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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花丛》清·姑苏痴情士笔

日期:2020-10-08
摘要:说话明朝弘治年间,南京应天府上元县有一官家子弟,姓庞名国俊,字文英。其父刺史公,名栋,号良材。伊家世拥簪缨,原系苏川府当熟人,年已逾艾,止生一男一女。男即国俊,年十四岁。女名娇莲,十叁岁。

  惟有小姐爱清净,少笑语,为人持重,无轻俳之容,常独坐一室不与众姬为伍。
  文英恐小姐怪他,常常入房安慰。原来文英门上,每日官府求见者,不计其数。他只是淡下财帛,那些相与的当道反送情与他。
  文英在家一年,已得四万金。此时假期将满,圣上差使臣旨相召。文英不敢迟疑,收拾行装起身进京。带了母亲、夫人及小姐、四姬并美婢、童仆,一齐上船。
  李氏、夫人后舱,小姐中舱,四姬其为一舱。见舡中闭塞,不能行步,只是烧香下棋抹牌笑语。到日影过西,便设酒筵接母亲、夫人、小姐并四姬序次坐定,开怀畅饮,直至更深方各回舱。
  文英先到小姐处,捧起小姐双足,急以阳物捣入,往来驰骤有五六百抽,草草完局。又到四姬处,重整旗锦,把四姬做个合欢大会。
  文英睡在中间,四姬捻他尘柄,急先夺弄,先令美娘仰卧腾身而上,再令秋香、桂萼坐在两边,将美娘玉腿各人抬起一只,然后用力顶送,直捣重闪,那美娘遍身爽快,呼唤不绝。
  文英一头狂抽,又把那脚指插入琼娥牝户,惹得琼娥不能自持,但觉牝户酸疼难忍,文英把美娘放起,爬上琼娥胸膛,琼娥急捻文英孽根塞进阴缝,一掀一顿,将有一子之数,只听得秋香、桂萼叫道:“你们只管快活,却忘记了我俩个。”
  文英即忙唤过桂萼,正要下卡,只因连战叁个,气力有限,自己仰卧独上,桂萼如飞跨起,将阴门套上玉茎,肋力抽顶,也不顾捣碎花心,狠命一套一套的射个不歇,秋香等得焦燥,忙把桂萼扯下,文英又觉精力少足,翻身骑上秋香肚腹,尽力奉承,足有八百馀抽,方停歇,忽远远听见几个道人磬声如沸,将一个词儿朗朗念诵,令人可听。
  他道是:
  纵活百年终觉少,风尘碌碌何时了。
  为图富贵使机关,富贵来时人已老。
  君不见留侯昔日寻赤松,陶潜解绶归篱东。
  知足不辱乃真诀,功成退步是英雄。
  安得骑鲸上丹阙,且把一肩尘担歇。
  玉箫金管沙棠舟,间向五湖弄秋月。
  苒指光阴人一年,劝君莫惜居酒钱。
  不见秦皇与汉武,只今陵树无寒烟。
  文英听完道:“这一首古体是警醒人,不可把“名利”二字虚哄过日。我想改仕归林实是乐事,且再混几载,便可急流勇退。”
  却说天表见文英起身,他便心高气硬,不肯回庄住。在楼门内,仍如当日做公弟的光景。交接官客转将文英妆头。有不谙来由的,被他哄骗便把天大公事送与他。
  有晓得其中情迹,只是淡淡相交,虽然如此,也还在文英身上趁些闲钱。文英知了风声,恐玷自己官箴,心中不悦。
  凡是江宁官府选出,便亲自嘱咐道:“奸棍刘锦虽系亲属,不必以礼相加。”
  如此数次,那些官府都知道了。天表自觉了数难移,依旧往南庄去了。
  再说文英行了二十馀日,将到黄河口。忽天色昏黑,狂风骤雨,大波大浪,半日不止,不免有泊碎舡只之虞,淹溺人口之悲。
  文英道:“想是船中淫秽触怒神朗城,今虔告天地龙神,请息尊怒。待下官虔诚备礼酬谢,幸勿见青。”
