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淡扫,粉颊轻勻,
水剪双眸,莲生细趾,
上著淡罗衫子,下拖八幅湘裙,
牙梳斜挥,云窝金钗,印松玉臂,
从纵画工描不到,漫疑此是美人图。
这位女子是谁?即非云姐也。年方十五,尚未受茶,不惟美貌无双,兼会吟诗写画,以至描花刺绣,事事皆精。只因生性幽闲,深居闺阁,所以虽在壁邻,未尝识面。当时出来,与山茶见罢,微笑道:“褚娘子既在邻居,怎不常来走走?”山茶道:“只因家內乏人,不得时常亲近。”三个又把闲话说了一回,山茶看见沒有正事,起身告別。卞二娘一把拖住,忙唤兰英捧酒进饌,山茶略饮数杯,即又作谢起身。卞二娘送到后边,悄悄说道:“相烦娘子过来,別无他话,因有一条白綾汗巾,烦你送与相公,并金耳环一双,送与娘子,幸勿见却。”山茶双手接了,千恩万谢,回到家里,便把汗巾遞与玉卿,玉卿愕然道:“男女之间,不相通问,乃以汗巾见惠,其意为何?”山茶道:“连我也猜不出二娘是何意思。”玉卿接在手中仔细一看,上有楷书小字绝句一首,其诗云:
鐘声催落碧梧烟,每到黄昏倍悄然;
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
玉卿諷詠数回,击节讚赏道:“好诗!好诗!不意闺阁裙钗,有此佳詠,比那相思一夜知多少,同一苦怀。”再把汗巾覆看时,又有一诗道:
满阶清露拂帘寒,几度无言独倚闌;
羨杀玉人年最少,欲持瑤琴倩君弹。
玉卿看讫,笑向山茶道:“细观诗中意思,二娘甚有邪念。西廂君瑞,我所乐为,惜彼年事太晚,不能与崔鶯相并,奈付!”山茶因得了耳环之惠,欲与撮成美事,便极言二娘的姿态清妍,做人溫存可爱,然玉卿终以年纪不等,不为置念。
过了数日,卞二娘又遣兰英过望,玉卿知他来意,是探汗巾消息,便把罗帕一方,次寒字韻一绝,以谢之道:
拂枕秋声夜色寒,乙藜相照罢凭栏;
几回空谢诗中意,羞把孤鸾月下弹。
题讫,付与兰英持去。过了两日,兰英又以介茗送至,并把罗裙一条,送与山茶。山茶满面堆笑,再三谢道:“前承耳环之惠,时刻感戴,今又把罗裙见赐,使我何以报答二娘。”兰笑道:“家主母多多致意大姐,如相公处,有甚言语,乞烦转报。更有几个字儿,要你传达相公。”山茶便留兰英坐在廚房,自到书房,把小柬遞与玉卿,玉卿拆开看时,乃是桐叶箋一幅,上有草书数行,道:
瑤章之惠,足见佳士风流。然谓之知心则未也,月之三
五,欲于夜深扳晤,万勿以寒陋见却。外具介片二瓶,愧非
蒙顶仙芽,聊作润玉川诗吻耳,惟麾存是禱。
玉卿看罢,沉吟不语。山茶在傍,便极力贊襄,备言二娘美意不可辜负。又笑道:“相公常说要娶一位大娘,必如西施一样。今卞家大姐,不是山茶为他誇口,其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只怕西施,还不能够及他。曾有宦室求亲,二娘坚执不允,相公如肯从顺其意,这门亲事可唾手而成。”玉卿平时也曾闻得非云之美,遂点头道:“汝言有理!”即时取出花箋一幅,裁答二娘,那花箋上写道:
承惠佳茗,奚啻文园消渴,每时饮嚼之际,足见厚爱,
