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见了大惊失色,拨转马头便走。一声梆子响,左有魏延,右有黄忠,各领一彪军杀出。甘宁、凌统慌忙接祝两家混杀一场,三面夹败,只杀得周瑜大大失败,十死八九,引着残兵,狼狈逃去。诸葛亮等得胜回荆,按着慢表。
再表曹操自从赤壁一败后,日夜思想复仇,无奈没有机会可乘,也只好搁起。
此刻曹操已经自封魏公,并加九锡,入朝不趋,出入羽葆,简直和天子仿佛。他在邺郡对着漳水建立一所铜雀台。这台共有五层,每层高一丈八尺,每层分五进,每进二十五个房间,每间里藏着一个绝色女子。这房间里的陈设,俱是穷极珍贵,铜雀台的两边,还有两座台,一名玉龙台,一名金风台。上面凌空用沉檀香木造成两座桥,和铜雀台里的陈设,也是金碧交辉,十分华丽,那边金风台也和玉龙台的陈设是一样。列位,你们知道这铜雀台里面情形么,我可说一句,十个之中有九个不知道的。这也难怪,大家都知道有这样一座铜雀台,造得巧夺天工的,万不料里面还包藏着无数的出奇过异的事情呢。
曹操造的这座铜雀台,形式上和秦始皇的阿房宫,董卓的郡坞仿佛,考其性质来,却和他们不同了:一个是专制,一个是公开。曹操何等的奸滑,他晓得一班文臣武将,很不容易收买他们的真心的,他造了这座铜雀台,原不是为着个人娱乐而设的,他将铜雀台造好了的时候,就有许多文官武将念他的歪嘴经,说他耗费民膏,纵自己的私欲。曹操何等的机警,忙命匠人又在铜雀台两边造了两座金凤、玉龙,里面也是锦屏绣幕,每房间里有一个绝色的丽姝。每逢朔日,他将朝中所有文官,不论大小一齐邀到玉龙台上去宴会一天,叫那些绝代的丽姝一齐出来陪酒,谁看中谁,马上就去了愿。什么叫做了愿?原来之个名词,本是曹操亲自出的。了愿者,了偿其心愿也,随便哪一个,只要有到铜雀台的资格,便有享受温柔乡的权利。不过他们是有限制的,自尚书以上,每月得进玉龙台七次,尚书以下的,每月只能进玉龙台两次。金凤台却是一班赳赳武夫寻乐的场所。曹操深怕他们贪恋女色,破坏身体,每月不分高下的将土,只即留宿两宵,但是日间的欢聚,却要比文官来得多了。操贼以为日间欢聚,万没有携手入怅干那不见天的事的道理,所以每月日间欢聚倒有八次。有时曹操自己也到的,他们便眼管鼻子鼻管心,斯斯文文的不敢乱动。操贼有时不在这里,那么谁也不肯文绉绉地坐在那里吃酒谈心,等不及的每人拉了一个,到房间里练习武功了。这中间的铜雀台,只有姓曹的和姓夏侯的可以进去,任意胡行,其他的人物,不得乱越雷池一步的。这班女子,都是抢来,或是买来的,不是处于还不要,买来的时候,还要经过医生验明,处女膜的确是整个的,那么才得选进铜雀台呢。金凤、玉龙里面的美女,却不是这样的认真了,管她破瓜没有破瓜,只要面孔生得漂亮,便有入选的资格了。铜雀台里面的美女,的确是来路货,谁不是水葱管似的一个玉人儿,供给那些蠢如牛豕的东西蹂躏。在下做书做到这里,也要替这些女子抱屈了。谁无姐妹,谁无父母,皆是迫于操贼的威势,敢怒而不敢言。
操贼本来有四个儿子:大儿子曹丕,二儿子曹彰,三儿子曹植,四儿子曹熊,成日没有别事,专门在铜雀台厮混着。操贼别出心裁,又在宫中劫出大批的宫女来,在铜雀台上大宴群臣,命武将比武,文官作文,比较成绩赏以宫女。这一来,争执便开端了:先是裨将牙将,比试了一回,然后一般大将,一齐登场,见裨牙将中成绩高的,便得着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他们不禁垂涎三尺,一个个立马垓心,等候令下,便夺锦标美人。
一会子,有一位军官,捧着大令,飞马前来,大声喊道:“魏王令下,令诸位将军比箭。”
这时各大将分为两队。曹家和夏侯氏,俱着红袍;外姓诸将,俱着绿袍。这一声令下,绿袍队里早有一人飞马到垓心,挽弓搭箭,飕的一声,不偏不斜,正中红心。众人忙仔细一看,却是李典。这时鼓声大震,李典十分得意,按弓入队。
红袍队里,此刻穿云闪电价地窜出一将,马到垓心,翻身一箭,也中红心。曹操在台上一望,却是曹休。他十分得意地对众人笑道:“这真是吾家千里驹。”众官交口称赞。
绿袍队又耀出一将,大叫道:“你二人的射法,何足为奇,且看我来给你们分开。”他说着,飕的一箭,亦中红心,三角式插在红心里,众人忙看射箭的是谁,却是文聘。
曹操笑道:“仲邺的射法也妙。”话由未了,红袍队里,曹洪看得火起,拍马上前,弓弦响处,一支箭早到红心,鼓声大震。曹洪勒马垓心,挽弓大叫道:“如此还可以夺着锦标么?”