  祷毕,忽望见西边放出一条亮光,看见一个道人,口把法水乱喷,又将仙帚乱摇,道:“吾奉玉帝敕旨,庞国俊逢此险阻已将一日,可作速荡平,让他前去。”
  又道:“俺系地仙赤松,汝是吾一列之人,因汝凡心未尽,容当从容度汝,故来扶救。”
  文英半空听说,正欲谢问,只见那道人化阵清风而去,不见踪影。自此风平浪静,现出红日。他人船内各有损坏,独文英的舡诸事保全,皆赖此仙之力。
  便顺风而行,不及数日已到都门。众人把行李先搬进城,文英母亲并夫人、小姐,俱穿红圆领,头戴翠花朵。美娥四人也是满头珠翠,身上皆穿桃红夹袄,叁寸金莲,娉婷娜。叁人上大轿,四人上小轿,一齐抬到署内。
  文英等待事毕,方自进城。次早五鼓,于午门外伺候圣驾。
  俯觐龙颜,奏道:“臣庞国俊蒙皇上钦赐状元,除授翰林院编修,今假满还朝,特来奏上,愿效驰驱。”
  圣旨命暂退原官起用,文英谢首已过,便自欣幸非常,且自回署。未知结局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历久言尊富贵足 阅尽尘埃仙境高
  诗曰:
  人生百岁古来少,红尘劳碌何时了;
  富贵贪心只不回,使尽机关又已老。
  其二:
  子房辟谷求仙早,渊明抛弃玉斗高;
  利禄淡泊能知足,身登玄圃弃蓬蒿。
  话说文英还朝奉旨,仍将原官起用。只是职任清高,署位荒凉,无钱可觅,文英幸假归时,说得些公事,聊以将此度日。
  迨至京、邸,凡要路衙门,就要厚礼供献。少不遂意,便寻是生非。文英未免又费数千金方能无恙。自此朝则入班执事,一日有半日之暇,非是同年饮酒谈心,便与妻妾风谑。猜拳行令、赌色叫牌,无不备至。
  过了一载,是大比之年,钦命文英典试盛京,为正主考。又发翰林院检讨史在廷为副主考。天下数限,惜盛京额最广,文英所取之士联登甲榜者十之六七。词林中谁不服其水鉴,俄而多士献策金门,得占文英官职者,亦有十馀人,文英深幸且喜。
  凡文英超拔者,无不登堂求见,文英应接了数日,及看试录,己晓得张子将中了二十一名进士,殿在叁甲头上考定推官,一时未得赴选边。
  一日任伯衢特来拜望,文英道:“仁兄名列副榜,今因何事而来,北上乎?”
  伯衢道:“幸遇恩典,凡天下副榜十名,俱准恩贡。晚弟叨其首名,今到都门来赴廷试。”
  正在闲叙,恰值张子将亦来趋谒,叁人相见坐下。
  文英道:“将兄恭喜了,足为吾党增光。回忆昔日分袂,今又几度春秋矣。”
  茶罢,遂唤摆酒,叁人入席畅饮,都吃得酣醉,方作别而散。
  伯衢待得廷试,选得知县,过了叁年才得换。自文英孤署昔署,幸有几个门生在外作县作淮官,颇有资囊,常以厚质酬谢老师。那些入翰林的转了叁个,入科道衙门,一个差分两,惟巡盐不及一年,竟大有所得。
  迨至覆命,将一少半送与文英。两个一入户科,一入吏科,潜消当道豺狼,凡寻着官司有一误失,便具疏参奏。
  两人家资饶裕,不借此以为贿赂之门。明知老师清苦,常将数千金以供日用之资。隔了叁年,文英方升翰林侍赞。文英同榜李元,他得岳父方彦庵之力,不多几年,便由翰林转入右通政矣。
  他与文英最契,常常往来。两人面貌不甚悬远,相好犹如手足。文英起初点了盛京主试,他也点了浙江主试,少年鼎甲谁不喝采,凡二人所拔举子悉,皆少年英迈,所获佳文又如天生扬璧。所以覆命之日,皇上谆谆嘉许:“庞李二主试,他人不若也。”
  再说刘天表住在家中阁说事情,凡是江宁官不拘大小凡所选,庞文英当面有谤言,便谁来礼貌他?
