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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萌谢恩疏
十四年正月初二日
正德十三年六月初六日,准兵部咨:“为捷音事,该臣题,该本部覆题:‘节该奉圣旨:王守仁升右副都御史,荫子一人做锦衣卫,世袭百户,写敕奖励。钦此。’备咨钦遵。”臣窃自念功微赏重,深惧冒滥之诛,已于本月十八日具本乞恩,辞免升荫,容照原职致仕。复蒙圣旨:“王守仁才望素著,屡次剿贼成功,升官荫子,宜勉遵成命,不准休致。该部知道。钦此。’备咨钦遵。”臣闻命自天,局身无地。窃惟因劳而进秩者,朝廷赏功之典;量能而受禄者,人臣自守之节;故功宜惟重。虽圣帝之宽仁,而食浮于行,尤君子所深耻。陛下之赐,行其赏功之典也;臣之不敢当者,亦惟伸其自守之节而已。军志有之:“该罚而请不罚者,有诛;该赏而请不赏者,有诛。”古之人君执其赏罚,坚如金石,信如四时,是以令之所播如轰霆,兵之所加无坚敌,而功之所成无愆期。今日之事,兵事也。汉臣赵充国云:“兵事,当为后法。”臣诚自知贪冒之耻,然亦安敢徇一己之小节,以乱陛下之军政乎!但荫子实非常典,私心终有所未安。黾勉受命,忧惭交集。自恨疾病之已缠,深惧图报之无日;感激洪恩,莫知攸措。除别行具本请罪乞休外,为此具本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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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放归田里疏
十四年正月十四日
正德十三年十月初二日,准吏部咨:“该臣奏为久病待罪,乞恩休致事。奉圣旨:‘王守仁帅师讨贼,贤劳懋著,偶有微疾,著善调理,以副委任。所辞不允。该部知道。钦此。’备咨钦遵。”又于本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准吏部咨:“该臣奏为乞恩辞免升荫容照原职致仕事。奉圣旨:‘王守仁才望素著,累次剿贼成功,升官荫子,宜勉遵成命,不准休致。该部知道。钦此。’备咨钦遵。”除已具本谢恩外,窃惟圣主之任官也,因才而器使,不强人以其所不能,是以上无废令,而下无弃才;人臣之受职也,量力而成事,不强图其所不任,是以言有可底之绩,而身无鳏旷之诛。历考往昔,盖未有不如此而可以免于愆谴者也。臣以狂愚,收录摈废,缪蒙推拔,授寄军旅。当时极知叨非其分,不敢冒膺,辞避未伸,而迫于公议,仓卒就道。既已抵任,则复黾勉从事,私计迂怯,终将偾败。遭际圣明,德威震赫;扶病策驽,仰遵成算,不意偶能集事。苟免颠覆,实皆出于意料之外。然此侥幸之事,岂可恃以为常者哉?庙堂之上,不暇深察其所以,增其禄秩,将遂举而委之。人苦不自知耳。臣之自量,则既审且熟,深惧戮亡之无日也。譬之懦夫,驾破败之舟以涉险,偶遇顺风安流,幸而获济。舟中之人既已狼狈失措,而岸傍观者尚未之知,以为是或有能焉,且将使之积重载,冲冒风涛而试洪河大江之中,几何其不沦溺也已!
今四方多故,銮舆远出,大小臣工,惶惶旦暮。臣虽鄙劣,竭忠效命,以死国事,亦其素所刻心。安忍托故,苟求退遁!顾力纤负巨,如以蒿支栋,据非其任,遂使殒身,徒以败事,亦何益矣!且臣比年以来,百病交攻;近因驱驰贼垒,瘴毒侵陵,呕吐潮热,肌骨羸削;或时昏眩,偃几仆地,竟日不惺,手足麻痹,已成废人;又以百岁祖母卧病床褥,切思一念为诀。悲苦积郁,神志耗眊,视听恍惚,隔宿之事,不复记忆。以是求延旦夕之生,亦已难矣,而况使之当职承务,从征讨之后,其将能乎!夫豢畜牛羊,细事耳,亦且求良牧而付之,况于军务重任,生灵休戚之所关,乃以疾废瞆眊之人,覆败之戮,臣无足论,其如陛下一方之寄何!伏愿陛下念四省关系之大,不可委于匪人;察病废枯朽之才,不宜付以重任。怜桑榆之短景,而使得少遂其乌鸟之私;录犬马之微劳,而使得苟延其蝼蚁之息。别选贤能,委以兹任。放臣暂归田里,就医调治。倘存余喘,尚有报国之日。臣不胜感恩待罪恳切哀望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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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勘记
〔一〕 新,底本作“龙”当为承上“龙”字之误。今据内文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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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生录之四 别录四奏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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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报宁王谋反疏
