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确指
《西方确指》序
丁未夏,过雪山和尚方丈。和尚出一书授余曰:“此宝筏也,且缘起甚奇。”明末时,吴城八友同修玄门,日请乩仙以谈其术。于卒也,有仙至,所谈与诸仙异,因日事之甚狎熟。久之,忽劝以念佛。众问:“念佛可乎?”曰:“善。”众皆称:“南无佛!”曰:“不如是念也。”众问如何?曰:“汝须合掌至心,向西顶礼,念‘南无阿弥陀佛'。”众从之。于是为之微细开示念佛法门,令舍伪归真,求生极乐。始宣示夙昔因缘、菩萨名号,及现异香天花,种种灵瑞。而八人者,皆反其邪修,归于正信。无朽者,八人中之师也。菩萨令往三昧和尚处,受毗尼,圆僧相。和尚始难之,既而见菩萨《月偈》,遂敬礼西方,为之剃度。盖菩萨始至时,众以为仙,指月为题求句。因示以偈曰:“一月光含千世界,分身无量照群迷。当知本体原无二,不动庄严变化机。”始于明崇祯癸未五月二十八日,迄清顺治丁亥十月初二日,前后共二十四会,所说皆修行要妙。因偈中有“确指正修路”句,遂名之曰《西方确指》。
余读之,身心踊跃,不啻醍醐之滴入焦肠也,因叹奇不已。和尚曰:“余始亦不之信。既而阅之,神采焕发,即欲不信而不能矣。”余曰:“菩萨往昔因中,与八人具有大缘,悲念深故,权巧接引。此岂同于应乩之流?且观菩萨临行,有曰:‘鸾乩之设,本为神鬼依凭,非大菩萨应化常事。'则是书也,岂可作乩书视也?”
余时即愿刊布流通,广利群有,而因缘未和。迄今己酉春,僧俗道侣,无不踊跃欢喜,愿施赀助成。至有读而哭,哭而读,顿舍所爱室宇衣服器具,入深山念佛者。岂非菩萨以无缘慈,摄化众生,不可思议乎!遂与灵曦、慧楫二老师,谋付诸梓。梓成道其始末如此。
时康熙己酉九月既望,古吴净业弟子朗西金锷撰
西方确指
觉明妙行菩萨说
菩萨戒弟子常摄集
一时菩萨自极乐国来,降于娑婆震旦古勾吴地。在会弟子,以往昔因缘,得蒙化度。
菩萨将显净土法门,而说偈言:
“诸佛之法要,微密不思议,
以非思议故,无能尽宣说。
牟尼大慈父,悲悯众生者,
说所不能说,导彼今后世。
更以异方便,显示安乐刹,
令发愿往生,横截诸恶趣。
由佛阿弥陀,大愿摄群品,
闻名能受持,决定生无惑。
若有大力人,专念心常一,
成就深三昧,现前亦见佛。
今我如佛教,将开化导门,
念尔等迷倒,确指正修路。
是非弱小缘,应具难遭想,
西方万亿程,一念信即是。”
菩萨说偈已,令诸弟子朗宣一过。复言:“汝等向来学宗玄术,心溺邪修。我以夙缘慈念深故,来此化导。今已首标西方净土,为正向正修一门。犹虑未能极信,次当说我名号及我所证,令知说是法者,是大菩萨。善男子,我昔因中,以妙湛觉心,照明一切诸所有刹土,众生所同具足。即以觉妙妙觉,觉明妙心,起无量妙行,度诸众生。是故阿弥陀佛,印我名号,号曰‘觉明妙行'。汝等从此皈依,更无疑二。”
时同会者八人,俱合掌至心,念:“南无觉明妙行菩萨!”敬礼而起。
菩萨曰:“善哉,如是。”
或问持经咒之法。菩萨曰:“所谓持经咒者,自持其心也,要在直明心地。若止云持得熟,诵得多,又念某经某咒某佛,谓我有大功德。而不能句句销归自性,又不能深解如来妙谛。谓可以获果证者。不见十字路口,若无眼,若无足,若乞妇,若乞男,终日不住口念到夜,计其所持,一岁何啻数十万遍。究竟是残疾者,求乞者,并不曾证得一毫果在。此何以故?只无解无行故耳。故知持是经,即当依是经而修行。又发大愿,或求生佛国,或求明心地,或发大智慧,或利济众生。俱仗如来广大弘通之力,以成就行人之愿。如是,方为持经持咒念佛。”
