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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日期:2018-10-04
摘要: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道:“只要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缠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经过供奉塑像的殿堂,映入眼帘是一座高大的土堆,周围环以红色墙垣。土丘上草树丛生,茂密成荫。
  惠陵终于出现眼前。
  想到与刘备只是一土之隔,徐子陵不由心生感慨。
  无论生前如何不可一世,纵横了得,还不是一坯黄土,长埋白骨。甚么丰功伟绩,最后仍是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终有一天他徐子陵会变成另一堆枯骨,就像脚下曾叱咤一时的刘备。
  郑石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子陵欢喜刘备这个人吗?”
  徐子陵毫不讶异的耸肩道:“我从没想过欢喜他,还是不欢喜他。在我心中,他的形象很模糊,仿似是个没有甚么鲜明性格的人。反是他的军师诸葛武侯、大将关云长、张飞和赵云都是铁铮铮的英雄豪杰。刘备能使这些超卓的人物为他所用,本身怎都该有点斤两。”
  不修边幅、狂野依然的郑石如来到他左旁,冷哼道:“应说刘备是叨他们的光,爱屋及乌下不但被视为当时正统,已被史家塑造为‘信义著于四海’的人,事实上他并非讲信义的人,刘璋一片好心邀他入蜀,他却串通刘璋手下法正和张松,取蜀而代之。可知刘备根本是个心辣手狠的人,信义只是拿来装饰门面,利害攸关时哪还有兴趣讲仁义。伪君子实比真小人更可恶。”
  徐子陵欲语无言,对此他比任何人有更深刻的体会。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在争天下的斗争中,从不讲天理人情,仁义只是笼络人心的其中一种手段。
  郑石如叹道:“三国最了不起的人物是曹操,却背负恶名,使后人‘尊刘抑曹’。看吧!刘备的陵墓正巍然矗立我们眼前,曹操的早荡然无存。刘备吃香,陵墓沾光。传说曹操临死前吩咐下属在漳河边设七十二疑冢好教恨他的人没法剖棺戮尸。这分明是后人虚构出来的故事,因曹操死时魏国兵权盛极一时,哪会想到有人敢来搅扰他的皇陵。后世的人却对他如此生安自造,可看得出人的偏袒是多么可怕。”
  徐子陵皱眉道:“郑兄为何像满腹牢骚的样子?”
  郑石如苦笑道:“我确是满腹牢骚,因为巴蜀这个月来风起云涌,一向风平浪静的成都再不安宁,动辄出现帮派互斗的乱局。”
  徐子陵愕然道:“究竟发生甚么事?”
  郑石如颓然道:“还不是因‘天刀’宋缺送来的一封信?”
  徐子陵心神剧震,晓得争霸天下之战,终因宋缺的参与把巴蜀武林卷进这可怕的大漩涡去。
  【卷五十 第十一章 道穷则变】
  卷五十 第十一章 道穷则变
  送走桂锡良和幸容后,寇仲策着千里梦到城外散心,无名在他头顶高空盘旋追随。无论他如何忙碌,总找个时间让千里梦舒展筋骨,与无名戏耍一番。
  这可是突利的教导,人和动物需时间培养感情,建立密切的关系。
  无名在天空俯冲而下,寇仲发出鸟言,举起左臂让它降落,当坚硬的鹰爪抓上他腕口,他生出与座下爱马和鹰儿血肉相连的亲密感觉。
  或许会有一天,他落败逃亡,身边的兄弟逐一倒下,漫山遍野的敌人从后追赶,而筋疲力尽的他只有爱马爱鹰追随,在失去一切后,他会否学西楚霸王项羽般自尽?
  寇仲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当桂锡良和幸容痛陈利害,拒绝助他夺取江都,使他首次生出身处绝境的颓丧感觉,但却没有怪他们不够朋友,并体会到两人的苦处。他们现时身份不同,下面有数千弟兄在他们领导下混饭吃,不可能因他一个命令把全体人投进动辄全军覆没的险境里。
  他们的分析更是针对实际情况而发,他纵能攻进江都,可是在李子通准备充足下,他纵能得意一时,却难持久。即使出现奇迹,他成功把李子通赶走,可是当其他城池的李军在他阵脚未稳时全面反扑,他绝守不住江都,最终仍难逃被歼的命运,他怎忍心让信任自己的手下白去送死。
  想起窦建德破黎阳城后的巷战,他整个背脊凉浸浸起来。当时窦军以多出敌人十倍以上的优势军力,敌方主将又率众外逃,守城兵员经多天昼夜不眠的苦守致筋疲力尽,士气低落,他们仍要逐寸逐尺的杀往城内去,为最后胜利付出伤亡惨重的代价。
  江都可不比黎阳,他纵使尽起彭梁四万少帅军攻入城内,仍破不了规模比得上长安皇宫的江都宫,当年若不是笼里鸡作反,岂会那么容易推翻杨广。
  他少帅军大部分将士都是没上过战场打过硬仗的新丁,无论训练如何精良,对自己如何忠心不二,刚上战场即遇上最惨烈逐街逐巷的斗争,怎吃得消。
  寇仲脑海幻出鲜明的景象:他和手下攀上城墙,突破缺口,杀进城内,蓄势以待的守军潮水般从四方八面涌杀过来,箭矢雨点般从墙头、哨楼和掣高点洒下,带起一蓬蓬的血肉。
  皇宫的精兵不断增援,城外营地的军队蜂拥而至。
  寇仲不由打个寒兢,生出不寒而栗的骇然感觉。
  当洛阳城破,李世民率军东来,李子通则从后截断他所有南退的水道陆路,无险可守的彭梁能支持多少天?
