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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开科传》又名《女开科》《万斛泉逸史》岐山左臣编次

日期:2020-12-13
摘要:女开科传岐山左臣编次女开科传(又名《女开科》丶《万斛泉逸史》丶《新采奇闻小说全编万斛...可恨这一片清白世界,却被一班儿险媚的恶朋,弄得不上不下、不干不净,以致血性男子看不上这些合污陋态,没奈何,祇得闭门吊影,离群长叹而已。
商议停当,公然坐了一乘大轿,抬到本府太爷宾馆坐下,着阴阳生投递一个治下晚学生的名帖,说要面见太爷的。又送阴阳生一个常例纸包,吩咐就禀一声。你道官府衙门传递书帖是个将命之人,如何取名叫做阴阳生?或者昼阳夜阴,是昼夜走动的人﹔或者内阴外阳,是内外关说的人,总之,此辈不是阳物,就是阴物也,不消去穷究他。要晓得,从来做阴阳生的,都是那些退气的门子,降点调用的。恰与王子弥比并来,都是旧日同僚,况且子弥又有常例送他,不过要他投得一个名帖,禀得一声要见,如何不殷勤奉命。即走到转斗边,替他传了名帖。
正值太爷要出堂公座,投文签押事完,便叫阴阳生问道:“这位姓王的乡绅是甚么样出身,为何我本府宪纲册上,不曾有他的名字?”阴阳生不敢隐讳,把他的脚色从头念将出来,说道:“他是个有名的龙阳,出格的戏子。一向在京师里行事,近被科道纠参赶逐出来,闲住回籍。为此各衙门老爷一向优礼他,俱用名帖相见,原不曾入在宪纲册内。”
太爷喝问:“如今这厮要见本府何用?”阴阳生道:“他现在寅宾馆里说,要面送甚么一个旧相与新恶识的和尚。”太爷听见这句话,便激得他怒形发指,着令拿到堂上来。
祇见许多皂甲跑进宾馆里来,对王子弥说道:“太爷请堂上相见。”那呆小官不识起见,也不看个势头来历,祇道还是好意思,慢慢的装出官腔,一摇一摆踱将过去,叉手施礼。太爷高坐公堂,大喝道:“好个大胆的奴才!见了本府还如此放肆吗?”子弥正要开口,却披两边皂快齐声吆喝起来。惊得他魂灵半不附体,缩做一堆。
太爷道:“你将后庭献媚,丧尽廉耻,辄敢在我法堂作怪,宪□行妖。”把醒子在案桌上乱拍乱敲,丢下签来,先打三十。两班皂快登时拖翻,捉头捉脚,褪出妙臀。却与那奉承大老慢慢脱裤温存搽唾的光景,大不相同。这些皂快见了子弥白嫩美臀,光柔佳器,那里便忍打将下去。犹如小官们初破那种光景,哀哀的求道:“小的实的害痛,饶了这次吧!”太爷回想道:“这厮不经敲打,我若登时毙之杖下,反为他遮隐恶名。不若出几角文书,申投院道,历数他大胆无礼的所在,将身肆害的原由,把合郡做小官的看个样子,庶使龙阳无种,狐媚除根,未必非仁人君子之用心也。”因叫左右将子弥暂时带起,锁在一边,听候发落。
太爷又诘问道:“你这奴才,今日到本府来有何话说?”子弥受吓惊战,一时答应不出,停了一会,说道:“小的祇为淫僧背恩反噬,当街羞辱,愤他不过,祇得奔控台前。不期冒犯爷爷,伏乞详情恩释,就是那假官假吏花案一宗,也都是这和尚挑唆撮合,生端起事的。”太爷便问道:“那和尚叫甚么名字,如今住在那里?”子弥又禀道:“那和尚叫名三茁,现寓虎丘寺中,是江湖野僧,不知籍贯居址。”太爷一面就出签拿三茁,一面起角文书,要将和尚、小官两个一同解到察院。这也是和尚拐小官的现报了,正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磨到头来没奈何。
