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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三人知道此时若报仇,将引起敌人警觉,出阵更是艰难。忙退下来,到了无人之处。癞姑道:“我原说呢,阵中妖法甚是恶毒,不似平日所闻老怪行径,原来竟有鸠盘婆老妖孽的妖幡法宝在内,并还藏有本身教中的厉害邪法,把好几种妖阵设在一起,感化相生。怪不得看去那么恶毒阴险,连阵名都不知晓。照此情形,恐连易师姊两世修为,见多识广,也未必能全看出。别的妖阵中枢法台多在中央,此阵法台,却深藏洞内,变化神速玄妙,一经入伏,发动阵法,休想脱出。我们三人如非得那前辈仙长指示,嘱令按时早来,无心中潜入洞中窥见法台要地,出阵以前先做手脚,只恐我五人合力,枉有好些奇珍异宝,也难脱身呢。”元皓笑道:“姊姊说得极是。我适才还想那位前辈仙师既令我们照书行事,末了又有从心所欲,相机接应之言,觉着奇怪,原来指此而言。这一来我们大可放心大胆,想到就做好了。”方瑛道:“话虽如此,身在虎穴,妖阵如此厉害,还是谨慎些好。”癞姑道:“我听说妖尸神通变化,厉害非常。此阵为他而设,我们竟能随意出入,不太容易了么?以此来论,老怪势出不已,设此妖阵,一切多是借用,并非好行凶恶,本门师长欲为保全,必有可恕之道。否则视此妖邪行径,纵有白、朱二老情面,也早诛戮了。我们少时到了洞内,如全给他毁去,鸠盘婆不答应老怪尚在其次,异日妖尸来犯,如何抵御?还须给他留些后手,不能尽去呢。”
  二人方点头应是,忽见妖徒由殿中走出,站向台口似要发话,却先和台前二亭侍卫耳语,知又闹鬼,忙同飞身赶去。三人才一落地,妖徒便传易、李二人进见,说完面带骄矜之色,朝两亭侍卫微笑示意,反身回走,癞姑料又令侍卫折辱来人,便赌气把守亭妖人禁制,不能言动。易、李二人也已走了上来。癞姑略现身形,扮了一个鬼脸,便率方、元二人尾随在后,暗中戒备,一直隐伏殿外。俟到双方破裂,易、李二人用兜率宝伞脱身遁走,众妖纷纷追去。知易、李二人有法宝、飞剑护身,至多被困,决无妨害,便不随往,径往神宫内飞去。三人才到中进,便见红发老祖飞了回来,恐被觉察,忙即避入别室。方想事情也许要糟,老怪回洞必往法台行法,当着他面,怎能下手?正悔适才疏忽,只顾偷看双方争论变脸,晚到一步,以致下手艰难。忽见红发老祖并未去往法台,急匆匆照直往后洞飞去,一晃便已闪过。
  三人见他行径可疑,尾随进去一看,后洞金门忽然开启,遥望门内,有二童守侍,拜伏在地。红发老祖已然飞进,金门重又闭合,更无动静。三人见当临敌之际,敌人忽然退回后洞不出,越觉可疑。因前见敌人曾由法台后现身,裂壁而出,以为是由后洞走向法台,忙又回转,欲往法台探看。猛瞥红光一闪,忙即回顾,只见一片红光拥着一个老妖人,身佩宝囊,由当中通路飞行,往洞外驶去,相貌与先进后洞的敌人生得一般无二,只是矮小了许多。三人这才悟出,是敌人的元神化身。来人只是两个后辈,竟以全力相加,好生不解。敌人已走,洞中空虚,正好下手。到了法台门外,先把守门二妖人禁制,不令出声行动,然后试探着走进门去。那法台乃是全阵总图中枢运用之地,命脉所在,几件向人借来的法宝和那主幡多在台上。红发老祖本为对付妖尸而设,当日也是大意,没想到来人不止两个,另有能手隐身暗入根本重地。又看出易、李二人法宝、飞剑神奇,如不运用玄功变化,便将全阵发动也难收功。又想:“所设阵法共是九层,层层相生,可分可合,具有无穷妙用。