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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日期:2018-10-04
摘要: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道:“只要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缠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前数排的骑士均手持长盾,另一手持枪,以挡挑敌人箭矢,后方的战士则弯弓搭箭,准备射进敌阵之内,掩护前方战友破入敌阵去。
  杨公卿、徐子陵的四千部队,紧随于后方,徐徐推进,支援强攻的前锋锐骑。
  十六面大鼓,敲得隆隆作响,更添主动进军的王军威势。
  徐子陵暗中留意,杨公卿不断发出命令,随在他后的旗手便不断以不同手法打出各色旗号,而埋伏两侧的翼队即以旗号相应,始知军有千军万马,事有千变万化,决非麾左而左,麾右而右,击鼓而进,鸣金而退这么简单。
  前方蓦地杀声震天,箭矢嗤嗤,待之已久的决战,终到了短兵交接的时刻。
  两方马蹄声同时响起,侧翼两军离林奔杀而出,分从东西两边斜坡冲往敌阵。
  大战终全面展开。
  ※※※
  寇仲、翟娇、宣永、屠叔方与大龙头翟让遗下来约二百二十五名子弟兵,正勒马在瓦岗军营后的一个密林内,屏息静气的瞧敌人慌乱地在营地东奔西驰,或踏蹬上马,或徒步奔上山头,人喊马嘶,乱得像末日来临。
  众人一手提弓,另手持扎浸醮了火油的易燃布条的箭矢,等待偷袭敌后的最佳时机。
  宣永低声道:“溪流这边的三十多个营帐都是粮营,我们先烧粮营,然后才收理其他。”
  翟娇沉声道:“李密是我的,我要亲手把他的臭头斩下来。”
  寇仲暗叫可惜,假若王伯当随行,他的头便将属于他的了。
  若非王伯当,素素便很可能不会自暴自弃的随便找人下嫁。而千拣万拣,却拣到个别有居心的香小子。
  此时山的另一边兵刃交击之音和喊杀声漫天轰响,翟娇舞动起与她体型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大关刀,大喝道:“兄弟们,为大龙头复仇的时刻到了!”
  喝毕一马当先,疾冲而出。
  寇仲等二百多人一声发喊,点燃火箭,奔随而去。
  火箭在空中划出二百多道美丽灿烂得像元宵烟花的红芒,横过十多丈的上空,往瓦岗军后营投去。
  营帐纷纷火焚烧,射歪了的火箭也落到林叶丛中,噼啪火起。
  这种火油燃性极强,遇湿反增其烈,一点不受春浓的影响。
  到翟娇等杀入敌营时,他们已射出三、四轮近千支火箭,溪涧两边的营地泰半火焰奔腾,浓烟冲天而起。
  敌人哪想得到会有奇兵从后方袭至,加上对前方的攻击已是应接不暇,仓惶间根本弄不清楚犯后的只有二百多人,留守营地的疲兵登时乱成一团,溃不成军。
  翟娇的大关刀逢兵斩兵,见将劈将,且得寇仲、宣永、屠叔方三人护持左右后三方,更是如虎添翼,势如破竹的杀入敌营内,把迎上来的瓦岗军冲得支离破碎。
  手下们更趁敌人四散奔逃之际,四处杀人放火,把战场变成屠场,情况混乱惨烈至极点。
  寇仲的井中月更是所向披靡,每出一刀,不用及身,刀气便足使敌人受创倒地;宣永的鸟啄击亦发挥出在千军万马中纵横自如的惊人威力,杀得对方人仰马翻、四散避开。
  只十多息的时间,这队充满深刻仇恨的队伍已攻入敌营的中心地带,只差千多步便可穿过敌营,抵达登山的斜坡。
  大局已定,只剩下能否手刃李密这从来没有战败纪录的军事强人了。
  【卷十八 第九章 败如山倒】
  卷十八 第九章 败如山倒
  士气如虹下,兼之敌方阵脚未稳,中军的三队各以二千人组成的先锋军,像三条长蛇般疾如锐矢,快如雷电,狂如风雨的奔上山坡,破进敌阵。
  来到坡顶的李密与众将在帅旗尚未竖好之际,便指挥手下冲下斜坡拦截,希望杀退敌人的第一轮冲锋,待重整阵脚后,再以优势兵力迎战。
  天上箭矢交射下,两方骑兵就在长达数里的丘坡中段相遇,近身杀着,一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杨公卿所率的四千精骑仍在稳定而缓慢的推进。
  策马在他左旁的徐子陵尚是首次正式参与战场上两军对垒的血战,且是胜败皆速的纯骑兵战,不由为其惨烈的气氛所慑。深感在这种千军万马的情况下,无论身手如何高明,真正要倚赖的只有群体合作的力量。
