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道:“夫人令贱妾,送得一枝荷花在此。”
浪子闻说夫人送的花儿,便喜喜欢欢邀春莺同到书厅里去,春莺将花供在桌上。
浪子道:“夫人还有甚的说话?”
春莺道:“还有一词在此。”
浪子接过一看,自思道:“夫人有我了。”
便对春莺道:“夫人书作俱高,姿容绝世,岂非仙子乎,今蒙惠我荷花,岂非怜小生寂寞,赠此作伴耶。”
春莺道:“夫人最是爱才,前日见了相公甚有怜爱之情,今日此花非无意也。”
浪子笑道:“吾亦有意,只是不敢说耳。”
春莺道:“乘此机会,何不写一回词,探他情意若何?”
浪子道:“夫人词中,十分有意。”
便写一回词去。词云:
王容嫩蕊,棒续新词,已相许。
斜插银瓶,便似巫山里。
写毕付与春莺,春莺领命走回房中,递与安哥。安哥看了,笑道:“亲心肝儿,好个斜插银瓶,便似巫山里。只此两句,便勾了人魂灵。”
又道:“你去时,他在那里做甚的,见着你别有甚的言语?”
春莺道:“吾一去时,他在竹林中,斜倚着石栏杆,攀着一根竹枝,在那里激水,吟着唐人宋邕,流风入坐飘歌扇,瀑水长阶溅舞衣之句。春莺一见,便如仙子婉转可爱,他使邀吾到书厅上去,看了这词,说道:‘他也有意吾,吾也有意他。’那时一笑,百媚香腮,如桃花艳色,夫人据着春莺看起,凭他甚的贞节,女人见了,无有不动情者。”
安哥道:“不要说了,据再去走一遭,今夜叫他使来。”
春莺道:“没有甚的印信,他怎肯便来?”
夫人道:“也说得是。”
便去脱下粉红裤儿,与春莺,道:“你快去送与他,也要他随身的裤儿回答。”
春莺便依着安哥言语,走到书厅里来,对着浪子道:“这个裤儿,是夫人随身的,特地送与相公。叫相公也要将随身裤儿作答,相公今夜便来。”
浪子见着裤儿,便十分兴动,接来便紧紧拥住怀里,道:“心肝,好喷香呀!好恩爱也呵!”
将裤儿着实亲了一回,脱下自己一条白纱裤儿付与春莺,浪子将红裤儿,即便穿了。
春莺笑道:你两个虽不能着手,已先着意了。”
浪子便将春莺拥住道:“吾这裤儿是卵上戴的,他这裤儿是屄上戴的。如今掉转,怎不着急也。呵,姐姐,事成后,少不得你也受用一杯儿,烦你去对吾心肝说:‘好一个标致书生,今夜便来与心肝屄里弄哩,只恐你经不起这样大卵,吾倒屄你忧哩。’”
春莺道:“你两个也做得一对也。”
浪子又道:“吾闻司农在书房里歇,夜间可不进来么?”
春莺道:“俺老爷性喜修道,不喜风月,便是夫人,请他便进来。不然再不进来的,一年只得一二次,也正如您说┅┅”
只见一个安童走来,春莺拿着裤儿自去。
那安童禀道:“今日老爷请各位名士与相公会席,须是早去。”
浪子道:“吾就来了。”
当下浪子收拾,开了书厅,打扮赴宴不题。正是:
满座诗人吟送酒,离城此会亦厅希。
毕竟当夜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佳人才子乍相逢雨意云情两着意
集唐七言律:
府中年少不如君,一见清容面素闻;
客散酒醒深夜后,气味浓香幸见分。
舞莺镜匣收残黛,睡鸭香炉袅夕阳;
窗下斲琴跷凤足,柳暗朱楼多梦云。
却说春莺拿着裤儿走到房中,递与夫人,道:“也是梅相公的随身物儿,叫春莺送与夫人。”又将他一段话儿,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安哥带笑接了道:“真个好心肝,这保裤儿,那知他经了许多云雨风情。”
又道:“吾即穿了,就似他常在吾裤当内也。”
当时即使骚水淋漓,却又熬住,把裤儿穿了。
春莺道:“吾见请梅相公,东园赴宴哩。”
夫人道:“却又不知我,何时能够散了。”
过了半日,已是黄昏时分。
院子传道:“客都散了。”
夫人道:“如今却好也。”
便吩咐众丫鬟,在闲房安歇。只留着春莺、文湘伏侍。人静后,春莺已同浪子来了。夫人仔细看这浪子时,便如美妇人一般,逊白俊俏,却带着醉子醒的酒颜,微笑而来。
夫人情兴难按,对着浪子道:“盗嫂偷金供做贼论。”
浪子道:“开门揖盗,嫂嫂亦不能无过。”
夫人笑道:“休得弄舌。”
便叫文湘取人参酒来,只见文湘取出两支金杯来。
夫人道:“心肝,吾两个脱了衣服,吃一交杯。”
两个着即便除衣,脱到裤儿去处。
夫人道:“吾两个虽不曾下手,已先着意了一日。”
浪子道:“便是。”
只见一个露着光光的大柄儿,一个露着一张娇娇的白嫩话儿,这夫人却兴动,良久阴水淫滑,流淋不止。浪子叫他仰身睡下,掮起一双小小金莲,将一杯儿承在下面。取一杯酒儿,冲将下去。这些淫水儿干干净净,和酒儿都冲在杯中,浪子拿起一饮而尽。
这牝户被酒味一浸,便觉不痒不痛,有些热闹麻胀难禁。夫人也去斟了一杯酒,将柄儿洗浸。半晌,自家饮了。那麈柄浸了酒味,也自发狠道:“好心肝,吾熬不过了,放了进去罢。”
两个即便睡下,将麈柄戛然而进,柄未进完,这夫人已自阿呀连声道:“有趣!有趣!”
