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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妙一真人笑道:“师妹休为此子所愚。他二人全都机智绝伦,深知利害,对我夫妻固然感恩依恋,一半也是知道此举关系终古成败。前番不合恃恩尝试,铸了大错,再稍失足,便即堕落,永劫沉沦,求为常人转世皆所不能,为此终日战战兢兢,如履如临。又以头世受尽冤孽纠缠,终于抵御不住魔孽,身遭惨杀,心胆已寒,惟恐道浅魔高,自身无力解免,只有早归师门,可以免祸。料我素来宽厚,年久恨消,再有诸位师伯叔好好关说,十九可以应允,这才想下一条苦肉计,欲以至诚感动。他算计虽想得好,却瞒我不过。我既安心借此成全,早算出他二世能够因祸得福,异日仙业有望,怎肯中途罢休,作那姑息之爱?他二人看出我心志已决,无可挽回,知道不践前言,只有堕落灭亡,这才心惊胆寒,绝了侥幸之心,重鼓勇气,立志奋勉,全以自身之力,度此灾厄险难。他对我的心意全都雪亮了然,见我没等阿童道友前来说情,便令醉师弟出去传命授简,自然我意已回,所命必是于他有益之事,早已欢欣鼓舞,喜出望外。事情一完,便去与他师弟送信,宿愿已遂,不久即返师门,何在这暂时一面呢!”
  顽石大师闻言笑道:“话虽如此,就说他半为己谋,居然一见望绝,益自奋勉,向道坚诚,始终如一,也是难能可贵的了。”元元大师道:“这还用说?如非这样,照他二人所犯之过,早已不能宽容。就加恩免,也必逐出门墙,任其自生自灭,决不会用这许多心思,成全他们了。”
  阿童闻言,才知申屠宏府外言动,众仙俱如亲见,已经蒙恩宽免,不久重返师门,好生代他欣慰,便未再提。跟着众门人相继由左右两关飞到,因爱金、石二人年岁和己差不多,人又天真,一见投缘,有意结纳,同到鱼乐潭,把前事谈了一个大概。
  灵云听完,喜问道:“小神僧与申屠师兄相遇前后,可曾见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面相清秀,重瞳凤眼,目光极亮,着青罗衣,腰悬长剑,左手戴有两枚指环的少年么?”阿童答说:“无有。”灵云笑道:“申屠师兄幸得免孽,重返师门。阮师兄比他人还要好,两位师兄又极交厚。家父虽有各自清修,自消冤孽,不令二人一起之言,我和诸葛师兄料他们纵不敢故违师命,合力御害,彼此总要设法通信,各告近况;有时甚或遥遥晤对,都在意中。偏是这多年来,音信全无。那年拜山求情,也只申屠一人。家父和诸位师长从未提过阮师兄的近况,不知光景如何呢?”阿童见灵云意颇关切,便告以适才听了顽石大师和掌教真人对答的话,好似此人尚在,口气也还不恶,因未见过,不知姓名,故未询问。
  灵云道:“当初家父门下只传二人,一是申屠宏师兄,还有一位姓阮名征。彼时我刚转劫人间,尚未度上山来。家父母仇敌颇多,俱是左道妖邪,不知怎地访明我是仇人之女,竟在家母引度以前,将我摄往五台山中,意欲取炼生魂。家母早到一日原可无事,因在途中救了两人,略微耽延,到时,我已被摄走,急切间查不出所去方向,是何方妖人所为。正在忧急,路遇阮师兄采药归来,说起途中曾见妖人遁光飞驶。家母也刚成道,不知是否,便令阮师兄跟踪追蹑。