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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凤箫》清 枫江半云友辑 明清十大禁书

  鲍公翌日告归。白公备厚礼送之。鲍公又于县中盘桓几日,方回汴京去了。后五年余,得疾而终。有一子名彦臣,时已成立,丧葬尽礼。白家遣使送膊致吊。后彦臣官至侍中,亦与白氏世蒂通家往来不绝。
  且说金公再任青州,三年考满,升判司农寺。民虽爱之不舍,料不可留,只得执香哭送。金公因欲与金声完婚,又胡夫人要看其女,遂上本乞假,先至白家来。
  白公、眉仙先迎金公、金声入堂叙过礼。然后长孙夫人同凤娘、霞萧,出来迎接胡夫人入内叙礼。眉仙亦进去拜见岳母,出来陪金公、金声外厢宴乐。另备席内室,款待胡夫人。是日母子重逢,翁婿相会,情好自不必说。随从人众,另自顿息。
  过了数日,金公欲回。眉仙道:“前年魏、沈、何三友致贺礼,尚未答。今可代愚婿带礼于三人,致我谢别之意。又有一礼,送于牧云庵空如老师,亦达我永别之意。”金公允诺,与金声一同谢别。胡夫人在内,与凤娘、霞萧分外哭别。白公致赆程相送。
  金公起程,晓行夜宿,不一日,到了新城县。家人远接。金公命开了大门封锁进去。那时亲戚朋友知金公归家,都来拜贺。金公命家人将眉仙所致礼物送与空如。时空如年已七旬余,衰颓可怜。受了礼物,再三称谢。后二年而没。金公又差送礼于魏、沈、何三人。三人受了礼,同来探望金公,并谢致礼。又对金公道:“闻得老亲翁荣升司农之职,因甚不赴任而回府?”
  金公遂说欲与金声完婚之意,并求三人代为作伐。沈云朋想一想道:“有一家极妙。我想魏兄有一幼妹,年已及笄,因择佳配,迟延未字。若老亲翁贤郎,大是妙事。”
  金公大喜道:“只恐魏相公不肯俯配寒门。”魏非暇道:“岂敢。只恐小妹不堪备箕帚。若老亲翁俯允,晚辈敢有龃龉乎?”金公见魏非瑕肯了,遂道:“就烦沈、何二兄作伐,择日行聘。完了婚吾就上京去了。”二人允诺而别。
  金公遂行了聘。过数日择吉成婚。魏非瑕亲送其妹。沈、何二友亦来。金公大备筵席。金声出来叙了礼。非瑕见金声少年才貌,大喜问道:“妹丈尊字我尚未知?”金声答道:“贱字智玉。”三人俱称善,问何人所取?金声道:“是家姊丈所取。”魏非瑕道:“今称姊丈,前该称先生。”各大笑,开怀畅饮,尽欢而散。
  非瑕之妹小字云娘,年十八岁,仪容窈窕,亦通文墨。夫妇甚相得。过了月余,金公上京赴任去了。金智玉在家,日逐与魏非瑕、沈云朋、何圣之辈论文讲义,会酒赋诗。
  不觉过了一年。适当大比,智玉原以青州籍入考的,欲去赴试,遂治行装。胡夫人道:“儿去青州,便道可到白家,去探你姐姐。”智玉受命,别了云娘。早有非瑕治钱酒相送,及诸亲友都相饯。智玉起身,来到青州,至白家探亲。
  眉仙看见智玉来到,大喜,就引入内,各相见了。凤娘问道:“弟回去,袒腹于谁家?”智玉道:“就是本城魏非暇之妹。沈、何二友作伐。”凤娘又问道:“父亲到京去几时了?母亲在家安否?”智五道:“父亲去京已年余。母亲幸安康无恙。今我欲上京赴试,故便道来一省。”
  明日,方端如、袁渐陆二人来到,眉仙迎接坐下。袁、方二友道:“弟辈欲上京赴试,故特来一别。”眉仙道:“内弟亦要上京去赴试,昨日到此。今二兄要去,可同去罢。”二友欣然依命。眉仙请智玉出来与二友相见,作揖坐下。眉仙说出二友赴试之意。智五道:“若二位去,小弟亦当附骥。得挤攀桂之末僚,诚足愿矣。”眉仙遂治酒相钱,命家人去馆中请西宾来相陪。
  二友问道:“令塾师几时聘的,弟辈尚失拜。”眉仙道:“今年春初聘的。”二友途问西宾姓名。眉仙道:“先生姓李号仁夫,本县人,亦在库。今因年逾五旬,无志赴试……”话未毕,李先生到,各各行礼通问姓名,遂入席饮酒。又各相叙一番,及至席散。李先生先告辞往馆中去了。