浪子道:“做嫂嫂的尊重些,卵也不曾进完,怎的便是出乖露蟆?”
夫人道:“好心肝,一半已是有趣,全进便要死也。快些着根进去,里边热痒难熬哩。”
那浪子也自热痒难熬,即便着力抽送。
夫人道:“死也!死也!”
那两件东西真是作怪,越抽越热,越热越痒。直抽到四千多回,这妇人悠悠拽拽的,他也不知怎生一双手儿,揪紧一条汗巾儿,双膝竖起双足,蹲在席上,如忍小便模样,只管哼哩。那浪子既借了酒势,柄儿又得了酒力,用力抽送再不能泄,又抽了二千多回。
夫人大叫道:“如今真个要死也。”
这浪子阳精不觉喷了出来,这夫人停了半晌,方才叫道:“好心肝,好叔叔,好亲夫,胜你哥哥千万倍矣。这个才是真夫妻,如今就死也舍不得你了。定要与你做一对夫妻儿,方称吾意。”
浪子道:“叔嫂之分,怎的做得夫妻。”
夫人笑道:“大元天子,尚收拾庶母、叔婶、兄嫂为妻,习以为常,况其臣乎?”
浪子笑道:“君不正则臣庶随之,今日之谓也。”
两个说了一会,夫人便朝着里床睡下。浪子也朝着里床,捧了夫人似龙阳一般的,将麈柄从臀后抽入牝户,着实抽了二三千下,却又泄了。
夫人道:“这个可不像个禽兽交媾也。”
两个笑了一回,只恐天晓,披了衣服分别不题。正是:
不须庭雪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毕竟后来做得夫妻也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司农举意赠娇娘浪子月下遇莺莺
集唐七言律:
高窗曲栏仙侯府,卷帘罗绮艳仙桃;
织腰怕未金钟断,鬓发宜春白雪高。
愁傍翠蛾深八字,笑迥丹脸利双刀;
无因得荐阳台梦,愿拂馀香到蕴袍。
话说一日,铁木朵鲁走进房来,对着夫人道:“吾如今百万家赀也都要与梅生,连你也要付与他了。”
夫人惊道:“这是怎么意思?”
铁木朵鲁道:“吾欲辟焚入山,以修黄老之术。前日吾辞官谢职,即此意也。”
夫人道:“小小年纪说甚的话儿,吾只是生死也随着你便了。”
铁木朵鲁道:“你青春年少莫错过了,吾已看破世情,夫人你比我不同。况我此意己坚,其勿推阻。”
便叫丫鬟请着梅相公来。
不一时,梅相公来了。二个坐定,左右献茶毕。
铁木朵鲁道:“吾弟年少才高,人后必然大贵,可掌我家赀。这个夫人也随着你,不肖愿弃人世,事从赤松子游。你付连贤弟妇请过来一齐交付。”
浪子惊谢道:“兄长怎的举此念头,更有相付贤嫂之意,这事决不敢奉命。”
铁木朵鲁道:“贤弟不必违吾此意,吾己决矣。”
当下推托不过,浪子只得应允。铁木朵鲁即便点下船支,着几个院子侍女跟随浪子回家,接李文妃。当下浪子回到家中,李文妃接着,两个寒温过了,浪子将那铁木朵鲁要把家赀与夫人交付,着几个院子侍女迎接,说了一回。
文妃笑道:“这事最好,更有这夫人,你也有趣,吾也有伴,岂不美哉。”
浪子道:“难得!难得!吾只恐你醋酸,倒欢喜真个可敬。”
文妃道:“妇人作醋是欲独占男子,只恐分却云雨去耳。”
又道:“陆珠己死了。”
浪子打一惊道:“怎的便死了,可惜!可惜!”
