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答道:“太师临存,自当命其奉陪。”说毕,分路而回。王允回到家中,告知貂蝉,吩咐预备酒筵,等候董卓。
刚到午初,董卓已经前来,果然不带随从,便服而至。
王允迎接入内道:“太师真信人也。下官已将筵席铺设内院,请移玉入内,当令小女执壶侍饮。太师若有询问,小女颇能酬答,以慰岑寂。”
董卓大喜道:“司徒之言,深合我意,叨在通家至好,何必拘执形迹。老夫今日要痛饮尽欢,以答雅意。”
王允引导董卓来至里面,酒筵铺设齐整,便让董卓人坐。
刚才坐定,貂蝉已从房中走出,折腰拜见,娇声婉转,口称太师。
董卓急急扶住,觉得一阵香气钻进脑中,霎时之间,遍体酥麻,凝神许久,方才看得清楚。见貂蝉比较前日,又是一番装束:身穿淡青绣花袄,下系百摺盘金洒花大红裙,头上挽成盘龙髻,云鬓轻笼,蛾眉淡扫,星眼点漆,檀口薰香。生成的千娇百媚,万种风流,未语先笑,态度温存,真能追魂夺魄,使人爱惜之心,油然而生。董卓此时眯缝着两只眼睛对着貂蝉,只是痴笑,也忘记了入席饮酒。
王允从旁言道:“我儿可让太师入席饮酒。”貂蝉便请董卓坐下,亲自斟上酒来。董卓接过酒杯,也请貂蝉入席。貂蝉谦逊,不敢就坐。王允道:“太师吩咐,我儿可在下首陪侍。
“貂蝉应声入坐。父女二人执盏相劝,董卓快乐已极,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王允看他这样丑态,暗暗笑道:“索性使那奸臣迷惑到极顶,好令我的计策,从速成功。”想罢,举杯言道:“难得太师光顾,如此饮酒,太觉寂寞,小女幼习歌舞,尚称可观。太师不嫌污目,当令其歌舞一番,以佐清兴。”
董卓直跳起来道:“原来令嫒还擅长歌舞,这是一定要领教的。”
一面说,一面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送至貂蝉跟前,立起身来,深深一恭道:“老夫敬求小姐,赐我一开眼界。”貂蝉慌忙还礼。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文分解。
第八章歌舞献技
话说董卓听说貂蝉擅长歌舞,欣喜非凡。立刻央及貂蝉,歌舞一番,以开眼界。
貂蝉只得应承,即命侍女放下帘栊,铺好氍毹,家中的歌伎,早已侍候多时,顷刻之间,画烛高烧,笙管缭绕,簇佣着貂蝉,步上氍毹,彩袖飞翻,羽衣飘逸,虽汉宫飞燕,亦无此轻盈流丽。后人有词称赞貂蝉舞时的妙处道: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
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亲,画堂香暖不胜春。
貂蝉舞罢,翠钿欹斜,云鬓低垂,微闻娇喘,略现红晕,手扶双袖,侍立于旁。
董卓此时不胜爱惜,恨不能将貂蝉抱在怀中,亲热一番,方才快活。只碍着王允在前,不便过于轻薄,含笑言道:“小姐的妙舞,已经领略,未知还能赐我一听娇喉否?”
貂蝉闻言,低头一笑,也不回答。手执檀板,轻歌一曲,真是声韵抑扬,歌喉婉转,听之令人意销。后人也有诗赞貂蝉之歌道:一点樱桃启绛唇,两行碎玉喷阳春。
丁香舌吐纯钢剑,迷惑奸邪乱国臣。
一曲歌毕,董卓喜得心痒难搔,执住貂蝉之手,连声称赞道:“小姐如此轻年,竟能歌舞兼擅,又复生得倾城倾国,花容盖世,将来不知谁人有福,得与小姐作配。”说着,又回头向王允道:“司徒真好福气,得此才容双绝的女儿,岂不令老夫妒煞么。”
王允道:“多承太师谬赞,小女虽略有才貌,可惜下官年已衰朽,未能为之择一佳婿,还望太师代为留意,倘有青年子弟,务必为之作伐。”
董卓笑道:“这个自然,但不知令嫒要嫁何等人物?”王允道:“太师尊意,以为小女可与何等人物作配?”董卓装着醉态道:“据老夫之意,令嫒乃大贵之相,择婿不必论年纪,要拣个贵人匹配,方才不负他的才貌。”
王允笑道:“下官之意,亦与太师相同。但不知怎样方是贵人?太师目中可有这样的人么?”
董卓道:“不瞒司徒公说,老夫诸事齐备,不久就受汉帝的禅位,那时身居九五,富有四海,岂不是极贵的贵人么?若将令嫒嫁我,即位之后,定必封为西宫贵妃,司徒公也就是皇亲国丈了。未知意下如何?”
王允听了,心中切齿痛恨,面上却装出一种欢容道:“原来太师不久就登大宝,小女有福,得蒙错爱,真是万千之幸了。
但不知太师欲于何时迎娶?”
