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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日期:2018-10-04
摘要: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道:“只要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缠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寇仲道:“假设你是呼延金,来到这里只找到一辆空马车和三匹马儿,会怎么想呢?”
  徐子陵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使的是疑兵惑敌之计,令呼延金以为他们弃下车马逃去。摇头道:“就算战死,我绝不会舍下马儿的。”
  寇仲道:“它们是三匹第一流的骏骥,呼延金会将它们据为已有,那我们就可待老跋醒来后,再把马儿要回来,顺便斩下呼延金的狗头向大小姐交差。”
  人声火光由远而近,直冲他们所在的密林缓缓走来,今次看来应是避无可避。
  徐子陵叹道:“若呼延金老羞成怒,杀掉三匹马儿泄愤,我们岂非后悔莫及。”
  寇仲搂他肩头道:“陵少先答我一个问题,假如我们出手硬拼,有多少成胜算?”
  徐子陵没好气道:“当然是力战身死的结果。”
  寇仲道:“这就是啦,我以寇仲之名作担保,如呼延金下毒手杀害我们的宝贝马儿,我们就立即反击,直至干掉那呼延金为马儿报仇后才逃走。无论成功失败,总算对老跋有个交待,即使不幸战死,由于呼延金并不晓得老跋的存在,他老哥说不定可逃过此劫,日后为我们雪此仇辱。”
  敌人已来到密林边缘处。徐子陵终被打动,道:“好!就依你之言。”
  两人付诸行动,拣得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以野麻布在近树顶处匆匆扎起摇篮般的吊床,再以麻布作担架,将跋锋寒送上吊床,刚藏好身子,敌人叫嚷声起,发现马车。
  片刻后树下周围火光处处,数也数不清有多少个人。
  两个瞧得头皮发麻,若没有跋锋寒,他们突围逃走是游刃有余,力拼则必死无疑,顶多只能望找得呼延金陪葬。不过此人既能横行大草原,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仍未伏诛,本身当然是武技强横,手下亦当有能人高手。
  叫嚷声忽然收敛。
  十多骑急驰而至,至马车停处而止。
  一阵尖锐难听的声音说了一番他们听不懂的契丹话后,完全出乎两人料外以汉语道:“梁公子!你说此事是奇怪,这三匹均为上等战马,这两个小子为何舍下马儿走呢?照我看有这三匹马儿至少可多跑百来里路。”
  另两人有点耳熟的年轻男子声音回答道:“他两人中原多次被人围攻,都是凭轻功逸走,我猜他们是怕留下蹄痕,故弃马不用?呼延大帅以为如何?”
  呼延金咬牙切齿道:“我操他们的十八代祖宗,任他们逃到天脚底,亦要追上去将他们碎尸万段。”
  寇仲握上井中月刀柄,只要呼延金下令杀马,立即扑下去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那梁公子冷笑道:“在塞外他们人生路不熟,能逃到哪里去?就算大帅肯放过他们,深末桓夫妇和别勒古纳台亦绝不容他们把五彩石送去给拜紫亭。更何况窟哥亦在广征勇士,务令他们不能活着回中原去。我们只需全速赶到草原区,任他们的腿如何快,在长途拼力下必要输给马腿。”
  寇仲虎躯微震,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是梁师都的犬子梁舜明。”
  徐子陵为之愕然。
  他们与梁舜明只有一面之缘,却闹得很不愉快。当时他们只是两个初窥武道的无名小卒,在被杜伏威胁持的情况下,遇上梁舜明与卢陵沈家的人结伴同行。
  照道理梁师都是颉利的走狗,契丹则希望扩展势力,梁舜明和呼延金没道理会走在一道,然事实如此,其中该有他们不明白的因由。
  呼延金枭笑起来,充满冷酷残忍的意味,道:“好!我们就看这两个狡猾胆怯的小子能逃多远。”
  又道:“这三匹战利品,就送公子一匹如何。”
  梁舜明连忙道谢。
  两人松一口气,晓得呼延金不会杀害马儿泄愤。
  呼延金以契丹话发下连串命令,号角声闪起,敌人迅速离开。
  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躺在身旁吊床上的跋锋寒关心的瞧去,同时狂喜。
  跋锋寒两眼张开,射出前所未见的异芒,嘴角逸出一丝冷酷而充满杀机的笑意。
  换日大法,终能偷天换日般从死神手上把他抢救回来,且功力尤胜从前。
  【卷四十 第五章 火烧长蛇】
  卷四十 第五章 火烧长蛇
  三人伏在丘陵区东端边缘的树林内,遥观呼延金的营地,在阳光反照下,营帐向阳的—方被染上红霞,另一面在草原上拖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有种难以说出来的凄迷之美,也格外显得温柔,只可惜这些营帐的主人却是视打杀抢掠为家常便饭,泯灭人性的马贼。
  寇仲的心情因跋锋寒死而复生,功力尽复转为欢畅。更回夏自信,微笑道:“营地只有四、五百人,其他人该是劳师动众地遍踏草原搜索我们,真的可笑至极。”
  跋锋寒答非所问的淡淡道:“我败啦!哈!我终尝过真正的败仗。”
  徐子陵微笑道:“没有此败,你将永远胜不过毕玄,此人武功之高,已达夺天地造化的登峰造极境界,我们三人虽各有一拼之力,但最终亦必败无疑,可作定论。记得那趟你差点给曲傲夺命,而那正是你能击败曲傲的契机。曲傲错在没能把你杀死,毕玄亦犯下同一错误。”
  跋锋寒叹道:“死而复生的滋味确令人深刻难忘,现在我可置生死于道外,因为我已看过死亡的真面目。现在我旧有的武功底子因换日大法而演化成新功法,就名之为‘偷天大法’,斩玄剑亦易名作‘偷天剑’,代表一个全新的我。”
  寇仲喜道:“偷天当然比斩玄好得多,把马儿抢回后,我们过两招瞧瞧,看你的剑法如何偷天换日。”
  跋锋寒冷哼道:“何用待至取回骏马后,待会儿我跋锋寒斩下呼延金的臭头时,你将可亲眼目睹小弟的新变化。”
  寇仲一把搂紧跋锋寒肩头激动的道:“只看你惨败后信心竟比以前有过之无不及,便知老哥的偷天剑法非同小可。不过信心归信心,你若要强攻入营,仍须三思。”
  跋锋寒微笑道:“陵少怎么说?”