当下便叫随来的院子侍女拜见毕,禀道:“便请相公、娘娘择日发船,恐老爷家里盼望。”
当下即即收拾行李下船,家中留几个院子管家,吩咐道:“吾不日便回者。”
即时登舟发行不题。
一日天色已晚。驻舟泊岸,说这旁岸只有二三十多人家。是日正八月十三,夜也秋月正圆,万籁供寂,浪子对着文妃道:“好个明月,吾到岸上一步便回。”
语毕随步上岸,兴致遄发,不觉的独自走了里许,却过一大石桥,巍然高耸。
浪子道:“好大桥!不兔登临玩耍一回,便归舟也。”
浪子移步上桥,只见对桥有一大树林,稍俱出云霄。树中有一庄门张着一对红灯,浪子道:“这里却有人烟,但不知是甚的人家,好风景也。”
呵道未罢,只见两个安童走近前来,问道:“来者莫非钱塘梅相公乎?”
浪子自疑道:“怪哉!怎的认得咱家?”
便应道:“只俺便是,你是甚人,问我怎的?”
童子道:“主人翁候之久矣。”
浪子道:“你主人翁是谁?”
童子道:“请相公进去便知端的。”
浪子举步走进庄门,见一妇人与一老者出迎,过了重门至中堂,行礼分宾主而生,茶再献。
浪子道:“不肖不识尊颜,不知老翁姓氏,有失瞻仰,今蒙呼唤,不知有何台旨?”
老者道:“某非元人,乃唐时人也,老夫姓郑名恒,字行甫,任职太常寺协律郎。”
指着妇人道:“此寒荆乃博陵崔氏,即俗所谓莺莺是也。”
浪子久闻莺莺之名,便举眼偷看。姿容丰美,真是奇艳绝伦,年似二三十多少者,便问:“夫人青春几何,乃尔归仙。”
夫人道:“氏年七十有六,大中九年正月十七日病终,与行甫合葬魏县。”
浪子惊讶不已,又思道:“奇哉!怪哉!怎的许多年纪,恰似三十多岁者。吾闻武曌年八十一岁,还似三十多的,大抵尤物相类如此。但今复與鄭桓稱夫妇者,何也?”
心里惊疑不定。正是:
可怜维岭登仙子,岂是吹笙醉碧桃
毕竟这是甚的缘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博陵崔氏洗耻明冤铁木朵鲁弃世归山
集唐七言律:
起看天地色凄凉,人间准有鼠拖肠;
汉朝冠盖皆陵墓,魏国山河半夕阳。
无情不似多情若,尘梦那知鹤梦长;
而今踏破三生路,莫向人间恋火坑。
当下浪子虽是疑异,却不敢问,那老者道:“今晚屈过先生,非有别故,只为拙荆明冤故也。”
浪子道:“愿闻。”
老者便对着夫人道:“夫人有心迹,今可说明。”
夫人不觉泪下再三,若怨恨自羞状。
行甫道:“你须言之,何必泪下。”
夫人道:“妾身自幼颇识几字,粗能诗赋,略有姿容,与元肚从母兄弟也。元肚窃见,心甚喜之,便多方谋我,我守坚贞,严拒绝之,便与老母求姻,老母已许行甫矣。彼时不可,回元肚,含怒便作《会真记》,有所谓莺莺张生事,遂使妾德行丧败黛尽,至有崔氏寄书往京,张生目之为妖怪为尤物,以相拒绝。呜呼!时崔氏不欲耳,汝且谋之不暇,肯忍拒绝乎。诬妾不经言之可笑,传至于今,王实甫编成西厢杂剧,关汉卿续上成亲一段,置行甫于死地。伶工戏俚,略无廉耻,文人之言安可胜穷冥司。此戒甚严,业已付之狱矣。但世人传说,习以为常。盛谈张生莺莺故事,贱妾不无含愠,谨此相闻,敢求明冤。”
浪子道:“闻夫人之言,洞明肺腑,此真千载不白之冤,不肖当为明之,但不知后土之韦郎,洞宾之牡丹,信有之乎?”
夫人道:“后土隐讽目天,牡丹渔堆浪言,彼曰神仙,岂有此习乎。”
浪子道:“敬闻命。”
行甫道:“先生名登仙府,屡有奇缘。先生当为状头,不无折损,但可至出身。今为拙荆剖明心事,当令君,世世爵禄无穷。”
言讫,茶三献,浪子告别。
夫人道:“本当款留先生,但阴阳具路,且舟中盼望良久。谨有玉凤簪一枝,聊以见意。”
浪子接过视之,约有尺馀,即便拜受相别。
至桥回硕庄院,条隐不见。浪子惊讶不已,自觉香气满衣,走回舟中。
文妃道:“你哪里是来,四路没有蹂迹处。”
浪子把遇莺莺的事,与莺莺的言语,述了一回。拿这凤头簪递与文妃看了。文妃亦自惊讶,当下月已坠西,即叫众人开船望淮西进发。
不一日到了濠州,铁木朵鲁与安哥夫人登舟迎接,回到家中,分宾主坐定。
当日大备筵席,铁木朵鲁举酒道:“谨告贤弟婶,不肖欲弃家入山,持以家业与这夫人付托舍弟,不知尊意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