  智玉又入内告辞。眉仙各赠赆仪。智玉遂同二友出门。眉仙道:“但愿三君齐占鳌头,吾治酒在家,俟捷音矣。”三人道:“愿如金谕。”遂联辔上京。
  到了京城,同觅寓住下。智玉因不曾入试,不先去见金公,同二友于馆寓温习文义。至考期,齐入试。试毕,到出榜看时,袁鸿中二甲第十三名,方侃中三甲第七名,金声中三甲第二十八名。三人见了大喜道:“吾们参题榜额,不愧同来一番。”家中各各有报。
  到谢试事毕,智玉同二友齐来拜见金公。金公已知三人连榜,对二友道:“小儿受二君之福。亦得预美,老夫不胜喜跃。”二友道:“二晚侄藉老年伯之庇荫,得附贤郎骥尾,诚大幸也。”金公命治酒相庆。
  三人在京拜同年、谢老师,忙了月余,遂留京觐政过了,然后领凭。金声援湖广学金,方侃授蔡州同知,袁鸿授蒲源知县。三人望阙谢了恩,遂拜别金公,各回家来祭祖扫坟。
  三人同到乐安县,二友先回家去,智玉竟到白家来。眉仙喜迎叙情。大家各相见过,雨兰亦来拜见。凤娘道:“拜拜新进士,好替你结婚。”智玉问之,凤娘道:“因他长成了,欲择人嫁去。我见婉儿,又无妻室,当初又寻主有功,故择明日与他完婚。今你来正好一看。”
  二人方说,忽听外间来告酒席便了,请智玉出去。智玉遂辞凤娘走出,见李先生在坐,遂叙过礼入座。眉仙二子亦来拜见母舅,时已总角。智工问:“取甚名字?”李先生道:“是眉老先取下的:一名白珊,一名白瑚。”
  智玉问:“何取此名?”眉仙道:“前仙师赠我有珊瑚鞭子,赖此以成姻眷。不敢忘之,故以名二子。我意取白珊字佩嘉,白瑚字夏彝,正欲问先生,不知可好否?”先生道:“绝妙,正此二字便了。目下即欲作文字,后日亦如母舅显荣,我亦沐余宠。”智玉道:“二子体貌不凡,必少年登科。那时我尚为之退步矣。”各欢笑而罢。明日二友来拜,亦治酒相叙。
  智玉看婉儿同雨兰成了亲,遂起身回杭。到了家中,母子、夫妻相见,不胜欢喜,遂拜客祭祖,忙了月余,然后赴任去了。
  袁、方二人亦在家完了众务,遂去赴任。方端如往蔡州去了。袁渐陆往临洮府蒲源县来。衙役远接到署。又拜上司、望乡绅,忙过诸事才治政。一日,进一公呈,渐渐看了,拍案咬牙致恨。
  未知为着甚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功成马鬛封三尺 寿进霞觞祝八秩
  诗曰:
  门迎斜照掩青螺,结网蛛饥俟蝶过。
  得句多非惟冷啸,闲愁莫遣且高歌。
  庭花风扫留禽迹,几帙尘封足蠹案。
  窗外白云停不去,招来双鹤舞傞傞。
  说袁渐陆为蒲原知县,莅任月余,一日见一公呈,乃是苍津截渡之事。说二强之事极其备细。袁渐陆拍案大怒道:“他自刘钊飞渡之后减价至一钱,怎么如今反要二两?料此二贼恶贯满盈,数该尽于吾手。”遂差数快步来拿。谁知二强已先知,逃避不见。差人回覆道:“他渡船也不见,到家中去,连妻子也不见。”袁渐陆道:“且俟明日去拿。”
  是日,本县一个乡绅来拜望,说及二强之事,袖中取出黄金数十两与袁渐陆,求勿治其事。渐陆道:“学生素性不爱财物,此不敢领命。”那乡绅只得告退。渐陆遂唤里甲来分付道:“此贼逃避几时,必复出来摆渡。那时潜来报我便了。”里甲叩树而去。
  过了数日,那乡官竟自取金,只说县官受了。二强知是无事,复未截渡。那时里甲报了袁渐陆。渐陆遂打轿,衙役随着,竟到到苍河渡口。二强正与人索银嚷骂,渐陆唤衙役拿此二贼。众人遂一哄下舡,将二强捆翻,推到岸上。里甲已排香案,请袁渐陆坐下,喝道:“汝二贼逞凶肆虐,害尽良民。你指望以赂求免,谁知我老爷是个不要钱财,为朝廷出力,除残去暴的。你且抬头来看,可认得我么?”
