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小说 > 阅读经典

《蜀山剑侠传》校对版全本 作者:还珠楼主

  “那四人中有一个生具异相的少女,两手两足,各分左右,一长一短,上下参差,便是有名的三湘贫女于湘竹。最是狠毒不过,和人一作上对,不死不休,永无了结。身带法宝也多,更广交游,除峨眉、武当两派,各派均有至交。你们往小寒山拜师不久,便要积修外功,如若树此强敌,要添不少麻烦。丁仙姑说,余娲所习道法,介乎邪正之间,生平只做了一件亏心事,除量小心狠,爱炫耀逞能外,并无多少罪恶。门人等虽多骄狂,也不似别的妖邪多行不义。照这样,主人和诸位仙宾决不轻易伤他们。你们如遇上,务要避开,不可轻敌。还有后来诸敌也颇有几个能手,你姊妹无论自问能敌与否,那件护身法宝必须随时备用,到时最好先放出来,再行上前,便万无一失了。”
  二女闻言,口虽应诺,心中却不愿示怯。再退向旁边,将癞姑引到别室一说。癞姑笑道:“那四肢不全的女花子于湘竹,我老听人说,还没见过。人都说她师父早已仙去,原来还有这么大靠山么?难得遇上,倒要斗她一斗,看她如何死缠不休哩。”二女一听,暗忖:“癞姑还要成心斗她,自己怎好意思退缩?凭着法宝防身,至多不胜。如结下仇,会后就去小寒山拜师,凭师父的法力,难道还怕她上门欺人不成?”一心争胜,便把叶缤所说全置度外,口头却不说出。正想借口闲游退出,半边老尼本来昂着那半边脑袋和一张怪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神色颇傲,忽唤二女近前,拉手笑问道:“我自出家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一对仙根灵秀的人物。少时有人扰闹仙府,主人早有安排,我自不便多事。你们初次出山,恰可借此历炼。我送你们一件小东西,留在身边备用吧。”随从身畔取了两根长约四五寸,两头俱尖的金针,分给二女,传了用法。又道:“此针我也取自旁人,但经过我重新祭炼,共九根。除留赐门下七女弟子外,尚余两根在此。我无甚用,你们拿去,如为邪法异宝所困,差不多可以立破哩。”
  二女先颇厌恶半边老尼貌丑,人又那么自大,想不到会赠自己法宝。见叶姑面有喜色,越发欣喜,当即拜谢领教。回顾癞姑不在,忙即谢别。追出一看,癞姑正在前面和李英琼说话,问怎不相俟同行?癞姑笑道:“这真奇怪,人家半边脑壳送你们东西,我在旁看着,算甚意思?如不先走,她还当我也想一份呢。你两个真是这里的香包,连她这向来护短薄情,除自己门徒永看外人不上的冷人,都会爱你们,真是难得。”英琼笑问:“半边大师送甚法宝?”二女把针递过,说了前事。英琼道:“我听玉清大师说,这位老前辈性情古怪,素来少所许可。但她法力甚高,武当、昆仑两派同道,对她都带三分敬畏。外人除和师父、崔五仙师交好外,轻易不与人交往。她送人的东西,决非常物,恰又在这紧急之时,内中必有深意,莫看轻了。”谢琳笑答:“我也如此想法。叶姑说,少时还有敌人扰闹,姊姊和诸位同门师兄弟姊妹,莫非还是旁观,不动手么?”
  英琼道:“到了正日,这座峨眉山腹差不多要整个翻转。虽由掌教仙尊、各位师伯叔照教祖仙示主持行法,裂地开山,我们都各派有重要职司。到时地轴便即倒转,到处都是地水火风,后洞门也暂时封闭。纵有仙宾降临,也改由凝碧崖前云路飞落,另有白、朱长老与白云、顽石四位仙师代为接待。所有本派同门,各就班列侍立。静候五府齐开,地轴还了原位,重建仙景,方与群仙盛会哩。我也是才听齐二师姊说起。当和敌人斗法之时,众同门正各按九宫八卦、五行方位,用掌教师尊所赐灵符,连同自己飞剑法宝,准备排荡水火风雷,并防妖邪扰害,好些重责。因这次乃千古神仙从来未有之盛举,忌恨的人太多,一毫大意不得。好些地方,仗着长幼两辈外来仙宾相助。自己人尚且不够用,又多和妹子一样,末学新进,哪还敢分心去和人动手呢。你们看他们不正往太元洞去么,妹子虽已得信,也须前往,一会儿师父便要传声相召。难得我们四人一见如故,开府以后,癞师姊要回岷山,二位姊姊要去小寒山。妹子也须奉命他出,大约将来和易、余二位同居依还岭幻波池,异日便道走过,务请降临。我和易姊姊行道之暇,也必去岷山、小寒山拜望。余师妹飞来,必是唤我前去。会后如能快聚,固是快事,否则前言不要忘却。”说时,二女遥望峨眉门下诸弟子果纷纷往太元洞赶去。闻言未及回答,余英男已经飞到,喊英琼道:“诸位师兄师姊俱往太元洞领命和取灵符,姊姊快去。”一言甫毕,二人便听耳边传音呼名,赶紧默应,同向三女作别飞去。
  癞姑笑道:“英琼豪爽天真,只性刚一些,没有女神婴机智有心机,但这两个人我很喜欢。英男初见,未甚交谈,想也不差。闻说幻波池艳尸崔盈气候已成,精于玄功变化。她三人此去必有不少险阻,我很想到日暗中助她们一臂。二位姊姊如若有意,此去小寒山拜师之后,你们别的先不忙学,只凭着你俩姊妹讨人喜欢的本事,硬向令师撒娇,强磨令师将那无形护身佛光传你们。加上原有的几件法宝,足能和艳尸斗一气了。到时,我必先得信,自会前往通知。令师如不应允,我也没法。反正她必爱你们,所做又是好事,不会责罚,不要害怕。”谢璎笑道:“我姊妹近日所遇这么多道友姊妹,看来数你最坏。难道你在令师门下,平日也这样?”