一面赶紧回山告知家父和苦行、玄真二位大师伯施展法力,查看下落,以免无知乱闯,反而误事。嗣经算出,是五台派妖人所为,与阮师兄所遇正对。忙同赶去,中途又遇见阮师兄已冒奇险,九死一生,将我救出,差一点没有同在五台遇害,仍被众妖人随后赶上,将他围困,眼看危急万分。家父母和二位师伯若稍迟片刻,我和他便无生理。后来妖人伤亡败逃,把我和阮师兄救回山去。问起情由,才知阮师兄寻到妖窟时,妖人法台已设,待下毒手。他本非妖人敌手,为感师恩,竟不顾利害,拼了性命,以身尝试。仗他机智绝伦,心思灵巧,动作尤为神速,长于审度形势,临机应变,避重就轻,冷不防猛然下击,飞剑先伤行法的妖人,更不恋战,抢了台上所供法物和摄魂妖幡,连我一齐抱起,往回急飞。一任妖人恫吓喝止,身已重伤,依然咬牙强忍,奋力前驶,才得将我性命保住。等与家父母相遇,阮师兄人已伤重不支。救回东海,连用灵丹医治,经时三月,始得复原。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心中感激。自他犯过,逐出师门,在外待罪,曾经拼受家父责罚,和霞儿妹子一同寻访他的踪迹,前后多次。别的爱莫能助,只想赠他一件防身法宝和数十粒灵丹,防备万一。头次闻说他在大渡河畔一个荒僻的山人土洞之中隐修避祸,往访扑了个空,反与土人怄了一些闲气。二次探明真实下落再往,经一山人传言,才知他既恐愚姊妹为他受责,又恐违背师命,故此不见。并说藏身之处已泄,即日前往江南觅一深山,隐居修炼,以待灾孽到来,抵御化解。我知他是有心不见,空自感激难过,无可如何,只得回来。至今更无下落。我想如今年限将近,申屠师兄已可重返师门,他比申屠还要坚诚虔谨,照理额上血花孽痕必已化除,不久定要归来。不过事难逆料,也许冤孽未解,故不敢来见家父,也说不定。日后再遇申屠师兄,请代转告一声:他二人冤孽未去以前,平日身受甚是痛苦,万一有朋友相助,只要不是本门中同道,未经二人请求,相助出于自愿,便不算是违背师命。我知小神僧法力高强,得有佛门降魔真传,尚望助他们一臂之力,俾仗佛法慈悲,解去夙冤旧孽,便感同身受了。”
  阿童一一应允。又问出阮征素来爱好,本身法力尚在;因不舍前生形貌,尽管转劫两世,仍是当年美少年身材面目,又是一双重瞳,极容易认出。便记在心里。灵云出来时久,说完便即辞别,回殿侍立去讫。
  众人饮食言笑了一阵,又陪阿童把全景游了一遍,除却左右两洞和太元洞门人用功之所三处禁地,十九踏遍,最后又去灵桂仙馆小坐赏桂。
  仙府无日月,到处游玩迁延,三数日光阴一晃即过。这日金、石诸人因仙府之中所有珍禽奇兽,瑶草琪花,及一切飞潜动植灵异之物,阿童全都见到。惟独芝仙自从五府开建,灵峰飞回,群仙盛会之后,自知灾劫已完,一心向上,欲谋正果,径自同了那匹芝马,藏入红玉坊、飞虹桥中间的灵翠腹洞穴之内,一意修炼,不再出现,尚未见过。金、石二人连去峰前,呼之出见,没有应声。起初众仙为防开府时水火风雷猛烈难当,又防妖邪乘虚暗算,将它本根由太元洞暂行移植在凝碧崖前灵楠树腹以内,并命二灵猿和神鸠、神雕、神鹫等诸仙禽防卫,以备不虞。会后,本要将它移回太元洞内,妙一夫人前往行法移根时,芝仙跪地恳求,自请移入灵峰腹内。妙一夫人知它心意,点头笑允,并还传以道法,喜得二芝欢欣欲狂。