  二强不敢抬头,只俯伏乞饶。渐陆道:“你可记得飞渡黑飞神同来的就是我么?你这二贼,我虽欲饶你,天理亦不容你。左右与我着实痛打!”皂快见本官分付,就用毛板狠捶,十板一换。二强叫苦连天,心上方知黄金是乡官冒受去了。知县就是袁渐陆。饮痛至二百余,二贼遂气绝。渐陆命抛尸于苍津河中。
  百姓称快,都伏地哭谢,执香拜送。渐陆回署,申文上司,立了官渡,此害方息。百姓立碑亭于渡口,志袁公之德。后来刘钊死后,托梦于居人曰:“上帝怜我忠直,敕封我为苍津河巡察判官。向年飞渡黑飞神刘君就是我也。”明日,居人我告你,你告我,都说此梦。众人大惊,遂上呈于县府。时知县已非渐陆,与府尹各异其事,途命盖庙。居人即于袁公碑亭之后,建造一座庙宇,装塑刘钊之像。又塑二强之像,枷锁跪于庙门之侧,以示儆恶。自此庙中香火不绝。此是后话。
  且说刘钊自白公与他娶妻,又分田庄,养其终身。后生得一子,感白氏之德,遂取名刘忠白。时方十岁,刘钊偶沾一疾,卧床月余,渐渐疾笃,唤妻张氏与子忠白来,分付道:“我生于吴地,误入非类,亏白老爷另眼相觑,故今日有得你母子在眼前,不然已早绝于非命。今我死后,你母子可终身尽力白氏,无生二心,则我死亦瞑目。”言讫而逝。母子环泣。忠白奔至白家报了。白公与眉仙即日同归,致哭甚哀,从厚入殓,又做些佛事,追荐刘钊。
  过了月余,白公谓眉仙道:“刘钊死,已经月余,尚未卜宅。可买一地厝柩,以全其后事。”眉仙送请地理先生择地,得吉于香市之南。那香市亦土名,其地周围有二亩余。遂告土筑造,栽松柏千株。坟门前立两根华表石柱。又竖一石碑,刻文志其事。作土扩,扩边主石刻“宋故义士刘君之墓”。择日出葬。
  刘忠白母子送枢至坟上,见齐整异常,欢喜感激。刻时安厝。白公与眉仙同到,家人携酒撰、锭帛致奠。其莫文曰:
  啼飘憟兮,悲风。慨飘摇兮,转篷,皓缟夜兮,积雪。瞥过目兮,惊鸿。哀人生之纷纭兮,飞花渐沥而堕祻。倏而聚散兮,莫识其真。天地为炉兮,纠错舛分。嗟百年之孔易兮,何哀乐之不匀。抚音容之如昨兮,偶殊域之相亲。出避难兮,入盘阿,月夕清歌。花晨屡过,醉浓鲜而击击,晃霜露之鸣河。何欢不赏,何赏不俱。共息祸以太康兮,聊逡巡于一隅。冀悲欢兮,顷刻决生死于须臾。见灵神兮,叱拨。倏难返兮,灵车。望三关兮,咫尺。魂归来兮,滴居、土丘郁兮,列遍流纤。仰视浮云兮,增感吁。
  祭毕。忠白母子伏地拜谢,白公慰起,遂与同回。又常遣人致物,供其母子。后来刘忠白长成,亦娶妻生子,世世忠事白氏。
  时眉仙二子白珊、白瑚,已十三岁,垂髫美貌。西宾李仁夫,尽心训诲。二子亦功课留心,遂大通文义。先生告眉仙道:“二郎年纪虽幼,文字亦颇可观。今年学司考试,可令他去看看光景亦好。”眉仙大喜,遂治起行装,命婉儿伏侍,自己同李先生领着二童到青州赴试。