  一日,遇着江宁太守,是文英同年,他借此一脉便去往拜。太守竟不理他,他就怒气冲冲,大相争竞,反受了一场污辱。纳闷几时,冒一疾而亡。纵有陶朱之富,总无一子,亦有何益!那平日奸骗的与夫苛算的,俱付之东流而已。
  文英还朝之后,小姐生一子,美娘、琼娥各生一子。
  文英大喜,爱如珍宝。过了周岁,将小姐所生名曰麟儿。美娘琼娥所生,一名大儿,一名喜儿。至五六岁,又请名师调诲,以期克绳祖武,无忝家声。且又颖悟非常,相貌清秀,至十二岁便能吟诗作文。
  文英自进京以后,约略算来,历十馀年。不料由翰林竟累升兵部尚书。这一日阁人传进,南京陈次襄拜望,文英鞠躬迎入。
  只见次襄竟是道家打扮,相见动问已毕,文英道:“自在金陵一别,忽又经十馀年,但不知大驾何往?曹夫人在内,可要一会否?”
  次襄答道:“在达人,视妻小如一粒芥子耳,会之何益?晚生年将强仁,并无儿女拜以相遗。薄座吩咐弟侄,久已闲云野鹤,到处为家,凡名山胜境无不游历。正恨日月易逝,有道难逢。既而过洞庭,舟泊岳阳楼下,同舡有一老道,晚生与之谈论,讲到精微玄奥之理,其足令人抚掌,便拜他为师,遂至一山峰之下,犹如蓬莱佳境。草舍数间,晚生修真炼性,静坐十年。家师对晚生道:‘庞尚书一介书生之状元而至尚书,可谓富贵极矣。他跟器不凡,你可度他前来,我有一个小札命汝持去。’”
  文英道:“快取出来!”
  便开看道:
  忆昔足下还朝时,将到黄河口上,遭逢大难。若非老道
  救援,不免有覆溺之悲矣!幸今已是一十馀载,但令官居极
  品,家处富贵,又非若俗骨凡胎,足下原是仙骨,众夫人亦
  是仙姬。须知苦海无边,极早回头是岸,一堕浮尘,那时悔
  之晚矣。今特告达,祈早却尘埃,侯驾临,不胜欣幸。
  文英足下
  赤松道人白
  文英看毕,忙将此字以示母亲并夫人、小姐及丫鬟,众人皆欣欣。
  文英道:“我今官居上品,阅历已久,富贵已足,不如洗脱凡尘,才为上计。常看那撇官的譬如泛海,不至覆溺能有几个?况且光阴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间,总是一场大梦。若再把富贵萦心,恩爱牵惹,焉得有超凡日子?我今把欲网跳出,再不向虚浮世界寻觅,生活九州五岳,从此逝矣!”
  言罢,修了一回书,着次襄持去往复,次襄临行,又题诗二句道:
  餐芝辟谷终羽化,莫疑仙术是荒唐。
  文英答道:
  凡尘劳碌总是空,仙术清高子所衷。
  文英立意已决,就上了一个告病表章。幸蒙圣旨准允,回籍调理。遂携了家眷一同还乡,便留几个停当管家。即将田产房屋、金银财帛,分析叁子,却命家人管理。又训诲读书之事,示以无间。竟昂然挥手,带了二位老夫人及五位夫人,叫舡已定,命泊在河边。
  忽一日早起,竟下舡投太湖而去。你看他:
  名载事朝廷,勋名着简青;
  位高恐被谤,身退恰全名。
  花落能重发,人亡岂再生;
  打破功名念,全无追悔心。
  他人超凡入圣,便要废许多修炼之功,惟文英一家原系仙种,不必修为,自悬以待之。那日去后,忽到一个所在,桃花夹岸,高柳拂烟。山顶上多少五色异鸟,群飞巧啭。遂又向南行去,无数遥草琪花。
  过了一大桥,见有白鹤数对,见了文英,飞舞近前如迎接之状。远远望见高殿连天,层楼凝目。将次入门,便有多少侍吏称文英为君,跪迎登殿。
  文英伺了众位夫人一同上殿,只听得金管玉萧云象板,齐齐吹奏。
  文英道:“与其为尘凡枯骨,不若越世登仙。就如我辈何等优游快乐。为人百倍矣!”