  杨公卿双目精光闪闪的瞧坡顶处帅旗下高踞马上的李密,向徐子陵道:“骑兵又名离合之兵,因其能离能合,速散速聚,百里为期,千里而赴,出入无间,急疾捷奔,所以为决胜之兵也。今趟我方若非全是利于邀击奔趋的骑兵,李密小儿何用狼狈至此。”
  徐子陵见李密迎战的骑兵队虽不住倒下,但由于不断有人补充,堪堪把己方骑队压得难作寸进,形成混战之局。正担心时,己方两翼的骑兵已从两边冲击敌人,登时令瓦岗军应接不暇,乱及全阵。
  此时他的情绪已回复过来,冷静如恒。
  只见李密身旁是貌美如花的沈落雁,正狠狠盯自己。
  就在此时李密后方浓烟冲天而起,喊杀震天。
  杨公卿大笑道:“李密小儿中计了!谁能斩下他项上人头,赏黄金百两。”
  这三句话他运气送出,声震全场。
  战鼓狂响,杨公卿最精锐的骑兵队,终于投入战场,拉开了全面决战的局面。
  徐子陵想起翟让龙头府上下和任恩一众的血仇,策马冲出,奔上斜坡。
  跋涉了一晚夜路的瓦岗疲兵,见后营处火光冲天,更是无心恋战,四散奔逃,再挡不住愈战愈勇,气势如虹的偃师精骑。
  李密和他的近万亲兵终于动了,朝杨公卿的中军冲杀下来,希望能挽狂澜于既倒。只可惜自古以来从没有一处地方比战场更是现实和冷酷,败局若成,即使孙武复生,孔明再世,也回天乏力。
  徐子陵领一队五百多人的战士,势如破竹的直往李密迎上去。
  每枪击出,或挑或刺,扫打格卸,螺旋劲都像山洪暴发般把挡者冲击得抛毙堕马,无一幸免,尤其是他只需对付上方冲下来的敌人,更能把长枪这种攻坚远击武器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这锋刃相对的时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仁慈根本没有容身之所。
  “当”!
  一把长剑活像从天而降的神剑般,硬架了他以为必杀的一枪。
  徐子陵定神一看,才知使剑者竟是与王伯当齐名号称瓦岗双虎将的裴仁基。
  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瓦岗军,压力登时倍增,左右两方的战士纷纷倒下,其空位瞬给后继者补上。
  徐子陵一声长啸,心中涌起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友军惨死的血仇,手中长枪幻出千万道枪影,气芒嗤嗤,有如狂风巨浪般向裴仁基攻去。
  ※※※
  寇仲等以悍若雄狮的翟娇为首,二百多人由散归聚,像一把利刃般直刺进敌人的后军去。
  此刻后方已是烈火浓烟,再没有退路,且时有晨风把烟屑卷来,呛得人只想尽快远离。当他们拼命杀上漫长的丘坡,敌人在没有弄清楚他们的虚实下,拼命的往两旁散避,大大增长了他们的威势。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这二百多人全是翟让的子弟亲兵,由瓦岗起义便一直追随翟让,等待这复仇的机会已盼得颈都长了,又知若不能与前方己军会合,便只有死路一条,益发人人拼命。
  一边是心慌意乱的疲兵,另一方则是下了死志的复仇部队,相去之远,实不可以道里计。
  瓦岗军已进入像瘟疫蔓延传播般的恐慌里,再难以组织有效的抵抗。
  寇仲等冲散了一个李密遣来阻截他们骑兵团后,终于抵达山头。
  只见漫山遍野都是四散逃窜的敌军,而激烈的战斗则分别在丘坡中段和两边山头进行,一些突破了敌人防线的偃师部队,则在溃不成军的敌阵内左冲右突,纵横杀敌。
  丘坡上死伤密布,充分显示出战争的冷酷无情,鲜血把草丛坡地染出一片片的血红,触目惊心。
  翟娇一眼便瞥见李密帅旗所在处,大喝道:“翟让之女今天讨命来啦!”
  拍马便朝下方李密的亲兵部队冲去。
  他们都是头扎红中,以资识别。
  己方之人见了,自是立即让路;而李密这批特选的精兵,泰半是翟让旧部,认得来者乃大小姐翟娇,在心理上已不敢阻挡,兼之败势已成,见她领大批死士杀至,立时心胆俱寒,只懂急急逃亡。
  瓦岗军最后仅余的一点斗志,终于土崩瓦解。
  当众人仿若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到李密的亲兵部队背后时,百多人迎上坡来,领头者认得出来的有徐世绩和“长白双凶”的符真、符彦两兄弟,前者手提长戟,后两者仍是惯用的长柯斧和钧剑,三人均血染战袍,神情狰狞却疲惫。
  寇仲发出一阵震天长笑,离马跃起,凌空望三人扑去,大叫道:“寇仲来啦!”
  寇仲之名,此时已是天下皆知,李密亲兵群中登时有人闻声生怯,离队逃生。
  “当!当!当!”
