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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宫廷艳史》民国 徐哲身

日期:2019-09-25
摘要:  这两首诗便是不佞作这部《汉宫》的宗旨。史家只载军国政治,对于宫帏事迹无暇详记,一概从略。这书既用《汉宫》标题,只写宫帏事迹。对于军国政治,无暇兼述,也就一概从略。虽说是仅供文人消遣,无关正经的小说,犹恐以辞害意,误了一知半解的青年。所以立意宜正,考据宜详,不敢向壁虚造,致蹈“齐东野语”之嫌。
  等待万岁爷病好了,再进去不迟的。我道万岁从未下过这个旨意,而且我今天专为万岁才来的。他道:‘凭你说,难道我们就算了吗?无论如何,今天是不准进去。’那时也怪贱妾说错了一句话,就是说,这园子是我家的,难道就让你们这些奴才擅自作主么?我说罢,他便指手划脚地向我说道:‘我们奉了万岁的旨意,谁也不准去的。你说你自家人,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谁不是自家人,难道是外人不成?你不过做了几天皇后,就想依势来压迫我老魏了么?老实说一句,休要说你这个皇后,便是万岁什么事,还要让我三分呢。我魏老儿从进宫,陪伴汉家三代了,就是老王爷,太王爷,还没有一件事不信我呢。
  我到了晚年,难道反来受你们的鸟气么?凭你是谁,今天都不准进去的。你要是回去告诉万岁,休要带着别人,就说我魏老儿阻止的,横竖我在这里守候着就是了。’我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心中生气,便责问道,难道你们这起人不知国法么?他便对那班手下的宫监说道:“将她赶出去!谁耐烦和她噜苏,再在这里缠不清,给我打!’那一班宫监谁不是如狼似虎的,一齐擎着兵器,便奔我来。那时我吓得魂落胆飞,放步回头逃命。
  幸亏众宫女将我扶出来,不然今朝还不是活活地被他们打死了么?万岁爷!你老人家不替贱妾伸冤,贱妾的性命也不要了。”
  她说罢,拉起罗裙,遮着粉脸,立起来故意就要撞了。吓得章帝手足无措,忙唤宫女将她死力扯祝章帝连呼道:“反了反了!颇耐这个老贼,竟怀着这样的野心呢。怪不得他方才在我的面前一派花言巧语,孤家险些上了他的算。梓童,请且息怒,孤家自有道理,管教你消气就是了。”她娇啼不胜地说道:“贱妾今天受了奇耻大辱,倒没有什么要紧,只恐怕这些目无法纪的叛徒胆子越大,到了那时,还不袭取汉室的江山么?”
  章帝忙道:“娘娘,请保重玉体,孤家自有定夺。”他忙向内侍臣说道:“快点将这老贼和园内的宫监一起传上。”
  话犹未了,两旁内侍轰雷也似的一声答应,不多一会,将魏总监和十六个守园的太监一并传到。
  章帝见了魏总监,不由得怒发冲冠,用手一指,厉声大骂道:“你这个老贼,无法无天,胆敢目无法纪,冲撞娘娘。汉家待你哪样亏负?我竟这样的失心疯了,自己闯下滔天大祸,还不思改过,反来花言巧语噬咬别人,天理难容,国法何在?