但凡说起和尚,就是作孽的多了。独说他这种好色的情状,唤他做“色中饿鬼”四字是极切当的。俗语还摹写得妙,说做和尚的,三日不见妇人,看见鼓大水牛,也觉得单眉细眼。故此千谋百计生出多少圈套来,恣其渔色构淫之念。必须哄动得那些青年的淫妇人,舍身的女菩萨,赴会听经,修斋寄库,这就是他的机缘凑合,时运亨通了。这还算不得畅意,还要打发徒弟四处布施,或拖索拜石,敲梆击板,高声念佛,沿门叩首,托言某处起建某寺,某处装修某佛,祇要钩引得到彼处,不怕不成相契。
近日,有一处地方,新到一个清正巡道者爷,初下车来即遍张告示,严禁妇女,不许入寺烧香。怎奈恶习既久,还难除革,法令虽严,往来如故。这位者爷妙得紧,不时差人在外探访。一日,探得一个寺中有无数妇人,正在那里结党念佛,登时报知道爷。那道爷佯为不晓,带了几十起重犯囚徒径到寺里。当佛殿中间,摆下一张公案,公付皂快将和尚房头后门,尽行封锁,然后逐件件挨审过去。那些妇女见官府来,一时回避不迭,都躲在和尚房头不敢做声,祇等审完回去。不料审到黄昏,纔审得一两起事。那妇女原来都是些大家妻子,乡绅眷属,断没有在寺里过宿的道理,祇得约齐备家僮仆去当官裹明。道爷说:“我已曾严禁在先,如何还有不遵法度的擅敢犯禁,况今日这干人犯是要紧重因,本道必须誓神公鞠。况这些无耻妇女,既欢喜与和尚打伙,便多耽搁几时,也省得来迟去疾,两下里背后相思。今且安心,待我公务毕时自有发落。”那些家属听得这句说话,越觉心上着忙,不知他有甚计较出来。等过更次,祇得又去哀求。道爷大怒,将各家家属尽数驱逐出专门之外。叫出合寺和尚都上殿来,除去僧帽,秃着光头,脱得上身赤条条的。搜出一个妇人,把一个和尚驼将出去。驼到寺门外,交割各妇家属认回。弄得一场大没体面,祇落得和尚燥皮。(阙)自此之后,纔方断截得这个烧香的路头,放落这烧香的心事。就是这样,还有那不怕事欢喜和尚驼的,暗地里瞒了丈夫,要偷去烧香念佛。你说和尚有甚么好肚肠,撞着一个妇人,毋论好歹,空中摹拟,足足要想他成年成月。
若说到南风一道,越发是他该得的口食了。但祇南风家数亦有几等。有一班儿挜与和尚,泛滥不堪的,和尚反做作得无比,定要捡精择肥。有一班儿高拾声价,结交上客的和尚,偏要钻头觅缝,百计求谋,不到手不歇。若说争风厮打,劫夺施行,真正性命不顾,究竟两败俱伤。总之,以“色中饿鬼”四字批之,未有如此之确而当者也!这番三茁与子弥,那堪经太爷押解察院。正是:命蹇似同褫壳鳖,魂飞已是落汤鹅。
鞠躬尽瘁今方已,
俯首弥陀可奈何。
此时小官原告虽已拘系在官,和尚被犯尚未拿获到来。可惜这位太爷是个亘古头老实主儿,忍下得这般毒手,想断然不是好此道的人了。万一被这秃驴闻风脱逃,那时难道独要一个小官顶肛不成?作小说的反替子弥懊悔起来,早知道不闯这穷祸也罢!
第六回 饱斋僧当堂独桌
(阙)
那知你生平祇消做一件伤筋动骨之事,将这些好善的虚文,那敌得过行恶实际。此是人天有漏之因,虽多方奉佛,有何益处?怎奈这些执迷不悟的,贪痴到底,招得这班佛子一发轩张。要银钱就是银钱,要斋粮就是斋粮,要盖造就得盖造,要装修就得装修,那些法儿,生发无穷。有时生发尽了,倒反怪那数间的殿宇,如何尚未倾翻,两旁佛像怎么不遽跌倒,以致施舍无因,化缘无籍。此辈设心,何等险恶!
