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至圆门前,抬头见红雯折了四五尺长一枝丹桂,玉鸾亦折了儿枝小枝儿,笑盈盈的出来。见了小儒,站在一旁侍立。小儒道:“折这些桂花,可是太太要插瓶么?”红雯应了声。小儒即跨步进门,红雯,玉鸾一同去了。小儒走进圆门,只觉阵阵幽香扑鼻沁心,抬头见数十株桂花,开得如灿金一般,停住脚步,细细赏玩。服侍五官的小童,早看见小儒,忙入内通报。
五官掀帘迎了出来,彼此问了早。五官即邀小儒到里间入座,小儒见桌上放着几柄折扇,拿起来看,都是一色真捶金便面,皆画的是花卉翎毛,有的尚未设色。小儒看了,赞不住口道:“五官愈画愈精,再过两年,真正要求不到了。”五官笑了笑,正欲答言,只听院外一阵笑声,王兰等人都掀帘进来。小儒,五官忙起身邀众人入座。众人争着看五官画的扇子,你夸我赞。王兰一时高兴,磨浓了墨,将五官画成的几柄扇子取过,提起笔来一挥而就,真个书画双佳,分外出色。众人传玩了一会,方各自散去。
小儒晚间回上房内,即将日间在园子里听得红雯的话,细说一遍。方夫人道:“我久想将红雯配人,又不能草草的胡乱了事。难得这丫头在我跟前七八年,各事伶俐,讨人喜欢。意在拣选一个好好人家,将他嫁去,庶几才对得过这丫头。明日待我与各家太太们商议,大家留心访拣,一得了好人家,即将这一班大丫头发出配人。还要吩咐牙子家挑那头脸平正,手脚伶俐的小女孩子,多挑几个来选择,以便补他们的缺分。不早早的预备着,待他们走了,再挑小的,一时换易生手,摸不清头脑的。必得他们领带两个月方好。我想先挑选小的,然后再开发大的,可是不是呢?”小儒点首连连称善。
次日,方夫人果然与众夫人说了,众夫人亦甚以为然。隔了一日,即吩咐牙子家挑上几十名小丫头来,众夫人各拣了几名,兑了身价,又都起了名字,其余的发回。叫这一干大丫头领着他们,各习执事;闲话休提。
一日,小儒坐在上房内和方夫人、兰姑说笑,忽见双福进来回道:“大少爷,二少爷都回来了,并与扬州甘少爷一同来的。”小儒闻说甘露来了,忙叫双福请甘少爷在前厅相见。自己换了衣冠,也迎了出来。未知甘露到此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江汉槎满丧朝北阙陈宝焜初任治南昌话说陈小儒闻得宝征,宝妮两兄弟回家,又闻女婿甘露也同了来此,心内欢喜。因甘露是个姣客,又是初次上门,何能怠慢,忙穿了衣冠,出来相见。方夫人听说亦知甘露是要进来的,也更换了大衣,在中堂等候。小儒到了前厅,早见宝征兄弟邀着甘露由外走入,他三人皆穿着公服,一般的少午英俊,绝世丰神,分不出谁优谁劣,真不愧佳儿快婿,不禁喜形于色。
甘露见小儒迎出,忙抢步近前,先请了安,随即拜了下去。小儒一手挽住,答了半礼。甘露起身,又代祖父、父亲问安。小儒亦转问了安好。宝征、宝煜俟甘露见礼毕,方一齐上前,见父亲请安。小儒点了点头,即回身邀甘露入座。宝征,宝煜才退了下来,到后堂见母亲去了。小儒细问京中一切,与来往途间情形,又问甘誓近来精神尚健?甘露一一答过,即立起身,请王兰等各位伯叔拜见。小儒笑道:“他们皆在园子里呢,改日再见罢。”即叫家人持甘少爷的名帖,去请诸位大人的安。甘露又请至后堂谒见方夫人,小儒谦逊了几句,甘露再三不肯,小儒先命家人进去通报,便起身邀了甘露入内。
单说宝征、宝馄一径到了后堂,见母亲请过安,又问了姨娘好。赛珍小姐也上前见了兄弟。此时合府男女仆妇人等,都上来叩见二位少爷。宝征兄弟又让众位夫人。方夫人见两个儿子,比在家丰富了些,又见他们皆是衣冠齐楚,愈显得如一双玉人相似。把方夫人只喜得眼睛都笑合了缝道:“你们沿路辛苦了,坐下歇歇罢,不用东拜西拜的了。就是缺点礼数,众位伯母、婶娘也不怪你们的。”