十四年六月十九日
正德十四年六月初五日,节该钦奉敕:“福州三卫军人进贵等胁众谋反,特命尔暂去彼处地方会同查议处置,参奏定夺,钦此。”钦遵,臣于本月初九日,自赣州启行,至本月十五日行至丰城县,地名黄土脑。据该县知县等官顾佖等禀称,本月十四日宁府称乱,将孙都御史、许副使并都司等官杀死;巡按及三司、府、县大小官员不从者俱被执缚,不知存亡;各衙门印信尽数收去,库藏搬抢一空;见监重囚俱行释放;舟楫蔽江而下,声言直取南京,一面分兵北上。各官皆来沮臣不宜轻进。其时臣尚未信,然逃乱之民果已四散奔溃,人情汹汹,臣亦自顾单旅危途,势难复进。方尔回程,随有兵卒千余已夹江并进,前来追臣。偶遇北风大作,臣亦张疑设计,整舟安行;兵不敢逼,幸而获免。
本月十八日,回至吉安府,据知府伍文定等禀称,地方无主,乞留暂回区画。远近军民亦皆遮拥呼号。随据临江府并新淦、丰城、奉新等县各差人飞报,宁府遣兵四出攻掠,拘收印信,及拿掌印官员,调取兵快,水兑粮船尽被驱胁而去等因。臣奉前旨,欲遂径往福建。但天下之事莫急于君父之难,若彼顺流东下,万一南都失备,为彼所袭,彼将乘胜北趋,旬月之间,必且动摇京辅。如此,则胜负之算未有所归,此诚天下安危之大机。虑念及此,痛心寒骨,义不忍舍之而去。故遂入城抚慰军民,督同知府等官伍文定等调集兵粮,号召义勇。又约会致仕乡官右副都御史王懋中;养病评事罗侨等,与之定谋设策,收合涣散之心,作起忠义之气;相机乘间,务为蹑后之图,共成犄角之势,牵其举动,而使进不得前,捣其巢穴,而使退无所据。日望天兵之速至,庶解东南之倒悬。伏望皇上省愆咎己,命将出师。因难兴邦,未必非此。
臣以弱劣多病,屡疏乞休,况此地方之责,本亦非臣之任。今兹扶病赴闽,实亦意图便道归省。临发之前,已具哀恳。赍奏之人去才数日,适当君父之急,不忍失此事机,姑复暂留,期纾国难。候区画少定,各官略可展布,朝廷命师一临,亦遂遵照前旨,入闽了事,就彼归看父疾。进不避嫌,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于主,臣之心也。直行其报国之诚而忘其缓命之罪,求伸其哀痛之情而甘冒弃职之诛,臣之罪也。
窃照都御史王懋中,评事罗侨,忠义自许,才识练达;知府伍文定,果捷能断,忠勇有谋。累立战功,皆抑而不赏。久淹外郡,实屈而未伸。今江西阖省见无一官,若待他求,缓无所及;乞遂将各官授以紧要职任,庶可责之拯溺救焚,其余若裁革兵备副使罗循,养病副使罗钦德,郎中曾直,御史周鲁,同知郭祥鹏,省亲进士郭持平,驿丞李中、王思等,虽皆本土之人,咸秉忠贞之节,况亦见在同事,当多难之日,事宜从权,庶克有济。
再照宁府逆谋既著,彼若北趋不遂,必将还取两浙,南扰湖、湘,窥留都以断南北,收闽、广以益军资。若不即为控制,急遣重兵,必将噬脐无及。
又照抚州府知府陈槐,临江府知府戴德孺,赣州府知府邢珣,袁州府知府徐琏,宁都县知县王天与,丰城县知县顾佖,新淦县知县李美,奉新县知县刘守绪,泰和县知县李楫,南安府同知朱宪,赣州府同知夏克义,龙泉县知县陈允谐,及阖省各官今见在者,乞敕吏部就于其中推补本省方面知府兵备等官,庶可速令供职。其有城守之责者,亦各量升职衔,重其权势,使可展布。
又照南、赣军饷,惟资盐商诸税。近因户部奏革,顾募之兵无所仰给,悉已散遣。今未两月,即遇此变,复欲召募,将倚何资?辄复遵依敕旨,便宜事理,仍旧举行。然亦缓不及济,必须先于两广积储军饷数内量借一十余万,庶几军众可集,地方有赖,国难可平。
缘系飞报地方谋反重情事理,为此具本专差舍人来仪亲赍,谨题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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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报谋反疏
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节该钦奉敕福州三卫云云,缘系飞报地方谋反重情事理,为此具本,先于本月十九日专差舍人来仪奏报外;但叛党方盛,恐中途为所拦截,合再具本专差舍人任光亲赍,谨题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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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便道省葬疏
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臣以父老祖丧,屡疏乞休,未蒙怜准。近者奉命扶疾赴闽,意图了事,即从此地冒罪逃归。旬日之前,亦已具奏。不意行至中途,遭值宁府反叛。此系国家大变,臣子之义不容舍之而去。又阖省抚巡方面等官,无一人见在者。天下事机间不容发,故复忍死暂留于此,为牵制攻讨之图。俟命师之至,即从初心,死无所避。
