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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日期:2018-10-04
摘要: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道:“只要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缠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随之而入的是欧阳希夷、玲珑娇、可风道人、陈长林一众高手,还有王世充的两个儿子王玄应、王玄恕,以及大将张镇周和杨公卿。
  只看这阵势,便知是有要事商讨。
  众人分左右坐好后,变得寇仲居于左方首席,与右方第一席的欧阳希夷遥对,下首始是张镇周等人。
  王世充把替身唤起,向寇仲得意地道:“怎样?”
  寇仲点头道:“确能鱼目混珠,但在明晚那情况下嘛,嘿!”
  王世充知他有话要说,先命替身离开,欣然道:“现在全是自己人,有甚么话放心说吧!”
  王世充那一副酒色过度样子的大儿子王玄应得意地道:“这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年许前玄应从管州物色得此人回来,经我亲自指导训练,保证无人能够识破。”
  只看他唯恐怕别人不知此功归他的神情,便知此子难成大器。
  欧阳希夷皱眉道:“此人不懂武功,内行人只要看他举手投足,又或走多两步,立可看破非是世充兄本人。”
  王世充胸有成竹道:“若有人要来行刺我,最佳时机莫如在赴会途中,又或是返归的路上,范成他只需在车上作个样儿便成。”
  至此谁都知道王世充是绝不肯去冒这个险的。
  可风道人皱眉道:“今趟是要教敌人行刺成功,而世充兄则要佯作受伤,才可引得李密仓猝出兵。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范成轻易就给人宰掉,谁都会生疑的,此计怎成?”
  王世充欣然道:“这正是关键所在,以假作真后我将藏在马车暗格内,若敌人实力真个强大至可破车杀人,我便暴起发难。最好来的是晁公错又或尤楚红之辈,让我伤得其中一人后,再诈作力拼受伤,如此将更能令对方入信,当然尚需各位再加配合。”
  转向寇仲道:“寇小兄还有甚么话要说?”
  寇仲问道:“为何敌人不会在宴会中下手呢?”
  王玄应代答道:“这个道理很简单,荣凤祥今回尽邀各地前来洛阳的名人赴宴,到时高手如云,其中又不乏与我们有交情的。在这种情况下,公开挑战不会有问题,若要行刺暗算则变数太多,说不定闹个灰头土脸,吃不完兜着走。”
  寇仲心中暗叹,颓然道:“我没有话说了。”
  他本有满腹妙计,但见到王世充摆明不肯以身犯险,还有甚么话可以说的。
  ※※※
  徐子陵踏出方丈室的大门,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蒙蒙细雨刚开始从天上洒下来,远近不见人踪。
  净念禅院处处隐含禅机佛意。
  像自己本为他们的敌人,但他却丝毫觉察不到敌意。
  就像和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见不到师妃暄乃理所当然,可以得见才是出人意表。
  不过他为了心之所安,故仍要稍尽人事吧!
  他要的是能面对面与师妃暄解决和氏璧的问题。直到此刻,他仍不认为盗宝是坏事或错事,而只是有关争霸天下的手段。
  像和氏璧这种神物,惟有缘者居之。
  他缓步走下台阶,正要朝佛道的方向走去,心中忽生感应。
  就像有某种事物在等待着他的样子。
  环目四顾,方丈院左端有一片竹林。徐子陵想了想,便放步走去。
  来到近处,另一条石道在竹林间蜿蜒伸展,曲径通幽,在雨丝绵绵中,特别引人入胜。
  徐子陵沿道而行,拐了个弯后,整个空间倏地扩阔至无限,原来路尽处是山崖边沿,不但可俯瞰远近山野田畴,还可远眺座落东方地平尽处的洛阳城。
  漫天细雨下,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里,一身儒服男装的师妃暄正盈盈俏立崖沿,悠然神往的俯瞰着崖下伸展无尽的大地。
  徐子陵恭敬地朝她玉背施礼,诚恳地道:“小姐肯破例赐见,徐子陵感激不尽。”
  师妃暄轻轻叹一口气,伸出纤美的玉指,遥指远方的洛阳城,以充满悲国伤时的语调道:“自魏晋南北朝以还,洛阳屡成兵家争战之地,多次被毁倾颓,累得百姓流亡,中原萧条,千里无烟,饥寒流陨,相填沟壑。除此之外,徐兄可知我们尚损失了甚么呢?”
  徐子陵虽自负聪明才智,此刻只能茫然摇头。
  师妃暄像脑后长有眼睛,可看到他摇头的动作,淡然道:“洛阳之称,始见于战国文献《战国策》,内有‘苏秦过洛阳’之语。自此屡被选为都城,为我国文化经济的中心,北魏时只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
  徐子陵咋舌道:“竟有这么多?”