夏侯渊一马冲到垓心,大声喝道:“此等箭法,何足为奇,且看我来独射红心。”他说罢,扬弓搭箭,鼓声一息,那支箭飕地飞去,不偏不倚,正插在那四支箭的当中,众人一齐喝彩,鼓声又起。夏侯渊立马垓心,十分得意。
这时绿袍队里,张辽看得眼热,飞马出来,对夏侯渊说道:“你这射法,也不算高,且看我的射法。”他放马在场内往来驰聘三次,霍地扭转身躯,一箭飞去,将夏侯渊那支箭,簇出红心,众人惊呆了,齐声喝彩道:“好箭法!好箭法!”
操贼在台上望见,忙叫将张辽喊上台来,赐他宫女二名,金珠十粒,蜀锦十匹。张辽谢恩退下刚刚下了台,许褚厉声喊道:“张文远,你休想独得锦标,快将那两个美人,分一个与我,大家玩玩,你道好不好呢?”
张辽冷笑一声,说道:“今天夺锦标,原是凭本领夺来的,你有本领,何不早些出来比较。现在锦标已给我夺了,你有什么本领要分我的锦标呢?”
许褚也不答话,飞身下马,抢过来在香车里将那个穿红裳的宫女抱出来,上马就走。张辽大怒,拔出宝剑。拦住去路,圆睁二目,厉声骂道:“锦标是魏王赐的,谁敢来抢,识风头,快放下来,牙缝里蹦出半个不字来,立刻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许褚大怒,一手挟着那红裳宫女,一手掣出佩刀,厉声骂道:“张辽小贼!你可识得我的厉害么?”张辽到了此时,将那股无名业火,高举三千丈,按捺不下,挥剑纵马来斗许褚,许褚慌忙敌祝他两个认真大杀起来。慌得曹贼连喊:“住手!”这正是:二虎相争为一女,且看奸贼怎调停?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八回 不伦不类阿侄恋姑姑无法无天胞兄奸妹妹
却说张辽和许褚争执美人,正在性命相拼的时候,曹操在台上望见,连声喝祝他们哪里肯听,仍剑来刀去,恶斗不止。
操贼只得亲自下台,大声说道:“谁不住手,便先将谁斩了。”
他们听说这话,才一齐住手。
操贼笑道:“你们的器量忒也小了,孤家哪里是叫你们比试夺标的,无非是要看看众卿的武艺的。来来来,孤家自有一个公平办法。”他说着,命众将随他一齐登台,每人赐他们一个宫女,十匹蜀锦。谁知许褚腰里挟的那个宫女,被他用力过猛,七孔流血,早已不活了。操贼重又赐他一个宫女。众将一齐舞蹈谢恩。那一群文官一个个又上颂词赞章,将操贼直抬上九霄云外。操贼大喜,也照着赏给众将士的例子,赏给众文官。
一直到日已含山,才散了宴。
一众文官武士,每人领着一个美人,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到了第二天,操贼在爱妾玉的房中,还未起身,只见华歆匆匆地进得房来,对他说道:“主公可知道伏皇后现在要谋害你了么?”曹操听得,吃惊不小,忙问道:“怎见得的?”华歆走过来附着他的耳叽咕了两句。曹操霍地起身说道:“好,先命将在宫门口查着,她如果来,便给我搜查带来。”华歆领命而去。
不多时,曹操起身进都,领着三千甲士,在宫门口候着。
不多时,只见穆顺面色仓皇地进来。操贼一声令下,那班武士,虎扑羊羔地将他抓住,不费丝毫的力气,就将伏完写给伏皇后的密书,被他们搜出。操贼便将穆顺带到府中严鞫了一番。可是穆顺矢口不招。操贼无奈,只得下令将伏完一家三百余口,一齐拿下,斩首市曹;又将伏皇后用白绫绞死,二皇子鸩杀。
把个汉献帝哭得泪竭肠枯,也没有庇护的力量。操贼杀了伏后,随又将他的大女儿扶入正宫。
汉献帝到了此际,真个蚊龙失水,虎落阱陷,唯唯诺诺,还敢说出半个不字来吗?只好是望承颜色罢了。
操贼杀了伏皇后之后,有一个多月,不到铜雀台里寻乐了。
有一天,他被兽欲冲动,驾着轻车,只向铜雀台而去。到了铜雀台边下了车,侍从扶他登楼,走到第五层第四个房间门口,那些侍从不待他令下,便各自退下去了。
他正要进去,猛听得里面有人嘻笑着。他倒是一怔,暗想道:“玉的房间里,哪个敢逗留嬉笑呀?”他正在这里寻思的当儿,耳朵里突然又听着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说道:“你也不用说了,我自从见了你,我的魂灵好像被你摄了去的一样。后来我又常常听见那个老厌物,在我面前夸赞你的才学怎样的好,我越觉倾慕你得厉害。”说到这里,又有一副男人的喉咙悄悄地说道:“我的学问好,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识字么?”
