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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众人连运慧目查看,休想看到敌人一点影迹。李洪意欲仗着法宝之力冲将出去,宪祥、陈岩齐声拦阻。宪祥说:“这类癸水雷珠,乃水母昔年独门仙法,威力之大不可思议。我们此时差不多被敌人把这么大一片海面的真力由四面八方吸来,一齐压到我们身上,中杂化生无尽的亿万雷珠。照此情势,好似水宫主者绛云真人也被惊动,在彼暗中主持,有意怄气,否则敌人决无如此大胆。如非李道友持有西方至宝金莲神座,我们不死也必重伤,或是仅将元神逃出。别的不说,单那奇寒之气先禁不住。还有,我们此时无异陷身雷海之中,敌人所埋伏的阵法甚是神妙,为雷珠光潮所掩,门户方位全辨不出,急切间如何能够脱身?一个不巧,还要发生巨灾,伤害无数生灵。虽然孽非我作,事情总由我们而起。不知道也还罢了,既然知道,再如硬冲,激成灾害,便须分任其咎,如何可以大意?李道友再如不信,以你我的法力,事前有备,又有法宝防身,骤出不意,稍微冲出宝光层外,略试它的寒威,还可办到。但是行动必须神速,不可全身出现,以防回时艰难。那癸水真气,感应之力奇强,只要一丝侵入,这如山如海的雷珠一生感应,随同乘隙而入,纵有至宝防身,也难禁受。我看以水仙的为人,决不会纵容门下如此妄为,其中必有隐情。陈道友无须愁急,时至自解。”
  李洪终觉所言太过,仗着所有法宝均与身心相合,便照所说,冷不防想冲出宝光层外,试上一下。人到金莲宝光外层,还未透出,猛觉一股奇寒之气迎面袭来,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心灵上重又生出警兆。知道不妙,忙即退回。对面已有大蓬光雨激射而来,那环立若墙的雷海光壁也受了感应,冲动更烈。宪祥笑问:“道友你看如何?”陈岩原听人说过水母师徒的厉害,知已被困住,难于脱身。惟恐强行突围,引发灾变,又不敢轻易尝试。正在为难,宪祥默运玄机,推算了一阵,笑说:“陈道友只管放心。虽然不免耽延,兴许还要因祸得福都不一定。”李洪也说:“身有丽山七老所赐桫椤神符,真要不能脱身,只要将灵符展动,立可转危为安,无须发愁。”陈岩也知为日尚早,但不知怎的,老是想和易静见上一面,神思不能宁贴。先未觉得,闻言忽然想起自己历劫三生,修道多年,就说事太关心,也不应如此烦躁失常,莫非有甚不好之兆将要应验不成?越想越疑,料定事故不久必要发生,只得凝神定虑,把先前杂念一齐去掉,听其自然。宪祥和陈岩是两生良友,交情之厚,不在陈、李之下。又经推算,口虽不说,早已洞悉前因,得知未来结果,陈岩前途危机隐伏,回去越晚越好。虽幸和李洪一起,尚有解救,到底无事为妙。恰巧水仙门人作对,将众困住,癸水神雷虽然厉害,但有西方金莲神座和诸般法宝防身,决可无害;并且不久还有一位异人要来会合。借此拖延,实是两全。一听李洪说起丽山七老桫椤神符,恐其不耐久困,妄自发难,又不便当众明言,忙接口道:“此符只能使用三次,日前幻波池七老现身如算是两次,再用一次便失灵效了。七老既赠此符,必有深意,否则何必只限三次?我们眼前虽居险境,我们的法宝足能防身;而水宫的主者又是正人,此时尚未见面,是否知道门人违命犯规,恃强欺人,还不能定。就算纵徒行凶,也是一时负气,不是本心。依我之见,好在无害,不如守到主人出来,问明再说,免伤和气。此符却是千万不可轻用。”