  只见文英上坐,众吏叩头,口称仙主复位。又有无数仙婢,广排筵宴,罗列佳肴。芬芳扑鼻,俱是旧所未赌的。
  文英欢喜异常,便启口道:“今日喜登此地,可无佳作以畅幽怀?如诗不成者,罚以金谷酒数。”
  文英先请母亲大人吟起,李氏劝夫人首倡。夫人不能固辞,便吟绝句道:
  只为儿女担青春,终日碌碌在凡尘;
  深喜发白戚仙骨,甚悔尘埃误杀人。
  夫人吟毕,文英又请母亲再倡。庞夫人遂吟一绝道:
  意谓空门殊寂寥,不知紫府甚逍遥;
  人间修有起仙路,笑逐群真奉碧桃。
  庞夫人吟毕,文英斟满瑶觥,一吸而尽。便吟道:
  仕途纷扰甚时清,举家欢合叙幽情;
  抛却荣华心淡泊,快登仙府听箫笙。
  文英吟毕,小姐遂徐徐吟道:
  忆昔邂逅遇仙郎,谁想终身皆鸾凰;
  共向蓬莱莅仙地,不似人间渺茫茫。
  小姐吟毕,文英道:“如今该是你四人了,请速吟来,如迟罚酒。”
  只见美娘、桂萼与琼娥、秋香,俱各抽身辞道:“妾辈愧不能诗,何敢班门弄斧,令人作笑谈哂。”
  文英道:“不论工拙,聊以适兴。”
  美娘吟道:
  琪花瑶草满径生,坐轮明月映青灵;
  我辈竟与凡尘隔,莫记家中子女情。
  美娘吟毕,桂萼思想多时,方吟出,便徐徐念道:
  谁道仙居冷梦魂,玉冠随意晓新;
  瑶台瞬息光阴过,不游人间几度春。
  桂萼吟毕,琼娥也不假思索,便吟一绝道:
  身历凡尘闹烘烘,一游仙径总为空;
  不顾人间乐与苦,此趣自识莫能公。
  琼娥吟毕,秋香吟道:
  超凡入圣信有缘,非易遽升大罗天;
  汉皇误受乐成诈,到底艰难会列仙。
  秋香吟毕,文英唤左右艳婢点起巨烛,进内房寝歇。但闻香气氤氲,非复人世之乐处,遑闻及于富贵哉!
  仅听后人相传,以为文英八人尽成地仙,云他叁子后来也不低微。长燥荫授官生,官至太守。次成名进士,官太常侍卿。次仅以恩贡作一任邑令,数传而后,历代簪缨不绝。不期次子,后亦为文英所拾,并成地仙云。
  予作《庞刘传》,以为庞生天缘奇遇,凑合颇多。然尤不若祁羽狄之佳遇甚多也。殊不知世间奇奇怪怪,如才子名媛无端而邂逅,投起便咏诗唱和,暗订姻盟,真乃巧遇。今岁孟秋,友人有以庞刘事请余作传,予遂援笔草创而为句就其事。虽与祁生彷佛,然以庞生看榜为由,突会佳人,订约赴期,殊出望外。至于寡居之桂萼,处子之琼娥,一旦乔扮贺喜,两人而为淫污,则桂萼、琼娥之遇,尤为奇艳。后来小姐相思,全仗假医生之挑病。后来全愈间,母氏之酬愿,适叔子之归家而捉奸鸣法,官判脱罪,子民是有念于王学宪之恩深且大也。假使按律正法,则庞生无所用其施为,信乎?天付良缘,不容人所不肯尔。乃世固有志读书求一人眼,卒不可得者。文英以十四游泮,而鼎甲争先。官居尚书,为之身登仙府,即云赤松点化,然其前生固是仙君也。
  予适饱小点,不过以传文英事,聊以自怡。友人必欲请之梨枣,公诸国门。予亦不能强,只得听之而已。
  情士自跋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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