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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民国 徐哲身

  邴尊点首。
  那黄门官脚不点地地进去了。不一会,复行出来,对他说道:“万岁现在坤宁宫里,请大人进去罢。”他又吩咐御林军,将朱洪守着,他自己一径向坤宁宫而来。
  到了坤宁宫的门口,只见桓帝与邓贵人正在对面着棋。他抢近俯伏,先行个君臣之礼。桓帝忙呼平身,便问他道:“卿家深夜进宫,有何要事?”邴尊道:“请屏退左右,微臣有奏本上渎天颜。”桓帝拂退残棋,龙袖一甩,左右退去。邴尊便将奏章和朱洪的供词呈上请阅。桓帝看罢,大惊失色,忙道:“卿家有什么妙策,可以铲除这个欺君贼子呢?”邴尊奏道:“万岁德被四海,仁驰天下,所以将这贼子骄纵得不可收拾。
  现今此贼威权并重,眈眈有窥窃神器之野心,万岁若再不施以决裂手段,恐怕向后就要不堪设想了。”桓帝道:“孤家何尝没有这样的用意,可是这贼根深叶密,耳目众多,只怕事机不密,反生别变,所以迟迟至今,都未敢贸然发作。如今这贼的野心愈炽,却怎生应付呢?”
  邴尊奏道:“依臣愚见,要除此贼,须用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计划才行呢。最好今夜派人前去将他捉住,然后那班奸贼群龙无首,眼见得不敢乱动了,未知万岁以为如何?”桓帝瞿然答道:“卿家之言,正合孤意。”邴尊又奏道:“此事刻不容缓,缓必生变,他既派人来刺微臣,再停一会,他不见朱洪回去,必起疑心;疑心一起,势必要预防,那可就棘手了。最好请万岁即发旨,差御林军前去兜剿他一个措手不及,才是千稳万安的计划呢。”
  桓帝大喜,便星夜下旨,将九城兵马司张恽召来,命他领了三千御林军,前去捉拿梁冀;又另命扬威将军单超点五千御林军,把守各处禁口。张恽带着御林兵,直扑梁冀府而去。再表梁冀将朱洪差去之后,便和寿娥商议道:“如今朱洪去了,能将邴尊结果了,是再好没有;万一发生意外,那怎么办呢?”
  寿娥笑道:“将军大权在手,朝中百官,谁不是你的心腹呢?
  就是有什么差错,只消动一动嘴唇皮,硬便硬,软便软,还不是随你主张么?”
  梁冀听她这番话,正要回答,猛听得人嘶马吼的,呐喊声声,不禁心中疑惑道:“这夜静更深,哪里来的人马声音呢?
  莫非是巡城司捕捉强盗的么?”他正要起身出去探看探看,瞥见一个家丁,一路飞了进来,大叫祸事来了。梁冀不由得大惊失色。这正是:刀兵加颈犹嫌晚,死到临头尚不知。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回  两粒明珠疑云兴起一双绣履横祸飞来
  话说梁冀听得外边呐喊声音,好生疑惑,正要出去查个究竟,瞥见一个侍尉,神色仓皇地跑进来,大叫道:“祸事来了,祸事来了。”梁冀知情不妙,忙问:“什么事情?”他道:“外边满围着御林军,足数有几万人,口口声声是捉拿将军的,请令定夺。”梁冀听说,只吓得魂不附体,半晌答不出一句话来,朝着寿娥光翻白眼。寿娥此刻也吓得僵了,蛾眉紧蹙粉黛无光。梁冀道:“如今事机已经泄漏,你我活不成了,不如一死,倒比被他们捉住,明正典刑的好一些儿。”寿娥忙道:“你也忒糊涂了,放着现成的计划在此,不去想法子抵抗,只知道一死了事,可见你这个人胆小如豆了。”他忙道:“现在御林军已到府外,真如火上眉梢了,哪里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她道:“你何不派人从后门出去,到各处去求援呢?一面命家兵家将赶紧分头迎敌,事机既然泄漏,不若就此大动干戈,将这班鸟男女杀去,然后将昏君在结果了,便是你来做万民之主,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梁冀道:“谈何容易,他们既然来捉拿我们,前后门还不是把守得水泄不通么?”