心入肺肠,承订晤期,请俟萧寺鍾残,梧桐月上,则魏生至矣。
此覆
玉卿写毕,又唤见兰英,细问二娘起居,并托致谢,兰英接了花箋,急忙回覆。二娘正在后轩,往来窺望,接见回音,不觉笑容可掬,把兰英重重赏赐。
不一日,节屆中秋,是夜云散长空,水轮皎洁,二娘设席中庭,与非云对饮,因有魏生之约,将及更残,推以风露甚冷,归房先睡,非云亦不敢久坐,掩扉安寢。既而月转西轩,玉漏将半,只听得后门,轻扣数下,二娘悄悄起来,开门放进,只见玉卿卸除巾幘,身穿便衣,遂即携手入房,二娘低声道:“隔壁即是小女卧房,幸勿扬言。”玉卿于月光之下,把二娘仔细瞧看,果然丰龐俏丽,转觉情兴勃然,遂解除衣服,搂抱上床,玉卿先把阴门一摸,略有几根细毛,高高突起,好似饅头一般,只是欲动已火,阴精流湿,急把麈柄插进,弄起来。
那二娘数年久旷,才经交合,便觉爽快难言,兼以阳具修偉,塞满阴户,急得二娘乱把臀尖奏起,玉卿亦觉直顶花心,翕然畅美,一口气便有六百余抽,弄得二娘闭了双眼,口里只管哼哼不绝,既而笑道:“不谓郎君这样知趣,又生得这般妙物,內中塞紧无余,又酸又养,使妾魂灵儿俱已飘散,人间之乐,无逾此矣!”玉卿见他情兴甚浓,紧推双股,自首至根,大肆出入,又有五六百抽,方才了事。匆匆喘笑,伏在二娘身上。二娘忙以丁香舌吐在玉卿口中,两个紧紧搂抱。将及四鼓,披衣而起,步出西轩,并肩坐于榻上,二娘道:“妾
寡处七年,月夕风晨颇能自遣。不意前日,自见郎君芝宇,一月以来,废寢忘飧,不能自主,今夕幸陪枕席,欣幸何言,慎勿以妾无玉洁冰清之操,而弃同土梗。”言讫,复伸手插入裤中,则又昂然坚举,莞尔笑道:“郎君嫩质轻躯,此物独粗大如此,能不令人爱杀。”玉卿亦觉情动,就在榻上,重与对壘,时月光射入,照见二娘遍身雪白,两只酥乳,滑润如油,更把金莲捧起,三寸红鞋,尖尖可爱。但湊合之际,又紧又干,甚觉艰涩难进,直至抚弄良久,方有淫水流出,于是急捣狂抽,遂成鏖战。怎见得两人兴趣?有诗为证:
今夕是何夕,月圆人亦圆;
穿花双舞蝶,戏水并棲鴛。
冰操我难守,芳心自此牽;
愿期云雨梦,朝暮与郎连。
玉卿恣意狂荡,弄得二娘死去还魂,淫声乱发,及至香汗透胸,牡丹著露,则漏下已五鼓矣!急忙起来,送至后门,自有山茶照应接入,玉卿一觉酥眠,直到日中方醒,乃取薛涛箋,题首一绝,著山茶持谢二娘,且订后期,其诗曰:
昨夜曾闻玉佩声,仙风引梦到蓬瀛;
牡丹雨后香犹在,记取西轩月照卿。
诗去,二娘微微含笑,随詠一章,付与山茶回报,玉卿展开视之,其诗云:
深愧微躯承宠爱,难凭寸穎谢多才;
捲帘放进梧桐月,重照仙郎入梦来。
玉卿笑道:“有此佳句,纵使再老几年,我亦爱之。但不知我那非云姐姐,亦能有此妙才否!”是日傍晚,兰英又来相约,等至夜间,仍与二娘会于西轩,欢爱之情,不待言表。