  徐子陵耸肩道:“不能力胜,就要智取。把没可能的变成可能,都是脑袋想出来的。”
  寇仲欣然道:“既然陵少也赞成来场屠营,小弟怎不奉陪。今仗就由老跋发号施令,我们两个当他的马前卒。”
  跋锋寒忽然岔开道:“毕玄晓得我竟死不去,对他的信心会造成怎样的打击呢?”
  他们正守待黑夜的来临,以便更成功避过放哨的守卫,潜至敌营近处。故心情极佳,且有闲暇,不由谈兴大发。
  徐子陵道:“他将无法把握和明白为何你不但死不去,且功力倍进,势将在他圆通的心灵种下失败的种子,就像石之轩的不死印法,再非没有破绽。”
  寇仲赞赏道:“说得透澈,所以我们必须把老跋练成偷天大法一事绝对保密,不可让第四个人晓得。”
  跋锋寒道:“给我一年时间,我必可雪此恨。”
  接着目光扫过营地,道:“呼延金再非—般马贼,而是因抢掠不断壮大,成为能在大草原上举足轻重的武装部落。趁此良机,我们顺手把他们歼灭,正可除—大患。只要杀死呼延金,下面的人将谁也不服谁,必闹至四分五裂,—蹶不振。其他受尽欺凌的民族,会群起攻之。”
  寇仲虎目精芒电闪,道:“如何下手?”
  跋锋寒道:“只要找到三匹马儿,就是呼延金的帅帐所在,呼延金生性狡猾多疑,不会像颉利般让人一眼就察知他的营帐在哪个位置。”
  徐子陵头痛道:“这里有二百多个营帐,约二十个一组,每组间有过千步的距离,摆成长蛇形的阵势,深合兵法,我们如何能沙中淘金般找得三匹马儿,探出呼延金主帐所在?”
  跋锋寒微笑道:“看我的!”嘬气发出夜枭般的呜叫,远传过去,吓得两人一跳。
  马嘶传来,三人循声瞧去,只见左端第三组营帐中跋锋寒的爱马塔克拉玛干昂首而起,狂嘶回应。由于它被缚在营地旁的大群战马中间,不是昂首嘶叫,很难发现所在。
  两人提心吊胆地瞧着,见敌人并不在意后,寇仲道:“这一招真厉害,呼延金恐怕到阴曹地府后,仍不知我们为何能找到他。”
  徐子陵点头同意,若摸不清帅帐所在,凭他们三人之力,确是无从入手,现在整个形势登时变成另一个局面。
  寇仲忽又皱眉道:“呼延金对我们恨之入骨,会否按不下,亲身离营去搜索我们?”
  跋锋寒道:“正因深恨我们,他才要留在此处养精蓄锐,让马和人有机会好好休息。待手下发现我们踪影,以烟火或信鸽传回消息,他立刻可全速赶去。假若我们靠两条腿不停留地越过山区,逃到这边来,此时该累得走不动啦!”
  寇仲沉声道:“就让我三兄弟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保证他毕生难忘。”
  ※※※
  太阳终沉下去,黑夜笼罩大地,营地篝火处处,烤羊肉的香气飘送到这边来。
  跋锋寒道:“趁敌人忙于吃喝的当儿,我们先用箭除去外围放哨的几个小贼,但必须一箭致命,不让他发出声音,然后来个火烧长蛇营,把篝火烧红的柴枝火种投往营帐,尽量制造混乱,我们再混水摸鱼把呼延金干掉。”
  寇仲笑道:“你是否想重施故技?”
  跋锋寒欣然道:“以凿穿击分散,以快制慢,才能以少胜寡。记着不要贪心,只要抢回马儿,斩杀呼延金,便完成今战的目标。”
  寇仲笑道:“这还不算贪心吗?走吧!”
