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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民国 徐哲身

  吕太后又查得御史大夫赵尧,尝为赵王如意定策,力保周昌相赵,便诬他溺职,坐罪褫官。另召上党郡守任敖入朝,补授御史大夫。任敖曾为沛吏,吕太后从前入狱被答的时候,略事照应太后。太后此举,乃报他昔日之恩。过了数日,吕太后又追赠生父吕公为宣王,升长兄吕侯、吕泽为悼武王。她恐人心不服,特封先朝旧臣,郎中令冯元择等人为列侯;再取他人之子五人,硬作惠帝诸子,一个名疆,封为淮阳王;一个名不疑,封为恒山王;一个名山,封为襄城侯;一个名朝,封为轵侯;一个名武,封为壶关侯。谁知吕太后大权在握,正想大大地加恩爱女鲁元公主的时候,偏偏鲁元公主没有福气,连忙病死。日太后哀痛之余,即封鲁元公主的儿子张倡为鲁王,谥鲁元公主为鲁元太后。
  又思诸吕若由自己径封,究属无谓,最好须由朝臣代请,乃密使大谒者张释,即从前代为作书复冒顿之人,命他示意陈平,由陈平代诸吕请封。陈平听了,哪敢不从,即日上书,请割齐国的济南郡为吕国,做了吕台的王封。吕太后准奏,既已开例,即封吕台为吕王。不料吕台也没有福命,一得王封,居然与世长辞。吕太后又命其子名嘉的袭封。复封吕泽幼子吕种为沛侯。吕太后的寡姊之子,仍姓吕姓。吕平为扶柳侯,吕禄为胡陵侯,吕他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众人封毕,封无可封,又封吕媭为临光侯,吕媭情人徐衍为新侯。
  吕太后犹恐刘、吕两姓不睦,终不平安,若使刘、吕联起姻来,便好一劳永逸。那时齐王肥已殁,予谥悼惠,命他长子襄嗣封,次子章,三子兴居,均召入都中,派为宿卫。即将吕禄之女,配与刘章,加封刘章为朱虚侯;刘兴居为东牟侯。又因赵王刘友,梁王刘恢,年均长成,复把吕氏女子,配与二王为妻。二王哪敢违旨,自然娶了过去。
  吕太后这几年如此的苦心安排,以为可长治久安了。谁知她所立的少帝,忽然变起心来。少帝起先年幼无知,当然只好由她播弄。及至渐长,略懂人事,就有一班歹人,将吕太后掉包以及杀他生母的事情,统统告知了他。这位少帝,却没有惠帝来得仁厚懦弱,他一听了那些说话之后、自思朕已贵为天子,寻根究蒂,生母如此惨亡,哪好听她?于是对于张后,渐渐地不恭顺起来。张后偶有训责,他便应声道:“太后杀死朕的生母,待朕年长,必要报仇。你既非朕的亲母,免开尊口。一个不对,朕可撵你出宫。”张后听了,岂有不气之理,便将少帝的言语,告诉吕太后。吕太后尚未听完,已气得咬了牙齿发恨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主张。等他长大,我的一条老命,还想活么?”想了一会,即将少帝拘入永巷,决计另行择人嗣立。当下发出一道敕书,她说:“少帝忽得怪疾,不能治事,应由朝臣妥议,改立贤君。”这些事情,本是丞相责任。审食其固然以吕太后之命是从。就是那位陈平,一意逢迎,率领属僚,就解朗奏道:“皇太后为天下计,废暗立明,奠定宗庙社稷,臣等敢不奉诏。”吕太后道:“汝等公议!只要能安天下,我也服从众意。”陈平退下,即在朝房互相讨论。但是未知圣意所在,臣下何敢妄出主意。陈平乃运动内侍,探听吕太后究竟属意何人,就好奏闻。后来果被他探出。吕太后所属意的,却是恒山王义,此人即是从前的襄城侯山.为恒山王不疑之弟。