且说非云,虽则年才三五,性颇貞闲,然自十岁,便能吟詠,柔姿慧质,天付情根,每值刺绣工余,以至晓花欲开,久月正佳之际,持持攢眉不语,若有所思,其意蓋欲得一有才有貌的儿郎以作终身之偶。当中秋这一夜,正欲与嫦娥作伴,因母先寢,勉强归房,虽卧在床,怎当那月光照入,辗转无聊,不能睡去。忽听得隔壁恍若二人步响,停了一会,又闻悵釣摇动,及侧耳静听,微闻笑声吟吟,心下想道:“我母空房独处,为何怪异若此?”正在猜疑,忽然沉睡,次日饭时,只见其母熟睡不醒,及见起身梳洗,双眸倦开,语言恍惚。至中日,又见山茶过来,附耳低言,心下不觉大疑。是夜便把房门虛掩,和衣假寐,俟至更余,果闻后门开响,非云即便悄悄的潜步出房,穿过前廡,只见西轩榻上,有一年少书生与母嘴对嘴,搂做一处,便把身儿闪在一边,细看那生,巾履翩翩,丰容秀美,暗自想道:“素闻隔壁魏郎,才貌兼全,想必即是此生。”不移时,又见二人脱去衣服,那生腰下露出一件白松松,头粗根细,约有七寸长的东西。非云看了一眼,急忙转身就走,走不数步,却又立住了脚,回头看时,只见其母伸出细细玉指,捏了那件东西,看一会,弄一会,便把两脚高高挺起,那生就把这七寸长的,向那小便处插了进去,一抽一送,不住湊合。非云顿足道:“羞人答答的,亏我母亲肯做这般勾当。”正呆了脸看到出神之处,不觉一阵热烘烘从小肚下流出,阴门好像小解的一般,伸手一摸,却是湿浓浓的,暗暗笑道:“连我这件东西,也会作怪起来。”又见其母双手扳了那生的屁股,乱颠乱耸,口里亲肉心肝无般不叫,正在看得闹热,忽闻脚步走响,回头看时,却是兰英也来偷窺。兰英见了非云,急得转身就走,非云觉道沒趣,亦即归房,唤过兰英,悄悄问道:“这件事情从何而起,那生可是隔壁的魏秀才否?”兰英便把赠汗巾茶介茶,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回笑道:“看了这样一个郎君,粉白面皮,吹弹得破,年纪又小,才学又高,不要说二娘欢喜,就是兰英也觉十分爱他,只是长姑娘二岁,应该招贅进来,与姑娘作配,这才是一双两好。”非云带笑?了一声:“小淫妇!”斜靠床栏,默然不语。兰英自觉小肚之下酸养作怪,慢腾腾的走到榻上,勉强睡了。
不多时,天色大明,玉卿起身回来,吃了四五个鸡蛋,一碗圆眼汤,又向房中打盹。那一日褚贵有事出外,山茶自在廚下烧饭煮肉,整备完了,走进房来,只见玉卿和衣睡在床上,看那颊腮,白中映红,好似两朵桃花,伸手摸那东西,恰又坚硬如铁,霎时淫兴难按,脱去褻衣,扒到身上。玉卿忽然惊醒,开眼见山茶就笑道:“饭也未吃,就做这件事体。”便翻转身来,把妇人推起两脚,急急抽送。正在云浓雨骤,恰值二娘煎了一盏人參汤,著兰英送至。那兰英年长十八,早已春心发动,当下捧了參汤刚欲进房,只见山茶在下,双手扳了玉卿的臀尖,玉卿在上,双手搂了山茶的头颈,下面那件话儿,乱抽乱顶,兰英便立住了脚,看得有兴,把人參汤倾掉了半盏,不觉失惊道:“阿呀!”玉卿忽听得有人声响,抬头一看,见是兰英,遂即抽身起来,兰笑道:“家主母煎下人參汤,著妾送与相公。”玉卿接在手中,一口呷干,就把兰英搂住,做那呂字,兰英便也不动,山茶提了裤腰,笑嘻嘻的自到廚下去了。玉卿掩上房门,再四求欢,兰英低头合笑道:“相公请尊重些,这个怎么使得?”口中虽说,早已眠倒在床,玉卿把那话儿一顿乱顶,不觉耸进寸余。