董卓见王允一口应承,心中大喜,屈指算了一算道:“今日初一,我于初三来迎娶罢。”王允道:“日子过于急促,妆奁备办不及,太师休要见怪。”
董卓道:“将来身为后妃,无论什么都是有的,要什么妆奁呢?司徒即已应承,老夫要去略备聘礼。洒已足够,也不久坐了。”说罢,告辞起身,又向貂蝉作别道:“美人保重,老夫于后日就来迎娶了。”
貂蝉装出满面羞容,扬扬不语,低头相送。董卓大笑而出,回到相府,料理迎娶貂蝉之事。
手下的谋臣策士,一齐请问道:“太师备礼迎娶的,不知谁氏之女?”董卓并不相瞒,便将王允许女之事一一告知。
内中有个谋臣李儒,大吃一惊,暗中想道:“我今日尚未起身,温侯便匆匆的赶至我家,在床前托我在太师之前进言,欲娶王允之女貂蝉为妻,请太师为之主婚,适值太师上朝,未及明言。今为太师捷足先得,温侯必要抱怨于我。”
想了一会儿,又转念道:“王允之女既然非常美丽,岂无富家子弟与之结亲,何必要送与太师为妾?既要送与太师,又何必面许温侯?我看王允为人十分奸诈,外貌虽然顺着太师,胸中城府甚深,我常劝太师除了他,以绝后患,无奈不肯听从,如今以一女而许两人,莫非要用美人计,离间太师与温侯的感情么?这却不可不妨。我看太师已竟为他所迷,言之必不肯信,不如去告知温侯不必图娶貂蝉罢。”
李儒想毕,抽身出外,找寻吕布。
未知吕布闻知此事,如何情形,且待下文分解。
第九章连环巧计
话说李儒退出相府,却巧吕布赶来。寻他,打听事情如何。
两人劈面相逢,吕布急忙问道:“所托之事,太师已允许否?”李儒见问,摇头蹙额,默默无语。吕布道:“事之成否?
一言而决,足下何故如此?”李儒道:“温侯还在梦里呢,王允已将女儿送与太师做妾,正在置办聘礼,后日便要迎娶过门了。”吕布不听则已,一听之下,勃然大怒,也不多言,回转身躯直奔王允家中,不待门官通报,抽出腰中宝剑,抡在手内,径入里面。仆妇侍女见吕布满面怒容,手执宝剑,气冲冲的扑奔内室,莫明其故,又不敢上前拦阻,任他直冲而入。
此时王允因事外出,貂蝉正在临窗而坐。忽听脚步之声,匆匆而来,便向窗外观看,只见吕布手擎宝剑,怒武而入,知道是闻知消息,心中吃醋,前来寻事。仍旧低下头来,假作没有看见,口中长汉一声,装成呜咽哭泣之状。
吕布怒气冲冲,直奔入内,本意要觅着貂蝉,责备她何故负约,把她一剑两段,以泄胸中之气。及至行到内室,一缕幽香扑进鼻内,沁入脑海,怒气已竟减却三分;又见貂蝉,独坐窗前,呜呜饮泣,现出无限怨恨,不胜委屈的状态。那种模样真如西子捧心一般,怒气早已化为乌有。手中的宝剑,本来高高举着,此时不禁慢慢的落将下来,插入鞘中。故意问道:“王家叔父可在里面么?”
貂蝉方才抬头,向外看视,慢慢起身,步至门前,又将吕布看了一眼,并无一语,只将罗巾掩住粉面,倚门而泣。
吕布见此情形,心中万分不忍,接近数步,低声言道:“老叔何在,世妹如此哭泣,外面谣传,是否属实?”
貂蝉长叹一声道:“此身前已许于将军,本拟白头偕老,永远聚首。不意忽来风浪,老父惧其势力,无可奈何,妾身原欲拼却一死,以报将军爱我之情,只因未见将军之面,是以迟迟未果。如今既已见面,妾之心愿已了,当死在将军之前,以表寸衷。”说罢,便向吕布腰中抢取那柄青锋宝剑,意欲自刎。
吕布慌忙一手按住宝剑,一手揽住貂蝉道:“世妹不用着急,此事究竟如何而起,可将情形告我,别图良策。”
貂蝉泣道:“今日老父朝罢回来,太师车驾,忽然降临。
老父稍露许婚将军之意,太师大发雷霆,硬逼老父,将妾送与为妾,并言倘不允许,立刻将妾抢往相府,还要治老父逆命之罪。老父惧其威势,恐其杀身之祸,只得叩头求饶,听凭他择日迎娶。妾与将军已有成约,安可违背,况且三条心愿无一条能够如意,尚要这性命何用?将军让我自寻死路罢。”说毕,掩面大哭,一翻身倒在吕布怀中。
吕布双手抱住,着意劝慰,无奈貂蝉只是哭泣,口口声声要自寻死路,不愿再活,激得吕布心头火起,大声说道:“老贼不知自量,夺我所爱,我必有以报之。世妹不必悲伤,我若不娶你为妻,非丈夫也。”
貂蝉见吕布恼恨董卓,心中暗喜,乘势止住哭泣,向吕布说道:“将军乃当世英雄,力敌万人,岂不能庇一女子么?”
