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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红发老祖和众妖人先被金云惊退甚远,等到发觉为幻影,知道上当,暴怒赶来,遥望数十道遁光由空下泻。算计仇敌又用地行之法脱身,急怒交加,赶近一看,阵中三妖人全遭惨死,一个也未得活命。离烟围外不远地面上,有一巨洞,好似仇敌逃得太急,无暇掩蔽情景。当着一干残余的妖人徒党,愧忿交加,急怒攻心之下,红发老祖知道这些峨眉门下虽是末学新进,俱都法力高强,不可轻侮。来的人数又如此众多,分明奉了师长之命,有心为仇。对方这些师长,更是正教中的冠冕超群人物。况值开府之始,寻常下山行道,尚且要命门人通行火宅、十三限玄关,经过极严厉的考验,方获允准,那么双方成仇,必早料定。既命大举,如何肯令出来丢人?必有准备无疑。后面还有极高明的老辈人物要来,都不一定。
  红发老祖原是偏爱门人过甚,耳软心活,受了众妖徒的包围蛊惑所致。此举本出无心,虽然妄自尊大已惯,经众妖徒一蛊惑,把前次无心冒犯之事,认为奇耻大辱,立意要把来人责罚一顿。本心仅想一打一放了事,免众门人不服,说自己畏惧峨眉,并未打算把事闹大。哪知手段过分,激起反抗,众妖徒再一恃势不知进退,逼得来人难再委曲求全,连在阵中杀死多人,从容地遁逃去。敌人走时,自己还几乎受伤。因恐对方有一克星在内,强忍怒火,正在宫中统筹全局,以备报仇之计。不料对方胆大,竟又寻上门来,这次竟连门人带外客,伤亡更多。敌人虽伤了几个,又吃救走,一个也未擒到。起初是以为自己理直气壮,纵然对方为责其门人不快,既令上门负荆,异日也还有词可借,不致为此反目。这一成仇,想起对方诸长老的厉害,不禁又急又悔。无如仇怨已深,势成骑虎,再也说不上不算来。有心入地追赶,又恐仇敌诡计多端,故意留此破绽诱敌。
  对方所用那些法宝、飞剑,适才又都眼见,几乎无一件不是稀世奇珍,中有好些轻易都见不到。不知怎地荟萃一门,全被对方收罗了去。自己虽有神通变化,但地行不是所长,彼众我寡,并有先后明暗、有意无意之分,又带着好些同党徒众,地底不比天空,可以任意纵横。万一又中仇敌暗算,自己虽然无碍,再被杀伤多人,更是难堪。想到这里,略一踌躇,愈觉得恶气难消。口中钢牙一错,顿生毒念。立即施展妖法,把腰间皮袋对着穴口,行法运用,将手一指,便有一股彩烟由皮袋内箭一般往穴中激射进去。约有半盏茶时,估量五云桃花瘴毒烟已全放出,对方无论飞行多快,也可追上。因有法力补助,到了地底,色彩全隐,只微微有点气味。等仇敌闻到发觉,业已中毒惨死。这才住手。
  红发老祖总算天性不恶,盛怒之下,尚恐流毒无辜,放完便将地穴封闭,亲身守候不去。雷抓子和两妖徒看出便宜,几次请师父暂且回山,愿代守候。红发老祖对这几个有本领的徒弟虽极宠爱,却知他们性非纯善,又喜与异派妖人交好,别的均可言听计从,独对于这五云桃花瘴、化血神刀两件法宝,因过于阴毒,为修道人的杀星,恐其用以为恶,决不传授,也决不轻与,所以依然守候不去。待有个把时辰,估量多快的地行人也可追上。心里还暗骂:“小狗男女,弄巧成拙。你想诱我上当,我却用法宝、法力取你狗命!