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教费尽风流态,没个机缘空打煞。
小刁见事不谐,归来纳闷,呆呆的想道:“我欲叫破,大家没了。欲不叫破,那女子千推万拒,这事怎了?”又想道:“有了,他与老张少不得走拢来做一块。做些工夫着,终日去张。张得他们做恁的,便去一把捉住,撮个头儿,怕他们不肯?”
不说小刁思想。再说张却回来,吃了些自在的夜饭,想道:“真难为了那人,但不知是何样人?等我见见,也好作谢他。明日要伺候他了。”遂托故不往山里去,躲在家中,候至下午。只见一女子在厨整庖,张即趋出见礼道:“何方宅眷,垂磷小子,终日来此炊爨。令小于饱德不忘,敢求明示。”那女子还个礼道:“妾乃螺女,受龙主命。以君行孝无偶,遣妾代庖。”张骇道:“前有书生,天帝怜其孝,特遣素女供餐。小子何德,敢蒙此眷。”那女子道:“虽是龙主的恩眷,亦妾与君有夙缘。缘到,故相从耳。”张道:“既与小子有缘,何必相避?”遂拉他同坐,女亦不拒。俗语云: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张素来老实,见了这个标致的女子在傍,老实煞也不老实了。笑而问道:“仙姑能与小子代庖,还能与小子代桃席么?”那女子亦笑道:“恐不能兼代。”张便挨到那女子身边道:“既怜小子乏供,亦应该怜小子乏伴。两个团凑拢来,这才叫做缘。”一头口里说,一头便去摸他那话儿,女子亦不扭捏。
张见他不动,知他已允,遂搂了同到床上,解衣贴体。张的欢喜。真是从天降下来的,那兴高有十分,更兼初次被戒。看了这件东西,如糖似蜜,把个茎儿放进去,死也不肯放他出来。一连的抽了三五百抽,更觉得有滋味,恨不得和身也钻了入去。又抽递了四五百回,觉得浑身通泰。紧搂那女子道:“我的仙姑,我的仙姑。好快活,好快活。”不觉的泄了。
遂共枕而卧,问道:“我与仙姑缘分,当有几时?”那女子道:“不必问。数到即散。”张道:“说得有理。那一件事不是数,升沉聚散总逃他不过。小子意思,只要与仙姑共白头耳。”那女子道:“且看,且看。”张又道:“既蒙相爱,以后亦不必隐瞒了。”那女子道:“自然,从此君一须早回。”
自此之后,张果日日早归。两人如夫妻一般,琴调瑟弄,好不恩爱得极。诗曰:
趁着风流初上头,如鱼得水乐悠悠。
私心愿作双飞鸟,夜夜花阴比翼游。
小刁是个乖人,见老张日日早归,心里就 他这着。挖个孔儿来张,但见老张自家坐,自家笑,自家说,自家起,倒并不见那女子的影。忖道:“老张也不曾到手,我窥瞷他这几时,杳没个影儿怎的?那女子说道与张郎有缘。若是有缘,怎不见他缘枕来。”如此相窥相猜了一月余。
忽一日,那女子对张道:“妾有珠一囊赠君。君家自有室。妾缘已满,不敢久留也。”张 道:“才得相 ,何忍言别?”那女子道:“龙主有命促归。”张泣道:“你去了,叫小子怎生想得完,丢得下。”那女子道:“君不久受室,那新人也不下我旧人。”
张道:“去在何时?”那女子道:“在今夕。”张遂不出打柴。心下暗思道:“我守着他不站开,看他怎生飞去?”遂相与步步不离。同行同坐,将至薄暮。张搂搂亲亲,不觉高兴起来。遂与那女子卸了衣,自亦脱了底裳。把那女子坐在床上,自家立在床边。把个茎与那凹儿,塞个紧紧的,捣个不措手。捣得那女子快活,把双手儿来抱了张的脖子,张又把双手儿搂了他的腰。这一会子好狠,如打烧酒的,打得那烧酒堆起花来,这花簇簇的有三五分高。
那是小刁见张不出来,心里逾猜他。忙忙的打了半日柴,就跑回家。张见那女子同老张戏笑,同老张行坐,心里已急得火出。及到了晚,又见他这般颠弄,渍渍有声,更急得火星儿爆将出来。道:“老张倒得了手,我小刁甘罢不成。抢入门去按住了,自然妥帖。”遂发起性来,走到那孝顺门口,一脚踢入去。张一闪,惊跌在地。
那女子乘闹头里不见了。小刁到床一摸,并不见那女子。问张道:“我明见一女子,你将来藏匿何处?好好引出来,不要吃官司,谁着你收拾人家妇女?”张道:“有何指实?你这刁只好在别处放,我和你紧邻紧舍,怎放得这刁?”小刁也不听他,满房去搜,那里有个女子。忙来看那螺壳,那螺壳也不见了。小刁见没指实,亦不好声张,道:“是小弟一时眼花着兔。得罪,得罪。”忙走回去了,张亦不与较。但张故知缘尽,螺女要去,意欲看他怎生样去。思量与他钩搭住了,一时便不就行。不料小刁做这一出,匆匆而别,未尽一言,是张所恨。后张果有人见他诚实,以一女招他为婿,张出珠为聘。夫妻谐老,子孙绵衍。此皆孝母之报。诗曰:
天命曾怜孝子孤,特教素女代供厨。
张郎今日重违者,总是前缘不用呼。
这般看来,无缘强求的,徒费了心,恼了意,终何益之有。信乎!