吕布闻言,面有愧色,俯首向貂蝉耳边,低声言道:“世妹切勿遽萌短见,我誓必杀此老贼,以雪耻辱。此时苦无机会,世妹暂且前往相府,一俟有隙可乘,当将老贼除去,取回世妹,共效于飞。”
貂蝉见其已动杀机,方才微微点首道:“你若真心爱我,务必速觅机会,休得言而无信,使我受困于人,那时欲脱无从,反不如今日一死为愈了。”
吕布忙道:“世妹但请放心,我意已决,定可报命。好在此去,身在相府,你我可以朝夕相见,此后欢聚正长,不必急急于一时,稍迟一年半载,世妹正在青年,我亦并非老迈,那时老贼已除,心愿可遂了。务望体谅我心,暂时受屈。”
貂蝉点首应允。吕布心中大喜,便将貂蝉紧紧搂住,抚摩玉肌,任意轻薄。貂蝉拿定主意,拼舍此身,以报国家,并不推却。正在偎红倚翠之时,忽然一人走将入来。
未知来者何人,且待下文分解。
第十章亭上密语
话说吕布正和貂蝉相偎相依之时,忽见一人走来,抬头看时,正是王允。吕布急忙放手,满脸红涨,立于一旁。
王允正色言道:“尔父子斯人太甚,早上太师力加威逼,如今你又闯入内室,调戏我的女儿,这是哪里说起。”吕布被责,不胜羞惭,低头无语。
貂蝉哭道:“爹爹莫怪将军,女儿已许将军,生是将军家中人,死是将军家中鬼。不料太师恃势威逼,将军闻信,前来探视。女儿正在悲伤,一见将军,竟萌死志,欲取将军腰中宝剑,自刎而亡。将军急于相救,故尔抱持,并非调戏。”
吕布见貂蝉代为分解,也便乘机谢罪。
王允长叹言道:“老无自愧势不如人,为有力者所威逼,连一个女儿也保护不来,真是生不如死。”说着,不禁一阵伤感,流下泪来。貂蝉更自支持不住,放声大哭。
吕布慌忙劝止道:“小侄方才竭力劝世妹,叫她前往相府,暂时受屈,然后别图良策。世妹被我苦苦央及,略有允意。老叔勿再悲伤,致惹世妹哭泣了。”
王允点头拭泪道:“将军既有良策,老夫只得权时忍辱,将女儿送入相府,但是将军不可事过情迁,使我女儿终身受辱才好。”
吕布连连应道:“老叔放心,包在小侄身上,不久就有好音。”三人谈论半日,方始分手。
到了吉期,董卓备了宝马钿车,迎娶貂蝉。笙歌夹道,灯火遍地,众官员惧怕董卓势力,一齐送礼道贺,十分热闹,独有吕布闷闷不乐,一人在房中踱来踱去,不胜焦躁,外间的喜筵也不去吃,只算计怎样设法,可与貂蝉相见。
谁知董卓娶了貂蝉,虽是称心满意,惟恐自己年老,不能深得貂蝉之心;吕布正在英年,又复相貌倜傥,所以防闲甚严,二人竟无见面的机会。
转瞬之间,已过旬日,吕布与貂蝉尚难会面,心中郁郁不乐,大有茶饭减少,睡眠不安的情形。
一日清晨,董卓入朝,吕布假称有病,未曾随往,乘此机会,掩入后堂,适值貂蝉在窗下对镜理妆。吕布临窗窥探,影入池中,貂蝉认得是吕布之影,故意蹙损双眉,做出忧愁不乐之态,时时以罗巾揩拭泪痕。
吕布窥视良久,貂蝉晨妆已毕,方将出外,吕布意欲迎上前去,诉说心事。忽闻传说,太师朝罢归来,吕布慌忙转向后面,绕道而去。
董卓自纳貂蝉之后,为色所迷,月余不出理事,适因感冒风寒,偶患疾病,貂蝉衣不解带,昼夜服侍。
吕布借着探问疾病之名,得入房内,董卓正在安睡,貂蝉立在床后,探出半身,对着吕市以手指心,又以手指一指董卓,泪下如雨。
吕布见此情形,心如刀割,呆呆立定,正在出神,董卓忽然醒来,见吕布注视床后,回头一看,见貂蝉立在那里,不觉发怒道:“奉先何敢戏吾爱妾!可速退去,以后非奉呼唤,不得入内。”即令左右将吕布驱逐出外。
吕布从此更加怨恨,遇见李儒,将被责之事,一一告知。李儒大惊,急急入内,面见董卓道:“太师欲图大事,如何怒责温侯?倘彼心一变,大事去矣。”
董卓省悟道:“汝言是也,我当赐之金帛,以安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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