  癞姑把癞头麻脸一摇,舌头一吐道:“凭我这副尊容,也配跟师父撒娇?不被打扁,自己也肉麻死了。头一样,我师父严峻有威,终年沉着一张脸,没见她笑过。最可气的是,师姊眇姑瞎着半对眼睛,模样比我强不多少,神情却比师父更严。师父不开笑脸,还肯说话,她连话都不肯说。除了拼死用功,便和恶人作对,心肠又狠。异派妖邪遇上她,照例是赶尽杀绝,休想能得全尸。平日老是阴沉沉一张冷脸,又怕人,又讨厌。我平日千方百计引她开口,不是鼻子哼一声,便是拿她那半双瞎眼白我一下,仿佛多说一句话,便亏了大本似的。常吓得我寒毛根直立,老怕惹翻了她打我。我又是个话多爱热闹的人,遇上这样同门,偏生只此一位,真闷得死人。要不怎会见了你们几个,我就爱呢。”
  二女闻言,真忍不住要笑。谢琳道:“你爱说笑话,我偏不信。闻令师姊道法甚高,哪有不通人情之理?”癞姑道:“明日她和师父必来,不信你看。各有各的天性,什么怪人都有。起初她原有伤心处,日子一久,习与性成,变成冷酷神情。她又不似我想得开,人看我不顺眼,也不生气。我挖苦自己,比别人还凶呢,这还有甚说的?其实她那真心比我还热,只要和你知己,什么险阻忧危都甘代受。只是知道她的人,比我还少罢了。不遇知音,能叫她有什么话说?我这样嬉皮笑脸,她又不会,所以和她好的人就少了。”二女同道:“知音难得,匪自今始。我们如若相遇,倒真要和她结交呢。”癞姑刚说了句:“结交不得。”忽见适往太云洞的峨眉男女诸弟子,三三两两相继走出,分往各地走去,一晃眼,俱都不见。如非事前得知各按方位守候,奉有使命,乍看只当是各自结伴闲游,或往各地仙馆访友神情,行若无事,直看不出一点戒备之状。这时各派仙宾越来越多,仙馆楼台亭阁矗立如林,到处云蒸霞蔚,匝地祥光,明灯万盏,灿若繁星。更有媖姆师徒用仙法驱遣灵木化成的执役仙童手捧酒浆肴果,足驭彩云,穿梭一般穿行于山巅水涯,各处仙馆之中,都是一般高矮服饰,宛如天府仙童,各具丰神。再加上海内外群仙云集,有的就着所居碧玉楼台四下凭眺,有的结伴同行,互相往还。不是相貌清奇,风采照人,便是容光焕发,仪态万方。目光所接,不论是人是景致,都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三女先前所见,尚无如此之盛;出时又以说话分心,不曾在意。这一细看,方觉神仙也有福丽华贵之景。二女首先赞不绝口。
  癞姑笑道:“我不懂对头是甚人心,人家与他无仇无怨,偏要做那煞风景的事,自寻晦气。就说有仇有怨,或受至友之托,不得不作祟吧,也应量量自己的身份本领,然后下手。分明见主人这么高法力,府还未开,首要诸人也还未出,已有这等声势,也不想能敌与否,便敢胆大妄为。幸亏是主人宽大,今日如换我家师徒三个做主人,连那没动手的妖邪,只要存心不善的,一个也休想回去。”谢琳笑道:“都要知道利害轻重,早明邪正之分,不会身入旁门,迷途罔返了。不让他们吃苦丢人,还要狂呢。我们管他作甚?这正是好景致热闹时候,有好些新起的仙馆还未见过。李姊姊适说,开府时遍地水火风雷,宴后仙宾便各起身,再看未必还有。这些楼台亭馆仿自桂府瑶宫,难得遇上。好在都是做客,就住的是敌人,没和主人翻脸以前,遇上也无妨碍。何况总可看出几分,路道不对的不进门,只在外面看看,不去睬他好了。”谢璎道:“对头已快发作,莫要看不完就动了手。要去,我们快些去吧。”癞姑道:“你两姊妹须听我的,好歹我总比你们见得多些。我说不能惹,就口头上吃点亏,也须避开。”二女当她说笑,随口应了。癞姑又道:“你们细看,本派道友俱有职司,已各就方位,不到时,看不见人,晚一辈的外客,俱被各人师长唤到跟前,静候开府。只乙、凌、公冶、白、朱等有限的几位老前辈,专门应付他们。各位正派仙宾,俱已各归馆舍,不愿多事树敌。这一会儿,路上走的飞的越来越少,除却仙厨执役仙童,差不多都是面生可疑和不知底细,与双方无德无怨的散仙之流。请想事情多大,目前后辈就我们三人游行自在,胆尽管大,却要心细,量力而行呢。”