  二童进考,做完文字,拿至学司面前交卷。学司见二童年纪相仿、面貌一样,又文字早完,以为奇异,问道:“汝二童是一家么?”二童遂齐揖答道:“小童生同胞兄弟。”学司又问道:“你祖父是做甚的,唤甚名字?”二童答道:“姓白,祖名壤,号冀光。父名引号眉仙。祖曾为御史,父亲是布衣。”
  学司见应对如流,遂道:“取方才文字与我看。”二童将文卷展开,双手呈于案上。学司见义理甚得,益大喜,看了文字道:“此幼龄文字如此,后来未可料也。”遂亲许以入籍。二童拜谢而出,以此事告知眉仙与李先生。
  明日发案,二童果齐列于案上。眉仙与先生皆大喜。二童谢考、游库过了,回家来,拜见祖父祖母并父母,又拜谢先生,厚送酬仪。各各欢喜。
  过数日,适白公八十诞辰。眉仙遂将果核祝寿,进觞而祝曰:“愿订蟠桃之祝,老父福享期愿。”白公欢喜无限,接杯一饮而尽。合家都拜祝了。眉仙已备席于堂中。时三月下旬,天气溶溶,园园灼灼。李先生亦出馆来庆贺。然后白公同入座。先生正席,四下相陪。
  此日无外客,席间话旧,先生道:“白老支八旬之乐,又兼二孙入泮之喜,小弟待罪西宾,亦得沐余宠,感谢非口出可尽。”白公道:“二孙赖先生词课之功,又仗先生福力,徼幸列于簧序。只愿日新月盛,后日若得锡命丹墀,老夫亦将拂拭模糊老眼,一开笑容,诚大幸也。”李先生又答问一番。眉仙道:“今日老父八旬诞辰,吾无可致父,偶成数俚句于此,乞先生一政。”遂于袖中取出递去。李先生看时,写道:
  白发青瞳寿者身,霞觞进祝蹈微陈。
  百年未尽七千日,三月逢过又一春。
  瑶砌兰芽初善后,芳林桂空尽开□。
  我怀欲借班衣戏,可奈沉酣□□□。
  先生看了道:“大妙华章,正好祝期愿。”称赞不已,尽欢畅而罢。
  此时亲戚朋友知白公八旬之喜,送礼拜贺的纷纷而至。又兼白珊、白瑚双进了学,亦致礼称贺。忙有月余。此时四月天气,炎热异常。一日,眉仙于房中与凤娘闲淡,说及二子齐入学之事,欢笑不已。凤娘道:“方交初夏天气,就这般炎热。只是春天好。”眉仙道:“因春间闰了一月,今四月要当五月,无怪这般炎热。”霞箭道:“我前日因闰春,要作闰春诗,见乐天遗稿有:“春赖闰加添”之句,我仍其体作得四首五言律,向不曾与你们看,恐你笑我。”眉仙道:“谁敢笑你,快取来与我看,替你删阅删阅。”霞萧道:“想你删阅来也有限,同我做的差不多。也罢,待我拿与你看。若删阅得不好时,赏你两个栗暴。”三人各笑不止。霞萧遂于奁中检出,递与眉仙。凤娘亦来观看。只见上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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