  李洪答道:“当七老前辈传授此符之时,听那口气,共可抵御三次危急,不许妄用。能省下不用,防备未来,自然是好。不过易师姊危机将临,真要拖延日久,为免误事,也就说不得了。”陈岩原见过七老元神和佛法威力,暗忖:“有此大援在后,有何可虑?易静又是屡生修为,师门钟爱,决不会坐视灭亡,置之不理。莫要为了关心太过,反倒惹出事来。”念头一转,心情也就宁贴。宪祥暗中留意,先见陈岩自从上路以来,老是心躁气浮,有时直不似修道多年的行径。知道此举关系他的安危甚大,一时疏忽,遇上那几个前生强敌,被其看破,立有性命之忧,一直代他愁虑,及见恢复常态,才稍放心。虞、狄二人法力较差,法宝、飞剑更非苏、陈、李三人可比,见敌人声势这等猛恶,自知不济,只得守在里面,听凭三人主持进退,不再过问。
  这时癸水雷珠已密压压结成一片,震力之猛,自不必说。上下四外的水雷光气几成实质,六合之内都被这无量雷珠塞满,除当中这朵大金莲花而外,更无丝毫空隙。西方至宝不是寻常,虽然敌人威力越大,反应之力越强,那莲花瓣上放出来的毫光和那三团佛光、一幢祥霞反倒较前加倍强烈。但对方水雷威势也有增无减,一任李洪施展全力,也只相持不下,仅保住不受危害,想要随意冲动,突围出困,仍是万难。似这样相持了好些时日,五人身在水雷包围之中,仿佛天地混沌,四围被无量元气包满,轰轰之声既密且急,震得人耳鸣心悸,哪还分得出天色早晚。不知经过多少时日,后来还是苏、陈二人看出突围艰难,除却水仙神游归来,或是有心释放,要想脱身,直似无望。惟恐相持日久,误了时机,各用仙法留意推算,算出被困已达十日以上,便把时日记下,静待解围。又过了几天,陈岩因先前警觉兆头不好,心生谨慎,还好一些。李洪却因被困多日,身陷雷海之中,四外均是灰白色的寒光,中杂亿万密如雨雪的银花,电旋星翻,不住闪变,看去似光似气,但是压力奇重,比钢铁还坚。如非金莲宝光四外抵住,休说寒威难耐,震势奇大,便那压力也禁不住。敌人始终不曾再现一个,这些日来,曾和虞孝连声喝问,一任冷嘲热骂,百计引逗,始终人影不见,毫无反应。一算日期,不知不觉已是二十来天。李洪不由烦闷起来,便对众人说道:“易师姊他们大难将临,固然另有救星,到底放心不下。能早飞回中土,在旁待机,到底好些。何况燃脂头陀所借香云宝盖尚未到手,不知借宝的人送还也未。主人缩头不出,却任门人大胆妄为,倚势行凶,实在可恨。我想那水仙既是得道千年,法力高深,入定已有多日,这等猛烈的震势,断无不知之理。似这样分明是师徒合谋,有意作梗,我们守到几时是个了局?自从被困,从未出手还击,就不轻用桫椤神符,也应给他尝点味道。我想大家合力试他一下,否则我们也是屡生修为的人,却被这些水中精怪随便困住,太丢人了。”
  宪祥早就算出前后因果,知拦不住,微笑未答。虞、狄二人日久气闷,因自身法宝威力较差,不便先发,闻言首先赞好。陈岩见宪祥未开口,便拦住三人暂缓发难,笑问:“苏道兄,你意如何?”宪祥答道:“我想绛云真人决不轻易与人结怨,照我看法,前数日或许是他门人见我们飞行太低,乃师元神刚刚凝固,魔头甚多,最忌惊扰,一时气忿,便出头作对。休看先前亿万雷珠同时爆炸,那等猛烈的声威,海面以下,水宫左近,早被他们禁制隔断,听不出一点声息。否则,我们经过时只将海涛冲激,尚恐惊动,他们到了第三天上,身外水雷光气,看去几同实质,声势仿佛更猛,癸水精英已连成了一片,敌人怎会始终不曾再见一个?仿佛主人有什么要事,将这北海癸水精气化为一片雷海,将水宫四外护住。我们不过适逢其会,又当双方敌对之际,单放我们脱身,匆匆不知底细,难免敌人就势反击,更多危害。所以只好将错就错,将我们留在此地。此时为时已久,主人难关已过,只剩余波,也许暂时无暇及此。你们只看近两日来,四边癸水精气尽管和以前一样坚如万丈钢壁,无法冲动,但是里面雷珠爆炸所发出来的光雨银花,层次分明,快而不乱,十分自然。不似先前纷纷乱爆,互相冲荡,轻重大小不一。压力虽仍大得出奇,也与以前两样,上下匀称。我只是猜想,也还拿它不准,真要试它一下,也无不可,只不要伤人便了。”