似此后进小辈,自己还有玄功变化,只要到阵中主台,把头两层阵法妙用发挥,必可成擒。最主要的还是那护身法宝、飞剑,休看适才易、李二人通行全阵,乃是一时侥幸混入。自己亲身施为,稍加变化,决识不透,无须把九层阵法一齐发动。”所以没留意到洞内阵图重地。而癞姑等三人不知底细,所听山人之言语焉不详,认定洞中法台是全阵枢纽,还当是无心奇遇,立意破那妖幡。没有想到阵中另设有八座主台,只要乘隙隐身冲到台上,将现搬用的一座台上主幡破去,妖阵威力便可减去多半。等到敌人发觉,另将下余六座妖阵连环发动,人已脱身遁出阵去了。这一来却闹了个损人不利己。如非癞姑心存忠厚,又不愿为妖尸减去强敌,法宝还保留了几件,不曾毁灭,不等四九大劫到来,红发老祖已无幸理。这且不提。
  癞姑等三人到了里面一看,只见洞内光线昏茫,冷风袭人,气象阴森,十分愁惨。法台上大小幡幢,共有四五十面,幡色深黑,上绘许多白骨骷髅。每幡上面各有一个相貌狰狞,色如死灰,凶睛暴露,直泛绿光,满口白牙上下森列,似要攫人而噬的死人头骨。当中更有大小九个骷髅头骨,临空浮沉,于阴风邪雾之中时隐时现。下面一个五尺方圆的大圆盆,内盛鲜血。那九个骷髅只要由隐而现,盆中鲜血立化血光,蓬勃而起,将全台罩住,四壁立被映成了暗赤颜色,奇腥刺鼻。似这样隐现明灭,变幻不止,除人头骷髅形相异常惨厉凶恶外,也无甚别的异处。可是三人那么高法力,置身其中,竟是头晕神昏,心摇目眩,身上直打寒噤,由不得汗毛皆立。知道不妙,忙运玄功,各自镇摄心神。癞姑又将屠龙师太所传佛光放起,护住三人全身,见已无害,这才上台破那主幡。
  三人俱都行家,法台乃全阵枢纽,虽能于弹指之间变换阵法,发挥阵中妙用,威力至大,但本身全仗行法人主持守护;譬之极精良的杀敌利器,放置地上,无人运用,门户又忘了封禁,效力已失。尽管那些法器妖幡俱有鬼魂凭附,通灵神异,但系借用之物,威力已差得多;而三人护身佛光又是百邪不侵,无能为害,法力又高。于是容容易易便将台上三面最主要的妖幡毁去。三人因知这类妖幡多与主人灵感相通,一有人破去,对方立即警觉。阵中尚有二人被困,事机贵速,不敢停留。见台上腥风邪雾随即迸散,三面主幡已化乌有,立即隐形飞出。照着仙示和姚、洪二妖徒所说密语,相互参考,寻到较易冲进的门户,有方、元二人的宝网护身,直入阵内。
  三人先并不知易、李二人所在,外观只是一片迷茫,以为和先前一样,主幡已破,料无甚惊人阻力,只认清门户入内,便可少去阻碍,将人寻到。及至进阵一看,全阵已成血海,深悔适才不能当机立断,将全法台毁去,以致妖阵仍有如此厉害。事已至此,只好率方、元二人各自发挥六甲分光轮,冲破千寻血浪,无限妖光,姑试往前冲去。这时,双方斗法正急,阵中妖法已全发动,四面俱是鬼哭神号,异声大作。易、李二人的宝光、剑光又吃浓密的血光遮住,本难发现。事有凑巧,三人前行之处与双方相持之处,正是相对,隔得又近,恰好无心撞上。癞姑机智,既恐妖阵厉害,茫茫血海,无处寻找易、李二人踪迹;又恐所破主幡感应强敌,突然跟踪赶来,彼暗我明,容易受害;又知阵中步步为伏,无穷变化。所以进不多远,更令方、元二人前进不可太急,务须审慎,把各人所有法宝全数准备停当,似防万一变生仓猝,敌人暗下毒手,六甲分光轮不能抵御时,好有一个接替。方、元二人方说不会,癞姑道:“你两兄妹知道什么。自来骄敌必败,我见多了。此阵乃红发、鸠盘两个老怪物的精力合璧,妖法何等厉害。此主只能在血海中开路冲行,并不能破它。入阵不远,所择门户又极恰当。如今敌人尚未遇到一个,就可大意的么?”