  他话还未了,猛听得一阵脚步声音,从外面进来。他大吃一惊,料想一定是御林军已进府了,忙在腰间拔出宝剑,向颈上一拖,鲜血直喷,扑通一声,往后便倒,顿时死于非命了。
  寿娥见他自刎,吓得心胆俱碎,正要去寻死,瞥见房门一动,走进两个人来。她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御林军,却是府中的侍尉。他们一脚跨进房门,瞥见地下横着一个尸首,不禁大吃一惊,忙俯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梁冀,不由得一齐慌了手脚,便一齐向寿娥说道:“现在御林军已经打进府中,现在正在前面搜查呢,将军又死了,教小人们怎生办呢?”寿娥忙道:“你们可以各自去寻生路罢。”
  有一个侍尉听说这话,真个似罪犯逢赦的一样,一溜烟出门逃命了。还有一个,他见梁冀死了,不觉动了野念。他本来是久已垂涎于寿娥的,一来是惧怕梁冀,二来寿娥有了庆、雪两儿,谁也不肯乱去勾搭了。他虽然每每在她跟前献了不少殷勤,无奈寿娥正眼也不去看他一下子,只好害了一个单相思罢了。如今见她这个样子,便对她说道:“夫人,此刻还不赶紧逃难么?马上御林军打进来,玉石俱碎了。”她忙向他问道:“你可知道庆、雪两儿现在逃到哪里去了?”他听这话,便撒谎答道:“太太还问呢,我躲在大厅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两个被那一班御林军一刀两段,两刀四段,早已了帐,我倒很替他们可惜呢!”
  她听说这话,止不住伤心落泪,那个侍尉却假意安慰道:“夫人,人死不得复生,哭也无益。如今火烧眉毛,顾眼前罢,赶紧去逃命要紧。”她听说雪、庆两儿死了,心早冷了,再也不愿去逃命了。便对那个侍尉说道:“多谢你的好心,可是奴家心已灰了,决定一死了事,如今家破人亡,我一个人活着也没趣味了,你却快去逃命吧!不要因为我,连累你的性命都送掉了。”
  那侍尉还不识她的心事,仍然劝她动身,她也不答话,顺手将领口上两个金钮子摘了下来,便往嘴里一送。那侍尉见她吞金,连忙过来抱住她的臂膊,说道:“夫人,你也太不明世理了,我在这里这样的劝你,你还不省悟,一定要寻死,岂不是可惜么?”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里说着,寿娥也不去答他,只将星眼紧闭,低头等死。他此刻什么大事都不管了,偎着寿娥还要劝她,随自己逃走呢。这时房门帘一揭,闯进四个御林军。他听脚步声音,忙回头一看,不禁失口叫道:“啊呀!被盎姑怀隹冢豆庖涣粒耐吩绾途鄙贤牙肓斯叵盗恕?
