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讲城中唐王坐了银銮殿,元帅住了车轮的帅府,诸将安歇了文武官的衙门,数万人马扎住营盘。军士报道:“启上万岁爷,那番兵把四门围住了。”
茂公说:“不好了,上了他当了。如今粮草不通,如之奈何?”尉迟恭说:“军师大人,不免且到城上去看看。”元帅说:“老将军之言有理。”天子说:“待寡人也到城上去走一遭。”众公卿多上雕鞍,带随身家将。万岁身骑日月骕骦马,九曲黄罗伞盖顶,出了银銮殿,来到南城上一看,大惊说:“阿育,吓死人也。好番营,十分利害。”君臣见了,大家把舌头伸伸。元帅叫声:“诸位将军,你看这一派番营,非但人马众多,而且营盘扎得坚固,不是儿戏的。我军又难以冲出去,他们粮草尽足,当不得被他困住半年六月怎么处?况我粮草空虚,岂不大家饿死。”天子龙颜纳闷,诸将无计可施,只得回衙。三天过了,大元帅祖车轮全身披挂,出营讨战。有军士报进:“启上万岁爷,西城外有番将讨战。”天子吓得面如土色,叫声:“秦王兄,番将如此利害,在外攻城,如何是好?”元帅说:“陛下,不妨,待本帅上城看来。”叔宝上马来到西城上,望下一看,见有一将生得来十分凶恶,面如紫漆,两道扫帚眉,一双怪眼,狮子大鼻,海下一部连鬓胡须,头上戴一顶二龙嵌宝乌金盔,斗大一块红缨,身穿一件柳叶锁子黄金甲,背插四面大红尖角旗,左边悬弓,右边悬箭,坐下一匹黑点青鬃马,手执一柄开山大斧,后面扯起大红旗,上写着:“红袍大力子大元帅祖”,好不威风。在城下大叫:“呔!城上的蛮子听者,本帅不兴兵来征伐你们,也算这里狼主好生之德,怎么你反来侵犯我邦,夺我疆界,连伤我这里几员大将,此乃自取灭亡之祸,今入我邦,落我圈套,凭你们插翅腾空,也难飞去,快把无道唐童献将出来,饶你一群蝼蚁之命,若有半句推辞,本帅就要攻打城门哩。”这一声大叫,城上叔宝说:“诸位将军,这一员番将不是当耍的,你看好似铁宝塔一般,决然利害。”程咬金说:“好像我的徒弟,也用斧子的。”众将笑道,你这柄斧子没用的,他这把斧头吃也吃得你下,比你大得多的,你说什么鬼话。”元帅说:“如今他在城下猖撅,本帅起兵到此,从不曾亲战,不免今日待本帅开城与他交战。”众将道:“若元帅亲身出战,小将们掠阵。”
叔宝按好头盔,吩咐发炮开城,与他交战。哄咙一声炮响,大开城门,带了众将,一马冲先,好不威风。祖车轮把斧一摆,喝声:”蛮子少催坐骑,可通名来。”叔宝说:“你要问俺的名么,大唐天子驾前,扫北大元帅秦。”
祖车轮呵呵大笑道:“你大唐有名的将,本帅只道三头六臂,原来是一个狗蛮子,不要走,照爷爷家伙罢。”把斧一起,叔宝把枪一架,噶啷一响,说:“呔!慢着,本帅这条枪不挑无名之将,快留个名儿。”车轮说:”魔家乃赤壁宝康王驾下大无帅祖。”叔宝说:”不晓得你番狗,照本帅的枪罢。”
望车轮劈面刺来,车轮说声:“好。”把开山大斧一迎,叔宝叫声:“好家伙!”带转马头,车轮把斧打下来,叔宝把枪一抬,在马上乱晃,把光牙一挫,手内提炉枪紧一紧,直望车轮面门刺来,车轮好模样,那里惧怕,把斧钩开。正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唐将虽雄难胜来。
不知二将交战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贞观被困木阳城 叔宝大战祖车轮
诗曰:
英主三年定太平,却因扫北又劳兵。
木阳困住唐天子,天赐黄粮救众军。
叔宝实不是祖车轮对手,杀到三十回合,把枪虚晃一晃,带上呼雷豹,望吊桥便走。车轮呵呵大笑道:“你方才许多夸口,原来本事平常。你要往那里走,本帅来也!”把马一拍,冲上前来。唐兵把吊桥扯起,城门紧闭。
元帅进得城来,诸将说:“元帅不能胜他,如之奈何。”尉迟宝林说:“元帅,不免待小将出去拿他。”尉迟恭说:“我儿,元帅尚不能胜,何在于你,如今他在城下耀武扬威,怎么样处?”元帅道:“如此把免战牌挂出去。”
那祖车轮看见了免战牌,叫声没用的。那番得胜回营,此话不表。