  ※※※
  “嗤”!
  弓弦轻响,两枝劲箭分别从灭日亡月两弓射出,横过草原,贯穿两敌咽喉,两人一声不响往后翻跌,倒在营地灯火外的暗黑中。
  三人扑将出来,展开身法,魅影般迅速往呼延金所在那组营帐潜去。
  呼延金的马贼把注意力全集中往平原一方去,这方的戒备只是虚应了事,且哪想得到被三人摸清虚实,又胆大包天至以三个人硬撼他们近千的军力。
  倏地跋锋寒加速前掠,二十多名在营旁烧烤进食马贼发觉有异时,偷天剑已至,近半人未及取得兵器,惨给跋锋寒斩杀,其他的亦给尾随而来的寇仲和徐子陵杀个气断身亡。
  营地内的马贼始惊觉被袭,仓促迎战。
  寇仲和跋锋寒毫不停留的杀进营地,徐子陵则取篝火烧成火炭的柴枝,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投掷敌营。
  不论跋锋寒或寇仲,因被呼延金把马儿抢去,都是一肚子怒气,见马贼蜂拥迎战,怎会留情,疾扑上去,见人就杀。
  寇仲厉喝道:“呼延金何在?滚出来受死!”
  一刀劈出,凌厉无匹不在话下,最要命是贯注上十成螺旋劲,领头的小头目连人带刀给他劈得离地往后抛掷,命陨当场。
  跋锋寒比以前更是势不可挡,偷天剑硬是挑开敌盾,顺势溯胸而入,再飞起一脚,踢得敌尸撞在后方拥上的敌人处,来援的敌人东倒西歪,阵脚大乱。
  但突然间前后左右全是凶悍的马贼,喊杀震天,剑斧纷往他们招呼侍候。人人双目血红,务要置两人死地。
  寇仲和跋锋寒却是夷然不惧,一刀一剑,所到之处伏尸遍地、染红嫩绿的春草。
  不断有营帐起火焚烧,徐子陵展开另一套战术,凭着提纵之术,一时跃上营帐顶借力,下一刻则来到另一篝火处,以脚挑起炭火投袭营帐,接又腾空而去,趁乱成一片的当儿,随处放火捣乱。务令敌人摸不清他所攻,故亦无所守。
  早前几个被放火的营帐熊熊燃烧,冒出大量浓烟随风飘散,弥漫营地所在的大片草原,予徐子陵极大行事的方便。他的破坏从一端蔓延往长蛇营阵的另一端,一时人喊马嘶,离帅帐较远的马贼还以为有大批敌人来施夜袭,竞相奔走,狼狈不堪。
  虽有另一批人追杀徐子陵,却全无截停他的办法。“蓬蓬”两声,两敌即应拳喷血倒地,徐子陵横闪至另—篝火处,火炭又像烟花般溅弹上夜空,往四周营地投去。
  烟屑时浓时薄,敌我难分下,寇仲和跋锋寒浑身浴血杀至帅帐所在处,模样虽骇人,但身染的鲜血大多来自敌人,本人只是些许皮肉之伤,他们功力高绝,又懂避重就轻,即使敌刃临身,亦不能造成严重的伤害。
  前方一声暴喝,呼延金的声音厉喝道:“你们敢情是活得不耐烦哩!”
  跋锋寒和寇仲立时大喜,前者喝道:“少帅取马!”
  他则人剑合一朝前疾冲,全不理会攻来的敌兵,所到处马贼东倒西跌,倏地一群人正面迎来,其中一人长发披肩,身披枣红色战袍,内穿战甲,腰束钢索,面容狰狞,正是契丹恶名最著的马贼头子呼延金,却不见梁师都之子梁舜明。
  “咣”!
  挡路的贼将施出硬架手法,砍中跋锋寒的长剑,却只挫退两步,显示出不凡的身手。
  杀到此处,尚是第一次有人能在硬碰硬挡下不受伤。
  两斧一枪,从左右侧杀至,令他无法对前面的顽强敌人施展杀手。
  身后更不知有多少件兵器朝他招呼。
  跋锋寒厉啸一声,腾身而起,顺势环视形势,整个营地全陷进火焰浓烟内,处处人奔马走。忙收摄心神,一落而下,向被拥在各贼将间的呼延金扑去。
  寇仲此时落在千里梦的无鞍马背上,爱马认得主人,跳蹄喜嘶。万里斑和塔克拉玛干分别被缚在两旁,井中月划出,割断三条系索,更不停留劈在一名攻过来的敌人长刀处,敌刀立断,胸口血光乍现,颓然倒地。
  寇仲趁此敌人主力被跋锋寒牵制住的良机,嘬唇吹哨,命万里斑和塔克拉玛干跟在千里梦后,一马当先地向另一边杀去,挡者披靡。
  此际浓烟掩眼之时,马贼发觉到他是敌非友,但井中月早迎头劈下。
  “锵”!
  呼延金的长枪绞击而上,堪堪架住跋锋寒的偷天剑,跋锋寒借力弹起,呼延金两旁立即腾起三名贼将,两刀一斧猛攻而至,使跋锋寒难再施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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