  二人也觉言之有理,方要应对,忽见分光轮飞光电旋之处,前面血光滚滚涌来,却又无甚过分阻力。青光飞扬上去,又向四外冲散,觉着奇怪。未及开口,癞姑已看出有异,心疑前面有人,忙令二人把分光轮上宝光缩短,缓缓前行。又进二三十丈,前面血浪越发汹涌。再行丈许,便听红发老祖喝骂之声。料知敌我已在相持,心中大喜,悄嘱二人觑准方向,冷不防猛冲上去。红发老祖一心擒捉敌人,因那妖幡并非自己祭炼,中央法台恰与这三幡不连,被人毁去,毫未警觉。才听对方有人回答,便见青光若虹,飞芒电驭,疾驶而来,认出了此宝来历;又听主幡被毁,又惊又急。见敌已逃,忙着回洞查看,自然无心追赶。癞姑等三人也真神速,口中说话,手中施为,才一照面,便将人救出阵去,隐形遁走,临走还使敌人受了一点小挫。
  易、李二人听完经过,赞佩不置。事已交代,如不再与敌人计较,本可听其自往峨眉寻仇,或是日后遇上,再作计较,暂时舍之而去。无如英琼这口紫郢剑,乃本门镇山之宝,必须夺回。又以师父仙书所示,此事不能算了。还有妖徒所召来的一些妖人,俱是奉命诛戮,遇上时不得轻纵之人。如往夺剑,无论明暗,均非易与,同门中并有数人为此遭劫。欲追,结仇固然更深,还伤好些自己人;欲罢,势又不许。端的进退两难,想不出甚两全之法。英琼偏又愁急宝剑,到后听完前事,立即运用玄功,想将剑收回。接连几次,那剑似被绝大神力吸住,挣脱不得。易静、癞姑均和英琼亲厚逾常,见她愁急,再三劝慰说:“老怪岂不知本门宝剑,外人难于使用?侥幸夺去,自必时刻留心防守。你越心急收回,他把持越紧。只能欲取姑与,或是从缓,或再与他对敌之时,骤出不意,突以全力收回,方可得手。此是不特无效,转使惊疑,易生他变,最好暂且放开。此时祖师遗传镇山之宝,现落敌手,凡我同门,谁能坐视?不过事戒轻率,谋定后动,大家从长计议,想好主意,再作道理不迟。”英琼无法,只得怏怏而止。
  妖阵凶险,敌人势盛,又勾引了好些教外妖邪,凭这宾主五人决难取胜。但又恐累同门,不肯用法牌传音告急。众人商量了一阵,仍无结果。最后癞姑忿道:“老怪无耻,听他口气妄自尊大,却强抢后辈的宝剑。深悔适才没将他由鸠盘老虔婆那里借来装点门面的几件法宝全毁了去,容他猖狂,真是可惜!我想他借来之物,定必贵重。好在他那妖宫虚实已得,轻车熟路。我们与他明斗,众寡相殊。不如由我们用地行法直入妖宫,乘隙将几件法宝盗来和他换,老怪借人之物不能失落,必允无疑。你们以为如何?”易静道:“你也太把老怪小看了。先前得手,原是老怪骄狂自恃,不曾防备,师妹和方、元二位骤出不意,加以凑巧,方始得手。行险侥幸,已是可一而不可再。何况老怪失了妖幡,何等悔恨痛惜,最后戒备,自在意中。又知我们能由地底飞行,空有妖阵,全无阻隔,势必加紧防范。弄巧还要将计就计,暗设陷阱,诱人上套。如何去得?”癞姑道:“这也不好,那也顾忌,莫非罢了不成?我也明知众同门一来,虽不免于有人受伤,但决占上风无疑。事又成了定数,难于避免。所以此时进退两难,总想自己的事,何必连累别人?师父又曾说过,当接到法牌传音时,自家度德量力,不可冒失前来,尽管定数,也未始不想保全。我们既知此事上体师心,下顾同门义气,何妨姑作人定胜天之想?万一此行将剑盗回,或是盗得他的法宝与他对换,免去诸同门一劫,岂不是好?至于老怪陷阱周密一节,我也料到。我想成功与否,自是难料,失陷或者不会,还是由我趁热一行。也许老怪见我们刚才逃败,未必如此大胆回头得这么快,又来一回。若能天从人愿,岂不是好!”