正说着,只见家人上来说:“老爷同甘少爷进来了。”慌得赛珍小姐,沈兰姑与各位夫人,都一齐避进房内。宝征兄弟早迎下阶来,甘露抬眼见方夫人立在中堂等候,即上前叩首请安,代母亲问了安,方夫人命宝征挽祝方夫人是初次见女婿的面,细细打谅,见甘露一表非凡,人才出众,与自己两个儿子不相伯仲,心内更外喜悦。即叫红雯取过两分从重的见面礼,给了甘露,无非荷包扇套、金银笔锭、方胜等件。甘露谢了赏,方退了出来。
小儒叫宝征,宝煜陪着甘露到前面歇息,自己即不出来了,免得甘露各事拘束。又吩咐厨房预备盛席款待。宝征兄弟同甘露到了前厅,即一齐宽了公服,随便散坐用茶。少停摆上酒席,小儒出来谦让了一巡酒,复回后去,仍着宝征、宝煜相陪。酒散,又邀了甘露到园中闲玩,遂在留春馆内设了卧具。晚间仍是盛席相待。
次日,甘露坐轿至王、江、祝、冯及云从龙衙门,各处拜谒,各家皆分日摆酒邀请。甘露住了半月有余,方告辞回扬。临行小儒复摆酒饯行,又赠了一分厚礼,转呈他祖父甘誓。王兰等人,各有所赠。宝征兄弟直送至码头方回。
这里王兰等人又公请宝征,宝焜,代他兄弟二人贺喜接风。
闲话休提。过了重阳,小儒即叫他兄弟收拾行装,又带了十数名家丁,回杭祭祖。克定日期,十月可以出来料理完姻。
不言宝征。宝煜前往杭州。单说九月初旬,已届江汉槎除服之期。若论汉槎的意见,不愿为官,情甘终老山林,侍奉北堂。
无如江老夫人逼着他起服进京赴选,又勉励他世受国恩,此身既属在朝廷,尽忠即难尽孝。“况你已有一子,我正可含饴弄孙以娱暮景。我年虽衰,精力尚健,切不可因我误了你后路,远大前程。”小儒等人,亦劝他进京选职的为是。汉槎无奈,只得依允,即在从龙处呈了禀词,托他代奏。隔了一日,旨下着江汉槎来京陛见,听候选授。汉槎既奉了明文,不容迟缓,即叩别母亲,又去辞了小儒等人。自然有一番祖饯俗情,毋须细赘。
起身前一日,江老夫人在中堂摆了酒,代儿子饯行。汉槎跪进了一杯酒道:“儿子此去,若得了实授地方,即差人迎接母亲赴任。母亲在家各事,多祈保重,儿子远离才可放心。”江老夫人点头吃酒,又谆嘱汉槎一路舟车小心。更鼓席散,汉槎亲送江老夫人回房安寝,方到自己房内,早见琼珍与小怜也备了一席等候。大家恭敬了三杯,不过说些沿途留心,努力加餐的话。汉槎亦嘱咐他们善侍衰姑,照持家事。直饮到三更方散。是夜汉槎在小怜房内歇下。次早黎明,又去拜辞了江相灵前。带着家丁出城登舟,在路行走非止一日。毋须细表。
这日,早抵京都,觅定寓所安置行李。前一日先在宫门外挂号请安,预备来日陛见。次早,蒙恩召见时,追念江相在日勤劳王事,温谕频颁,着伊子江汉槎免补道员,以按察司遇缺简放。汉槎谢恩下来,即去拜见各同年世谊。所有部属各官,均是江相当日为堂官时一班属员,又深感江相之情,不用汉槎去嘱托,无不留心。一日,恰好江西臬司出缺,督抚奏请上来,吏部得信,即题请以江汉槎补授。汉槎因江西在云从龙辖下,甚为欣喜,忙着谢恩请训,又去部属里小为料理,即择日出京赴任。
一路毫无耽搁,行了几时,这日已至南京。见过江老夫人,合家喜悦非常。汉槎乘机架请江老夫人至任所奉养。江老夫人本想不去,怕的儿子是个明大义的人,见母亲不去,即不肯带妻妾同行,只得答应前去。汉槎见母亲依允,好生欢喜,便吩咐家中早为收拾,免得临行匆促。
次日,备了手版去谒见从龙,下来又拜见小儒诸人。小儒闻得汉槎放了江西桌司,便重托宝焜到江西候补,请汉槎照看,须同自家子侄一般;如有不法,即行参办,切勿徇我的情面。接着小儒等人,为汉槎贺喜饯行,无非戏酒而已。热闹了十数日,汉槎即迎请着母亲,带着家小,到江西赴任去了。暂且搁过一边。
且说宝征宝煜兄弟两人回到杭州,祭过祖,拜过合族,又去见了朱蓬耕夫妇。蓬耕与张氏见女婿点了词林,甚为喜慰。此时冷桓已推升到杭嘉湖道,宝征遂将父亲的信当面投递。冷桓见信中说到宝征的亲事,诸他转致蓬耕,约于十月半前后,送朱小姐至南京完姻,冷桓答应了。宝征又同了宝煜,将先远的祖墓修葺。各事完毕,方择日动身。去辞别了朱冷两家,冷桓写了回书,交给宝征。
蓬耕见宝征兄弟去后,即赶着置办嫁装一切。朱家虽是寒素出身,所幸蓬耕作了一任县令,稍有积蓄。膝前又无三男两女,只有这位姑兰小姐,平日又爱如珍宝,再则陈府现在富贵兼全,是杭城数一数二的人家,故而尽其宦囊所有,备了妆奁。到了十月初旬,诸事齐全,雇了几号大船,蓬耕夫妇亲送女儿往南京来。