  不疑大逝,山因嗣封,改名为义。吕太后既然看中他了,他自然就有暂作皇帝的命运。于是群臣力保,太后依奏,那些无谓手续,均已做到,又改名为弘,即了帝位。永巷之中的少帝,暗暗处死,便称弘为少帝。弘年亦幼,仍是太后费心代劳。不久,淮阳王疆亦死,壶关侯武继承兄爵,倒也相安。惟有吕王嘉,甚为骄恣,连吕太后也不在他的心上。他既在老虎头上搔痒,吕太后如何放得他过,因欲把他废置,另立吕产为吕王。
  吕产本为吕嘉之叔,即吕台胞弟,以弟继兄,已成那时的惯例了。岂知吕太后仍欲臣下奏请,因此耽搁下来。
  可巧来了一个齐人因子春,实知宫中之事,巧为安排,一来为吕氏效劳,二来为刘氏报德。双方并进,也是一位智土。
  先是高皇帝从堂兄刘泽,受封营陵侯,留居都中。因子春尝到长安,旅资适罄,因挽人引进刘泽门下,一见甚洽。那时刘泽屡望封王,便命田子春代为划策。当下由刘泽付田子春黄金五百斤,托他设法钻营。不意田子春拿了那笔金子,回他齐国去了。初时刘泽当他家中有事,尚在盼他事了即来。后来等了两年之久,仍无消息,不得已专人赴齐寻找子春。其时子春已用那笔金子,营运致富,见了来人,赶忙谢过,即命来人返报刘泽,约期入都相会。来人回报,子春攀子携金,来至都中。但是不去拜谒刘泽,独自出金运动,将他儿子送居大谒者张释门下。张释本是阄官,因得吕太后之宠,极有权力,他正想罗织人才,一见田子,喜其俊逸,留居门下。田子已受其父秘计,馆事张释,渐得欢心。
  一日因子求张释驾临其家小酌,以便蓬荜生辉。张释慨然应允。及到田家,子春出迎,寒暄之后,相见恨晚。子春设席款待,备极殷勤。酒过三巡,子春盛誉张释有才,且得太后信任。张释微笑道:“太后待我良厚,惜我无甚作为,报答太后耳。”子春道:“太后视朝以来,天下称颂,虽是太后天才,也是诸吕之助。太后本欲多封诸吕王位,因恐臣下不服,是以迟疑。今闻太后欲废吕王嘉,臣下未知圣意,未敢擅请。足下久传宫帷,定知太后心意。”张释道:“太后之意,无非欲以吕产为吕王耳。”子春道:“足下既知此事,何不示意朝臣,请封上去。吕产果得封为吕王,足下亦有功呢。”张释听了大喜,称谢辞去。不到数日,吕太后升殿,咨询群臣,何人可以改立。那时群臣已得张释通知,忙将吕产保荐上去。太后甚喜,即封吕产为吕王。退朝之后,知道此事是张释示意臣下,即以黄金千斤,赏赐张释。张释不忘田子春提醒之功,分金一半,送与子春。子春谢过,又乘间语张释道:“吕产现已得了吕王,我闻群臣意中,尚未心服,必须设法调停,方是万全之策。”
  张释失惊道:“这又奈何?”子春道:“营陵侯刘泽,为诸刘长,现虽兼管大将军之职,尚未封王,究属不免怨望。足下可以入告太后,何妨裂十余县地,加封刘泽为王。如此,刘、吕两姓,方得平稳,足下也不白替吕产费心了。”张释听了,忙又以此话告知吕太后,吕太后本不愿意,嗣闻封刘即是安吕,刘泽又是吕媭的娇婿,方始勉允其请,乃封刘泽为琅琊王,遣令就国。田子春一见目的已达,才去谒见刘泽。刘泽早已有人报知,此次得封王位,全是子春之功,相见之下,异常感激,便邀子春同行,俾可酬劳。子春且不谈话,急请刘泽连夜起程。
  刘泽不知子春用意,因其确有奇才,自然遵命。后来就国之后,方知吕太后果有悔意,并且派人追赶他们。嗣因他们已出了函谷关了,望尘莫及,只得回报太后。太后既因追赶不回,一时未便大张晓谕地收回成命,只得作罢。刘洋事后始知子春果有先见,乃将一切国事,统统付他主持。这且不提。