  易静原知癞姑法力不在己下,有的法术还具专长,非己所及。此行纵不成功,失陷尚不至于。笑答:“师妹,去是可去,只恐徒劳罢了。现为保全在劫同门,姑且一试。老怪师徒狠毒,万一事有意外,可速传音告急,不可自误。”癞姑随口应了。方、元二人也要随往。癞姑道:“这回再往,十九无功,事更艰难凶险,人多反而误事。你两个不要同去吧。”二人便把宝网和六甲分光轮取出递过。英琼想起宝珠有用,也要交癞姑带去防身。癞姑笑道:“谢谢你三人好心。我有佛光护身,自信老怪尚莫奈我何。宝网用不着。我本佛门弟子,牟尼珠与易师姊自炼七宝不同,虽可借用,但是琼妹飞剑已失,此宝可以防身,外人多厉害也夺不去。目前老怪师徒仇深恨重,又非寻常无用妖人,万一寻上门来,你们人少势孤,此宝大有用处,我却有无皆可。只将分光轮借一柄与我带去足矣。”说罢,将轮要过。三人还要劝说,癞姑道:“我去去就来。”大头一晃,无影无踪。
  易静说:“癞师妹不特法力高强,人更心慈义气,机智绝伦。没眼力的人只看她相貌丑怪,行动滑稽,实则一身仙骨,灵秀清奇,迥异恒流。本门中这等人物真还不多哩。”英琼道:“那日我听齐霞姊说,师父对她十分期许,说是异日成就远大。今日二次妖宫行险,我想不会有什么差池吧?”易静道:“琼妹怎地胆小?休说是她,凡这次奉命下山的许多同门,决无一个中道夭折的。便是这次该遭劫的几位同门,也不能为妖法所害,至多受一次重伤,并非无救,何况她呢。”
  方、元二人前生俱好酒量,自来崖洞隐居,见当地花果甚多,四时不断,湖中盛产菱、藕、茭、茨之类,闲中无事,酿得好几坛美酒。癞姑走后,元皓各取了些,连同自制的松干、笋脯,一齐端出款客。笑道:“山居清苦,烟火久疏,愧无兼味。只此几种薄酒野莱,请二位姊姊略微饮用解闷吧。”说罢,给二人将酒斟上,匆匆跑去,又取了些现摘的鲜果跑来。英琼虽为失剑愁烦,见二人忙进忙出,甚是亲切,元皓更是稚气可掬,天真可爱。虽知二人一半为免自己愁思,有心做作,也不由得破颜一笑。易静笑道:“主人如此情重,我们当客的于心何安?不必多费事了。”元皓道:“我兄妹二人,因是无师之学,前生便受许多苦楚,劫后偷生,仍是畏人。所学又杂,至今无一成就,过去除癞姑外,连个可共交往的同道之友都没,休说是共患难休戚了。好容易故友重逢,又承二位姊姊宠临下交,方想日后仍仗大力援引,得随三位姊姊之后,列入峨眉门下,怎有主客之分,说起见外的话来?”易静听出二人向往本门,有心结交,知二人根器性行俱是上品,如为引进,师父多半可以允准收录。笑答:“便是同门至友,分居各地,前往访晤,宾主之礼也不可无。以二位道友的根器功力,只要心向本门,妹子等三人自然乐为引进。我料家师也必见许。怎能为此寻常之言,便道有心见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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