臣思祖母自幼鞠育之恩,不及一面为诀,每一号恸,割裂昏殒,日加尪瘠,仅存残喘。母丧权厝祖墓之侧,今葬祖母,亦欲因此改葬。臣父衰老日甚,近因祖丧,哭泣过节,见亦病卧苫庐。臣今扶病,驱驰兵革,往来于广信、南昌之间。广信去家不数日,欲从其地不时乘间抵家一哭,略为经画葬事,一省父病。
臣区区报国血诚上通于天,不辞灭宗之祸,不避形迹之嫌,冒非其任以勤国难,亦望朝廷鉴臣之心,不以法例绳缚,使臣得少伸乌鸟之痛。臣之感恩,死且图报。抢攘哀控。不知所云。
缘系恳乞天恩便道省葬事理,为此具本奏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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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闻宸濠伪造檄榜疏
十四年七月初五日
正德十四年七月初一日,据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申准领哨通判杨昉,千户萧英,在于墨潭地方捉获宁府赍檄榜官赵承芳等二十员名解送到臣。看得檄榜妄言惑众,讥讪主上,当即毁裂。又以事合闻奏,随即固封以进,审据赵承芳供系南昌府学教授。
六月十三日宁府生日,次日各官谢宴,突起反谋,杀死孙都御史、许副使,囚死黄参议、马主事,其余大小职官胁从不遂者俱被监禁,追夺印信,放囚劫库,邀截兑米,分遣逋寇四散摽掠。声言要取南京,就往北京。十六日亲出城外迎取安福县举人刘养正,十七日迎取致仕都御史李士实,该入府内,号称军师、太师名目。二十一日将原禁各官放回各司,差人看守。二十二日令承芳并参政季斅代赍伪檄榜文,赴丰城、吉安、赣州、南安并王都御史及广东、南雄等处,俱各不写正德年号,止称大明己卯岁。比承芳等不合怕死及因妻子被拘,旗校管押,只得依听,赍至墨池地方。蒙本院防哨官兵将承芳等拿获。
随审季斅,供系先任南安府知府,近升广西参政,装带家小由水路赴任,行至省城,适遇宁王生日,传令庆贺。次日随众谢宴,变起仓卒,俱被监禁。比斅自分死国,因妻女在船,写书令妻要死夫、女俱死母。后因看守愈严,求死不遂。至二十一日放回本船,懵死良久方苏。二十二日,又将妻女拘执,急呼斅进府,将前伪檄榜差旗校十二人督押斅与承芳代赍。斅计欲投赴军门,脱身报效,不期官兵执送前来等因。
案照先为飞报地方谋反重情事,已经二次差人具奏去后,今审据前因,参照宁王不守藩服,敢此称乱,睥睨神器,指斥乘舆,擅杀大臣,放囚劫库,稔不韪之罪,犯无将之诛。致仕都御史李士实恩遇四朝,实托心膂,举人刘养正旧假恬退之名,新叨录用之典,今皆反面事仇,为之出谋发虑,既同狗彘之行,难道斧钺之诛。参政季斅,教授赵承芳,义未决于舍生,令已承于捧檄,但暴虐之威恐动于中,鹰犬之徒钤制于外,在法固所当罪,据情亦有可悯。除将赵承芳、季斅监禁,一面檄召兵民,随机应变,竭力讨贼,一应事宜,陆续奏闻处置外。
臣闻多难兴邦,殷忧启圣。陛下在位一十四年,屡经变难,民心骚动。尚尔巡游不已,致宗室谋动干戈,冀窃大宝。且今天下之觊觎,岂特一宁王;天下之奸雄,岂特在宗室。言念及此,懔骨寒心。昔汉武帝有轮台之悔,而天下向治;唐德宗下奉天之诏,而士民感泣。伏望皇上痛自刻责,易辙改弦,罢出奸谀以回天下豪杰之心,绝迹巡游以杜天下奸雄之望,定立国本,励精求治,则太平尚有可图,群臣不胜幸甚。为此具本,并将伪檄一纸封固,专差舍人秦沛亲赍,谨题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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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用官员疏
十四年七月初五日
照得江西宁府谋反,据城练兵,分兵攻劫,囚禁方面官员,有操戈向阙之势。此君父之大难,臣子愤心之日也。臣在吉安地方调兵讨贼,四路阻绝,并无堪用官员。适遇钦差两广清军御史谢源,刷卷御史伍希儒各赴京复命,道经该府,不能前进。各官奋激,思效力讨贼以报朝廷,臣亦思军务紧急,各官俱有印敕,方便行事,遂留军前,同心戮力,经济大难。待事宁之日,赴京复命。缘系留用官员事理,未敢擅便,为此具本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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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捷音疏
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照得先因宁王图危宗社,兴兵作乱,已经具奏,请兵征剿外。随看得宁王阴谋不轨,已将十年,畜养死士二万余人,招诱四方盗贼渠魁亦以万数。举事之日,复驱其护卫党与并胁从之徒又六七万人,虐焰张炽。臣以百数疲弱之卒,势不敢轻举骤进,乃退保吉安。姑为牵制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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