再讲城中元帅同众将,回到殿中,天子开言叫声:“秦王兄,今日出兵反失胜与番狗,寡人之不幸也。”诸臣无计可施,困在木阳城中,不觉三月,粮草渐渐销空。这一日当驾官奏说:“陛下,城中粮只有七天了。”天子叫声:“徐先生,怎么处?”茂功道:“叫臣也没法处治。那番狗设此空城之计,原要绝我们粮草,我军入其圈套,奈四门困住,音信不通,真没奈何。”
咬金说:“若过了七天,我们大家活不成了。”天子龙心纳闷,又不能杀出,又没有救兵。不想七天能有几时?到了七天,粮草绝了,城中人马尽皆慌乱。
程咬金说:“徐二哥有仙丹充饥不饿的,独一老程晦气,要饿杀。”元帅说:“如今多是命在旦夕,还要在此说呆话。”尉迟恭意欲同宝林喘出营退敌,又怕祖车轮气力利害,龙驾在此,终非不美。君臣正在殿上议论,无计可施,只听半空中括喇括喇一片声震,好似天崩地裂,吓得君臣们胆战心惊。大家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有团黑气,滴溜溜落将下来,跌在尘埃,顷刻间黑气一散,跳出许多飞老鼠来,足有整千,望地下乱钻下去。众臣大家称奇。天子叫声:“徐先生,方才那飞鼠降在寡人面前,此兆如何?”茂道功:“陛下,好了!大唐兵将未该绝命,故此天赐黄粮到了。”诸将说:“军师何以见得?”茂功笑曰:“前年西魏王李密,纳爱萧妃,屡行无道,后来勿有飞鼠盗粮,把李密粮米尽行搬去,却盗在木阳城内,相救陛下,特献黄粮。”
天子大喜说:“先生,如今粮在那里?”茂公道:“粮在殿前阶除之下,去泥三尺便见。”天子就命军士们数十人,掘地下去,方及三尺深,果见有许多黄粮,尽有包裹,拿起一包,尽是蚕豆一般大的米粒。程咬金说:“不差,不差,果是李密之粮。”元帅点清粮草,共有数万,运入仓廒,三军欢悦,君臣大喜。茂功说:“陛下,臣算这数万粮草,不过救了数月之难,也有尽日,我想城外那些番狗困住四门,粮草尽足,不肯收兵,终于莫绝。”太宗道:“先生,这便怎么处?”茂功说:“臣阴阳上算起来,必要陛下降旨,命一个能人杀出番营,前往长安讨救兵来才好。”天子呵呵大笑道:“先生又来了,就是寡人面前那些老王兄,领了城内尽数人马,也难杀出番营,那里有这样能人,匹马杀出长安讨救,如若有了这个能人,不消往长安讨救了。”
茂功说:“陛下东首这个人,能杀出番营。”天子一看叫声:“先生,这个程王兄断断使不得,分明送了他性命。”茂功说:“陛下,不要看轻了程兄弟无用,他还狠哩。那些将军虽勇,到底难及他的能干,别人不知程兄弟利害,我算阴阳,应该是他讨救。”天子听言,叫声:“程王兄,徐先生说你善能杀出番营,到长安讨救,未知肯与寡人出力否?”程咬金听说此言,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说:“徐二哥借刀杀人,臣不去的,望陛下恕臣违旨之罪。”
天子说:“谅来程王兄一人,那里杀得出番营,分明先生在此乱话。”茂功说:“非也,程兄弟三年前三路开兵,他一个走马平复了山东,又来帮我们剿浙江,还算胜似少年,料想只数万番兵,不在我程兄弟心上。”把眼对尉迟恭一丢,敬德说:“军师大人,你说的是。在此长程老千岁的威光,他实没有这个本事去冲踹番营,也在是称赞他体面。今朝廷困在木阳城,要你往长安去讨救,就是这样怕死,况为国捐躯,世之常事。食了王家俸禄,只当舍命报国,才算为英雄。今日军师大人不保某家出去讨救,若保某家,何消多言,自当舍命愿去走一遭也。”元帅说:“程兄弟,二哥阴阳有准,况又生死之交,决不害你性命,你放心前去,省得众将在此耻笑你无能。”程咬金说:“我与徐二哥昔日无仇,往日无冤,为什么苦苦逼我出去,送我性命?这黑炭团在此夸口,何不保他往长安取救。”茂功叫声:“程兄弟,我岂不知。若保尉迟将军前去,不但要他讨救兵,分明断送他残生,那里能够杀得出番营。程兄弟,你是有福气的,所以要你出去,必能杀出番营,故此我保你前去,救了陛下,加封你为一字并肩王。”咬金说:“什么一字并肩王?”
茂功说:“并肩王上朝不跪,与朝廷同行同坐,半朝銮驾,诛大臣,杀国戚,任凭你逍遥自在,称为一字并肩王。”咬金说:“若死在番营,便怎么处?”