  陈、李、虞、狄四人互一商量,决定把法宝、飞剑由光层中发将出去,等将敌人激引出来,然后相机应付。主意打定,狄鸣岐忽想起身边还有一件法宝,乃恩师新传,名为青阳轮。因素谦退,不愿卖弄,又见众人法宝神妙,惟恐相形见绌,未肯轻用。这时想起,此是乾天真火所炼之宝,专能煮海烧山,对方都是水中精怪修成,如将海水烧成沸汤,决禁不住。好在金莲宝座防御严密,不会反害自身。心中一动,便取了出来,对众人说道:“此是昔年西海离朱宫少阳神君赠与家师之宝,名为青阳轮。新近家师为了证果在即,转赐小弟。因其威力太大,不论金铁石土,人物鸟兽,遇上立成灰烬。小弟功候有限,惟恐不能随心运用,多伤生灵,殃及无辜,从未轻易用过。现在我们被困日久,照苏道兄所说,水官上空方圆千里之内,已被雷珠布满,如有生物,早被震成粉碎。当前敌人多是水中精怪,如将此海炼成沸汤,必定存身不住,好歹也将敌人见到,问个明白。如有本领,不妨一拼,何故藏头露尾,又伤害我们不了,偏是长此相持,使人气闷?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李洪连声赞妙。陈岩接口笑道:“此宝如将海水煮沸,实是极好制他之法。还有虞道友的三枝射阳神弩,乃前古至宝,也颇有用。听苏道兄屡次所说口气,恍惚还有文章,不愿与主人结怨为敌,偏又不肯详言。为了息事宁人之计,莫如先与他打一个招呼,如知利害,先把人现出来,分明曲直,动手不晚。”陈岩又随即向前大喝:“我们往金银岛采药,路过此地,并不知道海底有人潜修,只是无意经过。就嫌我们遁光强烈,有甚惊动,也应明言,为何上来便用埋伏暗算,见敌不过我们,又隐藏不出,并发动这等猛恶的癸水雷珠。就说我们是你对头,这方圆千里以内生灵何辜,无故受此荼毒?你们的师父固是有道之士,便你们虽是异类修成,也有千百年苦炼之功,当知因果,无端造此大孽,难道不怕恶报?我们在此已二十余日,任你们施为,可曾伤到我们一根毫发?真有法力,何妨出门见个高下?我们先前闻你们师父是个前辈修道之士,事出误会,不愿结怨,专一自保,只守不攻,至今不曾还手。今见癸水雷珠的威力不过如此,中土尚还有事,难再相待。再不出现,这位狄道友的青阳金轮乃少阳神君所赠纯阳至宝,一经施为,此海立成沸汤。我和李、虞二位道友,也各持有仙佛两家至宝,休说你们异类修成,便有法力的散仙也禁不住。为免不教而诛,先此警告,再无回音,我们就要下手了。”
  陈岩说时,微闻海底深处钟磬之声远远传来,无如密雷怒哄,轰轰震耳,似有似无,听不真切。说完,对方仍无反应。众人俱都有气,事前原经商定下手方法,仗着所用法宝均与心灵相合,又有金莲宝座内外隔绝,可以退守,便由陈岩发令,先命虞孝将三枝后羿射阳神弩朝前射去,等到冲开一洞,再将各人法宝相继飞出,相机行事。虞孝本心,因那射阳神弩乃前古至宝,威力绝大,如非宪祥再三主守不攻,陈、李二人有那么高法力均未发难,早已出手了。这时想起金银岛所得灵药已有多日,急于回转中土,给武当七女送去,巴不得早日脱身。所以闻言立即施为,扬手发出三枝射阳神弩,化为三道金碧色箭形奇光,朝前射去。箭光到处,只听一种极刺耳的异声,一连响将过去,虞孝因觉前面阻力甚大,一再加功施为。