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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虚《圆峤内篇》

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风,莫不蠢然。
心因物而动,生于物也。逐物而亡,死于物也。夫九窍之邪,在乎三要。三要之邪,莫要于目焉。欲止其机,必用无恩。天无恩而大恩生,死中有生,动中有静也。迅雷烈风皆从蠢然之中,自然灵动。使天长用其风雷,则风雷之灵气,有时而尽,何以于重阴之下,待地雷之复,而起申命之巽风乎?
至乐性余,至静性廉。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承上无恩之义推之,无恩者,犹之无为,乐之至静之至也。至乐者,其性闲适而有余。至静者,其性清净而廉洁。故天有时而雷无风,似至私也。能从蠢然中发出号令,又即天之至公也。至私似无恩,至公则大恩生。
禽之制在气。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于害,害生于恩。沉水入火,自取灭亡(此二句,王凤洲藏本接在“害生于恩”下,其意联属,今照其本。)。
《白虎通》:禽,言为人所禽制也。禽之制在气,气以火言,禽以朱雀言。以气制禽,以火制火也。《参同》云:“朱雀为火精,执平调胜负。”盖言土填水不起之候,必得朱雀之火执其平衡,调其胜负,猛烹而极炼之,火蒸水沸,其金自随水而上腾,则朱雀之制,即在乎以火沉水,举水制火也。其中有生死之机:水沸火升,入于离宫,离火反为坎水所灭,“生者死之根”也。制伏拘钳,不飞不走,铅汞俱死,同归厚土。这回大死今方活,“死者生之根”也。“恩生于害”:以火沉水也。“害生于恩”:引水入火也。沉水入火之妙,自生自死于其间,故曰:“自取灭亡。”
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愚虞(疑也)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其(同期)圣,我以不奇其圣(此六句,传者谓武伯赞词。凤洲藏本删去,今仍存之,移于“自取灭亡”之下)。
愚人以通天文、察地理为圣,若只如此,究于身心何益?我于天文中考其时行之妙,地理中玩其物生之机,盗天地而夺造化,方不愧为明哲。所谓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至矣。“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所谓“知之修炼,谓之圣人”也。人以奇其圣,我以不奇其圣。所谓“人知其神不神,不知不神之所以神”也。又况日月有定,大小有数,三才相盗,皆自然之圣功也,何奇之有?此六句,皆似申赞上文言。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
自然之道,一静而已。静中生动,动则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一浸而已。浸即自然之象。阴浸浸而下降,阳浸浸而上升。阴阳升降,妙在相胜。不相胜,则不相推。阴阳相推,而变化顺其自然已。变化者,进退之象也。朱子曰:“自然四句,极说得好。”又曰:“浸字下得妙。”
是故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至静之道,律历所不能契。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象矣。
因而制之者,因自然之道,制为修炼之法也。夫自然之道,实从至静中发出,至静之中,别有岁月乾坤。人间律历不能契也。静在何处?有奇器焉,玄关一窍是也。万象生于中,八卦变于中,甲子运于中。神机难测、鬼藏莫晓、阴阳相数之数,无不出乎其间。昭昭乎人所共见之理,非隐怪难知之事也。进乎象矣,象即易象之象。象也者,象也。

《太上黄庭外景经》
丹霞、青霞二元君秘本
圆峤山紫霞洞涵虚子注

第一章
老子闲居作七言,解说身形及诸神。上有黄庭下关元,前有幽阙后命门。呼吸虚无入丹田,玉池清水灌灵根。总真童子食胎津,审能修之可长存。
此章乃少阳祖师开经赞也。祖师曰:老君常念玉文,尝即《内景经》删繁就简,作为七言,仍名曰《黄庭》,别之曰《外景》。内外乃前后之称,非指身中内外也。其所称说者,一身五形,及身中万神,真要典也。太上以虚无为本,上下前后之间,其中有一虚无圈子,人能守此,呼吸则能深入丹田,养他家玉池中先天至清之水,以灌我家灵根,灵根固则丹基立矣。总真童子,即胎婴也。胎婴为万神之宗,朝朝养育,服食胎息玄津,如此修之,便可长生不死。灌灵根以后天养己言,食胎津以先天养丹言。此一赞之妙义也。世传《黄庭经》,将老子闲居二句删去,下改为四言,曰“上有黄庭,下有关元,前有幽阙,后有命门,呼吸庐外,出入丹田,审能行此,可以长存。”总真童子句,诸本皆遗。不睹真函,几失庐山面目也。先余欲注《黄庭》时,忽感丹霞元君降于山斋云:“接魏夫人书,命子考注《黄庭》,并以阆苑秘本垂示一日。”有餐霞1道人,得南岳弟子杨长史传本,以寄持平子,转示于余,合丹霞本参之,始识天宫秘籙,固自相同也。喜而志于注下。