  单说吕太后为人,本最多疑,每以小人之心去度他人,俗语说得好,“心疑生暗鬼,”于是往往弄出无中生有的麻烦出来。原来那天吕太后,因为懊悔封了刘泽为王,正在闷闷不乐之际,忽见赵王友的妻室,前来告密,说道她夫赵王友,鬼鬼祟祟,深恨诸吕,将有谋反情事。她原是吕家女子,吕太后哪有不信之理,当然气得倒竖双眉,火迸脑顶,立派将士往拿赵王。其实赵王何尝谋反,都是吕女有意诬告。那么吕女既为赵王王妃,何故定要害她丈夫呢?此事说来,甚堪发噱。赵王本有姬妾,个个都是才貌双全之人。赵王因为这位吕王妃,乃是吕太后作伐,明是派她来监督自己的,平日忍气求安,已被吕女欺凌得不像人样;有时受气不过,偶尔口出怨言,也是有的。
  一日,醉后与他朋友谈起,他说诸吕有何大功,如何贸然封王。若待太后百年以后,我当剿灭诸吕。那位朋友劝他不可乱言,恐防招祸。等得赵王悔悟,早被吕女听见。吕女正在拈酸吃醋,无可发泄的当口,自然要把鸡毛当了令箭起来,暗去告知太后。太后及把赵玉拿到,也不令其剖白,禁锢监中,派兵监守,不给饮食。赵王饿得奄奄一息,因而作歌鸣冤道:诸吕用事兮刘氏微,迫协王侯兮强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与直。吁嗟不可悔兮宁早自贼,为王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托天报仇。
  谁知赵王唱歌之后,仍旧无人给食。于是一位国王,活活地饿死,所遗骸骨,只用民礼葬于长安郊外了事。
  吕太后遂徙梁工恢为赵王,改封吕王产为梁王。又将后宫之子名大的,封为济川。吕产时常有病,不去就国,留京为少帝太傅。太亦年稚,也不令他东往,仍住宫内。赵玉恢的妻子,就是吕王产的令媛,阃内雌威,还要较赵王友之妻来得厉害。
  赵王恢,也与友同样懦弱,种种受制,怨苦难伸。他有一位爱姬,名唤娜芝,知书识字,敬重产女。无奈产女恶她太美,自己貌不及她。一日,瞒了丈夫,竟将娜芝害死。恢既痛爱姬惨亡,徙国亦非所愿,环境围逼,索性仰药自尽,去寻爱姬去了。
  吕太后知道其事,不怪产女不贤,反恨恢不该殉姬,上负祖宗,下失人道。因此不准立嗣,让他绝后。另遣使臣赴代,授意代王,命他徙赵。代王恒,情愿避重就轻,力避徙赵,使臣返报吕太后,太后便立吕释之之子吕禄为赵王,留官都中,遥领王衔。那时吕释之刚刚逝世,特地追封为赵昭王。同时闻得燕王建,也已病殁,遗有一子,却是庶出。吕太后潜遣刺客赴燕,刺杀建子,改封吕台之子吕通为燕王。至是,高皇帝八男,仅存二人;一是代王恒,一是淮南王长,加入齐、吴、楚及琅琊等国,总算零零落落,尚有六七国之数。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句说话,倒也不差。正是:雪中送炭原来少,锦上添花到处多。
  不知此后,吕太后再害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室有贤媛刘章笃伉俪途逢苍狗吕雉竟呜呼
