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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
  婠婠像幽灵般持灯立在窗内,火光掩映中一身素白。美眸辉闪着秘不可测的彩芒,既清丽不可方物,又有种诡异莫名的味道。
  徐子陵他们两人怎想得到会在村内遇上婠婠,一时均看呆眼,说不出话来。
  婠婠露出一个动人的灿烂笑容,柔声道:“子陵受伤吗?真教人家心痛!谁这么可恶和有本领伤你呢?让婠儿给你讨回公道好吗?外面风大,还不进来?”
  窗户转暗,婠婠持灯离开,两人你眼望我眼,完全没法想透为何她会在这里出现时,大门“咿呀”一声给推开,婠婠赤足的俏立门内,娇呼道:“进来呀!”
  徐子陵没有丝毫怀疑婠婠的诚意,领先入屋,侯希白只好紧随其后。
  婠婠让往一旁,在两人入屋后把门关上。
  屋内显是经过一番打扫,纤尘不染,大部分家具仍是完好。
  婠婠从两人旁走过,把烛台放在靠窗的小几,背着他们轻声道:“这是否叫有缘千里能相会?徐子陵啊!为何你要再现身在人家眼前?唉!坐下再说好吗?”
  两人呆头鸟般到另一边的一组几椅坐下,瞧着婠婠优美动人的背影。
  侯希白干咳一声,道:“你像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的样儿。嘿!因何会选上这个村子,附近并不太平哩!”
  婠婠柔声道:“侯公子可知婠儿的童年就是在这个美丽的小村庄渡过,到人家十五岁时,师尊放弃这村庄,别迁他处。”
  两人这才晓得此有别于寻常村落的庄园,曾是阴癸派的秘密巢穴。
  婠婠别转娇躯,在两人对面坐下,秀眸闪闪生辉,美目深注的瞧着徐子陵,道:“子陵仍未答人家的问题。”
  侯希白代答道:“是杨虚彦那小子,他练成融合不死印法和《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邪门功夫,趁子陵在战场上被强手围攻的当儿重创子陵。”
  婠婠眉头大皱道:“竟有此事?”
  侯希白瞥徐子陵一眼,苦笑道:“坦白说。直至此刻,我仍不大相信杨虚彦能练成不死印法,不过子陵既有此看法,我便依他的话说出来。”
  徐子陵岔开话题问道:“婠大姐不是打算在此隐居潜修吧?”
  婠婠淡淡道:“睹物伤情,自非我隐居的好地方。你们会往这里遇上我,是因婠儿约定今晚在这里与敝派的人见面,好解决婠儿手上《天魔诀》谁属的问题,婠儿再没兴趣和他们纠缠下去。”
  徐子陵不解道:“你只要找个幽静处所躲起来,谁能找得到你?为何却要冒这个险!”
  婠婠微笑道:“因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才是阴癸派的正统,阴癸派的继承人,阴癸派会因我而薪火承传,发扬光大。”
  侯希白沉声道:“《天魔诀》不仅是贵派中人人欲得之物,圣门其他派系亦无不觊觎,若惹出石师来,你会是弄巧成拙!”
  婠婠含笑摇头道:“没有人能在我身上把《天魔诀》取走,包括令师在内。婠儿天魔大法已成,最后一着‘玉石俱焚’即使令师亦没有十分把握应付。我定下今趟生死之约,正是要证明给圣门所有的人看,我婠婠不但有资格,更有那本领保存师尊亲手交予我的东西。”
  徐子陵低呼道:“有人入村哩!”
  婠婠讶然朝他瞧来。
  边不负的声音在街上响起道:“婠儿这是何苦来由,还不出来见你边师叔。”
  婠婠神色回复冷漠平静,轻轻道:“待我杀掉此人,再想方法为子陵治好伤势。”说罢幽灵般出门去了。
  ※※※
  寇仲退回阵内,四周将士人人脸色煞白的瞧着他,想不出他有任何应付的良方。
  寇仲神色平静至近乎冷酷,沉声道:“以火攻对火攻,以快胜慢。”
  陈老谋等听的心领神会,暗骂自己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
  跋野刚一声令下,山头的战士纷纷把手上的火把往两翼和前方山坡投去,风高物燥下,烈火熊熊烧起,卷往敌人阵地。
  浓烟蔽天下,寇仲飞身上马,领着手下从阵地东面缺口撤离,趁东面火势尚未波及之际,五千多人马组成一条怒火般的队伍,望南狂奔。
  大火从东面卷来,但另一边的大火却铺天盖地的阻隔着敌人追截,他们就在两个火场间全速飞驰,力图在敌人作进一步拦截前先一步逃离险境。
  前方杀声震天,部署在那方向的一支三千人的唐军骑队迎面拦截过来。
  寇仲岂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在吹卷过来的烟雾掩护下,少帅军一边继续放火燃烧右方的山野,阻隔西面的敌人大军,一边冲锋陷阵。
  寇仲令无名飞上高空,接着掣出刺日弓,连珠箭发,敌人纷纷饮恨箭下时。在寇仲的井中月开路下,甫接触即以凌厉攻势和拼死突围之心冲的敌人支离破碎,四散奔逃,大军逸出火势的包围,从火场南面缺口逃进原野去。此时后方尽陷火海之内。
  ※※※
  婠婠刚隐没门外,立即传来边不负的惊呼声和劲气交触的激烈打斗声,显示婠婠毫不客气的向边不负立下杀手。
  徐子陵和侯希白你眼望我眼,均想不到婠婠如此悍勇,丝毫不念边不负师叔师侄的尊卑辈分。
  两人连忙起立,移往窗旁观战。
  边不负处于绝对的下风,给婠婠的漫天掌影杀的左支右绌,狼狈不堪,性命危在旦夕。
  五道人影从对街屋顶飘下,正是阴癸派“云雨双修”的辟守玄和闻采婷,霞长老,还有久违了的“银发艳魅”旦梅,和两人都没有猜到会出现的荣凤祥。
  辟守玄厉喝道:“还不给我停手!”
