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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段锦》全本 明·醒世居士

  却原来希要得约杨蜊子等,瞧着子兴进门,后有两乘轿进门,使用此计较。子兴害怕,连忙抽出膫子下楼,与苟美都大开了门。教了一回曲子,然后回家。
  又生一计,叫美都来道:“我雇一只灯船,叫你娘同华婶婶,俱男扮了,寂寂出门,上船玩玩。”美都去通知了。
  不想子兴叫着一只灯船,又是个行不出的光棍王炎的船。他家一小使,叫做王龙,也在裤子裆左边住。
  少停,二妇带了巾帻,苟子领着上船。饮未数林,子兴与华氏,便进那船舱去了。王龙不见二人在席,只道他是弄挂子,向门缝一瞧,原来下面是个妇人,掇起双股,那子兴将尘柄咬住牝心,那妇人不住的打寒噤,正在要死要活的时候,王龙忙跳上岸,叫家长王炎来,轻轻进舱,一把拿住。
  诸氏带得有银在身,忙买王炎释放,还争多道少。那希要得又去寻羊学德,说船内有二叁内眷干事,被人拿住,敬来邀你,赚他几两银子。羊老是吃这一碗饭的,便欣然同来。
  上了船,吃一大惊,只见华氏蹲作一堆,诸氏及高子兴都央求王炎。学德一时怒发,把王龙挥上几掌。那王炎、高子兴俱一溜烟走了。只存诸氏、美都,华氏已失去了小衣,希要得也脱身走了。
  羊老气得话说不出。华氏反骂道:“狗亡八,你既是好汉,如何妻又被人诈害?”便装起势来,假要投河。
  羊老此时,羞极怒极,一推便落水了。诸氏母子,只是叩头。
  羊老道:“都是我自己不是,不该惹着他们。与你无事,去罢。”
  可怜华氏,未极云雨乐,性命顷刻间,这也是自取了。
  羊老回家,遂移在清凉门去住。却恨小高不过,监中牢头、禁子,都是平日相厚的,遇一起江洋强盗,便买嘱了他,一口咬定高子兴,后在狱中死了。
  你道内可惧的么?唯惧了她,自然把你如掌中儿,何事不忍为?人喜惧内,吾因集此段以为戒!
  第叁段  为吝财烧妹遭殃 因爱赌媒妻幸富
  诗曰:
  承恩借猎小平津,使气常游中贵人;
  一掷千金浑是胆,家无四壁不知贫。
  这首诗,单道古时赌博中,如晋桓温、袁耽,宋时刘裕、刘毅,皆赌博中豪杰。自后竟流为不肖之事,入其中者,未有不丧家败业。游手行丐。
  那笑话中,一人问道:“女转男身,有何方法?”
  一人答道:“将几个猪肚,缝成大袋,把女子盛在里头,煮几日便转男身。”
  问者不解,其人笑道:“终日在赌里滚,怕他不出膫子。”故不肖子弟,浪荡多端,赌为第一,或??谐杉遥睬е薪鲆唬恢詹豢晌怠??
  话说成化年间,勾容县有个汉子,姓裴名胜,自幼好赌,立誓不嬴一二千金家当,再不回头。自己也有千两家业,不上几年,断送在几粒骰子上去了。看看赌净,衣食不足。其妻杨氏,原是旧家女儿,极有姿色,又贤慧,早晚苦劝不要赌,裴胜哪里肯听。及见赌到这个地位,料后来没有好结局,一时问哭了一场,就要投河。那裴胜知道慌了,把妻子送到岳父家里,安顿停当,便自己一溜走了。
  那杨氏虽住娘家,她那哥嫂,未免不喜,自恨丈夫不争气,也自忍气吞声。未及一年,爹娘都呜呼了,却是哥哥杨二当家,他做人,银钱性命样值钱,多一个人,茶也舍不得多吃锺的,如何肯供妹子。
  不上十多日,便道:“妹子,留得爹娘在,养你过一世;如今爹娘没了,我又无什进头,人口添多,你妹夫又不回来,不知生死。何不趁你年尚青春,寻个好人家去,也是终身的事。”
  杨氏道:“哥哥,论来要养我一口,也是易事,怎要我改嫁?况且妹夫未必死,若是嫁了,日后回来怎处?”
  杨二郎道:“妹子是聪明人,俗语说得好:‘宁增一斗,莫添一口。’你一个人单吃饭,也须一日一升,一年也要叁石六斗米,还有柴菜在外。一年极少也要六、七两银子,叫我哪里赚来?若说妹夫,千两银子,都完赌了,光身出去,几根骨头,不知落在那里,焉有回家日子?依我早嫁为炒!”
  杨氏听说也不好再应,只不做声。等哥哥转了身。垂泪道:“丈夫不争气,原靠不得哥哥,如何怪得他?”