那无量数癸水雷珠合成的光海,近三日来,看去虽似万丈洪涛,高深莫测,势也猛烈,较前更密,但是似动实静,亿万星花密层层不住飞舞,上下四外远近相同,毫不紊乱。仿佛汪洋大海,尽管波浪滔天,起伏不停,终古如斯,更无变化。吃那三枝神弩穿入以后,立似海上起了巨风,一处受了冲动,所有雷珠齐受反应。雷珠本来细如星沙,因是大小平均,疏密如一,尽管一层接一层相继爆发,因为威力相同,互相抵消。犹如亿万流荧,在那万丈光海中不住闪变明灭,更无别的异兆。及受神弩冲射,立现奇景,本来米豆般大小的水泡突然暴涨,无论多大的空隙立被填满。再受四外小泡冲散,立时爆炸,左近雷珠齐受反应,晃眼之间,蔓延了一大片。虞孝不知敌人藏在何处,再以全力施为,指定三枝神箭,在光海中往来乱窜,全海雷珠齐受冲动,生出反应。又和开头一样,那些水泡形的雷珠失了均势,有的大如铜锤,有的小仅如豆。大的刚刚爆炸,小的立时长大,将其填满,重又爆炸。似这样随灭随生,声威也越来越猛,上下四外的亿万雷珠齐往中央压到,互相冲激排荡。同是排山倒海一般威力,轻重快慢却又不同。
  李洪因末两天压力平均,不用玄功主持也不至于有甚变故,又当合力应敌,准备出手之际,未免疏于防范,事情发作又快,只一两句话的工夫,四外雷珠齐受反应,威势猛烈,较前更甚,急切间不暇兼顾,金莲神座的护身宝光竟受了冲动。这一惊真非小可。忙用玄功主持,觉出威力大得出奇,差一点便镇压不住。最厉害的是前后左右都具有山海一般的压力,偏是此轻彼重,瞬息万变,丝毫松懈不得,只顾全力防御,忘了招呼。其他三人都想出手,但所想各不相同:虞孝志在搜敌;陈岩见时日将近,急于回转中土;狄鸣岐是想为师门争光,试试这青阳金轮的威力。三人又见阵中水雷虽起变化,那存身的金莲神座已是祥霞闪闪,万道毫光,屹立光山雷海之中,未受摇动。但宪祥只是不赞一词,微笑在侧,大有脱困在即之概,使三人越发心定。先由陈岩扬手发出百丈金花红霞,直冲光层雷海之中,只见金花乱爆,红霞电飞,满阵飞舞。所到之处,那无量数的大小水泡纷纷爆炸,震势猛烈。到了后来,忽然一个挨一个,蜂窝也似密接起来,好似无数水泡挤在一起,不住摩擦滚转,发出一种极尖厉的异声,刺耳难闻。就在这蓄怒待发之际,吃陈、虞二人的神弩、飞剑往前一冲,轰轰怒啸中,又夹着惊天价一声大震,四外雷珠立被这密集的大片水泡自行排荡开数十百丈,形成一个大洞。二人方想癸水雷珠均是同形同质之物,为何自相排荡,现象不同?说时迟,那时快,就这瞬息之间,空处已被一团突然暴涨的大水泡将其填满。刚被荡开震散的大小雷珠突似狂涛一般往上一涌,那数十百丈的大泡受了冲击,立时爆炸,所排荡开的空处又比先前大了数倍。同时左近也发生同样现象。开头都是无数大小雷珠密集一团,正在摩擦,突然爆炸。刚现出大片空地,立有一两团雷珠暴涨,将其填满,再行爆炸,声威越来越猛。那雷珠见空即填,也越来越大,此应彼和,纷纷继起。许多未得乘隙暴涨的水泡、雷珠受了波动,宛如亿万光球、气团,将上下四外一齐填没,随着大泡震破之势,如金刀划水一般朝前涌去,星飞电旋,往来翻滚,纷纷炸裂。本来亿万密雷轰轰怒鸣,已比山崩海啸还要猛烈,内中又夹着好些大水雷的爆炸之声,休说常人,连陈、虞诸人那高法力,又在金莲神座防护之中,均觉耳鸣心悸,神思不宁。但还自恃法力,一味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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