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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又名《红闰春梦》清竹秋氏著

日期:2019-09-29
摘要:闲话休提,单言正传。却说我朝鼎盛之时,金陵出了两个名妓:慧珠、洛珠,本系同胞所生,原籍苏州人氏,却也是个好出身。他父亲姓聂名泰森,娶妻王氏,单生了慧珠姊妹二人。泰森在苏州开丬药铺,生意十分茂盛,到了中年,身边大大余积了几文。
不一日,已至南京。郑林别过五官,收拾行装同着姚氏儿女进城,约定明日在小臞家会晤。五官亦料理上岸,来至梅仙家。梅仙接着问问一路情景,五官即说那常州遇盗,幸有郑林相救。梅仙听了,着实叹息道:“当日我原说此人终非久困,不意此去即得了机遇。路上贤弟又赖他解危,可谓救人自救。”五官又说及郑林托他求小儒信致河督,冀有关顾。梅仙道:“这也不难,明儿我们先去见了伯青,托他转达分外妥洽。伯青很惦记你呢,倒望你回来好多时了。”又摆出酒来,代五官洗尘。
次日清早,五官换了衣服,同着梅仙望祝府来。到了府前,寻着祝安,梅仙即问伯青。祝安道:“往总督衙门去了,适才闻得陈火人奉旨内用,我家少爷赶着去道喜了。还闻云大人、王大人也升了。”梅仙、五官亦忙与小儒叩贺,方知陈小儒奉特旨擢用吏部尚书,两江总督仍着程尚调补,云从龙特授南河总督兼理漕河事务。恰值杭抚又告病回籍,所遗巡抚一缺,即着藩司王兰署理。该督抚等均着速赴新任,毋庸来京陛见等情。
小儒见他两人来了,即留住他们吃了晚饭去。伯青扯着五官到一旁坐下,说不尽彼此别离衷曲。又问五官,此番还是常住南京,还是仍要回去?五官道:“京中的房产我皆变卖了,又无亲戚故旧,我回去做什么呢?你若留我我即住眷,你若厌烦我即回京去。”伯青笑道:“听听你这话可怄人,我巴不得你住下,可以朝夕相聚。你倒说我厌烦你,我为什么要厌烦呢?可不是没得说的话,不过怕的东府里王爷不容你久住在外,我不放心才问你一声,你反用这话来怄我。”五官道:“我出京的时候已禀明王爷,一时不能回去。他老人家也晓得,我出来是不回去的了。”
又说到郑林的话,伯青点头道:“这郑家的行为,使人可敬。据你说来,却是一个英雄。好在如今在田已调了南河,明日等他到了南京,我亲自去拜托他提拔郑林。他又非外人,可以不用小儒的信。”
小儒亦与梅仙说些闲话,见伯青、五官两人唧唧咕咕的说笑。
不了,便笑说道:“你们也好谈完了,不要一边亲热一边冷落,分明现出两样情形来,叫人心里受不得。”五官听了,一笑走开。梅仙红着脸道:“你也打趣我,你要嘲笑他们,何苦借我踏一脚呢?”伯青也笑着走拢来,即告诉小儒,五官在路遇着郑林的话。小儒亦叹赏不绝道:“此人真是个血性男子,凡有血性者,遇事必能果敢,不避艰险。在田若收之麾下,定得其力,不独专为报答私恩上起见。改日在田到此,伯青倒要记着说声。”
说话间,已摆上酒来,大众入座。小儒早巳吩咐,是来道喜禀见的,一概回复登簿容谢。众人即脱去大衣,换了便服,传杯畅饮。席间,五官言及田文海,如何被刘蕴冤魂捉去。伯青说及柏成,如何勾通船户,盗窃自己衣物,现在犯了案,永远囚禁。小儒道:“足见事事皆有天理,若没了报应,世间的恶人更要多作威福呢。”
伯青又想起小怜的事来,忙与小儒商议道:“前日我问过爱卿,他虽没有话,看他的意思已经应允。我正筹划没有妥当人送往山东,不若叫他随着你同行。况且嫂夫人此次也要入京,沿途更有照应。”小倘道:“这却是一举两便,明儿可叫他搬到我衙门里来罢,内子也很欢喜他们,免得临时行色匆匆。爱卿没有走过旱道,必至丢了这件,忘了那件的。若搬到我这里来,白有人照应着,不要他费半点儿心。”伯青喜道:“那可不是更好了,我明儿即去通知爱卿。”众人饮到薄暮时分方散。伯青约五官到他府里去住,比在小臞家早晚见面,便当的多呢。五官答应着,说定后天一准搬移过来。
次日,郑林来会五官,即带了他去见伯青。又叫郑林备了手本,到总督辕门上求见。小儒因昨日五官说郑林如何英勇,即命传见,很问了多少话。叫他停两日,“待云人人交卸过抚篆,来接南河的印,那时你再归标,云人人也是极爱人材的。人凡居官的人,无论尊卑,文职以治民为务,武弁以练兵为先,结实做去,不遗余力,朝廷白有升赏,上司自然器重”。郑林连声应是,告退下来。专守云河帅到此,再去谒见。