  正在抹眼泪,只见杨二郎又走来道:“妹子,你不肯嫁,我还有好算计。你手里针指好,门首有间小屋,你一个尽好安身,替人家做些针指,我帮你些柴米,再等妹夫回来,却不是好?”杨氏信为真,满口应了。次日,就搬出去。
  刚过了一月,柴米便不来济了。杨氏晚间便进去,见哥哥不出来。又去见嫂嫂,撇情不过,只得出来道:“姑娘,敢是缺柴米了?”
  杨氏道:“正是。”
  嫂嫂进内,取出一块银子,约有钱多重,交与杨氏道:“你拿去用,以后须自己寻些活路,全靠不得哥哥了。”
  杨氏接银道:“当初哥哥有言在先,都是他包济,怎今说这话,叫我妇人家,哪里寻活路。”
  嫂嫂道:“姑娘,你哥哥念兄妹情分,原说帮助你些。若是长要,不如养你终身更妙,何必要你搬出?”
  杨氏吃个没意思,便把银子交还嫂嫂,走了出去。愤气起来,寻了条绳子,要去自尽。只听有人敲门甚急,杨氏只道是哥子回心转意,连忙开门。将灯照着,却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看他:
  两眉白似银,双耳垢如漆;
  角巾头上包,筑杖手中执。
  举步先摇首,开口先打噎;
  龙钟一老翁,腰驼背不直。
  杨氏问道:“我是寡妇,不知老人家,半夜叁更,扣门则甚?”
  那老者道:“老汉是村头王老,平生恤孤怜寡,常周济人。今闻大娘子为哥嫂不肯接济,特送些钱米与你。”
  杨氏道:“嫡亲哥嫂,尚不见怜,我与你非亲非故,何敢受惠?”
  老者道:“说哪里话?济人须济急,此老汉本心。米在门首,可收进去。”
  老者竟自走了。杨氏拿灯去门外照,并不见人,好生疑惑。回首一看,果然地下一大袋米,有一二石多,袋结上挂着铜钱二千。
  杨氏想道:“我若吃这米完,也得半年,必然丈夫回来了。这米钱不是人送,定是神助。”於是望空拜谢,也不自缢了,将钱、米收拾停当,然后去睡。
  杨二郎见妹子两日不进去讨,心下想到:“妹子要甘心饿死不成?”便着个小厮出来打听了,回覆道:“姑娘房里,柴米甚多,一发好过哩。”
  杨二郎吃惊道:“是哪里来的?”
  其妻道:“她人才甚美,要寻个帮主,也极容易。只是别人知了,我们如何做人?但捉贼见赃,捉奸见双。事体未的,不可出口。你黄昏时看个下落,倘有动静,再摆布他,不怕他不改嫁。”
  杨二郎点头道:“是”。
  到黄昏后,悄悄走到门首打听,不见一毫动静,连打听四五个黄昏,俱没影响,又与妻说知。
  其妻道:“养汉婆娘,极有算计。若待他做出事来,你我体面何存?不如趁早断送她个乾净为妙。”
  杨二郎道:“怎样断送她?”
  其妻道:“这等败坏门风的,活在这里也没趣。待更深时,到她门首,放起一把火,岂不了帐?就是别人见了,也只道自家失火,岂不乾净?”
  杨二郎拍手笑道:“好计较!不怕她走上天去。”看官,你道一个妇人独自住在门前,谁知至亲哥嫂去摆布他。正是: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两般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那杨二郎听了妻子之计,就如奉圣旨,等不到次日,即吩付厨下,收拾乾柴乱草,只等夜间行事。不料他夫妻算计时,那日游神已听得明白,飞奔奏与玉皇上帝去了。
  到了更尽人静,杨二郎便叫小厮搬了柴草,到了妹子门首,放一把火。这些茅草小屋,一时便烧的满天红。杨二郎正在那里看,只见火尾,登时横冲,入自己大屋,自己住屋也烧起来了。心下大惊,急赶进搬抢家伙什物,走到后门,懊悔不迭。及查看人、物,烧坏两个小厮;妻子去抢衣饰,被火烟冲倒,活活烧死。二郎慌在一团,天明方知烧死妻子,此是后话。
  却说杨二发火烧时,杨氏刚正睡着,忽梦中听得有人,连叫“火发”。
  慌忙披衣起来,那火已烧在面前,心下慌得没主意,只是叫天。忽见那晚送米来的老者,从火里钻进来道:“大娘子,我来救你出去。”
  把杨氏驼在背上,从火里缓缓走了出去。直驼了一段路,才放下道:“大娘子,这火是怎样起的?皆因前日我送你米,你哥哥疑你做甚丑事,故夫妻设计要烧死你。不料天理昭彰,你倒不死,他的房子却尽烧了,又烧死了个把人哩。”
  杨氏道:“原来如此!蒙你老救我,真是重生父母!但如今到那里去安身?”老者道:“先到我家再处。”
  遂领着杨氏走到家里,推开大门,安顿一去处,与杨氏道:“大娘子坐住,等我进去点光来。”那老者进去。杨氏坐了一会,一个瞌睡竟睡着了。
  天明醒来看时,原来不是人家,是个土地庙,那妆塑的土地,正与夜来救他的一般。
  杨氏醒悟道:“原来公公救我,料我日后还有些好处,不然屡屡救我则甚?”