缘来君莫招,缘去君莫留。
随缘自无碍,两意终绸缪。
我因又说个缘来两意绸缪的。金牛江口,旧有一滩,名螺滩。这滩水极湍急,又极清澈,常产巨螺。往往有人得之,可盛石 。滩前有山,多怪木丛林, 松野竹。复多娇鸟鸣禽,时日和暖,相与往听,不下鼓瑟吹笙。故此地多书院,内有一院,乃戚氏两兄弟。一字玄修,一字玄感。俱未冠未婚,然而美姿容,如陈平冠玉。
两兄弟读书其中。忽日天晴,山明水秀,花香鸟语。二人遂相与出院闲玩,见滩流中有小舟一艇,一人逆流而上。舟中坐二女子,皆绝色。两人注目频视,恨不得身生双翼,飞到他船上,再饱看一回。早滩弯树绕,舟忽不见。两人又伫立,待其回舟再看。候夕不至,只得怏怏而返,归到书房里来。
玄感问道:“哥哥,人见了那妇人女子,便有千种的相思,万般的想慕。亦思他恁的,亦想他恁的?”玄修道:“亦不过爱他袅娜娉婷,温柔闲雅。如歌所云,佳人窈窕兮动我思,就是这个意思。”玄感笑道:“哥哥,恐不止此。你再想一想儿看。”玄修道:“想他做甚?总是两个字,道标致。”玄感又笑道:“标致二字,动得人有限。有这样一个字儿,动得人无穷。”玄修道:“恁么一个字儿?我不晓得。”玄感又笑道:“哥哥莫欺人。那妇人家脐底下,小肚边,那件物事,叫做庇。岂不是一个字的?”玄修道:“莫胡说。闲耍半日了,且去读书。”兄弟二人,遂各分头而去。诗曰:
欢娱何足羡,羡煞裙底钗。
小窍弦为束,双分玉并开。
瓣如花破萼,香似麝含胎。
多少奇男子,沉醉惹后灾。
玄修坐在书房里,想兄弟所言,那一个字妙。道:“我尝闻得那物,似深不深,似浅不浅。深深浅浅之间,以我的茎儿凑他的窍儿,令人麻了又要酥,酥了又要死。你道妙也不妙?所以古来英雄杰士,才子名流,那一个不好此。故药师遇红拂,君瑞遇莺莺,相如遇文君,君平遇柳姬,有谁人跳得出此坑。我今已弱冠,尚未遇着这个窍儿。须待功名到手,方得如愿,正谓书中有女颜如玉也。”遂占一绝。诗曰:
何年得遇美娉婷,一窍相通破玉痕。
好向灯前怜 笑,不妨重倒绣花裀。
再说玄感动了一个字儿的神思,坐在房中,道:“我尝闻人言,座中若无油木梳,饮酒不入腑。座中若有一点红,乐趣自融融。这般看来,女子那个小窍儿,真是消愁解闷开怀乐意的好东西。所以从来越是才人,越是名隽,越下死功夫去求。若那窍儿不十分佳美,人何苦频频留恋。如必正去偷书,韩寿去偷香,襄王梦阳台,思王梦洛浦,只是这窍爱杀人。我非不风流,偏难得遇。岂嫦娥未见少年也?天那!我的巧遇儿在那里?”遂占一绝。诗曰:
深慕如花王一枝,相逢慰我苦相思。
春生纸帐香甜睡,尝尽深深深自知。
不说他两兄弟的相思。却说这一点思慕之心,早打动了巨螺仙女,那仙女就乘螺出游水面。遇玄修两兄弟尚垂涎昨日那舟中的女子,因双双步出围来。玄感笑道:“哥哥,昨所言的一个字儿妙趣,曾想得解悟么?”玄修假正色道:“兄弟读书正殷,不要怀这些杂念。”言甫毕,将次到那滩前。遙看那林光溪韵,山色鸟音,宛如在翠屏前,闻佳人轻歌檀板。玄修道:“此景不除天台。”玄感道:“只少了两个仙女,将我刘阮二人没着脚处。”因相与大笑。正笑间,只见滩上似有一大物,倏沉倏浮,又忽半浮半沉。
玄感道:“哥哥,你见么?”玄修道:“见来,似一个大螺。我和你去捉他起来,养在园中,也是难得有的。”遂走下滩来。那螺又沉了下去,若晓得有人要捉他的一般。玄修道:“兄弟,莫做声,此物也晓人意。”玄感果不做声。又立了一会,那螺果又浮起来,被他两人一齐下手,遂捉住了。竟抬到园中书房后,放在一大缸内。玄修道:“这螺大得有趣。”玄感道:“久不曾见。”两人看玩一回,仍各归房课业。
却说玄修猛触念道:“当初天帝怜书生,亦曾遣螺女供餐。我今幸逢此螺,宁无此奇遇乎?”遂瞒了兄弟,悄悄到那缸边,见螺正出头扬须,浮游缸面。玄修对螺嘱道:“曾闻螺仙化身女子,为书生餐,共荐枕席,至今颂赞。小生思慕,特申祷祝。愿我大仙,毋辜人意,出身相见。螺其有灵,乞如我言。”祝罢,又道:“螺仙,螺仙。可怜小生,真患得煞也。”仍悄悄归到自房。不题。