  却说吕太后称制以来,刘家天下,早已变成吕氏江山。人民虽尚苟安,天灾却是极重,各处水旱频仍,瘟疫大起,大家还认为不是特殊之事。最明显的是,忽尔山崩,忽尔地陷,忽尔天雨血点,忽尔昼有鬼声,忽尔太阳变成绿色,忽尔月亮尽作红光,吕太后也有些觉着。一天,摹见日食如钩,向天喷语道:“莫非为我不成!我年已暮,却不怕见怪异。既然蒙先帝给我这个天下,我也乐得快活快活。”她发表这个意见之后,依然为所欲为。当时助纣为虐的,内有临光侯吕媭,左丞相审食其,大谒者张释,外有吕产、吕禄等人,朋比为奸,内外一气。就是陈平、周勃,不过虚有其表而已,实在并无权柄。至于刘氏子孙,性命尚且难保,哪敢还来多嘴?惟有一位少年龙种,隐具大志,想把刘家天下,负为己任。此人是谁?乃是朱虚侯刘章。他自从充当宿卫以来,不亢不卑,谨慎从事。所以吕太后尚不注意于他。他的妻子,虽是吕禄女儿,也被他联络得恩爱无伦,却与前番的两位赵王之妻,迥不相侔。吕太后仍有提起刘章的时候,他的妻子,竭力疏通,保他毫无歹意。这也是刘章的手段滑圆所致,毋庸细述。
  一夕,吕太后遍宴宗亲,列席者不下百数十人,大半皆是吕姓王侯,骄矜傲慢之气,令人不可逼视。刘章瞧在眼中,已是怒发冲冠。但又不露声色,照常和颜悦色地对付诸吕。那时太后看见刘章在侧,便命他暂充酒吏,使他监酒。刘章慨然应命道:“臣本武将,奉令监酒,须照军法从事。”太后素来藐视刘章,总道是句戏言,便笑答他道:“我就准你!”说着,又笑对大众说道:“刘章既要军法从事?尔等须要小心!”太后这句话,无非乐得忘形的意思。诸吕听了,更是毫不在意。
  及至入席,饮过数巡,大家已有酒意。刘章要使太后欢心,唱了几曲巴里词,演了一回莱子戏,引得太后笑逐颜开,大为称赞。刘章复申请道:“臣再为太后进一耕田歌。”太后笑道:“汝父或知耕田之事,汝生时已为王子,怎知田务?”刘章笑答道:“臣倒略知一二。”太后道:“汝且说些给我听。”刘章即信口作歌道:“深耕溉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听了,已知他在正喻夹写,一时不便发作,只得默然。刘章却佯作不知,只向大众拼命敬酒,灌得大家都已沉醉。
  内中却有一个吕氏子弟,偏偏不胜酒力,潜自逃席。刘章见了,跟着下阶,拔剑在手,追到那人背后,大喝一声道:“汝敢擅自逃席,明明藐视军法!我这个监酒使者,原也不足轻重;太后口传的煌煌圣谕,朝中大臣,天下人民,无不遵服。逃席事小,违令事大,这法不行,何以服众!”说完,手起刀落,已将那人的脑袋剁了下来,持了首级,转身趋至太后跟前道:“适间有一人违令逃席,臣已遵照大后圣谕,照章将他正法了。”
  刘章此语一出,竟把大众吓得胆战心惊。吕太后也觉变色。但是既已允他军法从事,朝廷之上,哪好戏言,只得把眼睛狠命地盯着刘章看了几眼,传令散席。太后入内之后,刘章妻子跟踪而至,谓太后道:“今日之事,太后有无感触?”太后怒目视之道:“汝夫如此行为,我将重治其罪。”章妻道:“太后差矣!我说太后应该从重奖之,怎么反将有功者,要办起罪来呢?”太后不解道:“汝夫杀人,反而有功不成?”章妻道:“太后现在是一位女流之辈,各国不敢叛乱者,乃是太后能够执法耳。国法若是不行,朝廷便不能安。我夫平日对我说,他因感激太后能治天下,他心中亦只愿卫护太后一个人。他今天能够执法,正是替太后张威。太后不以心腹功臣视之,从此以后,谁肯再为太后出死力呢?我是太后之人,深知我夫忠于太后,故敢前来替他声明的。”太后听了,回嗅作喜道:“照你说来,你夫虽是刘姓,居然肯实心实意助我,我未兔错怪他了!”说罢,即以黄金五十斤奖赏刘章。诸吕知道,从此不敢妬嫉刘章,并且以太后的心腹视刘章了。连周勃、陈平二人,也暗暗地敬重刘章,知他真是刘氏子孙中的擎天之柱,益形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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