隔了一日,小怜搬进衙门,方夫人叫他在上房歇下。小儒连日忙着结算交代,及未完事件,只候程公来接过手,方可起程进京。
伯青白接了五官同住,和他终日谈说些故事,梅仙又常进府。伯青倒把想念慧珠的心,丢下了一半。这日;正坐书房与梅仙、五官闲话,连儿来回道:“云大人由苏州到了,此时已往总督衙门内去拜会。大约少停即到我们府里。”伯背闻说,忙叫连儿再去打听。未知伯青见着从龙有何话说,且待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讦阴私设谋等蜂虿得贵子佳兆叶熊罴话说云从龙奉到恩命,调补漕河总督。过了一日,新任苏抚已至,从龙交卸了抚篆,即收拾携眷往南河来。先打发陈仁寿夫妇回转南京,方随后缓缓的登程。一路迎送,不须细说。
这日,早抵南京,上岸来拜小儒、伯青等人。伯青即说到郑林一事,托他照应。从龙道:“你们保举的人自然不错,他又待五官有此一番好处,我理应破格成全。明儿可着他先来见我,好量材使用。”又问慧珠近来如何?伯青道:“再不要提他了。”便将慧珠矢志修行的话,说了一遍。从龙摇头道:“我不意畹秀竞如此大改性情,平日他和人淡淡是有的,也不致忽然绝决到这般地步。没是伯青不留心,说出什么无意话儿,冷了他的心了。”伯青道:“真正要冤屈煞人,我那里还敢得罪他,况我与畹秀忝在知己,即是无心说错了话儿,他也不能记憎我,而且我并没有说错什么。此时求他同我好好说句话儿总难,他的隐情心事,我也猜摸不透,惟有听之而已。你如不信,明日背地里问着小儒就知道了。”从龙见伯青说着火有凄然之态,亦不便再往下问,即用别话岔开。说了半会,作辞回船。
次早,郑林得信,忙来叩谒。从龙见他一表非凡,是个英雄气概,大加赏识。问及家世,先代皆是武职出身,颇有勋劳,便命他随行听候差遣。郑林拜谢退出,白去料理不提。
小儒早同方夫人计议,备帖去请程婉容与小凤过来盘桓,又请了伯青夫人江素馨与小怜陪客。他们皆是旧时姊妹,见了面悲喜交集,各叙阔别。小凤问及慧珠,小怜将前后细情说了。小凤道:“我来时犹欲去见他,劝说一番。现在闻你所说,他竟是丝毫不可移动。纵去劝说也是无益,徒然惹他烦恼,我也不去见他了。好在他已将我们昔日的姊妹付之度外,我不去,他想也不恼。”
小怜道:“我看姐姐不去的很是,见着了空被他奚落一阵,倒犯不着。犹记我搬到这里来,去见他作辞,又借着别的话劝了他几句。他反生起气来,说:『你们是有福的人,所以总得了好处。我是生成薄命,只合念佛涌经,修修来世。从此你们只当我没了罢。』说罢,他即走了开去。姐姐你想想看,他也不顾人下不去,就冲口说出这些话来。你若去见他,说的好便罢,说的不好,引出他多少的牢骚来。故而我劝你不去的为是。”方夫人亦叹息道:“聂大姑娘为人甚好,相貌既俊丽,谈吐又文雅。前年在我家里住了多时,临去尚依依不舍。怎生忽然变出冷面冷心不情的性格来?真正一个人中道会变的。”至晚席散,各回府笫。
次日,江素馨也请了众位夫人,到他府里宴会了一日。其余一概辞谢。从龙又往小儒、伯青等处作辞,即收拾起身,叫郑林带着家小随行。五官直送出十里以外,还是郑林再三止住,方珍重一番而别。
人众不日到了淮城,二郎出城迎接,留从龙等在署款待。小黛也请程婉容、蒋小风过去。隔了一日,从龙辞别二郎,去赴新任。管下各文武,早远远来接进了公馆。然后择吉接篆,所有专折谢恩及一切应行公事,无须赘说。
郑林先安顿家小住下,即料理归标,在辕听差。却好漕标中军守备以丁艰出缺,因漕河事务均归从龙统辖,两营中军,便命郑林一人暂行兼理。当时即有漕河两营文武,来与郑林联络,又见他是河帅亲信人员,惟恐趋承不及。郑林却一尘不染,悉秉至公。从龙分外宠任,凡上等美差皆委他去办理。又于冬令例保案内密折单保,免补守备,以都司升用。遂实授了漕标中军兼管河务。郑林即写了信,禀知他岳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陈小儒待程公来省接了印,便打点登程,又带了仁寿夫妇与小怜同行。伯青等人,亦忙着纷纷饯送。五官写了禀启,托小儒带呈东府里王爷,无非仍说“外面各事没有清楚,急切尚不得回来,请王爷不用挂念”。小儒今番是擢升内用的大员,沿途迎送更多。