第二章
黄庭真人衣朱衣,关门牡龠阖两扉。幽阙使之高巍巍,丹田之中精气微。玉池清水土生肥,灵根坚固老不衰。
龠钥同锁钥也,其机括有牝有牡,关门之时,以牡入牝,则龠合而两扉亦阖,喻言神气交媾,如牝牡之相衔也。作壮字者谬。土生肥者,取他家玉池中至清无扰之水,日日浇培,则瘠土变为肥土,而灵根深稳,坚坚固固,至老不衰枯也。余见《内景》四章。

第三章
中池有士服赤朱,田下三寸神所居。中外相距重闭之,神庐之中务修治。玄膺气管受精符,急固子精以自持。
中池为气海,一曰中心,内有修身之士。服赤朱衣,指心神也。田,丹田也。田下一寸为关元,二寸为中极,三寸为会阴,皆神所居之地,非独中池也。中池与田下三寸,不无中外相隔之势,而重重紧闭,则内神不出。神庐者,神室也。神室之中,务修治清净,不许外缘相侵,绵绵若存,内养神火,忽而水来相济,则有玄膺气管承受精符。精符者,以精合神,取水制火也。精在我家为子精。从此急急固济,以自扶持,则正一含华也。

第四章
宅中有士常衣绛,子能见之可不病。横径长尺约其上,子能守之可无恙。嘘吸庐间以自偿,保守完坚身受庆。方寸之中谨盖藏,精神还归老复壮。使以幽阙流下竟,养子玉树令可杖。
首句与《内景》“宅中有真常衣丹”同。宅,灵宅也,培养成阴丹之地也。一名庐间,一名方寸。横径量之,其长不过尺许,约束乎内神之上,务使内境不出,外境不入,守之在此,嘘吸在此,保养在此,盖藏在此,精神归根在此。幽阙使之,其流冲至下而竟,竟者止也。养子玉树者,灌溉灵根,使之琳条森森,可以为杖也,喻言内丹成就,扶持衰老之义。

第五章
至道不烦不旁迕,灵台中天临中野。方寸之中至阙下,玉房之中神门户。皆是公子教我者。
迕,逆也,又行也。至道逆行,然不同2旁门逆行,左上右下者,非正轨也。必须后升前降,乃自然之大路。灵台起于中天,即真心发现处也。下临中野,注意于中央黄庭。方寸者,规中也。阙下者,脐下也。玉房即《内景》之金匮玉房,言玉房而金匮亦在其内。夫人之神栖于目,故为神之门户,经所谓“机在目”者是也。此至道之要,皆是木公之子,指教我者。公子为震帝,为长子,为龙。龙从火出,汞性灵通,道教人先明己性,能明己性,即能自己醒悟,自己醒悟,即如公子之教我也。

第六章
明堂四达法海源3,真人子丹当我前。三关之间精气深,子欲不死修昆仑。
明堂即明堂宫也。此宫在两眉间一寸之内,日月列宿,照耀光明,故曰四达。运药至此,为丹法会归之地,源头活水,从此化生,故曰法海源4。子丹者,金胎也。金胎乃真人之体,以金克木,母来见子,结成真身,故曰真人子丹。由明堂而入神室,神室在明堂之前,故曰当我前。三关见《内景》注内。子欲不死修昆仑,这句乃玄中妙语,不可不知。上昆仑为修炼阳神之地,长生远死之乡,此人所共知者,而尤不止此也。有中昆仑,隐在身中为至清至空之境,气与神合,浑浑沦沦,打成一片,如入万仞虚空,身之内虽有上中下三关,到此并无三关可分,一真特露,万象皆虚,离种种边,造巍巍境。张三丰5先生《道情》所谓,“无事真人里面藏,主翁端坐昆仑上”者是也。此处见先天长生阳神,无后天转劫阴神,故曰三关之间精气深,子欲不死修昆仑。诵《黄庭》者,须要在“之间”二字着眼。又有下昆仑,为修丹发火之源,皆所当知者。凡修昆仑者,须凝神于三关之间,此间有至清之精,至净之气,神入其中,深微浩渺,空空无无,心甚明白又不动念,一刹那间顿超上乘。世人见昆仑二字,即云诀在泥丸。若非吾山、保和二师频频指点,谁知致意于三关之间哉。

第七章
绛宫重楼十二级,宫阙之中五采集。赤神之子中池立,下有长城玄谷邑。长生要妙房中接。
绛宫在重楼之下,药入绛宫,必先下肺管重楼十二阶梯。宫阙之中,指黄宫言。追二炁于黄道,合三姓于黄宫,则五炁朝元,众美毕聚,故曰五采集。赤神之子,真意是也。由心生意,故曰赤神之子。中池者,元海也。五采相集之时,真土擒真铅,真铅制真汞,定而不走,神气凝住,故曰立。中池之下有长城,金堤是也。又有玄谷,水乡是也。邑在其中,为修行人食采之地,如人间都邑,有城垣围之,濠沟绕之,乃严密处也。长生要妙,自房中得之,丹家名接命术,有如男女交媾,并非采战之事,乃神炁相胥,金木交并而已矣。