  寿娥的金钮子也在肚里,同时作起怪来,不等他们来动手,就一命呜呼,到九泉下陪伴梁冀去了。
  众御林军在梁冀的府中,一直搜杀到天亮,才算肃清。事后调查,共得男尸二百五十四口,女尸一百三十七口,活捉八十四人,共抄得黄金三千斤,白银一万二千七百余斤,金章玉印八十四件,大将军印绶一颗,刀枪三千四百三十一件,马八百匹,牛一千四百头,田五百八十六顷,绢三千匹,粮食一万二千八百余合,尚有奇珍异宝五十匣,零星物件八十箱。当由张恽按件呈报桓帝。
  次日下旨将河南尹梁胤,屯骑校尉梁让,亲从侍尉梁淑、越骑校尉梁忠,长水校尉梁志等,一齐拘到,斩首市曹。还有寿娥内外宗亲,及现有官爵者,一并诛于市曹,就连寿娥的母亲童老夫人也未能免。复又将太尉胡广,司徒韩缤,司空孙朗等,一班阿附梁冀之徒一并枭首示众。四府故吏宾客,黜免至三百余人。
  可是这层事起得忒仓猝了,不独满朝文武,人人自危,就是长安的众百姓见了这样的大变动,免不得也个个惴惴不安。
  街头巷尾,沸沸扬扬,不可终日。邴尊恐闹出别样的事故来,忙上表请下诏安民。桓帝准奏,忙下诏晓谕天下,诏曰:梁冀奸暴,浊乱王室。孝质皇帝聪明早茂,冀心怀忌畏,私行弑毒。永乐太后(即匽皇后)亲尊莫二。冀又遏绝,禁还京师,使朕永离母子之爱,永隔顾复之恩。祸深害大,罪孽日滋。
  赖宗庙之灵,及中常侍贝瑷、徐璜、左琯、唐衡,尚书令尹勋,动军马司张恽等,激愤建策,内外协同,漏刻之间,桀逆枭夷,斯诚社稷祐,臣下之力,宜班庆赏,以酬忠勋。其封超等六人为县侯,恽另加一阶,并赐黄金三十斤,良马五匹,其有余功足录。尚未邀赏者,令有司核实以闻。
  这诏下后,天下人心始为安定。单超复奏小黄门刘普、赵忠等,亦拼力诛奸,应加封赏。桓帝准奏,即封刘、赵以下八阉人为卿侯。从此宦官权力日盛一日了。
  梁皇后见乃兄九族全诛,不由得又悲又恨,加之桓帝因为梁冀谋为不轨,对于梁皇后便不十分宠幸,连足迹也罕至淑德宫了。梁皇后气郁伤肝,一病奄奄,竟无起色了,未上两月,一命呜呼。
  桓帝本来是个见新忘旧的人,见她死,毫不伤悼,只得照后妃葬礼,将她草草地入殡之后,急将邓贵人册立为六宫之主,邓贵人格外逢迎,桓帝自然是恩宠有加,不必细说。
  再表一班权阉将梁冀诛了之后,顿时癞狗得了一身毛,狂放到十二分,卖官鬻爵,任所欲为。桓帝向来是个懦弱成性的人,再加上耳朵又软,经不起他们的花言巧语,将他哄得团团乱转,要怎么便怎么,百依百顺。满朝文武见桓帝和他们亲密得厉害,谁不会趋炎附势呢,你也奉承,我也逢迎,没有一个敢去和他们走顶风的。这一来,这班权阉,格外自高自大,目无法纪了。
  这时却恼动了一位大臣,你道是谁?却原来就是大司马吴欣,他本是个不肯阿私的人,见他们这样的扰乱治安,害民误国,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切切实实地修了一道本章,奏与桓帝。桓帝看罢,倒也触目惊心,便要治他们的应得之罪。
  他正在迟疑的当儿,徐璜、唐衡俯伏金阶奏道:“我主万岁,臣等访得洛阳有女,名田圣,年才及笄,德言工容,四者俱备。臣等思我主御内,不过邓娘娘、窦贵人为陛下所契重,然而宫闱广大,究属乏才料理,臣等筹思再四,敢请陛下选入掖庭,补助坤政。”桓帝正在要究办他们,听说这番话,不禁满心欢喜,忙道:“此女卿家可曾带上朝没有?”二人忙奏道:“现在午门以外,候旨定夺。”桓帝忙道:“宜进来。”
  黄门官忙出去,不多一会,引进一个绝色的美人来,婷婷袅袅地走到殿下,折柳腰便拜,樱口一张,吐出一种娇娇滴滴的声音来,说道:“贱妾愿我主万寿无疆。”桓帝仔细一看,那女子从容举止,果然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不禁龙颜大悦,忙道:“免礼平身。”随在殿上封为贵人。她三呼谢恩。
  这时拥出许多宫女,将她拥簇着进宫去了。桓帝向二人笑道:“两位爱卿荐贤之功,真正不小,孤王也没有什么酬谢,只送黄金五十斤,绢彩八十匹,聊作谢媒之仪罢。”二人俯伏谢恩。
  这时可不将一个吴欣气倒,正要复奏,哪知桓帝得了田圣,急不能待,龙袖一展,百官退朝。
  吴欣忍气回府,坐在百客厅上,唉声叹气地道:“权阉扰乱政治,万岁昏庸,国将危亡,恐无多日了。”
  他正在这里愤慨的当儿,仆从进厅报道:“太尉黄世英来了。”他忙命请了进来,不多时,走进一个白发皤皤的老者来,进了厅,吴欣赶着让坐,说道:“黄老丈!今天是什么风儿吹到这里来的?”