一日,已至从龙境界,见了面即商议将玉梅留下暂住,俟仁寿过了朝考,或留京或放差,再来接取家眷,没似我上午带着家眷去会试,巴巴的到了京,不上两月又仍然出来,人既吃辛苦,又多费往返使用”。从龙应允,即留下玉梅。
来日小儒作辞,由王营陆路入京,又特地绕道兖州,送了小怜过去。汉槎即亲往小儒公寓内,再三称谢。祝琼珍见小怜已至,其为欢喜,忙收拾出一进房屋让小怜居住,当派了四名丫头给他使唤,又赶着他叫妹妹。小怜见琼珍如此优容,更外敬谨侍奉。琼珍拣了吉日,代小怜开脸上头,命内外人等俱以奶奶相称。自是小怜得了栖身所在,颇为相安。
小儒在兖州住了一日,仍取路趱赶入都,一路无话。已至京城,先赁定公馆,安置家小人等。便预备陛见,赴吏部衙门接任,又去拜会了在京诸同年世好。从此即小心勤慎,以供厥职。
话分两头。单说云从龙在河督任上,不足两月,将漕河两营一应积弊陋规,人为整顿裁汰。所有庸劣各员,尽行参褫。不时传了郑林入内,当面吩咐在外暗中访察,作自己一名耳目,又命严约两营兵丁,不许滋事扰民。真乃吏治民安,一方称颂。
这日,正在签押房阅看公件。忽见家丁来回道:“淮安府知府冯宝来见,并有要话面禀。”从龙听了,暗想道:“楚卿非我属下,今特来禀见,其中定有别故。”忙叫人将文卷收过,吩咐请见。二郎进来,见从龙请安。从龙略问淮城近日风俗,即问二郎来意。二郎欠身道:“请人人命左右暂退,卑府有机密事件面申。”从龙起身道:“既然机密,外间耳目逼近,到里面去坐罢。”便邀着二郎至内书房,命伺候的人一概不许进来。又让二郎宽了大衣,对面坐下。
他们原是至好,因名分有了尊卑,外面不得不拘体格,私见的时节,仍似当日嘲笑戏谑,无所不至。从龙因二郎说得如此郑重,很不放心。才入了座,即伺:“究竟是什么事?这样蝎蝎螫螫的。想是在淮城又闹下乱子来了,快说出来,好大家设法。”二郎笑道:“不劳你关心,你倒有意咒我闹乱子。然而这件事闹出来,也非寻常。去岁山阳县闹漕一案,皆因鲁鹏不善办理,苛收了众花户,触怒本城绅耆,联名具禀到我衙门。我即委派委员查访属实,不得不详,是你与小儒列衔奏参出去。鲁鹏得了信,即赶着寄信进京与鲁道同,在内做了手脚,只从轻议了个革职留任酌处分。若依你的意见,因他袒庇田文海,难为了五官,还要行文确查,再行参办。我即寄信你们说,人贵悔过,如今他革职,也知道利害,凡事不似从前狂妄,断不敢复萌故态。不如姑宽着他,以观后效。若一定要办倒了他,他这微末前程亦非容易得来的。好在五官现今安然无事,亦没有过于难为着。这么看起来,我尚有恩于他。那知小人心胸却最险毒,不记人的好处,只记人的坏处。就是我详参了他,亦系因公起见,是他自取其咎。我若不详,我即有了处分。不意今年三月间,他又密信与他老于,说我乃原任宛平县冯炳的儿子,本籍常州,目下冒入大兴县籍,反在本省江苏为官。鲁道同正恨我去年详办鲁鹏,见了这封密信,即揭参-上去。现在奉旨着两江总督查明覆奏,毋得隐混。昨儿令岳已行下文来,凋我上剩我想这事倒被他踹住过儿了,却很有些棘手。偏偏你又升到南河来,小儒又内用了,不然也好代我扛着一肩。前儿我已写信与小儒,托他在内粉饰。究竞具权操之于外,令岳那边我又没伺候过,必然据实覆奏。我的官丢了,却不位什么,若被姓鲁的扳倒,非独难以对人,亦落他人笑话。意在烦你写封切实禀启,绐我带呈令岳,求他弥缝。况且还有一条可以辩白的情由,我有一支共高祖的远族,久住在京,已入了大兴县籍。惟有借说与他嫡派,方可无碍。”
从龙听了,咂嘴道:“这件事很有些棘手,若照父子异籍的办去,即是个欺君之罪,你却当受不祝当日你怎么忽然要捐冒大兴县籍,真令人不解。此事原难以怪你,只说捐名郎中分部行走,不过因伯青等人都在京中,大家可以常聚在一处,却没有想到恰恰放在本省来。你却锚在简放之时,若申明原籍常州,另谪改掣,即没有事了。你果真有房远支是大兴县籍,尚可设法补救。我即写信至家岳处,将你实在原巾不妨明白直说,你再具禀详诉上去。家岳亦是个爱才的人,又晓得你与我们至好,不能不曲为成全。到了南京,再求江相去关说一声,你是江老门生,他也不好拒绝不问,就是家岳,亦不便过于拂了江老情面。况又有小儒在内暗中撕掳,可保无大关碍。若说一点处分不得,是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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