  师妃暄续道:“洛阳向为我国文化荟萃之处,只藏书便达七千车之多。且人杰地灵,历代名家辈出——蔡伦于此试制‘蔡侯纸’;张衡创制‘浑天仪’、‘候风仪’和‘地动仪’;马钧发明‘指南车’;王充作《论衡》;班固兄妹着《汉书》;陈寿撰《三国志》;《洛阳伽蓝记》和《水经注》均成书于此。洛阳城对我国的贡献,有何处可能比拟。”
  徐子陵听得肃然起敬。若非他有翻阅鲁妙子传给他的笔记卷,这时定要听得一脑子茫然。现下虽仍未能完全谙识,但至少亦知道师妃暄确是学究天人,博古通今。
  换了他和寇仲,无论对着洛阳城看多少遍,也不曾有师妃暄的感触和联想。
  她正为洛阳过去数百年的历史而伤怀。
  师妃暄悠然神往的道:“徐兄到过北市的新潭吗?”
  徐子陵暗忖自己来来去去都是洛河、天街和天津桥,或间中因事到过南城的里坊,却从未到过北市去。苦笑道:“尚未去过!”
  师妃暄道:“那么徐兄定要去见识一下这被称为天下舟船所集的地方,全盛时期大小船只可达万艘之数。”
  接着低吟道:“古今兴废事,还看洛阳城。”【校者按:化自司马光“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听着她若如天籁仙音的声线细诉洛阳的兴替盛衰,徐子陵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洛阳的图画,似乎千多年的历史,倏忽间闪过脑海,那感觉既悲怆又感人。
  雨点温柔地飘洒在他们身上。
  像师妃暄这种悲天悯人,有着菩萨大慈大悲心肠的超卓人物,他尚是首次遇上。
  忽然间,他彻底明白了师妃暄要找寻真命天子,以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的伟大情怀。
  【卷十六 第十二章 莫不有数】
  卷十六 第十二章 莫不有数
  欧阳希夷、可风道长与寇仲一道离开书斋。
  可风道长问寇仲道:“看寇小兄的神情,似乎不大欣赏尚书大人有关替身的安排。”
  寇仲苦笑道:“这证明了我道行尚浅,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可风道长微笑道:“人在年轻时,谁不是如此,我和希夷兄都是过来人。”
  欧阳希夷笑道:“像小兄弟的年纪时,我哪有这么本事。”
  可风道长道:“现在轮到我当值,希夷兄最好养足精神,这几天恶战难免。”
  言罢停步施礼。
  欧阳希夷与寇仲并肩朝大门走去,道:“世充兄的面子真大,竟请得动可风这等高手来助阵,可见他跟老君观关系不浅。”
  寇仲顺口问道:“老君观是甚么家派,为何有个这么古怪的名字。”
  欧阳希夷奇道:“你给人的感觉是神通广大,却竟然不知洛阳北邙山翠云峰顶的老君观,此实教人难以相信。”
  寇仲在门槛前停下来,瞧着雨粉飘飞的户外,从容道:“所以前辈至紧要多提点小子,我有时是很糊涂的。”
  欧阳希夷低声道:“我第一趟见你们时,便心中欢喜,觉得你们很合眼缘。不过昨晚收到你们被人在天津桥围攻的讯息,却是老夫力主不要妄动。一来是我相信你们定有脱身之法,另一个原因是这明显是个陷阱。”
  寇仲道:“小子怎会不晓得呢?”
  欧阳希夷道:“此事若我不说,你也定不会知道。而我特别要提起此事之意,皆因力主出战者正是可风,可见他对你颇有怜惜之心。”
  寇仲皱眉道:“以他的智慧,难道看不出这是精心布下的阴谋吗?”
  欧阳希夷道:“当时是谁都觉得有点不合情理,对付你们,独孤阀何需派出近千禁卫去封街截道,但却都没时间去想清楚整件事。幸好世充兄手下一个叫虚行之的幕僚私下提醒老夫,否则恐怕已中了敌人的奸计。”
  寇仲心中暗喜,虚行之果然是个人才,这么快便掌握到欧阳希夷是可以信任的人。
  欧阳希夷拍拍他肩头道:“现在老夫要回房打坐静修,今晚你若回来,可以来找老夫聊天喝酒。你懂下棋吗?”
  寇仲道:“只看别人下过。”
  欧阳希夷大笑道:“世事如棋,若我是棋场中的高手,你便是棋盘外的下棋高手,小心点。想要你项上头颅的人,横冲直撞都可碰上啊!”
  言罢欣然返回府内。
  寇仲也觉好笑。
  自己现在该下哪一步棋呢?
  跨过门槛,两旁侍卫肃立致敬,无不现出尊敬神色。
  寇仲自知已在洛阳建立了威名,问其中一人道:“小姐是坐车还是骑马走的?”
  那人冲口而出的答道:“小姐骑马走了。”
  寇仲心中大快,想象着董淑妮质问杨虚彦后这对狗男女知道中计的绝妙情景。
  杨虚彦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不似是肯屈居人下之徒。
  假若王世充跟李世民谈成交易,董淑妮将成为李渊的妃子。那杨虚彦岂非先吃了董王妃的头啖汤,这笔账该如何算?
