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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民国 张恂子著

  当下又命宫女分召众人到来。那般美人们,为了妥娘的惨死,尽是胆碎的了。一闻呼召,只得齐到。惟有袁宝儿、吴绛仙、黄雅云、朱吉儿四个依旧不到。化及一算眼前莺燕,和萧皇后在内,已有十二个人了。计为王桂枝、狄珍珠、梁文鸳、李庆儿,陈菊清,方贞娘、田玉芝、石筠青、张丽卿、韩俊娥、杳娘,化及好生快活。含笑对众人道:“众卿在外等候,俟我相请,即望入内。”说着,便携了萧皇后一同入内。众人只得在外等候。好久好久,萧皇后云发蓬松,双颧火赤,懒洋洋地走出道:“杳娘快去!”杳娘气鼓了两腮,怀怒而入,不到片刻工夫,含泪而出。却唤王桂枝入内。
  这回又隔了好久,桂枝方才出外,又调了张丽卿进去。约摸两个时辰,外面的人,轮流已尽。化及又请萧皇后入内,萧皇后到了里面,见化及拥被而坐,含笑着道:“如何?你终能尽兴了!”化及笑道:“灵验极了!只是我还没有……呢?请皇后再替我召那袁宝儿、朱吉儿、吴绛仙、黄雅云四个到来,索性待我赏遍了罢!”萧皇后嗤的一笑道:“留几个也不妨的,何必这么性急呢!”化及涎脸恳求,萧皇后皱着眉儿道:“这四个人已是三召不到了。这回再去召她们,也不见会来。将军原该休息了,此刻早已过了丑牌咧!”化及苦着脸道:“只是没有……呢?叫我也休息不来!”
  萧皇后娇啐了一声,沉吟了半晌,笑道:“宫女有多人在着,不妨一齐唤入,等将军挑选罢!”化及点首道:“那倒也好。”萧皇后便即传进了十六个宫女。说也可怜,却有十四个还是处子咧。化及体本健壮,又得了万象春的助力,越发是龙马精神,毫不见疲。待到天色微明的时候,十六个宫女,竟有十三个人不能移步,真是令人发指!化及到了天色大明,方才和萧皇后安睡。从此以后,化及每晚借了万象春的助力,宣淫宫廷。宫中的女孩子,无一幸免。就是黄雅云、朱吉儿、吴绛仙、袁宝儿四个,依旧不免受污,给化及趁了心愿。这虽是化及的无赖和萧皇后的淫贱,其实也是炀帝生前宣淫无忌,作恶多端,才会尸骨未寒,妻妾已是受污,可见报应不爽。只是妥娘的惨死,却为萧皇后的罪恶咧!
  闲话休说,书归正传。小子却要写那留书出走的袁紫烟,和被逐出宫的薛冶儿两人的踪迹了。只是一枝秃笔,不能分写两个,便依了次序,先将袁紫烟的一段事实表出罢。原来紫烟在炀帝被杀的前一夕,她早见星象大恶,祸难即要降临。她便收拾了细软金珠,密藏身畔,留书在室,即贿通了司宫魏氏,要求放她出宫。魏氏本已知道将士即将起变,当作紫烟已得风声,便笑对紫烟道:“夫人的消息倒也灵通,趁早先走。”紫烟点头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魏氏道声着,即悄悄引了紫烟,放她逃出了江都宫。紫烟到了宫外,虽在黄昏,她却毫不慌张,只因早有成竹,迳去投奔了一家尼庵。
  那庵叫做清修庵,庵中倒有一个老尼,四个小尼。紫烟到了江都,曾至清修庵数次,故已相熟。那庵相离江都宫只有三里多些路程,紫烟踏月夜行,认清了路途,急急前往。弓鞋脚小,行程原是不能迅速。紫烟却因心急,倒也走得飞快。不消一个时辰,早见一带红墙映掩在林子那边。不多时,已是到了清修庵门前,庵门双闭,悄声无息。紫烟握了个粉拳头,擂打庵门,早惊动了里面守门狗儿,狺狺狂叫。一时近处的狗儿,闻声相应,叫成一片,顿时破了沉寂的空气。庵中的老尼法慧,在睡梦中惊醒。听得庵门声响,恍似擂鼓一般,狗吠的声儿,也是十分热闹。法慧暗想:黄昏这般擂打庵门,定不是好事。
  莫非强徒垂涎庵产,前来打劫么?