  “砰!”
  婠婠劈出妙至极点的一掌,边不负施尽浑身解数仍是躲避不开,只勉强避过胸口要害,以肩头硬挨一掌,登时响起骨碎之声,谁都晓得他的左臂报废。
  边不负应掌飞跌,被霞长老在后扶着,哗的一声狂喷鲜血,脸色如死,显然不但给婠婠废去一臂,且内伤甚重。这天性邪恶的人双目射出无比的怨毒,却无力为自己报仇。
  婠婠像干了件无足轻重的闲事般,淡淡道:“边师叔一向关怀婠儿,婠儿当然心中感激,不肯放过任何回报的机会。”
  辟守玄怒喝道:“好胆!以下犯上还敢口出狂言。”
  闻采婷目光投往立在窗内的徐子陵和侯希白,阴恻恻地冷笑道:“原来有外人为婠儿撑腰,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屋内的徐子陵和侯希白心中大讶,要知闻采婷并不晓得徐子陵身负内伤,不能动手,若两人真的站在婠婠一方,对闻采婷将大大不利,为何闻采婷仍像不把两人放在心上?唯一的解释当然是对方另有援兵,根本不怕两人相助婠婠。
  婠婠像没有听到闻采婷的话般,冷然瞧着荣凤祥,淡淡道:“我们派内的纷争,又关道长甚么事?”
  霞长老踏前一步,脸寒如水的道:“两派六道本一家,辟尘道兄不但是自己人,且是你的尊长,以下犯上是死罪。”
  婠婠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道:“真是笑话。甚么尊卑上下,师尊殉道前指定我婠婠为阴癸派这一代的掌门人,且有《天魔诀》为凭证,你们现在才是以下犯上,就由我执行门规,将你们处以极刑。”
  旦梅叹一口气,柔声道:“婠儿这是所为何由?长老会已一致决定,把握今趟重兴圣门的良机,与圣门其他派系同心合力,为圣门的未来努力。老身一手把婠儿抚养长大,实不愿看到婠儿执迷不悟,自取灭亡。”【校者按:汗。从“老身”二字才知旦梅年纪也不小了,过去看许多同人中她都与婠婠相交莫逆,似为闺蜜,实在谬误】
  徐子陵心中恍然,说武功,旦梅不过尔尔,起不到甚么作用,她之所以被邀来,是因为她与婠婠的特殊关系,希望能动之以情。
  边不负勉强站定,狂怒道:“就算这贱丫头跪地求饶,我也不放过她。”
  辟守玄正要说话,破风声从大街另一端响起,以李元吉为首的十多名高手,凶神恶煞般现身村内。
  【卷五十三 第十一章 荒村风云】
  卷五十三 第十一章 荒村风云
  李元吉昂然走在最前方,裂马枪由亲随为他扛着,双目神光电射,在离百许步处停下,目光巡梭一遍后,盯牢在婠婠身上,显是为她的绝世容色所慑。
  随他而至的梅洵、康鞘利、史万宝、李南天、薛万彻、冯立本和五名亲卫高手在他身后一字排开,把贯村大路北端封锁,人人杀气腾腾,一副一言不合,立要动武交锋的神态。
  攻陷洛阳的气势,在李元吉和从人的身上表露无遗。其中三名亲卫高举火把,照亮昏黑的荒村。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立在窗后外望的徐子陵和侯希白。
  婠婠像不晓得李元吉等闯入荒村似的,眼观鼻、鼻观心,神态笃静冷漠。
  屋内的徐子陵和侯希白则心中叫苦,敌人中最具威胁的杨虚彦尚未现身,但以他影子剑客的一贯作风,可以在任何一刻从暗处扑出,对目标猎物施以致命的攻击。
  荣凤祥哈哈一笑,踏前数步,向李元吉一揖到地,恭敬的道:“原来是齐王大驾光临,老夫洛阳荣凤祥,参见齐王。”
  梅洵移到李元吉身后,低声说话。李元吉则不住点头,当是细听梅洵解说荣凤祥的身份来历。
  山风吹来,火把烧得猎猎作响,村内各处更不时响起风吹物动的撞击声音,更添荒村鬼域般的气氛。
  梅洵说罢,李元吉冷冷道:“原来是河北商会行社的荣老板,其他是甚么人?这位姑娘是谁?”