  来人!给我将这老贼捆去砍了。”
  话犹未了,早拥出几个武士来,鹰拿活鹊般将魏总监抓了就走。那魏总监毫不惊慌,从容地仰天笑道:“我早就料到有此一出了,不过我这样的死了,也好去见太王爷、老王爷于九泉之下了。为人还是宜乎存心奸诡,反能够活寿百年。像我这样的憨直,居然伴了三个皇帝,活了六十多年,这一死也就不枉了。万岁!老奴今天和你老人家长别了。”
  他说罢,被众武士拥出了午门,刀光一亮,可怜一缕忠魂,早到鬼门关去交帐了。再说章帝又命将十六个守园的内监一齐收禁。窦娘娘见众武士将一颗血淋淋魏总监的白头提了进来,心中早已如愿了,又见章帝要收禁内监,不禁强盗发善心,忙上前奏道:“欺君罔上,罪在魏总监一人。如今他已明正典刑,也就算了。万岁可格外施恩,饶恕他们初犯,带罪任事就是了。
  ”
  她说了这番话,章帝一连说几个是,忙吩咐众人教他们给娘娘谢恩。可怜那些人没头没脑地被抓得来,只见魏总监未曾说了几句话,立刻身首异处,不禁一个个三魂落地,七魄升天,料知事非小可。后又听见章帝吩咐,命将他们收禁,一个个不知深浅,浑身抖抖地动个不停。没奈何,只得引颈待命,不想凭空得着窦娘娘的几句话,竟赦了他们的罪,谁也感激无地了,便一齐向窦娘娘施礼拜谢,高呼娘娘万岁。
  窦娘娘到了此刻,心中暗喜道:“这也落得替他们讲一个人情。这一来,他们谁敢出我的范围了,向后去还不是听我自由么?”她想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对众人说道:“姑念你们无知初犯,所以万岁开恩赦了你们,但是你们向后去,都要勤谨任事,不可疏忽,致加罪戾。”众人没口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章帝见众人走了之后,不禁满口夸赞道:“娘娘仁义如天,真不愧为六宫之主了。”她正要答话,瞥见一个宫女慌慌地跑了进来,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这正是:总监方为刀下鬼,宫娥又诉腹中冤。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回  占地施威不分黑白瞒天巧计颠倒阴阳
  却说章帝正在和窦娘娘谈话的当儿,瞥见外面跑进一个宫女来,气急面灰,到了章帝的病榻之前,倒身跪下,口中说道:“沁水公主要见万岁。”章帝忙教请进来。宫女忙起身出去,不多时,簇着一位泪眼惺忪、花容惟悴的美人来。年纪大约不过在二十多岁的光景,婷婷袅袅地走到章帝的面前,盈盈地折花枝拜了下去。章帝连呼:“免礼平身!”她从容地站起来。
  章帝又命赐座,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暗暗纳罕,忙开口问道:“御妹无事不到宫里来,今天突然进宫,莫非有什么事情么?”
  她慢展秋波,四下一打量,瞥见窦娘娘也在这里,便哽哽咽咽地答道:“请万岁屏退左右,臣妹有一言奉上。”章帝听说这话,便将龙袍袖子一层,一班宫女立刻退去,只有窦娘娘侍立在章帝的榻边。
  沁水公主默默的半晌。章帝向她说道:“御妹有什么事情,只管说罢。”她又停了半天,勉强答道:“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臣妹闻说万岁龙体欠安,今天特地入宫来探望的。”章帝听她这话,不禁心中大为疑惑,暗道:“她从来是个爽直而且静淑的人,今天察她的行动,着实大有缘故。”
