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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日期:2018-10-04
摘要: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道:“只要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缠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徐子陵心想这可能性看来很大,宋智是头老狐狸,寇仲在算他,他也在算寇仲,而宋玉致则变成他们的一棋子。
  沉声问道:“你真是一点都不欢喜寇仲吗?”
  宋玉致叹了一口气,坦然道:“若真对他没有半分好感,我现在就不用这么烦恼。假若我对他没有感情,为了家族的利益,我反不会拒绝他,因为知道无论在甚么情况下,我都不会为他伤心。可是我现在却很害怕,你明白我的感受吗?”
  徐子陵深切体会到她矛盾的心情;既爱且恨,更兼是不服气。
  无论如何,寇仲已在某一程度上伤害了她。
  宋玉致忽地慵倦地伸了个懒腰,微笑道:“话说完了,心舒服多哩!徐子陵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不会助纣为虐,或者你能成为我的救星也说不定。”
  甜甜一笑,轻松地走了。
  剩下徐子陵一个人在船尾发呆,思量她最后那句话的深意。
  徐子陵在寇仲房门轻敲一下,寇仲应道:“小陵吗?进来吧!”
  徐子陵知道云玉真不在房内,放心推门入内,寇仲早扑了过来,喜出望外地搂着他肩头,笑道:“我蹩得都不知多么辛苦呢?去问你又怕你会给脸色我看。嘻!究竟她是否移情别恋,看中了你,哈!一世人两兄弟,若我真不幸而言中,仲少我就忍痛让爱,以后才设法弥补这道心之伤痕吧!”
  徐子陵苦笑道:“宋玉致法眼无差,早看出你这小子只是利用她,而不是真爱上她。”
  寇仲愕然道:“她倒比我想象的厉害。看来此役我是输多赢少,早知刚才索性把美人儿师父留下来,今夜就不愁寂寞了。唉!不要认真,我只是在说笑,好减轻心中的痛苦。”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倒懂见风使尽帆之道,你根本就没有甚么感觉。最痛苦的那个是我,一边是好兄弟,一边是个好女子;我的好兄弟却要去骗那好女子的感情,而我只能以暗示的方式鼓励她不要被骗。”
  寇仲放开搭着他肩膊的手,失声道:“甚么?那我岂不是又要失恋?快拿酒来!”
  徐子陵颓然坐下,摇头叹道:“不要装模作样了。你若再以这种会伤害人家的手段去争天下,我便要离开你!”
  寇仲在几子另一边坐下,赔笑道:“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我保证不会伤害她,不过说也没用,现在此事宣告完蛋,满意了吧!”
  徐子陵沉吟片晌,缓缓道:“男女间的事,一旦开了头,就谁都肯定不了将如何结局,我身为你的好友兼兄弟,怎都要忠告你一句,感情比剑更锋利,且两边都是锋刃,你要好自为之。”
  寇仲肃容道:“我会记住你的忠告,绝不会在这方面行差踏错。现在我就去向宋玉致宣布取消婚约,使她不用再担心。”
  言罢推门去了,剩下徐子陵一个人在苦笑。
  【卷八 第六章 爱恨难分】
  卷八 第六章 爱恨难分
  寇仲拍了宋玉致的房门,问道:“可以进来说两句话吗?”
  宋玉致应道:“若只是两句话就可以。”
  寇仲叹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内一片暗黑,惟只月色从舱窗斜斜映入没有灯火的室内,刚好把独坐椅上的宋玉致笼罩在淡淡的金黄色光里。
  这美女乌黑的秀发垂了下来,自由写意地散垂在香肩处,眼睛像一对又深又明亮的宝石,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寇仲心神剧震,首次发觉她女性化一面的气质和外表,绝不逊色于李秀宁。
  宋玉致有点不耐烦地道:“你不是有两句话说吗?说完便给我滚出去。”
  寇仲苦笑道:“我今趟来是向宋小姐认错和取消婚约之议的。以后寇仲也不敢对宋小姐有何妄想了。”
  说完便要离开。
  宋玉致一呆道:“给我滚回来!”
  寇仲的手已拿着门环,闻言凝止不动,背着她苦涩地道:“是我不好,不该把‘杨公宝库’和小姐的终生大事连在一起说,弄得像宗交易似的。”
  宋玉致默然半晌后轻轻道:“坐下再说好吗?”
  寇仲摇头叹道:“现在我只想一个人躲起来好好思索,这些日子来我满脑子都是如何去与人争雄斗胜,其他事都给忽略了,我真要反省一下。”
  宋玉致秀眉扬起,有些按捺不住的道:“你这小子给本姑娘坐下再说,若你这么溜了,人家会恨你一世的。”
  寇仲旋风般转过身来,奇道:“你不是早把我恨透了吗?难道那是假的吗?”