  便起来拜谢土地,刚刚拜完,忽见一夥人,拿香烛进来。内中一个,叫做张小峰,常与裴胜相好的,见了杨氏,骇问道:“大娘子,怎么独自坐在庙里?”
  杨氏一头哭,便把丈夫不成器,出了门,及哥嫂逼嫁、放火烧我、感得土地救出的话,一一告诉。
  众人道:“你哥家事颇好,休说你一个,就是叁五个妹子,也供得起,怎下这毒手。”
  内中一个是后来的,住在杨二后门,也说道:“千算万算,天只一算。昨夜火起时,四邻俱看见,有人站在半空,把几面红旗,遮好四边房子,单烧杨二一家。天明找寻妻子,已烧得黑炭样了,还在那里哭老婆哩。”
  众人听了都伸舌头道:“真是虚空有神明。”
  张小峰又问杨氏道:“裴胜哥出去几时了?”
  杨氏道:“将有年半。前日闻得哥哥说,已死了,不知是真是假?”
  张小峰笑道:“活活一个人在,怎么说死?”
  杨氏道:“莫非官人知些信息么?”
  张小峰道:“现在扬州钞关上,帮个公子的闲,终日骑马出入,好不阔绰哩!”
  杨氏道:“几时见他?”
  小峰道:“今年春头。”
  杨氏道:“我要去,可寻得着么!”
  小峰道:“一到扬川,就可见面。”
  杨氏道:“这里到扬州多少路?”
  小峰道:“有二叁百里,还要过扬子江哩!”
  杨氏泣道:“这等我永世不得见了!不如寻个自尽罢。”
  小峰道:“不要忙,做找不着,加些盘费上去。我家媳妇,也是扬州人,明日要回娘家去。你搭了他船同去,岂不省便?”
  众人道:“妙极!”
  遂登时叫了轿来,抬杨氏到张小峰家去。杨氏拜谢众人,嘱道:“列位,奴家若寻得丈夫回来,再谢。但今日之事,切不可令我哥哥得知。”众人应允散了。
  杨氏到了张家,次日便同他媳妇上船。张小峰赶来,拿一封书交给杨氏道:“见了裴兄,将此书交他。”
  杨氏拜谢开船。不多二叁日,到了扬州,杨氏就借小峰媳妇家权住。那家知他贫穷守节,不胜哀怜,好好看待,逐日着人领她满街去撞,偏生不遇。
  一日走到个小巷,见一个认,手拿壶酒,托着几盘点心,身上穿的褴褛,忙忙走进一个人家去。杨氏仔细看时,正是丈夫裴胜。
  原来裴胜跟个公子帮闲,好不兴头。但他虽落魄,旧家气骨犹存。那公子常倚势,欺凌平人,裴胜背地与同辈,说他短处,被公子听见,赶了出来。故此仍旧在赌场中奔走,博几个飞头钱过日子。
  那裴胜心下虽忙,眼却也清,一路进去,心里想道:“奇怪!巷头那个妇人,好像我妻一样。”
  放下点心,忙走出来,恰正撞着,便大叫道:“我的娘,千山万水,那个同你到此?”
  杨氏哭道:“人人说你发迹了,怎又是这个模样?”
  裴胜道:“那个对你说?”
  杨氏把小峰的书与他看。见上面写道:
  自从钞关叙别,条尔又半矣。想仁兄吉人天相,得意境
  界,欣慕欣慕。兹为尊阃夫人,在令岳家苦守。令岳去世,
  日遭兄嫂阴害,几陷死地,幸神佑得全。某所目击,不忍坐
  视,特就便船送归。教下望乞欣留,不胜幸甚。
  通家弟张峦拜启
  方正看完,只见里边走个人来问道:“这内眷是兄什么人?”
  裴胜道:“这是贱内,特来寻我。”
  那人道:“既是尊眷,怎不里面去坐?”
  杨氏便走入去看时,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原来裴胜在那家耳房安身,只一张床,一张破桌。
  裴胜等他停了泪,问道:“到底怎的,说与我听。”
  杨氏将前后一一说了。裴胜怒道:“我迟日发迹,定摆布他。”那陪杨氏的小厮,也回了。是夜裴胜夫妇,少不得苦中作乐一番,然后睡了。
  且说裴胜睡着,梦见个白须老者,叫道:“裴胜,我救你妻子来,与你发迹,何不将妻再赌一赌?”
  醒来却是一梦。天明起来,忽有人叫裴胜出去道:“外面俱传,令夫人天姿国色,有个崔六郎,手头有几万银子,叫你把妻子与他赌。肯不肯?”
  裴胜听了,正合夜间的梦,连应道:“好。”
  即写了“现赌活管”四个大字,贴在壁上。那人便去约崔六郎来。
  六郎道:“耳闻不如目赌,你把妻子与我看看。若果生得好,我就把一所当铺与你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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