  这时一个小尼志法也已醒了,她原和法慧同在一室,即唤法慧道:“师父可听见门响,怎的这般紧急?”法慧应声道:“我已听见了一刻,你快去隔门问声,是哪一个叫门,到庵中来作甚,须得问仔细回报了我,再作定夺。不能擅自开门。”
  志法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一个小心别别乱跳,结束下床,在桌上寻到了一枝短烛,向油灯上点明了烛儿,插在手照上面。一手擎了手照,一手开出房去。先到隔房门前,轻轻叩门,换了声志修,房门便呀的开了。志法踅到里面道:“师兄一同去罢!”志修道:“好的,你怎的这们胆小。你不起来我也要去问了。”说着一同到了外面。
  紫烟在外面擂了一回,手臂都酸楚了,见里面兀是声息全无,正在着急当子,忽闻里面有人问道:“深更半夜,外面哪一个擂打庵门,来此作甚?”紫烟急应道:“外面是我,一个避难的女子,来投宝庵,暂留一宵,便要走的,请师父快快开门!”里面志修和志法,听是女子声口,原来投庵暂宿的,便放胆开门,让紫烟走入,随手将门闭上。志修借了烛光,向紫烟仔细瞧了一回,笑道:“大娘已是来过的。面善得很。”紫烟点着首道:“已有几次了。老师父可在里面?”志法道:“师父在里面,大娘进去瞧她罢!”当下一同入内,紫烟见了法慧,便约略说了几句真话,法慧听说紫烟在宫中逃出的,吓得变了面色。正是:禁宫一入深如海,脱网禅门惊老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一逃一逐双走雷夏泽盒来盒往各解哑谜儿
  话说法慧听说紫烟自宫中逃出,不觉大惊失色。慌道:“此处相离皇宫甚近,追骑立刻能至,你不能留在庵中,快向别处逃去罢!你也能免了祸难,我又不受连累。”紫烟急道:“老师父不必担忧,决没有一个人会来追寻。我也不要久留宝庵,至多一两天,便要去的。”说着,在怀中取出了一锭黄金,授给法慧道:“这一些送给师父,作为香火费儿,望师父慈悲为本,容我暂留罢!”黄澄澄的金锭,瞧入了法慧眼中,倒也不忍推却。
  便道:“你自宫中逃出,在理我们庵中却是容留不得,但你也是一个年轻少女,我又不忍让你黑夜奔波。你说不妨事的,但愿菩萨保佑,果真平安没事,那是你多留几天,也是不妨。”说着,将一锭黄金,接入了手中,向怀里便塞。接着道:“你贵姓是什么?”紫烟道:“老实对你说了罢,我便是袁紫烟,在宫中专司观象。曾受圣恩,封为夫人。只因星象大恶,主上即在日内便要受害,我才避出来的。”法慧听说,慌忙跪倒道:“你便是袁夫人,小尼有眼没珠,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恕。”紫烟双手扶起了老尼道:“师父说的什么话,我避祸来此,还求师父保佑咧!”法慧道:“夫人能预知祸福,决不会有事发生。若不嫌草庵简慢,尽情久留此处。”紫烟笑道:“那倒不消的,此刻已是深夜,我也走得累了,望师父设法,让我安宿一宵再说。”法慧慌对志法、志修两个道:“你们快去开了东厢,里面原有干净铺子在着,请袁夫人去睡罢。”
  紫烟向法慧道谢了一声,随着志修、志法到了东厢里面,果是一间幽静的卧室。紫烟待志修等走了,她便闭门安息。只因精神疲了,一倒头立刻睡熟,待到梦回,已是过了日中。紫烟结束下床,出了东厢,法慧殷勤招待。紫烟却命志法入城探听,可有什么动静。待到复报,却是毫无动静。那天晚上,紫烟上小阁,仰观星象,不禁凄然下泪。法慧侍立在侧,急问怎样,紫烟微喟道:“主上已是驾崩了。”法慧惊道:“今天城中,怎无风声传出?”紫烟道:“明天便能知道了,只是明天,我也要走了。”法慧道:“夫人要到哪里去?”紫烟道:“前太仆杨义臣,便是我的母舅,他告隐林下,不问世事,我明天启程,便是往依我舅。”法慧点头道:“如此甚好,小尼也得安心了。”一宵过去,到了明天,紫烟又取出白银二十两,送给法慧,又托她们雇了一只小船,送往濮州。遂由志修雇定了一船,相送紫烟,下了船中。乃一声,轻舟离岸。途中不用细表,平安到了濮州城。紫烟命舟子上岸雇到了一肩小轿,紫烟开发了船资,乘了小轿,命轿夫抬至南门大街,到了杨义臣寓所跟前。紫烟停轿走出,门户紧闭,冷落萧条。紫烟微微叹道:“舅父被谗去官,门庭便这样寂寞了。”当下上前叩门,哪知好久没人出应,紫烟好生不解。正在惶惑的时候,恰巧隔邻一家,有个老翁走出。见紫烟叩门,不禁露出诧色。即向前道:“这位小姐,谅是远道来此。”紫烟点了点头儿,老翁道:“小姐所以不知,杨家已是没人在内了。”紫烟听说,不觉大吃一惊。慌道:“犯了什么事儿?人可平安?老翁瞧了紫烟发急的神态,即问她道:“小姐和杨府上是什么亲戚?”紫烟道:“杨义臣便是妾的母舅。”老翁点首道:“小姐放心,他们不遭什么祸事。如今隐居在城外雷夏泽,小姐可望船前往。只是到了那里,须问南杨老翁,那边的人尽皆知道的。”紫烟向老翁道谢,又请他代雇一船。
  老翁倒也热心,便引了紫烟,到了西门,雇得一船。紫烟坐了那船,直到雷夏泽。方才上岸,恰巧遇见老仆杨芳,便开发船资,由杨芳送至家中,拜见杨义臣。义臣问明一切,又悲又喜。当下对紫烟道:“主上被害的消息,我已闻知。正因你在宫中,不知怎样了,甚是担心。不料你倒先夕便走了,脱祸来此。但确息怎样,你也不知底细。待我遗那杨芳,去到江都探听真情。并且宇文士及人尚谨愿,不比化及智及奸邪。我欲令他远祸,早些脱离了他的两兄,免得他日同归于尽。你要知道,化及和智及,都是不足当大事的人,日后难免覆之。”紫烟点首道:“依我看来,关中的李渊,上应天谶,倒是一个王者呢!”义臣道:“你究知玄象的人,故能所言不谬。老夫耄了,也不必再向唐室称臣。那个士及,我却要嘱他归唐呢!”