  他应否接受桂锡良和幸容的劝告,趁可以逃走时溜往岭南?
  不过这样他的少帅军也完蛋了,除宣永的二千手下,卜天志的巨鲲帮众以及双龙帮数百兄弟,其他人都是彭梁一带土生土长的人,他们怎能舍下家人,陪他到僻处南隅的地方。
  宋缺又会怎样看他?会否因他不战而逃撤去对他的支持?
  左不行,右不成,左右为难,进退无路的滋味令他难过苦恼得想大哭一场,以宣泄心内怨愤。
  桂、幸两人的话,把他最后一个希望粉碎。
  ※※※
  郑石如和徐子陵在惠陵外一处山头乱石堆处坐下密话。
  郑石如道:“大约一个月前,宋智来巴蜀见独尊堡的解晖,带来宋缺的一封信,信内说得很客气,宋缺表示为坚持汉人正统,决意全力支持寇仲统一天下,希望以解晖为首的巴蜀各大派系保持中立,待他和寇仲与北方诸雄分出胜负后决定去向。信内没有半句威胁人的说话,可是却令整个巴蜀武林反转过来。今年的中秋你不妨看看,那冷淡凄清的情况肯定会令人心酸难禁。”
  徐子陵开始对这狂放骄傲的人有进一步的了解,他的古道热肠,对平民百姓的关切,绝非那些满口道德,开口闭口为国为民的人可比。他的关怀是发自真心的。
  徐子陵皱眉道:“解晖与宋缺一向关系密切,是否因为此须推翻与师妃暄的协议,致惹起轩然大波?”
  郑石如叹道:“事情若是这么简单就好哩,接信后三天,解晖与羌族的‘猴王’奉振、瑶族的‘美姬’丝娜、苗族的‘鹰王’角罗风和彝族的‘狼王’川牟寻在独尊堡举行汉族和巴蜀四大少数民族的高峰会议,让众族主亲阅宋缺的手书。由于此事关系重大,四大族主都不敢仓猝决定,须回去与族中长老商量。可是解晖在会上指出宋缺此信来得太迟,而他更不看好寇仲,登时在会上引起一番争议,最后不欢而散。”
  徐子陵听得大感意外,好一会儿才道:“宋智当时仍在成都吗?”
  郑石如答道:“宋智在成都逗留两天便离开,解晖是在宋智离开后召开此会。”
  徐子陵大惑不解道:“宋缺并不是请解晖站在他的一方,只要他保持中立,解晖的儿子解文龙娶的又是宋缺之女宋玉华,为何解晖却是违逆宋缺意见的人,而其他少数民族反肯听宋缺的劝告?”
  郑石如道:“还不是私心作祟。李渊曾先后派来三个使者与解晖密谈,内容如何外人当然无从知道,可以推想是李渊许以爵位厚禄,因为每趟使者离开后,独尊堡均大事庆祝。”
  徐子陵道:“我们很难怪责解晖,江湖上一诺千金,他既答应洛阳城破后归唐,当然不能因宋缺一封信推翻协议。”
  郑石如哂道:“问题是现在并非一般江湖协议,而是关乎到巴蜀的存亡。你不知道宋缺对巴蜀的影响有多大,宋家控制着输入巴蜀的用盐,过半的贸易都掌握在他手上,宋家的水师船队更称霸南海和长江,随时可从水路攻来。这些还不是问题,问题在宋缺的威胁力,谁不晓得宋缺不但是天下第一刀,更是雄材大略的军事地理大家,违逆这样一个人的意旨,后果实不堪想象。”
  徐子陵道:“郑兄对宋缺有这样的了解并不出奇,可是四族之主为何如此忌惮宋缺?”