你道黄花女子,为何这等快进?只因兰英看得动火,已有骚水流出,那阳物又是湿浓浓的,所以进去稍觉容易,及再进寸余,便觉攢眉唤痛。将至进根,兰英悲啼婉转,不胜退缩,立至抽弄移时,差堪承受,既而事罢。玉卿问以非云动静,兰英备述夜来瞧看,及盘问因由,似若动情光景。玉卿再三哀恳道:“小生所以结好二娘者,单为非云耳,万乞小娘子,将我衷曲婉致妆台,好事若成,沒齿不敢忘德。”兰英笑道:“妾当乘便为君挑引,设或西廂待月,決不可忘我红娘也!”因以来久,即忙回去,既回覆二娘了,便走入绣房。正值非云展开花箋一幅,执管题诗。题毕,又吟哦了数遍,折为方胜,藏于书內。兰英进去,先把闲话絮了一会,乃轻轻笑道:“今早二娘又把人參汤著我送与那生,那生开口就问姑娘,生得若何,会詠诗否?又说要与二娘求了八字,然后央人做媒,你道那生痴也不痴?”非云啐了一声,变色道:“蠢丫头!只管嘵嘵的说他则甚?”遂即起身走下庭除,低看沉吟,把那海棠花细瞧,兰英急向书中取诗箋,紧紧藏好。过了两日,乘间走过书齋,送于玉卿,玉卿接来视之,题曰:秋日偶书。乃是七言近体一首,那诗道:
剪剪西风日暮吹,漫迟涼月到香闺;
半残碧树阴前瘦,初过征鴻语带悲。
绣卷自煎佳茗啜,吟成只许嫩兰知;
几回欲走丹青华,幽恨嫵端压黛眉。
玉卿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连声叹赏,笑向兰英道:“细观此诗,非云芳心已见,我当構情詞以动之,但要小娘子委婉周旋,事方得妥。”遂以素柬题诗二章,托与兰英持遞。正是:
全凭题艳诗,方动美人心。
要知诗去,非云见后若何?且待下回解说。
第三回 传詞寄翰两情深
诗曰:
蟬咽庭槐泣素秋,几行新雁度南褸;
天边莫看如钩月,钩起新愁与旧愁。
右诗乃是闺秀孟淑卿所作,从来只知宋玉悲秋,那知蟬声夜影,寂寞深闺,岂能无感。此所以旧恨新愁,唯恐月钩钩起,即卞非云亦有丹青欲画,幽恨压眉之句。当日玉卿写诗付与兰英,又千叮万嘱,即烦回报,兰笑道:“即要求人,怎不下礼?”玉卿慌忙双膝跪下,兰英笑道:“好个不识羞的脸儿!”遂袖了诗画急急走回,非云正在窗前照鏡,诘问道:“我要刷鬓,唤你半晌,你却喘吁吁,从那里走来?”兰英道:“不要说起,适才偶到后边,恰好遇著隔壁那个痴生,取出二方素柬,上有几个字儿,歪斯缠要我送与姑娘,我再四不肯,他竟把来丟在袖中。我沒奈何,只得带与姑娘一看。”非云接来看时,上面写道:
夜深曾到绣幃边,无限相思强自怜;
虛却海棠浑未识,隔墙空见月娟娟。
其二
闻道蛾眉学画时,也能织绮也能诗;
何时共醉西廂月,愿脱红鞋载酒喝。
非云看毕,向地上一擲,登时双脸涨红,大怒道:“贼淫妇!这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怒气未消,恰值二娘走进房来,问起因由,便笑劝道:“魏秀才痴生也,吾儿何必介怀。”遂向地上拾起,付与兰英道:“小淫妇!是你拿来的,原是你拿去还了他。”兰英接来,偏向床上一丟,竟自走了出去。停了一会,又悄悄的立在床门边张看,只见非云把那素柬上的诗,吟了数遍,放在枕头底下。自此二娘也不瞒那非云,竟与魏生不时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