再说宝征兄弟回至南京,见过了父母,将冷桓的回书呈上。小儒看毕,摆在一旁,即与方夫人商议。“不如俟朱亲翁送女来此,就凑着这个时候,也代焜儿完娶。再送赛珍到扬州出嫁,岂不儿女终身大事,一齐都完结了么”。方夫人连连称善。即烦王兰、二郎修书到扬州,通知甘家。两边一嫁一娶,皆为的是儿女姻亲大事,忙着请媒邀宾,闹个不了。
这日,双福来回:“朱老爷朱太太送亲的船,已抵码头。”小儒、方夫人听说,忙叫双福卅几名家丁,内里派了数名仆妇丫头打道,三顶官轿,去接朱府眷属。小儒前两日早在左近赁了一所公馆下来,预备朱府人等居祝又拨了厨子与粗使丫头小使,过去伺候。双福到了船中,见朱蓬耕请过安,面回小儒、方夫人的来意。即同着朱府家丁,收拾箱笼一切,抬的抬挑的挑,直奔新宅子里。
随后朱蓬耕夫妇及姑兰小姐,坐了大轿,也进城来。先到公馆内看了住落,朱蓬耕便过这边来,拜见小儒人等,谈了半晌,方告辞回去。接着小儒人等,亲来答拜,又送了酒席过来洗尘。因姑兰小姐尚未过门,方夫人不便邀请之故。那边朱府也将杭州带来的土宜,分送各府;各府亦接二连三的送酒送席。
小儒早择定十月二十四日,天喜黄道良辰,代宝征完姻;十一月初一日,甘家送嫁到南京;初十日,小儒、方夫人亲送赛珍到扬州去。这半月之中,三件喜事,忙的各府家丁没有片刻空暇。况方夫人最爱赛珍小姐,一应妆奁格外从丰,又晓得甘家不甚饶裕,赔了一顷田地,黄金三百两,白银五千两过去。至于甘家赔来的嫁资,当日结亲时节议定各事从俭,所有不足,均是陈府代力,此亦是小儒体贴甘老之处。闲事休叙。
早到二十四日,朱陈两府,张灯结彩。伯青,二郎是两位原媒,皆穿了公服,领轿前往朱府,一路排开执事,纷纷约有数百名行人,十分热闹。头一起是小儒的执事,前任两江总督部堂,吏部尚书等牌扇。第二起江苏学政,全省提督军门,詹事府正詹事,是陈仁寿的执事。--原来仁寿在学台任上,已升了正詹。今年正值任满之期,前月新学台已接了印,仁寿即要入京复命供职,所以宝征等完姻,不能前来。适值玉梅新产-土,未便同往,仍留小儒处居住,倒遂了玉梅的私愿。第三起是宝征本身执事,某科举人,某种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常吉士等牌扇。观看的如人山人海一般。
朱府请的是洪静仪、林小黛二位夫人,代姑兰小姐梳妆。陈府请的是程婉容、江素馨两位全福夫人插戴。宝征今日穿着簇新朝服,顶簪两朵销金宫花,身披丈二猩血红罗,坐着八人绿呢大轿,随着新人彩舆到朱府来奠雁,行过大礼,即作辞回去。待到吉时,彩舆进门,参拜天地,合卺撒帐等事,种种琐碎情节,不须细说。
两位新人,郎才女貌,彼此恩爱非常。三朝庙见已毕,甘家送亲的人亦至。沾玉小姐过了门,与宝煜两相敬爱。接连又是宝征夫妇回九,方夫人见两双儿媳,皆是端庄秀曼,甚为喜悦。小儒留下朱蓬耕夫妇,过了残冬再回杭州。张氏夫人亦因不放心姑兰小姐,难得亲家相留,便撺掇丈夫开春回去。甘家的人过了三朝,即回转扬州。因不日陈府要送亲过去,不能久留。一至初六日,小儒、方夫人即收拾送赛珍小姐起程,到了扬州,自然又有一番礼节。中旬后,小儒、方夫人始返南京。又夹着回门对月等事,忙忙碌碌,直至岁底才算清楚。接着又届新年,陈府今年添了两位新人,分外闹热。书不赘叙。
单说二月初间,宝微函约甘露结伴入京,宝煜亦要前往江西,各家纷纷饯送。小儒发了数封信与宝微、甘露带往都中,分投诸同年世好,不过托他们照应,恐儿、婿年幼,不谙事务。又发信寄与汉槎,请他照看宝煜。临行兄弟两人,叩拜父母登程。宝征是单身入都,舟过扬州,邀甘露偕行。宝煜却带着洁玉小姐,同赴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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