  金、石二人知道此事,料它连日用功正紧,决不会走向别处,曾和阿童说过芝仙最信自己,一呼即至。不料连唤不应,觉着不好意思,忽动稚气。金蝉首将身剑合一,化成一道光华,向峰腰一个较大的孔穴穿出,欲待往里面捉它出来。哪知这座灵翠峰乃长眉真人所留异宝,昔日两仪微尘阵发挥妙用便由于此。内中并还藏有道书、灵丹、法宝之类,妙一真人尚未往取,峰腹宝库禁制犹存。若不知底细门户,略微深入,便被困住。芝仙通灵变化,在灵峰还未飞走以前,便把内中门户机密探明,知所隐避,看似随意出入,实则生根藏伏之所,并无禁制。不过外人不似它身小通灵变化,决进不去,稍微走差,误入宝库左近,立被摄住,不经妙一真人解救,休想脱身。芝仙择此隐居,原有深意。金蝉只当师祖禁制已撤,芝仙尚敢入居,自无妨害。进才丈许,见里面孔窍甚多,密如蛛网,大小全可相通,时见霞光隐现无常。正在踌躇观察,口中唤着芝仙,试探寻找它的藏处,啪的一声,背上被小手打了一掌。平日常和芝仙打闹,觉着那是芝仙小手。心想:“身剑合一,如何敢于近身来打?”好生奇怪,念头略动,忙即回看,果是芝仙,面上带着又害怕、又生气的神色,站在身后不远,好似打了一下,刚纵回去情景。金蝉不知身已入了禁地,飞剑早已离身坠落,失了灵效。再前数尺,便即失陷昏迷。还想佯怒诘问时,忽见芝仙不住地招手,状甚惶急。本要过去,还未开口,猛觉着脚在实地,飞剑不知何往。方在惊疑,芝仙面上忧急神色已敛,手指自己,不住连说带比。芝仙近来人语渐佳,二人又是久处相习,金蝉一听,才知自己刚刚脱险,飞剑便在前边离身不远坠落,因已入禁地,灵智渐昏,故无所觉。休说再进,便是适才立处,相去不过三四尺,芝仙曾经大声疾呼告警,居然听不出。芝仙感他恩义,惟恐误陷在内,冒险纵入,打了他一掌,觉出不好,赶紧逃回。金蝉被打,惊觉回顾,仗着一双神目,方得看出,因而脱险。否则就是妙一真人在此,不久仍能出困,到底不免一场苦吃了。金蝉闻言,一寻飞剑,果在两交界的地上,已复原形,忙即探手捡起,且喜并无损伤,便叫芝仙同出。芝仙说自己蒙掌教夫人开恩传授,连日修炼正紧。怪金蝉不该唤他,更不该入内相寻,身入险地,逼得他不能不丢了日课出救,白费数日苦功。外面小和尚更于他有损无益,说什么也不愿出见。金蝉虽有稚气,但极疼爱芝仙,不肯强迫。但又夸了口,无法交代。再三婉言劝说,芝仙才答应明日申初,课完出见。金蝉不知是计,出来推说芝仙因奉家母之命,在内入定用功,暂时不能出来,须到明日申初始出。阿童本不愿搅他清修,但金蝉必欲证实芝仙如何灵异可爱,到时仍约前往。唤了一声,芝仙便应声出现,仅向峰腰小洞探出头来,未现全身。阿童见他生得粉滴搓酥,身白如玉,身材那么小巧,相貌那么灵秀,神采奕奕,一身仙气。只是鼓着腮帮子,面带不快之色,看去可爱已极。方想接它下来,抱在怀中,亲热一阵,猛听殿内传呼,击磬撞钟,集众起身。芝仙立现喜容,往峰内缩退回去。