  宋玉致避开他锐利的眼神,垂首道:“刚才你进来时,为何像个呆子般瞧着人家。”
  寇仲移到她座前,单膝脆下,右手抓着扶手,叹道:“因为我忽然发觉玉致你竟是这么动人心弦,令我不由自主地生出爱慕之心,从而反省到自己的诸般不对。”
  宋玉致避无可避的与他在气息可闻的距离间对视着,勾起那天给他压在地上的情景,芳心暗颤道:“你先起来坐到旁边去好吗?”
  寇仲出奇地合作,坐好时宋玉致低声道:“你究竟想怎样呢?”
  寇仲抓头道:“宋小姐是指哪方面呢?”
  宋玉致回复冷静,淡淡道:“当然是指争霸天下,究竟是为了甚么?”
  寇仲一对眼睛立时亮了起来,点头道:“宋小姐是第一个向我提出这问题的人,即使小陵也没有兴趣想知道。”
  顿了顿肃容道:“我出身市井,深切体会到当施政者仁义全失时,老百姓的生活是多么凄惨和痛苦。唉!起始时我只是想加入其中最有理想和前途的义军,岂知所遇到的像杜伏威、李密之辈,无不是唯利是图,心狠手辣的强徒,若让他们当上了皇帝,绝不会是好事。而且既然他们可争天下,我寇仲为何不可以?人最紧要是有志气。”
  又叹了一口气道:“问题是我亦看出要争天下,绝不能空谈仁义,让仁义处处绑手绑脚。于是在宋小姐眼中,就变成一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嘿!事实上我只是想一举两得吧!”
  宋玉致沉吟不语。
  寇仲长身而起,伸了个姿态夸张的懒腰后,道:“我要回房了!嘻!把话说出来后,整个人都舒服多哩。”
  宋玉致柔声道:“寇仲你知道吗?爹和二叔绝不会把我嫁给你这种出身的人的,你在耍手段,他们也在耍手段。”
  寇仲失声道:“甚么?”
  宋玉致盈盈而起,移到他身前,凝视着他道:“你为何不问爹把我许配了给谁呢?是否不屑一问,还是毫不在乎?”
  寇仲尴尬地道:“我是有点不敢问。”
  宋玉致淡淡道:“纵使你问,二叔也不会说出来,我的未来夫家就是李密的独子李天凡。这婚事是一年前才订下的。只要李密攻克洛阳,我便要嫁入李家,明白吗?”
  寇仲听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宋玉致伸出玉手,在他脸颊抚了一把,微笑道:“寇公子回房休息吧!争天下绝不会是简单的一回事,但我真的希望你能成功。”
  徐子陵弹熄了油灯,拉开房门,待要离开,心中仍在思量寇仲刚才似真似假的反省和忏悔,忧喜不定,心神恍惚时,香风迎面袭来。
  他自然而然往后退开,哪知一个火辣的娇躯已纵体入怀,纤手缠上他的颈项,香唇封上他的嘴儿。
  徐子陵这才惊醒过来,抓着对方的香肩,把她轻轻推开少许,俊脸通红道:“是我!”
  云玉真娇躯剧颤,猛地退后,玉颊霞烧。
  徐子陵回复潇洒自然,微笑道:“这会是我一段香艳美丽的回忆。”说罢径自回房去了。
  ※
  船抵巴陵,萧铣亲自出城相迎,同来的还有其他另一大将左路元帅张绣。此人个子矮矮的,头颅却特别巨大,头发蓬乱,但目光却是冷静锐利得能洞察别人肺腑,给他凝视时颇有点给他以目光审问的味儿。香玉山先前所言,他的武功比右路元帅董景珍更要高明,仅在萧铣之下。
  欢迎队伍当然少不了素素,见到夫君和两个兄弟无恙归来,又立下大功,自是喜翻了心头。
  更令寇仲和徐子陵心花怒放的是段玉成、包志复、石介和麻贵都来了。
  这四个小子浑身伤痕,原来途中屡遇毛贼截劫,但此刻都精神奕奕,显是武技因磨练而大有长进。
  萧铣对两人自是摆出感激倚重、礼贤下士的态度,对宋玉致更特别礼待,当然是想到与宋阀联手的种种好处。
  当晚萧铣设宴庆祝,席间对两人赞不绝口。
  宴后宋玉致留下与萧铣密话,他们则回到香玉山的将军府去。
  途中素素提醒他们曾许下的承诺,这几天定要陪她游山玩水。
  两人对她眷恋甚深,待她若如傅君婥,自是高兴地答应。
  回到府中,三姐弟在府内园亭畅叙离情,言笑甚欢时,香玉山神色匆匆的来了,坐下道:“铁骑会已分裂成三股人,一股投向林士宏,一股依附沈法兴,剩下的却誓要为任少名复仇,由恶僧和艳尼率领。”
  素素花容失色道:“那怎办才好?”