第八章
弃捐淫欲专子精,寸田尺宅可治生。系乎长流心安宁,观志游神三奇灵。闲暇无事心太平。
首句之意,劝人戒色欲以固精也。寸田者,命门也。尺宅者,灵舍也。《内景》云,“方圆一寸命门中,”本经云,横径长尺约其上,乃养己存心之地,俗人作面门解,非也。心不安宁,由于扰扰外驰,长流不返,故须系之于内,以安其心。观志者,闭塞内观以持其志也。游神者,真人潜深渊,浮游守规中,有泳游自得之象。此时精气神,合而不分,故称为三奇灵。闲闲暇暇,无事无为,心境于斯太平焉。

第九章
常存玉房神明达,时念太仓不饥渴。役使六丁神女谒,闭子精路可长活。
常存玉房者,刻刻存神也,闭目内守,神不外游则愈定愈慧。人知其神之神以为明达,而不知不神之神乃真明达也。时念太仓者,时时调护,薄滋味以养之也。太仓为胃,意土居之,意所在即太仓所在,不可执有形之胃也。仙家以玄关为太仓穴,长胎住息之所,《内景》云,“方圆一寸命门中,”吾山6以为意所燕居之地,真通论也。意土强盛,能使胃消水谷,饮食融化,故曰不饥渴。六丁之神名之为女者,阴神也。阳神在我则能役使六丁,命其来谒。长生之道如此,总要闭子精路耳。

第十章
正室之中神所居,洗心自治无敢污。历观五脏视节度,六腑修治洁如素。虚无自然道之故。
正室者,中央神室,不偏不倚也。洗心退藏,自勤修治,无敢垢污焉。由是而内观五脏,历历如烛照,一身节度,皆可审视也。由是而内观,六腑一一修治,洁然如素,并无浊秽也。虚无自然之道,从古如此。故,原故也。

第十一章
物有自然事不烦,垂拱无为身自安。体虚无物心自闲,寂寞旷然口不言。修和独立真人宫,恬淡无欲游德园。清净香洁玉女存,修德明善道之门。
物有阴物阳物,分乾坤内外。看此物字以内言。凡修内物者,有自然之理,不必多事,其事本不烦也。身安则精不动,心闲则神不扰,口不言则气不散。但当端拱无为,体虚无物,寂寞旷然耳。修理太和,守中独立,此之谓真人宫。恬恬淡淡,内无欲念,游于德园,玉芽灿灿。斯时也,清净无染,香洁无尘,则玉女长存矣。玉女者,内汞之喻也。德也者,人之所得于天,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物者也;修之所以复其虚灵之体焉。善也者,天之所赋于人,最初一点,乃性之根而心之蒂也;明之所以见其本来之真焉。大道之门,先教人尽性,亦在乎修德明善而已矣。

第十二章
作道优游身独居,扶养性命守虚无。恬淡无为何思虑,羽翼已成正扶疏。长生久视乃飞去。
作道,言修道也。修道之士,或在人间,或出世外,须要优游自适,守吾身而独居焉。身中有性命,一者日日扶持,时时养育。先修玉炼以明性,后修金炼以立命,其秘要只是内守虚无耳。人生天地间,多思多虑,能守虚无,则恬然淡然,无为而为,何思何虑之有。仙家以炼气为炼羽翼,神完气足,则羽翼已成。扶疏者,神气条茂也。从此内全性命,外固形躯,隐显人间,长生久视,厌居尘寰,乃脱壳飞去。

第十三章
五行参差同根节,三五合契要本一。谁与共之斗日月,抱珠怀玉和子室。子能守一万事毕,子自有之持毋失。子欲不死藏金室。
参差者,错综互用也。五行顺序,则金水木火土相生相养。五行错综,则金木水火土相克相制。其间有木降金升,水主火宾之用,道有不可等齐者,故曰五行参差。然其一炁相成,则同根共节也。三与五合契,其数为八,分阴分阳,适当七日来复之后。溯其本则自虚无生一炁,一炁产阴阳,故曰要本一。此一炁也,养在虚无。谁与共之者,北极二曜是也。斗魁斗杓星辰动静而审时,离日坎月水火同宫而交炼,我只抱明珠,怀美玉,修和子室耳。子室即虚无也。有能守虚无一炁,待其来而擒之,则性命在我,万事皆毕矣。一之为物,子身自有,总要坚持勿失,失则死,不失则不死。子欲不死,必将此一藏之归于黄金室内,永远不离,则大丹成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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