天然老僧,以久病不愈,欲入径山待死,投骨普同塔中。
菩萨曰:“
汝欲住山待死,是无事讨事耳。汝愁几根老骨头没处安顿耶?不知眼光落地,直伸两脚,任他刀砍斧斫、火烧水浸,与尔无干。乃为他作久远计,亦太愚矣!且此身生时,尚是无益,何况死后?汝今宜简省诸事,单持一句阿弥陀佛,念念不舍,阿弥陀佛便与汝为好伴侣,大限到时,现身接引,得生极乐。岂不愈入山待死耶?又生老病死,是世间难免之苦。汝即久病,亦莫管他愈不愈,但一念一心,生也由他,死也由他便了。”
僧不二将投师受戒。菩萨曰:“惜哉惜哉!堂堂相貌,表表仪形,不知自反,计其所作与俗人无异。吾见汝身在此处,而神游地狱矣。急宜痛加修省,断恶遵善,上求佛果,下化群生。不可昏昏昧昧,失此有限光阴,自贻万劫之累。
至受戒一事,不受则已,若一受,更不得分毫毁犯。当守护清净,如白璧明珠,了无瑕玷,斯成戒品。盖戒为三世诸佛入道根本,勿同儿戏。又若住静参方,更宜亲近善友,远诸庸劣。亲善则道业易成,近恶则戒行易失。此二语,终身学道之要,慎之记之。”
马永锡兄弟夙世为猎户,一日入山,共杀一鹿,当获短命报。又尝见塔中佛像仆地,扶起安座,礼拜而出,以善因故,再得人身。
菩萨先为永锡开示已。永锡惧求永年之道。
菩萨曰:“昔北方妙觉寺,有童子沙弥。年十六时,有一相师,说人生死,不爽毫发,谓沙弥言:‘汝年十八季秋当死。'沙弥恐甚,夜祷于佛:‘愿于藏中赐经一卷,终身受持,以祈长寿。'言已,悲泣不胜。再拜而起,于《大藏》中,随手取得《金刚般若经》。遂书写受持,晓夜无懈,兼持戒精严,了悟玄理。年未四十,道风流播,四众归仰,后至八十坐化。即洛阳微行禅师也,为唐玄宗开元六年事,我所亲见。汝今既怖短命,欲求永命。当依此沙弥,求《金刚》善本,发心书写,勤行读诵,复求解义趣,此内功德也。从今日始,不得更杀物命,当爱如己身,又多积阴德,此外功德也。内外俱修,功德甚大。自能与天合体,而夭寿不二之理立矣,何虑年寿之不永乎?然须慎终如始,如彼沙弥,八十而不怠,方为合道。切莫有头无尾,或行十日半月,一年两岁,便丢手了也。若果尽形遵奉,先后无间,不遂所求,诸佛及我,俱堕妄语。”
菩萨示陈定耑曰:“汝父子奉行我教,最为难得。
但必持志久远,不得便生感应希求之念。将修行二字,正如日用间穿衣吃饭之事方可。”
菩萨示查定宏母曰:“汝夙有向道之念,而未遇正人,深为可悯。今当为汝分别开示。汝往昔为比丘时,力行精进,昼夜不怠。心猛烈故,于静定中,忽起一见,云:‘我何故不能速得成佛?'又一日闻‘诸佛无相,即心是佛'之语,复益邪思,云:‘既诸法空寂,我心是佛,何用修习?'不知此为究竟空理,而非初入法界所易言者。比丘从此竟堕邪见,不复进修,自谓已证大道。所以从迷入迷,沉沦长夜。悲哉众生!求道不遇真善知识,未免陷于罗网,不可不慎。汝今当知,由昔以见邪故,报获五漏。失正知故,复遇邪师。毒螫亲遭,岂得不生恐怖?今应速发正信,至心忆念阿弥陀佛,求生极乐国土。”
无朽为一友问得寿几何。
菩萨示偈曰:
“
人命如朝露,虚浮无定期。
未能逃梦幻,何必预求知?”