  徐子陵不悦地瞪了香玉山一眼,怪他令素素受惊。
  寇仲讶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香玉山先对徐子陵歉然赔笑,又转向了素素,才道:“铁骑会品流复杂,良莠不齐。一向对该与何方结盟都有不同意见。只因慑于任少名的威权,才似像万众一心,任少名大树既倒,下面的猢狲自是四分五裂了。”
  寇仲欣然道:“这对南方该是好事,铁骑会只是一群有组织的大贼,若让他们得势,首先遭殃的就是平民和百姓。”
  徐子陵少有听到他开口为国,闭口为民的口吻,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香玉山道:“任少名死去的消息,现时仍只限于南方,但已惹起了很大的混乱,待得传到北方时,谁都不知会再引起甚么后果。”
  寇仲忽问道:“你们和李密的关系是怎样的呢?”
  香玉山道:“以前由于我们为杨广办事,与李密可说处于对立状态,故关系一向不好。但亦未有正面冲突过,所以关系处于很微妙的状态下。为何忽然问起这问题呢?”
  这时云玉真来了,寇仲扯开话题,没有回答香玉山。
  那晚宋玉致很夜才回来,众人早已睡熟。翌晨寇仲和徐子陵陪素素去逛,她仍未起床,到众人回府时,才知她悄悄离开了。
  晚饭后,寇仲、徐子陵跟段玉成四人商量了北上的路线后,返房休息。
  寇仲尾随徐子陵回房,邀功的道:“陵少!今趟算我听你的话吧!昨夜亲口向宋玉致取消婚事,今早她便不告而别了。”
  徐子陵奇道:“你好像对她离开没有半点不愉快的感觉。”
  寇仲颓然坐下,看看站在床边,一副准备上床高卧的样子的徐子陵,苦笑道:“若说没受打击就是骗你的。不过眼前这么多头痛的事,那容我有余暇去自寻烦恼。女孩子就像蝴蝶,要飞便让她飞走吧!嗯!我们不但没有青楼运,还没有美女运,个个美女都像和我们有十冤九仇似的。”
  徐子陵掀起帷帐,在床沿坐下,闻言心中一痛,想起傅君婥和贞嫂,前者香魂已渺,后者不知所踪,不禁黯然神伤。
  现在只剩下最亲近的素姐,而她的幸福,却是由香玉山决定,人生真是如此无可奈何吗?
  寇仲沉吟道:“今趟北上,会是最凶险的一段旅程,我们的敌人多得连自己都弄不清楚。”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由明天开始,我们要对段玉成他们施以最严格的训练,令他们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寇仲点头道:“我们该在这留多少天呢?若太早离开,素姐定会怪我们的。”
  徐子陵道:“我们就多陪素姐十天吧!顺带也可训练玉成他们。”
  寇仲同意道:“就依你的话。”
  徐子陵问道:“美人儿师父方面又怎样呢?”
  寇仲道:“她当然想随我们北上,可是她自己那档子事谁给她料理。”
  旋又压低声音道:“香小子却私下告诉我她是约了独孤策,所以才不肯离开巴陵,要这女人专心待一个男人,恐怕比摘取天上的明月更困难。”
  徐子陵皱眉道:“香小子为何会把这种事告诉你?这并不像他的作风。”
  寇仲冷哼道:“当然是奉了萧铣那老狐狸的命令,设法破坏我和美人儿师父的关系,现在海沙帮受挫甚重,剩下的就只巨鲲帮、水龙帮和大江帮,对萧铣来说,美人儿师父比我们重要多了。”
  徐子陵沉声道:“刚才我方警告了香小子,假设素姐有半丝不开心,我唯他是问。”
  寇仲笑道:“给个天他作胆,都不敢欺负素姐,唉!到现在我仍不明白素姐为何肯嫁给他。”
  徐子陵吁出一口气道:“现在谈这个问题再没有任何意义。”
  顿了顿道:“知否为何我要留下十天那么久呢?你虽然答应,但我却知你只是无可奈何吧。”
  寇仲愕然道:“这个我真没想过。只认为陪素姐乃目下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只要和她一起,我整个人就会轻松适意。”
  徐子陵歉然道:“是我想歪了,照我看恶僧艳尼等凶人必会来寻我们的晦气,若能狠狠重创他们之后才上路,我们的旅途会顺利多呢!”
  寇仲皱眉道:“这处是巴陵帮的地头,他们敢来撒野吗?”
  徐子陵微笑道:“我们在他们的地头击杀任少名,他们自然要在我们的地头杀死我们,方能显出威风。所以他们除非不来,否则必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最大的杀伤和破坏。”
  寇仲剑眉扬起,冷笑道:“所以他们必会派人来先踩盘子探消息,假若我们能缀上这些先头部队,便可在他们发动之前予他们迎头痛击,哼!”
  徐子陵淡淡笑道:“若我是他们,就会趁我们和素姐出游时下手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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