,正埋伏着悲剧与危险。它不但可以毁灭当事人,也有可能毁灭其他人。
黎吻雪自然只有倾尽心血,守着赖波在当时及现时对她立下的铁的承诺。
到了1995年年底的前后,黎吻雪终以"黑三角"境遇中女人特有的敏感,察觉到一种极其可怕的信息——她赖以依仗的事业有成的男人赖波,有意无意地在疏远她!
这话缘起何处?
缘起床头。不是常说——爱之舟的倾覆,最先总是在床上"触礁"的吗?
是的,近些日子来,她和他在一起时,感觉中的那"生命高峰"不再是那么辉煌、那么灿烂、那么令她陶醉了……
蜷缩着坐在铁栅后低凳上的黎吻雪,仰脸看着我,说着她心头最隐秘的话。
她那纹得极精致的下眼线和那两条细黑的峨眉,使这一刻浮现在眼里的绝望,显得格外凄哀可怕。
她说记者,我是将我的身家性命,我一切的一切,都交付出去了呀!
是呀,被性爱升华了的情感高峰,往往会让一个女人,完全彻底地放弃了自己。而在经历这种高贵与深刻的同时,正埋伏着悲剧与危险。它不但可以毁灭当事人,也有可能毁灭其他人。
我在黎吻雪显露的那种绝望背后,仿佛已读到某种血腥……
她对我说,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的感觉渐渐得到证实,但是赖波却一口否定。他说我瞎猜多疑,说他这辈子唯一的选择就是我,他怎么能再回到那个叫马月的女人身边?他说他一如既往地热烈地爱着我。
记者,我当时听了,我情愿因我的多疑,而被他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我为他做牛做马誓不言悔。但是他没有打我,他从来就不会粗鲁动手。他还是那么好声好气。
他还藏有我的钥匙,他可以随时随地进入我的世界。
我为他敞开了自己,却同时又拒绝父母好友为我张罗的许多许多次机会……
我认为天平的一端放上了爱情,另一端唯有放上——生命!
哦,听黎吻雪这一说,我的心,在一瞬间有种惊惧。
要知道她,对爱的这份血性刚烈,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一句空话而已。
我想对黎吻雪说,生命并不是爱情的全部,生命应该是人生的载体,世界上原本还有很多很多出色的男人,生活中还有许多许多你没有去领略的美好的风景;
我想对黎吻雪说,你生活着的那个世界太狭小太阴暗了;我甚至想说,你应该设法留一点点给你自己,哪怕是一条窄窄的缝,只要够你转过身来就行。
但我终究没有说。
面对着她案卷中已变成历史的记录,我想说的话,只能写给亲爱的读者们了。尤其是女性读者,记住:在任何时候,千万别忘了留一份给自己;在任何不幸到来时,千万别忘了生活中还有其他更美好的站台,在等着你。
现在让我们转过身来,再一次面对我的采访对象。
黎吻雪说,我的不安惊恐与日俱增,赖波来我这里过夜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而且,即使是来,也只匆匆一刻就离去了。他一味说工作忙工作烦心,有时我知道他和我的"事",纯粹是在"履行"某种形式。
性爱有时可以是灵魂的赤裸坦陈;有时也可以成为遮盖灵魂的一块破布。
我说黎吻雪,你明白之后是随时可以悬崖勒马的呀!
她说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陷在深深的感情泥沼里无法自拔了。
我看着黎吻雪说,你就守在自己这个阴暗的小世界里,拼命倾斜着自己去迎合他?
她说是的。他不常来我这里了,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但我还是说服自己,一定要理解一个男人对事业的追求,整天窝在家里、精通针头线脑的男人绝对不是好男人。所以,我对他并无责难,我只是默默地静静地死死地守着他对我的承诺。
直至过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在寒冷的冬夜终于等来了赖波。虽然我曾仿惶曾动摇过信心,但是当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是欣喜不已……我像小孩过节一样快乐……正当我们准备熄灯休息时,跟他"好久没有了关系"的马月突然骂上门来。
我惊愕。马月她言词之粗俗令我瞠目结舌。
从他俩气冲冲的对话中,我听出了一点名堂,话中的蛛丝马迹告诉我,可能,他俩想重修旧好……
记者,当时,我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险恶境地,真是又惊又气又急又恼又羞。
我被眼前的事,逼到了人生的悬崖峭壁之上,真是进亦难退亦难。我当然希望赖波对此事,有一个解释,也对我们的将来说个打算出来。
事后我捉住了一个机会,与赖波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我说我不为难你,你真不想离婚,就明确给我一个答复。
但是他斩钉截铁地向我表示,一定要与马月离婚,与我结婚。我天真地认为好事多磨,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过几天就到了年关。一天,他对我说,他必须在大年夜飞北京某地催讨债务,春节不休息了。我的心里酸酸的,但是又无法不同意他去。他知道我很看重男人的事业,他是瞅准了我的心眼才这么说的。
久久期待的节日欢聚落空,我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在鞭炮声声的新春佳节里,我被痛苦的思念苦苦煎熬着……
终于,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找了电话,向北京某地打出了长途电话,欲向他倾诉我的思念之苦。
然而对方明确无误地告诉我,春节全部关门,无讨债一说……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我几乎瘫坐在地上,真正是欲哭无泪。
接着,我疯了一般,用电话打了他在北京的全部关系点,回答是令我绝望的。
记者,你们不知道……我可怜的一颗心在滴血,我跪在严冬的长夜里,凄绝地向苍天祈祷着……就这样,我一个人哀哀怨怨地度过了新春佳节的不眠之夜。
那么过了春节,他来找过你吗?
找过的。我问了他,他说在一个你不知道的新开发的乡郊工作。无法与你联系。
我说你又相信了?她点着头说是的。
是的,她不相信就没有路走了,世界上的女人,就怕陷入男人的这种温柔井。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句醒世格言,难道不也是指失足在这个温柔井吗?
世界上的女人啊,为什么不可以找根树枝攀上山去;寻条小船下得海去,或者随随便便转个向,都可以在大街细巷踏出条路来的呀!
黎吻雪继续对我说,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我都平平静静地放进我的身子里面。没有声张,我也无权声张。法律保护的是马月而不是我。
可是随之四起的"舆论",包括侮辱与谩骂,都沸沸扬扬地落到我头上。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我名正言顺地成了插足他家的第三者,但是,我的家庭是被谁拆散的呢……
我说这个时候,你倒想起你的家庭了?
她说我是对不起我的丈夫的,我欺骗了他。今天的下场就是我的报应。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一副锃亮的手铐,声音哀哀的。又说,当时事到这番田地,我面前就剩_条路了,就是早点与赖波把结婚一事办了,第三者之说就会烟消云散了。我只有嫁给他,才能将我"洗干净"。
那么后来事情怎么说激化就激化了呢?
她说那一天是1995年3月4日,也就是出事情的前四天,夜里我躺下不久,赖波就用钥匙自己开门进来了。他已有好长日子没来我这小屋了。
我满心欢喜又满怀委屈地向他诉说……
他好像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向我信誓旦旦。我说这么多天来,我在舆论的包围之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难道就忙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