  想到这里,寇仲顿时糊涂起来。
  ※※※
  徐子陵瞧着师妃暄那令天下男子倾心拜倒的动人背影,沉声道:“那晚在天津桥上,小姐是否根本没有受伤?”
  师妃暄终于缓缓转过娇躯,清丽无匹的玉容首次露出惊讶之色,仔细打量他半晌,柔声道:“徐兄是凭空猜想出来,抑是眼力高明至可看破我的地步?”
  徐子陵淡然自若道:“那纯粹是一种直觉。”
  师妃暄叹道:“那徐兄就真是具有慧根的人。不过我确受了点内伤,只不过绝非我装出来的那般严重,当我步下天津桥时,已完全复元过来。”
  顿了顿,露出个带点天真味儿的甜美笑容,秀眸深注的道:“徐兄知否妃暄为何要耍这种骗人的手段?”
  徐子陵因这罕有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态而心弦剧烈抖颤一下,瞬又平静下来,微笑道:“小姐是否想要婠婠上当呢?”
  她那对眸子胜比一泓秋水,于嫣然一笑中,动人至极点。
  师妃暄见徐子陵在她目光的迫视下,仍是那么飘逸潇洒,神态动作宛如发自天然,芳心更是讶异。
  换了以前所遇的男子,除侯希白外,在这种情况下,若非手足无措,便是心慌意乱,哪像此人般完全不受自己慑人心神的目光所影响。
  师妃暄淡雅清艳的玉容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浅笑,缓缓道:“没有人可以骗她,我要骗的只是你徐子陵。若非如此,妃暄便没有撤退的借口。”
  徐子陵终于招架不住,俊脸微红道:“小姐这番话确是出人意表,小姐难道认为我与和氏璧失窃的事真个无关吗?”
  师妃暄徐徐道:“刚好相反,打开始我便知和氏璧是你偷的。”
  徐子陵大惑不解道:“这教在下更不明白了,为何小姐要故意放过我呢?”
  师妃暄欣然道:“你终于肯承认是盗宝贼哩!”
  徐子陵苦笑道:“这正是我来拜见小姐的原因。甚么账都可算到我头上来。可是我却绝不会束手待毙,但也不会伤害寺内的任何人。”
  师妃暄泛起怜悯的神情,叹道:“《长生诀》虽令你步上一流高手之列,但仍差点火候。这里除妃暄外,了空大师亦稳有致你于死之能。徐兄可否告诉我,为何明知是送死,仍要来此?”
  徐子陵耸肩道:“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你们都是为万民尽心竭力,但本身又是不追求任何私利的人,使我感到欺骗你们是一种罪过。”
  师妃暄步步进逼道:“盗宝不是过错吗?为何徐兄却明知故犯。”
  徐子陵哑然笑道:“我想反问小姐一句。李世民会否因对手是个善者仁君,而放弃与他争地盘打天下呢?”
  师妃暄不但不以为忤,反饶有兴趣的道:“想不到徐兄竟是雄辩滔滔之士,言归正传,和氏璧究竟在哪里?”
  徐子陵颓然道:“坦白说,假若和氏璧在我手上,说不定我真会还给你,可惜和氏璧已完蛋了!”
  师妃暄玉容不见半丝波动,静静的注视他好半晌,最后娇叹道:“想不到千古以来,经过无数贤人圣士殚思竭虑都解不开的两个秘密,先是《长生诀》,接着是和氏璧,都给你们揭破了,这不是缘份是甚么呢?”
  徐子陵大讶道:“只这么一句话,你便明白了。”
  师妃暄温柔地道:“早在桥头初遇时,我已生出感应,却是难以置信,到现在始能证实,还有甚么话可以说的?即使杀了你又是于事何补。”
  徐子陵奇道:“是否我的错觉?小姐似乎根本不把和氏璧的存亡放在心上。”
  师妃暄淡淡道:“天下之事,莫不有数,像和氏璧这种稀世奇物自有其气运定数,丝毫勉强不来,徐兄请走吧!”
  她肯下逐客令,徐子陵本该额手称庆才对。但这刻他却彷有宁愿被她痛打一顿或狠狠教训一番的渴求,苦笑一下,施礼离去。
  在雨粉中走了五、六步,终忍不住停下来道:“小姐可否再详作赐示,那晚为何要诈伤放过我们?”
  师妃暄平静的优美声音从后传来道:“皆因妃暄生出怜才之意,这样说够坦白了吗?”
  徐子陵哑然失笑,洒然去了。
  师妃暄定睛瞧着他孤傲不群的背影,直至没进林路深处,才收回目光。
  ※※※
  寇仲策骑奔出皇城,心中总像多了一根刺似的,心情郁闷,难以排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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