有这些时,就算发觉得快,仗有奇珍至宝防御,而事出意外,也决难防,必有多人中毒身死无疑。”意欲将毒烟收回,然后查看行迹,是全数中毒,还是死了一些?尸首是否被人救走?红发老祖便把穴口打开,自己一收,好像被大力吸去情景,分毫也未收回,这一惊真非同小可。因觉出地下直通向前,喊声不好,连话也未顾得再说,便纵遁光朝前飞去。身刚起在空中,便见前面相隔十余里山谷之中,有一人守在地上,手指不大的一圈光华,正收地底射出来的彩烟,已只剩残尾,目光到处,残烟已被收尽。那人动作极快,晃眼化作一道晶明无比的青光,破空而起。不禁大怒,忙纵遁光赶去。
  红发老祖飞行何等神速,竟会没那人快。眼看青光朝东北方飞去,光并不长,只是奇亮,飞得奇高,神速已极。多年心血收集祭炼之宝,自不甘心失去。一面加紧追赶,又将化血神刀隔远飞出,哪知仍追不上。飞遁迅速,一会儿追出五百里外,眼看快被化血神刀追上,青光一闪,忽然不见,连那人相貌也未认出。料定虽不是峨眉门下,也必一党,或是应援之人,巢穴必在左近。急得连使了两次极恶毒的禁咒,对方只置之不理,并无一人出现。众妖徒党羽多人,也随后赶到,相助搜寻敌踪,又各施法力禁制,在伤了不少毒蛇猛兽,始终寻不到一点线索。待要罢休,忽听笑声哧哧,起自左近,忽东忽西,人却不见。跟踪一搜索,又无迹兆可寻。平白气急暴跳,无计可施。红发老祖师徒和众妖人全被激得怒不可遏,立誓非将仇敌寻到不可。似这样满山搜索,忙乱了半日,只差把方圆百余里的山峦溪谷翻了个转。最后才听后面齐声冷笑,方疑敌人忍不住咒骂,出来对敌,分头赶过一看,笑声俱在原发之处,却仍无人影。连用法宝、飞刀、飞叉,照那发声之处夹攻上去,依旧空无一物,笑却不住。红发老祖见状刚刚省悟,正招呼众妖人速将法宝收回,免再贻笑,忽听叭的一声,四方八面笑声忽然停止,以后更无声音。红发老祖自知丢人上当,方在愧忿咒骂,猛想起出来时久,巢穴空虚,莫要中人调虎离山之计;况又是两相仇恨,虎视眈眈,时欲伺隙而动,现时大是可虑。喝声:“速回!”忙纵遁光,率领众妖人往回路疾驶而去。
  原来女神婴易静、癞姑等率领众同门,护了六个死尸到了地底。连续行了百余里,回顾身后无人追来,才放了心。癞姑回顾易静,问道:“老怪物化血神刀竟未使用,此时也未追来,我们到了碧云潭,可以从容救人,大是幸事。”易静道:“老怪物许是大意了些,又因我们昨日阵中伤了不少妖徒,今日杀伤更众,仇恨越深,以为化血神刀,我们的法宝、飞剑有的可以抵敌,就能伤人,也不会多。他那五云桃花瘴毒,一举可以毒死多人,忘了同时使用,等到想起,已然无及。入地以前,我回顾他已转眼追近,忽然中止,决无如此便宜的事。我防他追,曾施五丁开山之法,在入口左侧开一地穴。因是全力开通,入地颇深,他到时,地底还有动静,穴中地道与此斜行相并,也还不近。他不入地内穷追,必以邪法、异宝、神刀、毒瘴之类放入,意欲乱杀泄恨。等到尽头遇阻,他必当我们入时匆迫,上面未及还原,到了地底,恐他追来,才将地道封闭。这时不是依照那条假地道盲目前攻,便是垂头丧气,回去再打主意报复了。依我推详,掌教师尊仙示,我们的难不止此,决非六位同门便算应典,恐还有不少遭殃,才算了事。以后再如遇上妖人,可还像今日这等冒失么?这些位同门师兄姊妹,是你用法牌传声请来的么?”