  金、石二人闻命,不敢停留,忙和阿童、米、刘、沙、米诸人赶往。到时,两朵云幢正往上升,金、石二人飞身上去,先将钟、磬撞动,凡是奉命下山男女众弟子,闻声齐集前殿平台之上,分班排列。石生又将玉磬连敲。妙一真人升座,命众人入见,说道:“大方真人已到铜椰岛三日,先颇获胜。后来天痴上人情急心横,竟拼造孽堕劫,不顾利害轻重,七施毒计,发动先天元磁大阵,引使入网。大方真人刚强任气,明知敌人激将,阵法厉害,自恃玄功变化,法力高强,炼就不坏之身,无所畏忌,故意叫明之后再去犯险。不料天痴上人暗中还有木精、桑姥姥之助,利用本身乙木,混乱先天五行方位。大方真人受其愚惑,不能推算详细,入阵稍一疏忽,误走死户。等到觉察,身已陷入地肺之中,上有本岛磁峰镇压。当年遇难被困时,便是受人暗算,神山压顶,多年不能脱出。只觉强仇已早伏诛,仍认作是生平奇耻大辱。天痴上人此举,大犯其恶,心中怒极,竟也拼着甘冒大罪,豁出酿成大祸,把地下面地火勾动,并以法力会合,烧毁磁峰,同时攻穿地肺,脱身而去。
  “此举虽非容易,以大方真人近来道行法力,也没有多少耽延。现在双方都是道强气冲,棋逢对手,两不相下。天痴上人不知大方真人昔年只是一时大意,骤出不防,为敌暗算。一晃多年,满拟袭人故智,仍用神山压顶之法,克敌报仇。并没设想危机已伏,愈发便不可收拾。即或自身得脱,门下几辈弟子,连同铜椰岛仙山福地,必然同化劫灰,一无保全。我们前往解围,去早了,天痴上人还当我们与大方真人交厚,有意压他。必须让他觉出一点危险厉害,再去方是时候。日前已各指示机宜,到后各按方位立定,不许别生枝节。事完,无须同归,除易、李诸徒须在百日之内前往南疆,去见红发老祖致歉,便宜行事,已经指示者外,余人各按道书、柬帖所示日期、地点行事便了。”说罢,真人起身,又指示众弟子铜椰岛事完,便须换装,分赴各地积修外功,早些备下应用衣物,带在身上。去时,仍是一律穿着开府时所赐仙衣。
  妙一真人夫妇和玄真子三人,率领长一辈众仙,连同采薇僧朱由穆、李宁、姜雪君、玉清大师、杨瑾、阿童、嵩山二老等众仙宾,一同去至殿外平台。众弟子仍然排列两旁,只金、石二人仍在云幢上等候。妙一真人笑对众仙道:“各位道友,遁光快慢不一,众弟子中无多人能够追上我们。力求先声夺人,必须一同赶到。不如由大师兄和贫道两个主人略施小技,用玄门灵光遁法送了去吧。”朱由穆笑道:“我们俱为主人出力,自然应由主人送往。别位料也无此神通。就请施为吧。”妙一真人、玄真子同说:“道友何必太谦?贫道兄弟献丑就是。”说罢,同将袍袖一展,立时满台俱是金霞,簇拥着长幼群仙数十余人,连同金蝉、石生,一齐向空飞起,晃眼越过飞虹桥、红玉坊,破空直上。刚刚穿出凝碧崖上节七层云封,升上高空,妙一真人把手一指,一声轻雷响处,金霞连闪,比电还疾,流星过渡,径直往铜椰岛飞去。飞遁迅速,瞬息千里,没有多时,便到了铜椰岛附近海上。众仙在云空中运用慧目,遥望海空辽阔,沧波浩荡,水天一色,渺无涯际。铜椰岛方圆千里,偌大一片地方,还有那么高直一座磁峰,直似一枚翠螺,中间插上一根碧玉簪子,静静地浮沉于滔天巨浸之中,并无丝毫异状。令人见了,也不由得不感叹造物神奇,吾身直似恒沙沧粟,过于渺小了。晃眼工夫,便自飞近岛上,自然越现越大,仍无动静。岛上峰岭回环,形势奇秀,到处嘉木成林,郁郁苍苍,加上万千株独有的铜椰灵木参天排云,一株株笔也似直矗立于海岸和宫前盆地之上,显得景物越发庄严雄丽。全海上静荡荡的,休说不似有猛恶阵势,竟看不见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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