茂功说:“只算为国捐躯。若死了,封你天下都土地。”咬金心中想道:“拜什么弟兄,分明结义畜生,要送我性命,我程咬金省得活在世间,受他们暗算,不如阴间去做一个天下都土地,豆腐面筋也吃不了。也罢,臣愿去走一遭。”天子大喜说:“程王兄,你与寡人往长安去讨救。”咬金说:“臣愿去,但是军师之言,不可失信。今日天气尚早,结束起来,就此前去。”茂功说:“陛下速降旨意七道,带去各府开读。赠他帅印一颗,到教场考选元帅,速来救驾。”天子听了茂功之言,速封旨意,付与咬金。咬金领了天子旨意,开言说:“徐二哥,你们上城来观看,若然我杀进番营中,如营中大乱,踹出营去了。若营头不乱,必死在里头了,就封我天下都土地。”茂公说:“我知道。”就此拜别,说:“诸位老将军,今日一别,不能再会了。”
众公爷说:“程千岁说那里话来,靠陛下洪福,神明保护,程千岁此去,决无大事。”
咬金上了铁脚枣骝驹,竟往南城而来。后面天子同了众公卿上马,多到城上观看。咬金说:“二哥城门开在此,看我杀进番营,然后把城门关紧。”
茂功道:“放心前去,决不妨事。”吩咐放炮开城,放下吊桥,一马冲出城门,有些胆怯,回头一看,城门已闭,后路不通,心中大恼说:“罢了,罢了。这牛鼻子道人,我与你无仇,何苦要害我?怎么处嗄!”在吊桥边探头探脑,忽惊动番兵,说:“这是城内出来的蛮子,不要被他杀过来,我们放箭乱射过来。”咬金见箭来得凶勇,又没处藏身,心中着了忙,也罢,我命休矣!如今也顾不得了。举起大斧说道:“休得放箭,可晓得程爷爷的斧么?今日单身要踹你们番营,前往长安讨救,快些闪开,让路者生,挡我者死。”
这番程咬金弃了命,原利害的,不管斧口斧脑,乱砍乱打。这些番兵那里当得住,只得往西城去报元帅了。咬金不来追赶,只顾杀进番营,只见血流满地,谷碌碌乱滚人头,好似西瓜一般。进了第二座番营,不好了,多是番将,把咬金围住,杀得天昏地暗,咬金那里杀得出?况且年纪又老,气喘嘘嘘,正在无门可退,后面只听得大喊一声,说:“不要放走蛮子,本帅来取他的命了。”咬金一看,见是祖车轮,知道他利害不过的。说道:“阿呀!不好了,吓死人也。”只见祖车轮手执大斧,飞赶过来了。咬金吓得面如土色,又无处逃避。祖车轮一斧砍过来,咬金那里当得住,在马上一个翻金斗,跌下尘埃。众将来捉,忽见地上起一阵大风,呼罗罗一响,这里程咬金就不见了。元帅大惊说:“蛮子那里去了?”众将说:“不知道阿,好奇怪阿,连这兵器马匹多不见了。方才明明跌下马来,难道这样逃得快?”“诸将不必疑心,可见大唐多是能人,多有异法,想必土遁去了。此一番必往长安讨救,就差铁雷二将守住了白良关,不容他救兵到此,也无奈我乎。”众将说:“元帅之言有理。”不表。
咬金跌倒尘埃,吓得昏迷不省,只听得有人叫道:“程哥鲁国公,快起来,这里不是番营。”咬金开眼一看,只见荒山野草,树木森森,又见那边有座关,关前有个道人走来,手执拂尘,含着笑脸,来至面前。咬金连忙立起身来说:“仙长还是阎罗王差来拿我的么,还是请我去做天下都土地的么?”道人说:“非也,贫道是来救你的。”咬金说:“你这道长怎么讲起乱话来,人死了还救得活的么?”道人说:“你命不该死,贫道已救你,方得活命,快往长安讨救。”咬金说:“鬼门关现在面前,还要到长安去什么?”
道人说:“此处是雁门关,乃阳间的路,不是什么鬼门关阴司之地。进了北关,就是大唐世界了。”咬金道:“如此说起来,果然我还不曾死么?”那番把手摸摸头颈:“嗄!原来这个吃饭家伙还在这里。请问仙长何处洞府,叫甚法号?”道人说:“程哥,我乃谢映登,你难道不认得了么?”咬金听说大惊道:“阿呀!原来是谢兄弟,谁知你一去不回,弟兄们各路寻访,绝无影踪,众弟兄眼泪不知哭落几缸,谁知今日相逢,你一向在何处,为甚不来同享荣华,我看你全然不老,须发不苍,比昔日反觉齐整些。我方才明明跌下马来,怎生相救出白良关?一一说与我知道。”谢映登叫声:“程哥,兄弟那年在江都考武时,叔父度去成仙。今有真主被番兵围困木阳城,特奉师父度你出关,故此唤你醒来。”咬金大喜,见斧头马匹多在面前,便说:“谢兄弟,你果是仙家了么?我老程同你去为了仙罢。”映登说:“程哥又来了,我兄弟命中该受清福,所以成了仙,你该辅大唐享荣华,况且天子又被困在木阳城,差你往长安讨救,你若为了仙,龙驾谁人相救?”咬金说:“不妨,徐二哥对我讲过的,若死在番营,封我天下都土地,如今同你做了仙,只道我死了,照旧封我。”映登说:“既要为仙,吃三年素,方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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