假如今贫儒家士无可控诉的,即欲向朱门乞其铢两,即欲问慈悲望他拯济,悉属鬼门问卦,何曾有百求一应,反添了许多憎恶不堪。但祇是有一班人,学和尚之摇尾而不得者,皆系猥琐下流,非吾徒也。盖是贫非病,宁僧无怜,吾惟不食嗟来之食,虽至死而不变,斯其人为何等哉。要知作福者,未必有功﹔而作孽者,定然有报。朝廷立法原祇是空空的,着成一部爱书,并不曾扯人下来试试我的法看。如今的人岂不知祸,祸即在现前,偏生要钻到这法网里去,临期懊悔有何及乎!这段光景就像渔翁捉鱼的一般,当河中间置一蔑罾,那鱼儿偏喜悠悠扬扬,游将进来,触着机械,急要回头,已是迟了,断断游不出了。可怜朝泳江湖,夕存鼎鼐,祇好供人咀嚼而已。昔有判僧尼一段公案,说得颇确,其略云:无君无父,曰僧曰尼。薙发作生,偏多青翠。被缁出俗,颇染脂香。掉三寸不烂之舌,平地兴波﹔摩一对大小之头,藏奸表里。纔入富门,连声菩萨﹔一登宦室,百口弥陀。一串念珠为活计,几张疏簿作良田。数说轮回,报出报应,愚惑些老媪娇娘。更有不言隐事,启发尽童男稚女,无非诈骗为媒。油岂燃灯为佛,竟资饱炙之羹。米将作饭为炊,兼奉育粱之豕。知妖察祟,身夸佛老之灵﹔餂舌钩言,心蓄大蛇之毒。释名而贼行,呆呆世上之懒民,朋奸而共欲,直是色中之饿鬼。误人坏俗!彼既废乎其伦,毁剎焚经,我当处之以法,急置重典,断难轻赦。
话说那三茁和尚,一时恨恨不平,把王子弥抢白了这几句,祇望他回心转意,照旧相交,岂知竟成反目,悠然而逝。不惟悠然而逝,骤然翻转脸来,竟到府堂上降下这一天大祸。那和尚还昏头搭脑,困在鼓里,且自在街坊上闲行摆踱,连自己也不晓得为着甚事,这般精神恍惚。且去簇新寻了一个净室,搬去住了,叫做二即庵。他本好色之徒,倒取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标榜本来面目。那净室如何幽僻:回山曲水,人迹稀疏,修竹茂林,鸟声接续。
他也不揣自己文理不通,杜撰一对门联贴在静室,大大的一十八个字道:三百六十日和而不流,一年四季中尚亦有利。
大抵和尚清闲无事,未免胡思乱想。每想到微妙去处,不觉兴致勃发起来,就要无所不至的形容出来。你道他这联对子中藏和尚两字,一联是好色要不泄之意﹔一联是贪财要不空之意。
一日,三茁坐在庵里,又寂地想起,说道:“我当初住在虎丘寺的时节,曾见那些游山女客,朝夕盘桓,好像玉女临凡,天仙下降,个个千娇百媚,人人似玉如花,好端端我这两只眼珠,生刺刺常被他们勾去,但祇是望梅而已,终不能止得渴来﹔画饼而已,如何可充得饥来。似我这般做和尚,何曾看了甚么经,何曾念着甚么佛,终日绫裤罗衫,摇进摆出,到晚来酕醄厌饮,极欲穷奢,祇有这件要紧东西,煞是可怜可恨。到那危急之处,无可奈何祇得将这几个嘴鼻子孙汤风抵浪,也祇好先叫他们洗刷干净,曲躬静待,我把平日所心慕的,不拘是男,不拘是女,观想一人移花接木,借此作彼而已。就是东邻西舍人家,何尝没有妇女,何尝不与小僧往来,却都是些平常粥饭。这样的货物,也还不知费了多少的心思,用了多少的钱钞,挨了多少的时日,吃了多少的惊惶,纔得到手。况且那肯打和尚的婆娘,又偏有许多□色:满颊油光,三寸面皮三寸粉,浑身漆黑,一分行货一分钱。