  章帝回头一看,只见窦娘娘还立在身后,并未退去,但见沁水公主星眼中的伤心泪,落得像断线珍珠一般的,站了起来,便向章帝告辞动身。
  章帝忙命人送她出宫,自己的心中十分诧异地忖度道:她今天这个样子,断不是来探病的,分明是受了谁的气似的,但是见了我,为何又兀地不肯说出来呢?他沉吟了半晌,猛地省悟道:莫非她和驸马对了气么?莫非是碍着窦娘娘在此地,不便告诉我么?他想来想去,究竟有些不对。她与驸马一向是相敬相爱,从来没有过一回口角。他盘算了半天,终于未曾弄得明白。列位,这沁水公主她是谁,今天究竟是为着什么事情来的?小子也好交代明白了。
  原来这沁水公主就是明帝的女儿。在十六岁的辰光,明帝见她出落得花容月貌,而且又是满腹经纶,诸子百家无一不觉,明帝爱之不啻掌上的珍珠一般,虽欲替她选择一个东床快婿,无奈她的生性古癖,所有在明帝的眼中看得上的,都被她一概拒绝。后来她别出心裁,出了三个题目,都明帝悬榜征求,应选的才子,如果三个题目都做得合式,不论贫富老幼,都情愿嫁给他。此榜一出,不上十天,通国皆知。谁都怀着一种愿望,哪个不想入选呢?于是老的白发皤然的老翁,少的年未及冠的幼童,均来应眩搜肠刮肚,呕心沥血,各展才能。交卷后,一班应选的,共有三万五千八百余名,一个个将头颈伸得一丈二尺长,但望榜上有名,那时不独凭空得着一个绝色的美人,而且平地一声雷的做一位堂堂的驸马公了。梦中幻想,真个是奇奇怪怪,不一而足。好容易度日如年似地等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早上,一齐拥到敬阳门前看榜。谁知大家你一班,我一班的,全来看了一个仔细,不禁不约而同地一齐叹了一口气,互相称奇不止。你道是什么缘故呢?原来那榜上完全是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有。
  众人心还未死,来责问守榜官道:“你们公主既然选试驸马,难道这三四万人就没有一个中试么?这事不是分明的拿我们来寻开心么?还有些不远千里而来的,都因为有一种希望,人家才高高兴兴地来的,早知这样,人家又何必徒劳往返,耗费金钱呢?”还有的说道:“无论如何,只要选中一个,方不致大家议论呢!”
  守榜官答道:“请诸位原谅一些,实在因所有的卷子,内中的确没有一个中试的,所以只好割爱,请诸位空劳白来一趟了。”众人听说这话,谁也不肯服气。有的说道:“堂堂的公主,竟做出这些有头无尾的事来,岂不怕天下万人笑骂么?”
  有的说道:“我们一定要请面试。”有的说道:“我就将这三个题目拿去和她辩论,且看究竟是对不对。”七张八嘴,声势汹汹。守榜官见势头不好,连忙着人飞报与明帝。明帝深怕众人纠缠滋变,只得下一道旨意,各赐纹银十两送与众人,作回去的川资。众人哪里肯受,一齐说道,我本来是希望做个驸马公的,谁为着这区区的十两银子来呢?今天一定要请面试。守榜官百般劝告毫不中用。
  正在这扰攘不休的当儿,从人丛中跑进一个人来,身穿月色布的直摆,头带方巾,面如冠玉,目若晓星,走到守榜官的面前,躬身一揖,口中说道:“敝人早就到敬阳驿里报过名了,本拟如期应选,不意家严突于选试之前日,竟逝世了。所以敝人未得如期而来,但是公主所出的三个题目,敝人早就做好了。
  今天虽然是考过了,但是榜上无名,想是还没有择定,所以不揣简陋,特将三篇拙作送了过来侥幸一试。明知袜线之才,断无乘龙之福,但是敝人企慕情殷,合式与否均非所计,请一转呈为感。”他说罢,便在怀中取出他做的三篇来交与他。
  守榜官不敢怠慢,赶着命人送去。这里众人不由得互相讥笑,都道,凭我们这样的锦心锈口还未曾取中,他是何人?也来癞狗想吃天鹅肉,岂不令人好笑么?