  寇仲不住弹起又下扑,手中井中月闪电下劈,硬把三人截下。
  翟娇等人亦杀至,立时把这队反扑之军冲得七零八落。
  符真、符彦胆气尽消,使不出平时一半功力,见状首先往旁逃去。
  徐世绩独力难支,翻身堕马,险险避过寇仲必杀的一招。
  翟娇俯身舞关刀,横劈其胸。
  徐世绩也是了得,在这种情况下仍能抛掉长戟,拔出佩剑,硬格了她的关刀。
  “当”!
  徐世绩连人带剑,给劈得抛跌往坡下,但也保住了小命。
  这数年来,翟娇日夕苦练,为的就是这一刻,哪有心情去理会其他人,狂喝一声,朝李密杀去。
  宣永、屠叔方和一众手下慌忙追随时,勇不可挡的寇仲脚尖点在徐世绩的空马背上,腾身而起,飞临正与徐子陵等战作一团的李密、裴仁基、沈落雁、祖君彦等的上空,状若天兵下凡。
  在一般情况下,如此凌空把身形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箭矢刀枪之上,实与自杀无异,不过这刻众敌自顾不暇,避之唯恐不及,哪还有时间攻击他。
  ※※※
  徐子陵在伤了裴仁基后,终与李密正面交锋。
  自荒村一会儿后,徐子陵尚是再次和这个名震天下的霸主正面相对。
  李密身形魁梧奇伟,容颜古拙,长发披在两边宽厚的肩膊处,衬得烁闪生光的甲胄,挥动手中重钢矛时长发飘飘,目如寒电,确有不可一世的枭雄气概。
  不过他身上已多处受伤,一连刺出十数矛,都给徐子陵拼力挡格,战得难解难分。
  徐子陵每挡他一矛,都像给千斤大石砸上,震得气血翻腾。
  幸好他来自“长生诀”与“和氏璧”的真气别走蹊径,不但能将对方气劲化去,还另再生新力,一枪重似一枪。
  不过他的骑功显是不及对方,故只能处于守势,堪堪敌着李密。
  寇仲凌空扑至,立时扭转了整个局势。
  李密此际身边虽剩下不到二千亲兵,但始终军力较敌方多上一倍,又占山坡高处之利,如非寇仲的奇兵从后攻来,理该可再苦守一段时间,那时或可且战且退,不至像目下般四散奔逃,难以成军。
  但偃师部队始终尚未能把瓦岗军削弱至聚而歼之的局面,只是占尽上风,随阻截逃走的敌人不住扩阔战场,使战事蔓延往山坡下的长草原和疏林区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密心中暗叹。
  若换了非是决死战场,乃是平时江湖拼斗,即使面对强如徐子陵寇仲的联手,他也可以施出浑身解数,争取胜利。
  可是在眼前这种形势下,他成了众矢之的,以千百计的敌人一波一波的向他杀来,任何一个时间他都要应付多种武器,不但甚么精湛的招式都用不上,很多时还要选择究竟是捱刀子还是去枪尖,以避开真正致命的攻击。
  他自然更不敢全力出手,以免真元损耗过巨,至乎后力不继。
  用的尽是简单直接而有效的招式,诱敌惑敌的惯常手法,在此全派不上。
  他晓得若让寇仲来至头顶处,又给徐子陵这级数的高手缠住,拼下去只是死路一条。
  李密正要高呼撤退之时,沈落雁已策骑切入他和徐子陵之间,娇呼道:“密公快走!”
  李密知道眼前乃唯一逃走的机会,终狂喝出自他出道争霸天下以来从未出口的一句道:“大伙儿走!”
  离马跃起,手中钢矛疾射寇仲。
  “当”!
  两人同时往反方向抛开。
  “呼”!
  翟娇的关刀脱手飞出,横过三丈的战场上空,挥向李密。
  裴仁基等同时惊叫道:“密公小心!”
  “锵”!
  李密回矛扫正关刀,再借力飞起,落下时把一名敌人踢下马背,策骑朝东窜走。
  徐子陵此时连挡沈落雁十多剑,却没还攻半枪,苦笑道:“美人儿军师请!”
  沈落雁热泪盈眶,哭叫道:“徐子陵你好!”
  勒马追在己方败退的战士之后,狂驰而去。
  翟娇发了狂的领着人马,衔尾穷追。
  寇仲和徐子陵深知穷寇莫追之理,怕她有失,慌忙紧随。
  撤退的号角终于响起,用以指示败走的方向。
  混战变成追逐战,追杀十多里,杨公卿因顾忌单雄信的军队,始鸣金收兵。
  自王世充军与瓦岗军开战以来,这尚是破天荒第一趟的首场胜仗。
  是役李密大败逃往洛口,四万骑兵余下者只有万余人,伤亡惨重之极。
  而偃师军则方只折损了二千余,胜得轻松漂亮。
  ※※※
  寇仲赤着上身,大马金刀般坐在洛河旁一块石上,让随军大夫为他治理左臂、右腰和胸膛的创伤。
  杨公卿已率大军赶返偃师,防止单雄信趁偃师防守薄弱之际攻掠城池,只留下一千战士,以阻截李密回头偷袭,又或与单雄信的部队会师,重整军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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