  郑石如道:“应说是尊敬才对。在他们心目中,宋缺是最能善待少数民族的汉人,做交易从不会骗他们半个子儿,对岭南一带的众多弱势民族更是爱护有加。若要巴蜀四族的人挑选他们最拥戴的天下之王,必是宋缺无疑。”
  徐子陵苦笑道:“可惜与他关系本是最密切的解晖却不会从这立场去看整件事。但坦白说,我反觉得解晖的看法明智正确。若他推翻与李渊的协议,必惹怒李渊,而目前则是李阀占尽优势,宋缺能统一南方形成对峙之局已相当不错。为庞大的家族设想,解晖不是没有他反对宋缺的苦衷。”
  郑石如沉声道:“请恕我直言,子陵犯下解晖同样的错误,就是低估宋缺。要忍,宋缺比任何人都能忍。故能避过与杨坚冲突,多年来在岭南养精蓄锐,培植各方面的人才。以杨坚的实力,仍不敢冒险进军岭南,可见对宋缺的畏敬。”
  顿了顿仰首望往星空,缓缓道:“可是当蛰伏多年的怒龙从潜伏处冲天而起,却谁都挡不住他。没错,他似是错失良机,让李阀坐大;寇仲的少帅军既处于无险可守之地,且是未成气候。不过你该比我更明白寇仲。宋缺加寇仲,我敢说肯定能将整个形势扭转过来,有一天解晖会为他今天的决定后悔。”
  徐子陵不由想起宋玉华,她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是具有才慧的好女子,早预见今天的情况,故来求自己勿要让寇仲和宋缺见面,自己却有负所托。唉!
  郑石如双目射出狂热神色,道:“不瞒子陵,宋缺是我在天下众多人物中最崇敬的人,曾下过工夫研究他平定南疆和击退外夷的战略手段,更观察他做生意的手法,他老人家实是文武全才,善于以奇制奇,有鬼神莫测之机。不到他真正行动,谁都看不透他的才智本领。现在看来他和寇仲虽似处于下风,但说不定这形势是他蓄意营造出来的,为的是要别人低估他。”
  徐子陵一震道:“我和寇仲似乎也低估了他。”
  郑石如深吸一口气道:“我深信自己对宋缺的看法绝不会错,终有一天我的猜测会被证实。”
  徐子陵仍是半信半疑,皆因无论宋缺有甚么鬼神莫测之能,打仗可非两人对垒,会受其他人事和客观的条件牵制。
  郑石如道:“你道是谁告诉我你今天会来成都,包保你猜估不着。”
  徐子陵心忖难道是石青璇,想想又没道理,她一向不问世事,且对自己来蜀全不知情,摇头道:“郑兄揭盅吧!”
  郑石如微笑道:“是胖贾安隆。”
  徐子陵失声道:“竟是他?”
  郑石如道:“昨晚安隆找上我,着我通知你香家务要趁你到巴蜀来见石青璇的良机,以有心算无心,不择手段置你于死地,着我警告你。”
  徐子陵心对此事确是离奇,除非石之轩命安隆这么做,否则安胖子绝不会对自己这么好心。可是石之轩为何要这样做?他深心中暗暗想到答案,却不愿承认。
  郑石如沉声道:“我问安胖子为何这么关心你的安全,安胖子苦笑不语,还嘱我不要告诉你消息从他那处来。安胖子因何助你?”
  徐子陵茫然摇头,说不出话来。
  ※※※
  寇仲召来手下文臣武将,挑灯夜话。
  出席者有虚行之、宣永、任媚媚、高占道、陈老谋、白文原、焦宏进、查杰、牛奉义、卜天志、陈长林、洛其飞。少帅军的领袖全集中到少帅府的大堂,颇有首次朝会的味儿,不过却在晚上举行。
  寇仲坐在大堂向门一端的主座,其他人分坐两旁。
  寇仲神态从容,谁都看不出他适才苦思不解的失落颓丧。
  众人当然晓得他有重要的话要说,屏息静气待他开腔。
  寇仲目光瞄过众人,夷然笑道:“适才和桂帮主谈过,才知自己想法天真。李子通把兵力分布在江都隔江的延陵,扼守江河交汇处的钟离和最接近我们南疆的高邮,战略上非常高明,我同意桂帮主的看法,若我们进军江都,必败无疑。”
  众将无不色变。
  宣永发言道:“据桂帮主的瞧法,李子通会否向我们用兵?若他令高邮和钟离的军队分从陆、水两路北上入侵,我们应付起来会非常吃力。
  寇仲耸肩道:“这正是桂帮主担心的事。但我敢肯定李子通没这胆量,正确点说该是李世民对李子通没有信心。”
  任媚媚不解道:“少帅可否解释清楚。”
  寇仲道:“李子通既已归唐,李世民就是他的主子,李世民并不奢望李子通能消灭我,所以当会命李子通全力牵制我,同时防范我南攻江都。李子通兵分四城,说不定出自李世民的意思,否则以李子通的怯弱怕死,怎会不把兵员集中江都。”
  虚行之同意道:“少帅之言甚是。”
  卜天志忧心忡仲的道:“若我们给李子通牵制至动弹不得,一日洛阳城破,李世民大军东来,李子通则进犯我们南疆诸城,我们岂非两面受敌?”
  陈长林道:“唐室的水师和李子通的海船队,有足够能力截断我们运河水道的交通和封锁沿海诸城。”
  寇仲微笑道:“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在洛阳城破前先击垮李子通,这叫择弱而噬。”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刚才寇仲说过攻打江都必败无胜,这刻又说要击垮李子通,岂非前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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