身边带了一个海葫芦,恨不得将我们做和尚的,不拘大小一齐都要收拾在内,不露一些影响纔好,那如得梁、张二公所见的倚妆、文娟、弱芳一班儿,这等俏丽!我为着他们,也不知虚空摹拟,害过了几十场单思大病,咽过了几钵头唾沫涎津,睡梦间也不知错认过几百遭徒子法孙,暗地里也不知错叫了千万声宝命心肝,就是醒时节也亏我挨过了几十次的黄昏夜雨,月朗风清。真个为他死边得活,有苦难言,几乎阎罗老子即日具请。
近闻得他们装娇做势,难以图谋。况他们结交的,都是大模大样,极不济的也是在庠的相公,动辄要将和尚挥拳凿栗,如何敢虎口撩须?故此忍耐到今。如今闻得他们为花案一事,焦彦贵枷死在察院门前,余丽卿已经逃窜别处,并无影响。打听得那察院老爷仁慈宽宥,祇处死焦彦贵一人,余党尽行不问。那倚妆等情痴不断,还在那里思想他们。我如今心生一计,不如假造讹言,先去惊吓倚妆的妈妈,骗他收拾些行装,奔往别处,我便从中设起机关,任凭他诺大鲸鲵,不怕他不入我渔翁之网!
算计已定,预先空欢喜了一夜。等不到半夜,开门打户,乱了两个更次。祇见东方上有些白影,即忙披了架裳,戴了僧帽,竟往倚妆家里,直抵厅堂。妈妈连忙迎接。三茁恭然合掌,轻轻的说道:“客厅人杂,不便密言,有甚么静僻去处,细细一谈。贫僧是个出家之人,论起来不该多管闲事,唐突造府,祇因做和尚的心肠极软,况且我们佛门中,以慈悲方便为第一功德,所以不拘形迹,造次请谒,望妈妈恕罪。”妈妈道:“老师父上剎何方?素不相识,有何见谕?乞道其详。”三茁道:“实有所见,不是传闻。贫僧昨日有一薄事,打从察院门前经过。正值察院老爷升堂理事,好不威势。两街总甲巡风,栅外不许闲人行走。贫僧到了那里,无可奈何,祇得闪进一家施主门内,祇见声声扬扬说道:『大老爷目今为余秀才谋反,昨日打死了焦彦贵,今朝会同各衙门宫商议,要拿花案有名的男女人犯,要按法处死,贫僧彼时听见,祇好念得一声阿弥陀佛,这个如何使得。心里想道:人命关天,如何轻易说个尽行处死?那时欲得探听花名,谁敢传出一些消息。少顷,祇见有一个公差,手里捻着一张朱票,从院里走将出来,唧唧哝哝一路念道:『仰该地方官,速拿花案女犯倚妆等一十七名,解院正法,毋违。』贫僧那时耳朵里,偶然听得他念这几句,吃了一惊。妈妈,你道贫僧为何吃这一惊,祇因倚妆这个名字,曾在耳根头听得甚熟,觉得有些关碍,贫僧一时再想不起。自听见之后,直想到今朝,方纔有些影响。贫僧记得,倚妆与余丽卿相公相知,余丽卿当日又与贫僧是忘年之交。但不知这倚妆与妈妈是何等样称呼?”妈妈道:“就是不才的小女。”三茁说道:“原来就是令爱。如今事势急如星火,老亲娘还该放出主意,预先躲避,省得临期致有失误。古人说得好:『晴干不肯定,直待雨淋头』。事到其间,那时迟了。此系贫衲一片热肠,特来告禀,就此告别。”妈妈听了,慌做一团,再三留坐,还要问他一个明白。三茁假意,祇是要定不肯坐下,望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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