她又说道:“识字虽然不多,但是我平素最拜服的就是有学问的人,只悔我命里遭逢不好,应该碰到那个老死鬼缠着我罢了。
”她说罢,便哽哽咽咽地哭泣起来。这时又听那个男子安慰她道:“卿卿!你不用尽是烦恼,我们正在这青春时候,料想那个老不死的,前面没有多少路了。等他一死,这一统江山,还不是我的么?到那时,你的正宫娘娘的位置,还愁没有么?”
操贼听到这里,不禁气得手足冰冷,一脚将门踢开,只见他的三子曹植搂着玉正在那里低声软语的谈心呢。把个操贼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直着双目,喘吁吁地向他们说道:“你们好好好,竟干出这样的事来。”他说到这里,用手指着曹植骂道:“你这畜生,枉把你满腹经纶,这件事就像你干的么?便是禽兽也干不出来的,好不要脸的东西!我且问你:玉是我的什么人?又是你的什么人?你可要我的老命了。”
曹植听他这一番话,非但不惧,反而是嘻嘻地笑道:“玉是你老人家的玩具,是孩儿的知音,玩具当然不及知音来得契合。你老人家这铜雀台,本来是供给我们玩耍的,又有什么限制呢?大凡做上人的,欢喜儿女什么东西皆可以赐给的,何况一个玩具呢?”
曹操听他振振有词的这一番话,只气得他胡子倒竖,险一些儿昏死过去,忙道:“倒是你这畜生讲得有理,我要请教你,什么叫做五伦?”
曹植随口答道:“这个自然知道的,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操贼冷笑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五伦,玉是我宠幸的,便是你的母亲,你就能和她勾搭了么?”
曹植笑道:“你老人家这些话,越发不通。玉是你老人家的爱姬,却不是我的母亲,我又何妨子顶父职,替你老人家做一回全权代表呢?还有一层,你老人家已有我的母亲伴着,现在又在纳妾寻乐,正所谓不在五伦之内。孩儿和玉是知己的好朋友,确在五伦之内,我又有什么不合情理之处呢?请你老人家讲罢!”
操贼气满胸膛,坐在椅子上,只是发喘,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曹植又笑道:“你老人家现在也不用气得发昏章第十一了,我的行为尚未有什么荒谬呢,大哥、四弟的玩意儿,我说出来,顿时还要将你老人家气死了呢。”
操忙道:“他们有什么不是的去处,你索性说出来。”
曹植笑道:“他们能做,我不能说,只好请你老人家亲自去看看罢,你老人家既然不肯割爱,我们为人子的,当然不敢强求的,我下次绝对不再到这里来了。”
他说着,怒冲冲地起身出去了。
操贼瞪着眼望着他走了。此刻玉垂首流泪,没有话讲。
操贼圆睁两眼,向她盯了一会子,叹了一口气道:“咳!这也是我生平作孽过多,才有今朝的报应了。”
玉拭泪说道:“曹植无礼,三番两次地来纠缠我,我早就要告诉你了。”
操贼冷笑一声道:“罢了罢了,不要尽在我面前来做狐媚子了,你们在这里讲的话,我连一个字都没有忘掉。”
玉听得,便撒娇撒痴的一头撞在操贼的怀里,哭道:“他来强迫我,做那些禽兽的事情,我却替你挣面子,没有答应他。不想你竟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冤枉我,我这一条狗命也不要了,省得在世上丢尽面子,给人??瞧不起。”
她说罢,扯起裙角,遮着粉面,就要向墙上撞去。慌得操贼一把将她抱住,说道:“方才这话,你竟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说的并非是你不好,乃是我那犬子不知好歹,你何必多心呢?寻死寻活的作什么来。”她也不回答,伏在他的怀里,只有哽咽的份儿,一面哭,一面说道:“我在你面前死了,好表明我的心迹。”她说罢,又哭得梨花带雨似的。
操贼本来是满腔醋火,恨不得将她一剑挥为两段,见了她娇啼不胜的那种可怜的样子,不由得将那股不可遏止的醋火,消灭到无何有之乡了,搂着她,千宝贝,万心肝地哄了一阵子,才将儿的珠泪哄得止祝列位,这曹操本是个毒比豺狼的家伙,今天见了这个玩意儿不要说他,便是寻常人也要火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