却说玄感亦曾闻螺女代餐之事。便瞒了哥哥,走到缸前,对螺道:“螺,你听我道,我与汝有缘,方得遇汝。我同书生,无人具餐。螺其见怜,幸出毋隐。”道罢,又把个指甲儿,向壳上弹几弹,道:“螺,小生今夜好等也。”亦去。诗曰:
信是螺仙仅一身,怎当两意共叮咛。
除非一物牝生两,始得绸缪遂二心。
两人意中各自有一个螺仙,各自望一个奇遇。到了下午时候。只见走一个苍头来道:“二官人,奶奶请。”玄感别玄修道:“哥哥,母亲呼唤。弟即回来。”那时玄修意中甚觉快活,去了一个,一个人便好做事。答道:“母亲若留你,便明日来也罢。”遂别去。
玄修见弟不在,放心走向螺缸边道:“螺仙,螺仙,吾弟不在,止我一身。望现仙肌,慰我渴想。”又在螺缸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下来,小厮们催吃晚饭方去。只爱那:
出水娉婷相。
因此上留连不忍离。
到了房中,拏着个碗也想着螺仙,举着双箸也想着螺仙,吃着口粥也想着螺仙,嚼着根菜也想着螺仙。吃完了,把腕儿一放,叹口气道:“我薄福的人,那得上帝见怜。真个遣螺女来,使我尝尝那滋味。”因点上一盏灯,虽对着那本书儿,心却不在,看去就是没字的一般。
那些伏侍的小厮,俱各睡了,鼻息如雷。心中摆脱不下,复走到后园去,黑影中望见若有个人走动的光景。玄修道:“岂吾弟先得我心,来此朵颐,等我上前一看。”忙向前,将目一视,恰是个女子在月下拜月。玄修道:“是螺仙了。”急趋前见礼道:“螺仙,小生戚玄修,在此恭候。”那女子道:“贱妾螺女,感君诚祷,不忍相负,故冒形一晤。”玄修道:“素仰盛德,必获见怜。故小生不避烦渎,仰希俯鉴。”那时玄修把眼一睁,见那女子一身清素,万种妖娆。想那一个字儿,小窍委是要消魂了。又道:“既蒙玉趾不弃,小房一坐,愿聆珠玉。何如?”那女子道:“行。”相与入房。
玄修复挑灯对坐道:“天上人间乐事,想同一体。今日之遇,即裴航刘阮不过也。迢迢长夜,莫教负却。”那女子道:“伟论惊筵,玄言入座,此真是人间绝胜事。何必屑屑效那妇人女子态,解衣卸袖,做儿女伎俩。”玄修道:“螺仙此言极当。辛小生久慕花心,思挨香粉。欲如蝶占一枝,蜂亲奥底,深尝裙带下佳品。庶不使小生村煞。何幸,何幸。”遂向前一搂,女不为拒,因同解衣就寝。玄修忙执灯,把女子那牝照了,细玩,头点点,羡个不已。
女子道:“羞人答答,端详做甚?”玄修道:“吾弟有言,脐底下,小肚边,有件东西,妙得紧。今看了,果妙得极。如肉馒头儿发得酵起,高耸耸的突起。酵又发得过火了,那馒头儿又开一条裂儿,吐出两块精肉儿来。真个是妙得极。闻得里面甚温暖,等比试看。”把茎突入,果如有火的,热蒸蒸的,把个茎儿冒住,煖烘烘,按纳不定。遂猛地里一送,直送在血海深处,丹房窟里。那女子便搂住了玄修道:“心肝哥,略轻些,穿破我洞底了。”玄修便紧紧抽递起来。但此茎虽劲,当不得牝内穴道弯曲,肌肉迴转。如数层花瓣,紧紧将茎捋的一般。未尝百余合,而浑身酥快,怡然泄了。
玄修遂悟一个字之妙,却都在这弯里得趣。若不亲尝,如何知道这螺蛳脑里物之妙。因嘱道:“螺仙,这事切不可使吾弟闻之。他年纪尚小,使他开了这窍。如小孩子吃甘蔗,吃得甜,再不肯放手。是误之,非爱之也。万万隐晦。每夜功课完,小生自来邀螺仙。切莫早出,令他瞧见。”那女道:“谨如命。但郎君每日间必须熟睡一次,庶夜间得以罄谈。不则乌能通宵。”玄修道:“是所愿。”天未晓,遂去。诗曰:
邂逅多情种,欢同宵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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