  黄世英将胡须一抹,说道:“这两天贱体微有不爽,所以连朝都没有上,今天觉得稍好一点了,可是在家闷得厉害,所以特地来和你谈叙谈叙的。”
  吴欣道:“下官连日碌碌,未曾到府去问安,反累老丈的玉趾,惶恐惶恐。”
  黄世英见他双眉紧蹙,面带愁容,不由问道:“司马怏怏不乐,有什么事这样的呢?”
  他叹气答道:“老丈还问什么?我们这班人,不久就要做无头之鬼了。”
  他听这话,不禁吃惊不小,忙问道:“你这是什么话呢?”
  他道:“佞臣弄权,天怒人怨,国亡恐无久日了。试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黄世英忙道:“这真奇了,那粱冀不是除掉了么,现在又是谁人弄权呢?”吴欣冷笑道:“老丈还在梦里呢,如今的一班贼子,其凶暴行为比梁冀恐怕还要狠十分呢。”
  他忙问是何人?吴欣便将徐璜、唐衡等一班人的行为,细细地说了一遍。将一个黄世英只气得胡子倒竖,怒不可遏,便向他道:“你既然晓得他们这样的胡行,为何一道本竟不上呢?”
  他叹了一口气道:“老丈休提起奏本,说来伤心,下官今天上了一道奏章,万岁起首倒有几分怒容,后来那班贼子进了一个洛阳的美女,名叫田圣,生得妖娆出色,万岁见了,连魂都险些儿被她摄去,将我的本章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连提也不提了。”
  他说罢,黄世英气冲牛斗,便道:“好好好,万不承望我朝又出了这班佞贼呢,老夫此番和他们总要见个高下的。”他说罢,便告辞回去了,在灯下修一封奏章,将一班权阉的厉害,切切实实地写上一大篇,次日五鼓上朝,呈于桓帝。
  桓帝见他的本章,料想定是弹劾权阉,他也好,连看都不看,往龙案下面一只金篓里一塞,黄世英还当他见过本章呢。
  退朝之后,一班权阉,将他的本章从金篓里内查了出来,大家仔细一看,互相怒道:“颇耐这个老贼,竟和我们作起对来,好好好,包管将这老贼结果了,才见我们的本领呢!”徐璜对众人说道:“他固然是我们的对头了,你们还不知道,还有一个仇人呢!”众人忙问:“是谁?”他道:“便是大司马吴欣。
  昨天我们进田圣之前,他也有本章弹劾我们的,不过万岁见我们进了田圣才把这事不提的,否则万岁要寻根究底了。”众人一齐发恨道:“怪不道那贼子平时看见我们总是乌眼鸡似的,我们以为河水不犯井水,不与他去较量,不想他竟不知死活,竟敢到太岁头上来动土,岂不是自己讨死么?”唐衡便向众人说道:“这两个狗头在万岁的面前,早就有些威信,我们如果在名义上去和他们作对,料想万岁一定不会就将他们治罪的,不如在暗地想出一个方法来,将两个狗头结果,那才是一干二净的呢。”众人却道:“你这话未尝不是,我们要出什么法子来结果他们呢?”唐衡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诸位请到我的家里再议罢。”众人道好,便一齐到了唐衡的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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