  他的说话毫不客气,一点不把荣凤祥放在眼内,辟守玄等无不是横行霸道的人,不过人人城府极深,并没有把心中的不快放在脸上。
  屋内的徐子陵至此肯定阴癸派与李元吉并没有直接的交往和关系,否则不会出现目下的情况。
  闻采婷娇声道:“我们只是山野游民,不值齐王一顾。不知齐王此来是否要追捕徐子陵和侯希白呢?”
  李元吉一震道:“他们在哪里?”
  边不负狠狠道:“就在屋内!”举起仍健全的手臂,直指立在窗后的徐子陵和侯希白。
  “铿铿锵锵!”
  李元吉一手取过亲卫肩上的裂马枪时,其他人亦纷纷掣出兵器,如临大敌,可见即使是已严重受伤的徐子陵,仍教他们不敢大意轻忽。
  婠婠淡淡道:“谁想杀徐子陵,我就先杀他。”【校者按:此句大爱……】
  此时连贪花好色的李元吉亦感到婠婠的邪门。换过说话者是另一个人,他早已想他不想的下令攻击,此时却讶然问道:“姑娘究竟是甚么人?”
  康鞘利移到他旁,低声说话,李元吉听得双目杀机剧盛,像刀般锐利的眼神巡视婠婠,待康鞘利语毕,才仰天笑道:“原来是阴癸派的婠大小姐,难怪敢如此大言不惭,阻挠我李元吉追捕钦犯。不过看来婠小姐自身难保,何来余暇管别人的闲事?”
  辟守玄插入道:“齐王果是英明神武,一下子就把形势完全清楚把握。”接着冷喝道:“徐子陵你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立即滚出来,亲自向齐王交待。”
  闻采婷娇笑道:“徐子陵何时变成缩头乌龟,由别人来为你出头哩?”
  屋内的徐子陵和侯希白心中大骂,晓得辟守玄和闻采婷年老成精,瞧出他徐子陵有问题,否则以徐子陵的武功,再加上一个侯希白,打不过大可逃之夭夭,何用婠婠为他们出头。
  辟、闻两人更非为婠婠着想,怕她与李元吉冲突,而是怕婠婠身上的《天魔诀》落到李元吉手上,无法讨回来。而说到底婠婠终是魔门中人,不宜让外人插手干预他们门内的事。
  三面的人各有顾忌,形势微妙。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们出去。”
  侯希白担心道:“你的情况如何?”
  徐子陵道:“稍有改善,应可勉力硬拼两招,真奇怪!杨虚彦为何仍不现身?白白错过杀伤我们的大好机会。”
  侯希白点头同意,也想不通杨虚彦袖手旁观的理由,他既深悉婠婠与派内长老的争执,又比谁都清楚徐子陵的伤势,对整个情况掌控在握,没理由放过如此良机。
  徐子陵跨步朝大门走去,侯希白一个闪身,先一步移至门前,取出美人摺扇,“嗖”的一声张开,潇洒的轻摇摺扇,跨步出门,哈哈笑道:“素闻‘云雨双修’辟守玄武功在阴癸派中数一数二,更因有林士宏这青出于蓝的好徒弟而威名更盛,就让我侯希白来领教两招,看看是否名实相符。”
  他并非真的要与辟守玄动手,而志在弄得形势更为复杂,最厉害是暗讽和点出阴癸派与林士宏的关系,他们既是林士宏的同党,当然与李元吉是敌非友。
  李南天大喝道:“闭嘴!侯希白你不知自爱,竟敢庇护钦犯,犯下死罪,还不立即跪地求饶?”
  徐子陵从容自若的随侯希白来到屋外,微笑道:“一天寇仲未死,天下还不是李唐的天下,甚么钦犯死罪,笑话之极。”
  李元吉等无不愕然,眼看徐子陵的神态,再听他的声音,哪有丝毫杨虚彦所形容的严重内伤,不由心中打个突兀。
  李元吉本打定主意,当徐子陵现身时立即下令攻击,这时不禁犹豫起来,兼且受到侯希白说话的影响,对辟守玄一方不无顾忌。假设徐子陵内伤已愈,阴癸派的人又是跟他李元吉对立,此仗立刻变成没有把握的一仗。
  荣凤祥扬声道:“荣某人有一个提议,请齐王斟酌。”
  李元吉有点不耐烦的朝他瞧去时,婠婠退入徐子陵和侯希白中间处,藉身体和衣衫的掩护,暗里握上徐子陵的手。
  徐子陵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他首次这样地完全信任婠婠,感到她不但不会伤害自己,且是全心全意来帮助他。
  除寇仲外,最熟悉徐子陵体内真气运转情况的就是婠婠,若连她都对自己无计可施,石青璇能治好他的机会将更为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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