复示曰:“且莫为他问日期,到腊月三十日,管取手忙脚乱在。”(是友果以次年腊月三十日疾终。)
无朽闻说,遂求开示。
菩萨曰:“元柏当知,学道而不明此心,譬如造屋无基,渡水无筏。欲明心者,当微细观究,此身此心,从何而有?既四大虚幻,心将谁寄?身心既幻,世界微尘,了无差别。目前万法,从何处生?从何处灭?若无生灭,则照与能照,两无所依,自见真如寂灭场地。”
勾曲孔生,持斋二十年矣。自念衰老,问死后云何,因泣下不已。
菩萨曰:“不须悲泪。但从我说,深信遵行,自有好处安身在。”遂授偈曰:
“西方有净土,人天皆所依。
汝能修此门,安隐无惊疑。”
沈文州以伤寒名家,适至作礼。
菩萨问曰:“寒入心包,当作何病?”
答曰:“名中寒。”
因喻诸人曰
:“汝等但知寒入心包,名曰中寒之疾。若邪入于心,即为殒命之病矣。汝诸人但以身病为病,调之治之。至于心有大病,则不问明医,不求妙药,任其患苦而莫之觉。哀哉!”
陈大心奉教念佛,极其诚至。菩萨示偈曰:
“
八德池中莲已种,果然一念甚宏深。
滋培虽藉如来力,长养全凭决定心。”
又喻诸人曰:“此土有发愿往生者,彼土即生莲花。故作是语,汝等应生深信。”
孙中白好丹术,日久无效,因来会作礼。
菩萨呵曰:“老秃今日换这副嘴脸见我么?且问尔金丹几时可成?”
答曰:“正尔求成。”
菩萨曰:“若成了,千万留却几颗,莫都吃到肚子里去。俟汝见阎罗老子时,好做些人事送送。痴老儿,此事决无你分,不如做你本等去。”
孙拜谢。
有顷,菩萨又曰:“痴老儿,知得你自己本等么?”
答曰:“我求见性,是我本等。”
菩萨曰:“汝知此性,为大为小,为青为黄?”
答曰:“性无如是等相。”
菩萨曰:“然则汝欲向甚处求见?”
孙无语,乃发信皈依,愿为弟子,求示法名。
遂示以偈曰:
“性无大小青黄相,哪有声名任汝呼?
不达此中玄妙处,一言半字总淆讹。”
“我今强为汝立名,可曰达本。汝此后光阴,不上七、八年矣。莫负却八百年前三十六载苦行也。”
孙因问:“此身如何结局?”
菩萨曰:“结局便结局,又问如何结局耶?”
孙乃问:“如何修持?”
菩萨曰:“净土一门,能广摄群品。汝问修持,当念阿弥陀佛,发愿往生,便得一了百了。汝无再惑。”
菩萨又喻诸人曰:“从古大圣大贤,阐微立教,皆至精至简。上士闻而悟,中下闻而修,皆归大道。乃后之著述,务为繁言隐说。使凡流揣摩成见,遂至以讹传讹,深入邪僻,抱暗没世,竟不自觉。如达本,因读《参同》、《悟真》诸书,不知法要,曲信讹传,谓为有得。执吝不舍,白首无成,动诸烦恼。菩萨说为真可悯者。是故汝等既识前非,当崇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