  义臣的老妻早已物故,主持内务的人原是没有,紫烟到了那里,义臣更是内顾无忧,当下命紫烟入内室安顿。他却沉吟了一回,取了数物,封入一口盒中。即唤入杨芳道:“你明天即到江都,探听消息。此盒可交与宇文三爷,你得了实信,在回家之前,须到宇文三爷那里,索取回信,不得忘了。”杨芳接盒安藏,义臣又给了他路费,命他翌晨启程,杨芳唯唯退出。
  到了翌日,杨芳前往江都。到了傍晚时分,却有一个女子,到了雷夏泽,来寻杨义臣,便有那处的人,送到义臣住所。义臣见那女子,并非素识,女子先自开言道:“令甥女袁紫烟可在府上?”
  义臣正待回答,紫烟自里面走出,见来者不是旁人,乃为薛冶儿,急呼道:“薛夫人怎会到此?”冶儿见了紫烟,如获至宝,又悲又喜,反一句话也说不出了。紫烟却对义臣道:“这位便是薛冶儿。”义臣恍然道:“精通舞剑的薛夫人么?”
  紫烟道是。冶儿方开言道:“你可知道,主上已被弑了!”义臣道:“竟是遇害了,宫中怎样?”紫烟也道:“你怎样走出的?”冶儿道:“说也话长,待我逐渐说出。”便将炀帝怎样被弑,朱贵儿骂贼丧身,萧皇后陪宴宇文化及,自己怎样行刺,反遭擒住,幸得妥娘解危,被逐出宫,当时茫无头绪,待到天明,随意乱走,走到了清修庵。
  紫烟听了,接口问道:“夫人莫非也到庵中?”冶儿点头道:“我不到庵中,怎知你到了这里?原因我到庵前时,已是午刻,实觉神疲了,才人庵中休憩,和老尼晤谈了,方知你在庵中留宿两晚,却在那日早晨,启程濮州的。”紫烟道:“那真不凑巧,要是夫人早到一刻,我尺行一步,都能会面了,便好一同来此。”冶儿道:“可不是么!当时我在庵中也是这般想呢,那天便留宿了庵中。到了明天,遂雇船到了濮州城。哪知到了南门街上,却扑了个空,幸得隔邻一个老翁,对我说明了,方才得到这里。”紫烟道:“我起先和你一般,也是那个老翁指明的。”义臣道:“这个老者在是朝中一位正人,曾任侍御史的李玄昌,因主上疑忌李姓,他便告隐的,和我原是相厚。城中知我在雷夏泽的人,也只有他一个呢!你们两个,还算凑巧,都和他相值,方得到此。”紫烟和冶儿,一同点首。
  义臣又向冶儿道:“夫人出走之前,除了朱夫人骂贼丧身,其余可有逃出的人么?”冶儿凄然道:“逃出的却没有。谢夫人和柳夫人,闻知主上被弑,即自缢身死的。”义臣叹道:“这却难得!皇后怎的陪宴叛贼,真是大亏妇德了!”冶儿愤然道:“依贱妾看来,恐还不免失节咧!”紫烟道:“若真偷生受辱,萧皇后还有颜面见人么?”不题他们三个叙谈。
  且说那个杨芳,奉了义臣的差遣,到了江都,便去见那宇文士及。将义臣给他的匣儿,交给了士及道:“待隔了两天,再来候复。”说着,即退出。士及见是义臣遣来,急忙开盒启视,只见匣中有两个枣子,一只糖制的龟儿。士及瞧了,好生诧异,明知义臣定有用意,只是思索不得,便持了匣儿,走入内室。士及的妻子,即是炀帝的长女南阳公主,生性甚是慧颖,和士及十分相得。士及到了室中,即对公主道:“前太仆杨义臣,命人送来一匣,匣中却是这样的两件物儿。他是什么用意,我实猜不到他。公主可能思索得出?”说着即将匣儿授给了公主。公主接匣瞧视,沉吟了一回,猛地娇笑道:“原来如此!
  ”士及急问道:“什么用意?”公主道:“这个哑迷儿,不是难解,你怎会猜测不到?他两个枣子,当是早早两字,一只糖制的龟儿,当是归唐两字。义臣的用意乃欲汝早早归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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