  癞姑笑道:“难为你真会想。那法牌一经行法人的击动,所有持牌的众同门全有感觉。再一行法相应,千里如对,不是只向一人。我如请人相助,你和琼妹相隔得最近,可听见么?”易静道:“这层我也想到,因方、元二位道友仙居,外设重重禁制,行法人不知何方仙人,神妙罕见,严密已极。又见诸同门来得突兀,四方赶到,不谋而合,所以疑心你传声告急时,也许为禁法所阻哩。”癞姑笑道:“连我也是盗到老怪千年蘘荷所炼灵药以后,得人指点,才知道的。”易静喜道:“老怪灵药,竟会被你盗来?先前你说可以从容救人,我还不甚放心,不过准知这中毒的人,决无凶折之理。齐二姊又得了大荒山卢仙婆灵药,恰是六粒,正好合用,以为到了地头,向她求救。想不到有此一举,真可佩可喜呢!但是诸位同门,怎么来的呢?”
  林寒恰在身侧同行,正要回答,癞姑道:“他们来历,我已猜出几分。连我的经过,也说来话长。前面便是方、元二位仙居,且俟到后将人救醒,再行细谈吧。”易静闻言,一算途程方向,果然快到。再看方、元二人宝镜,再有十里便到。忙赶向前去,招呼易氏弟兄留意,并将宝镜要过,照路前行。一会儿便将湖前层崖从地底越过。到了湖前平地之上,一声雷震,裂地上升,易氏弟兄当先出土,收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众人虽然大获全胜,因有六人中毒身死待救,见了当地美景,也无心观赏,匆匆由方、元二人行法,从虹桥上飞渡过去。到后,宾主一面礼叙引见,一面把申若兰等六人放在洞中石榻之上卧倒。癞姑将所盗灵药取出,分与易、李、方、元、林寒、陆蓉波六人,将新得来的治法传了。取来湖水,各含了一块在口中,再含一口湖水,运用玄功,朝死人头上喷去,那药立化作一片绿烟,罩向死人面上。六人再用真气微微吹动,使其由头到脚,顺序布满,笼罩全身。约有半顿饭时,眼看死人身有极淡彩烟冒起,吃绿气笼住,渐渐在内消灭。那绿气也由浓而淡,以至于无。再将另一种碧绿清香的丹丸给每人口中塞了一粒。本是通体乌黑,面如乌金,气息全无。自从彩烟冒起,与绿气一并消灭,面色便逐渐恢复,与睡熟中相似。众人多道:“好了。”癞姑道:“早呢。虽然六位同门功力不同,回生许有先后,但那瘴毒奇烈,痊愈少说也须一个对时以后。此时不过保得命在,又服了同时并用的灵药,否则毒虽去尽,内腑五脏不免受伤,那痛楚先难忍受,这还是有根骨的修道之士,如换常人,就这一会儿工夫,不化成一摊脓血,也只剩个骨头架了。你道险是不险?”
  癞姑说时,瞥见徐祥鹅二目微启,嘴唇欲动,知他修炼功深,恢复较早。忙走近前,向六人大声说道:“诸位师兄师妹中了妖人瘴毒,此时刚救回生,才有知觉,千万闭目养神,不可强自言动,也不可暗用玄功,能像常人睡上半日最好。如想快些复原,反更慢了。”杨鲤、申若兰、庄易本也相继恢复知觉,闻言一齐闭目养神。一会儿,何玫、崔绮也自回醒,因有众人守候叮嘱,不再言动。众人见状,料已无碍。癞姑又给六人口中各塞了一粒丹药,方始同去外间,各叙前事。


  第二三○回 鸣鼓兴戎 众仙奋斗蛮人祖 腾光护法 七矮欣逢枯竹仙
  原来癞姑奉命下山时,除道书仙示与易、李二人同观外,另还有一封密柬。在依还岭静琼谷三人同居炼法时,因易、李二人同说:“无论柬帖上示甚仙机,反正决不违背,定遵师命行事,先看何妨?”癞姑不便不允,只得取出同看。哪知本来外面标明了开读日期,竟变成了一道白柬,四外只字皆无。三人知是不到日期,擅自开阅所致,好生悔惧,只得同向峨眉通诚求恕,重将柬帖封好。癞姑性喜滑稽,表面游戏三昧,对于师长却极虔敬。这次迫于情面,擅自开阅,事后想起不应违背师命,悔恨之余,每日均背人默祝一回,字迹终未再现。