  二女闻言,再细看各处,果然在这片刻工夫,人少了大半,先前所见各正派中师徒,一个也难见到。依然不以为意,正在且谈且行。谢琳忽对癞姑笑道:“你快有好朋友了,还不快上前招呼去?看神气,还许不是旁门中人呢。”癞姑遥望前面花林中走来二女,一个极美,一个极丑。认得一是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一是丑女花奇,俱是岷山白犀潭韩仙子的门下,忙使眼色,令二女噤声,故意顺着绣云涧往侧拐去。走过两处仙馆,知已背道而驰,才说道:“我不稀罕交这朋友。那丑女倒不是不可交,我只恨她把那心辣矫情好做作的师姊奉若神明。最可笑的是,以前问她何故如此离不开她?却说爱她师姊长得美。我生平最不喜像她师姊那样人,觉得比齐家大姊那么真是方正,并非作假的人还要难处。彼此脾气不大相投,两家师父又有交情,却偏都护短,万一有甚争执,谁吃谁亏,都是麻烦。她师姊也嫌我丑,我又爱说真话,闹得连花奇也疏远了。躲开最好,免得遇上,我嘴快,一不小心得罪了人,又生芥蒂。”
  边谈边走,不觉绕到仙籁顶对面的锦帆峰下。二女见上面仙馆有好几座,形式极为富丽,与别处不同,便往上走。癞姑低语道:“你看峰腰第二座楼台上有一男一女,面有怒容,不似好人,这一处莫要过去。”二女所想去看的,恰是那里,闻言不以为然,悄答:“我们闪向一旁,隐身上去。能进则进,不能进只看一看便走,怕他何来?”癞姑也是好胜心性,只是暗中戒备,便不再拦,一会儿转到。这座楼台,全是一色浓绿晶明的翠玉砌成,因经灵峤诸女仙加工精制,把占地几及二亩的一所两层楼台,宛如一块整玉雕就,通体浑成,不见一丝痕迹。宝光映射,山石林木俱似染了黛色,形式又玲珑精巧,越显秀丽清雅,妙夺天工。本想绕台而过,因为爱看,不觉停了一停。
  忽听台上一女子道:“适才藏灵子说的话,真叫人生气。这三寸丁,枉为一派宗主,竟对峨眉派那等恭维。不但几个为首之人,甚至连那门下一群乳毛未干的新进,都夸得天上少有,古今难寻,真是笑话。如不念在与他们师父曾有一面之缘,我还更要使他难堪呢。”另一男子口音笑道:“藏灵子长外人志气,话固说得太过,敌人也实不可轻视。休说这里的楼台馆舍以及一切布置,不是寻常道士所能办到;便照崔海客所说,我们未来以前,所来敌人也非弱者,尤其西昆仑血神子何等厉害,尚且全数葬送,事前怎能不加小心呢?”女的冷笑道:“那几个旁门下士自非峨眉对手。至于血神子如何如何,我们从未闻见,只凭崔海客一面之词。现时敌人势正强盛,连驼鬼他们都甘为所用。焉知崔海客他们不是和驼鬼、藏灵子一样,想避道家四九重劫,异日打算借助峨眉,看出我的来意,故意张大其词,捧人臭脚?不久便要裂石开山,并非怕敌人全数出现,势众人多,是为那时水火风雷一齐发作,敌人早有准备,下手较难。意欲不等师父飞到,先行发动,给敌人一个大没趣,看看以后还敢目中无人不?”男的答道:“飞符已去多时,师父万无不来之理,师姊何必忙在片时?”女的微怒道:“我只不服他骄狂,又是我们好友的对头。受人重托,夸了大口,如若使他开府成功,气焰更盛,岂不丢人?果如藏矮子和崔海客所说,以我们数百年的功力和师父所赐法宝,至多不能全胜,他决伤我们不了。好歹也在会前给他一个重创,才可稍消心中恶气。待我们和敌人斗上,师父的接应也正来了。你不必拦,就下手吧。”男的答道:“敌人虽然这次不请我们,意存轻视。一则是素昧平生,好些借口,不便公然问罪;二则来时主人甚是谦恭,现时主要诸人俱在闭洞行法,待承又极周到,其势不能无故翻脸。”
发表评论全部评论
字数 登录
相关经典
温馨提示:推荐使用谷歌浏览器,体验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