  那众人仍在这里纷纷的乌乱,不多一会,瞥见马上驮来一个官员,背着黄袱,后面跟着许多的仪仗军士。他到了敬阳门口,翻身下马,将悬在那里的一张白纸,揭了下来,慢慢将黄包袱放开,露出一张大红绢榜来。他便将这大红绢悬了起来。
  这时万目睽睽,一齐注视墙上,大家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名字。这时,众人便你问我,我问他的,谁是宗仙?问了半天,竟没有人答应,众人十分诧异。这时那个背榜的官员,响着喉咙喊道:“哪一位是宗仙先生?”语犹未了,那个最后交卷的少年从人丛中挤了出来,不慌不忙的口中说了一声:“惭愧,不料我竟中了!”他走到背榜官的面前,说道:“在下便是。”
  他朝他上下一打量,复又问道:“阁下就是宗先生么?”他点头应道:“然也。”他满脸堆下笑来,向他拱手贺道:“恭喜阁下中选了,今天的白衣,明天就是驸马了。”宗仙只是自谦不已。那背榜官员请他上轿进朝。宗仙便上了娇,吆吆喝喝地抬了就走。这里众人没有一个不艳羡他的福分,都说是后来居上,出人意外了。
  不说众人谈论,再说宗仙随了背榜官,进了午朝门,上殿拜觐天子。明帝见他一表非凡,自是十分欣喜。又口试一番,果然应答如流,滔滔不绝。沁水公主在屏后已听得大概,那一颗芳心中,说不出的快慰。明帝便命次日结婚。众人因为没有中选,都要求一见公主的芳容。沁水公主却也不忍十分拒绝,便在敬阳驿中显出全身,给大家一看。众人见她这样的天姿国色,自是嗟呀而散。
  明帝将宗仙留在朝中任事,讵知宗仙之志清高,不肯任事。
  沁水公主也是淡泊成性,淡雅不愿为富贵,两个一齐要入山修行。明帝不准,便在长安东门外面,赐他们沃田十顷,新居一宅,他二人住在那里,以便自己不时去望望娇儿佳婿。
  谁知他们自从到了那里,成日价栽花种竹,饲鸟养鱼,从不干预政事,就连回来都不回来。明帝驾崩之后,他们格外装聋作哑,连禁城内都不到了。及至窦氏弄权,窦宪造了一座府第,离开他们这里不过半里之遥,不时有人到他们那里去缠扰,摘花探果的。沁水公主倒不肯和他们一般见识。而且宗仙的为人,默静而又和蔼的,绝不去和他们较量。
  谁想窦宪手下一班爪牙,狗仗人势,得步进步,还只当沁水公主惧怕他们的威势呢,越发扰攘不休。有一天,窦宪骑了匹马,带了些獐犬和豪奴恶仆,出去行猎。没走多远,瞥见道旁的草地里有一只香獐,斜刺里奔了出来,窦宪手起一箭,正中那獐的后股。那只獐又惊又痛,没命地向前跑去。他哪里肯舍,纵马追来。那只獐慌不择路地乱窜,一头钻到一个大院里去。窦宪便也追了进去,忙命众人将院子后门关好,预备来捉獐。那只獐东穿西跳,那些豪奴恶仆竟像捉迷藏似的一样,东边跑到西边。不多时那只獐跪得乏了,只流鲜血扑地倒下,被他们捉住了。獐可是捉住了,但是园内的花草差不多也就蹂躏殆尽了。他洋洋得意地带了豪奴恶仆,走到一所茅亭里,憩了下来。这时有个小童,手里提着一只喷水壶走进园,一眼望见院里那些怒放值时的好花践踏得一塌糊涂,东倒西欹,那一种狼狈情形,真个是不堪入目了。那小童见他们凶神似的一个个地都蹲在茅停里,便吓得魂不附体的,飞奔前去报告他的主人了。
  原来这就是沁水公主的后院。那小童进去,说了一遍,沁水公主大吃一惊,便与宗仙一齐到后面的赏花楼上,推开门窗一望,只见园里百花零落,残红满地,将一座好好的花园,被他们践踏得和打麦场一样。沁水公主见了,好不心痛,便对宗仙说道:“我们费了多少工夫,才将这些花草扶持到这个样子,万料不到被这些匹夫,一朝践踏了干净,花神有知,还要怪我们多事呢!”她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人遭涂炭,姑且勿论。花亦何辜,竟遭这样的摧残!”她哽哽咽咽地不禁滴下泪来。宗仙爽然笑道:“夫人你可痴极了,天地间没有不散的宴席。物之成败有数,何必作此无谓的伤感呢”花草被他们践踏,想也是天数罢。我更进一层说,无论什么东西,皆是身外之物,永不会长久可以保留,终究都有破坏的一日。”她含泪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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