  癞姑认定柬帖关系极为重大,早晚总要现出字来,始终如一,迄未懈怠。及至二次去往红木岭神宫窥探虚实,觑便盗取紫郢剑,心想:“此剑乃师祖留传镇山之宝,竟会失去,敌我强弱相差,事机已迫。”重又遥向师父通诚求告,乞示仙机。祝罢取柬一看,果然字迹复现,并还附有一道灵符。大意是说:“南疆之行,应有多人遭劫,虽在众弟子领命时先行嘱咐,令其到时度德量力,不可轻往,但定数所限,也只一些功力太差,本不在劫之人不往;在劫者仍是不免于难,不过命不该死,均有救星。英琼一时疏忽,虽然紫郢剑失去,但是神物通灵,敌人不能长久把握,终必飞回,无庸往盗。倒是五云桃花瘴厉害,弟子中将有六人中毒,非敌人千年蘘荷所炼的灵药,不能解救。只要一个对时过去,中毒不救,便无生理。即使日后敌人被迫悔祸,也难挽救。此事实系重要。恰好红发老祖去年收一门人,乃昔日绿袍老祖门下妖徒随引,自为金蝉所救,亟思改邪归正。因前孽太重,恐各正教不肯收容,知道红发老祖与白、朱二老交好,欲借以为进身之阶,恰巧红发老祖被洪长豹窃去的两件法宝,虽为金蚕恶蛊所毁,残余之物被他收去,于是前往南疆,献宝求进。事前又有两个与他交好的妖人为之先容,因得收录。近见红发师徒因易、李、周三人无知冒犯细故,以致成仇,认作要步以前妖师前辙,心中大不为然。此人在绿袍老祖门下多年,精通邪法,仅比辛辰子、唐石稍次。易、李二人入阵经过他的阵地,便吃警觉,故和同党闲谈泄机。他一心畏祸,向往本门,恐与红发老祖师徒同尽。那藏灵药的所在,他便知晓。现在阵中第四十九峰坎宫上把守,可隐形往见,径与明言,他必乐为相助。红发老祖法力颇高,不可轻敌。又值新挫之后,戒备尤严。如若遇上,务要远避,不可自恃隐身神妙,擅自近前。红发老祖想将紫郢剑攫为己有,起了贪心,全神贯注剑上。但盗药一层,也极艰难,得手以后,速急出阵。这时妙相峦谷外众弟子,有的无心巧遇,有的受一异人指点,正与众妖人所约的一干妖邪异派斗法大胜,连伤多人。红发老祖闻警出援,紫郢剑也自飞回,激忿之下,必放五云桃花瘴伤人,乘他元神尚未飞落以前,速用佛光护身,手持六甲分光轮,冲破黑煞妖网入内。一面向众弟子等警告,并将灵符展动,发生妙用,先将敌人惊退;一面抢护中毒诸人,冲出阵外。此符妙用威力只一刹那间,敌人事后必然看破,加紧追来。如若回身应敌,或被追上,救星到来相隔尚远,伤人必多,务要速逃。可令易鼎、易震用神梭开路,从地下遁走。尔与易静等精通地遁之人相助,前后呼应,便可无事。当机贵速,并且前去盗药,阻碍横生,又忌和人动武。须俟敌人倾巢出战时方能得手,稍微延误,便致偾事。务须忍耐,丝毫大意不得。以后到了危急之际,仍用法牌求救,自有人来相助。此事前因后果,早在开府后三日,与玄真子大师伯默运玄机推算。众弟子法力虽非红发老祖之敌,但比他门下妖人和各派妖邪却强得多。又各持有至宝仙剑之类,只要应敌谨慎,多可无虑。在劫诸弟子虽有六人之多,终能化险复原。到时,当另有人来指示。”末了,柬上又说三人前者不应违命,擅阅此柬,姑念初犯,知悔诚求,再犯重责不贷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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