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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精校版

日期:2018-10-04
摘要:年纪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岁,小的一个叫徐子陵,刚满十六岁。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来,到了徐子陵旁,安慰道:“只要没给他打得手足残废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们,嘿!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只要我们再抓多两把银子,就可够盘缠去弃暗投明,参与义军了。”
  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去的足音,他知道那袭击者硬是被反震得踉跄跌退门外。
  就在中杖的刹那,徐子陵浑身一松。
  令他快要走火入魔的至寒之气象忽然找到宣泄点,又似缺堤的洪水般,全借禅杖宣泄出去。
  而他自己则全身虚虚荡荡,难受得差点软倒地上。
  徐子陵哪敢怠慢,连忙发动内气。
  奇妙的事发生了。
  夺天地精华的灼热真气,与和氏璧仍在源源入侵的寒能,同时分由右足涌泉穴和左手心注进体内。
  福至心灵下,徐子陵今次学乖了,把本身真气调节至与和氏璧传入的寒气同步的速度,让两方在丹田下气海最重要的窍穴——生死窍汇合。
  “蓬!”
  后面传来重物堕地的声音和连声惊呼。
  徐子陵哪还有闲情理会,更知道若不能立时制服和氏璧侵体的奇异寒流,今趟休想有命离开。
  猛吸一口气,把因受和氏璧影响而烦躁不安的感觉完全排出脑海外,紧守着祖窍穴的一点清明,心神则全放在气海处。
  这正是傅君婥传给他们“凝神入穴”的基本功法。
  不过傅君婥教他时,做梦都没有想到会用在这种从所未闻的情况下。
  一热一寒,来自两个不同源头的气劲,箭矢般进入气海内。
  徐子陵知这是决定生死成败的一刻,心灵静如井中之月,以意驭劲,把己身真气化作螺旋异劲,像绕棍而上的长蛇般,缠往和氏璧贯入窍穴的寒气。
  假若他不是曾有和寇仲偏于阴寒的真气相互结合的丰富经验,这一刻的反应定是设法把侵体的可怕寒气全力驱出体外,而不会设法据之为己有。
  自与寇仲“阴阳同汇”后,他的真气阳中藏阴,免去了孤阳不长的危险,但真气仍是偏阳偏热,以阳为主,以阴为辅。
  但和氏璧传来的寒气,却大别于寇仲生生不息,充满生机的真气。徐子陵无法具体地形容来自和氏璧的寒气,那是有别于任何人体发生的气劲,偏又是莫可抗御,庞大无匹。
  那是一种积蓄在和氏璧那三寸见方的小空间内,又似若无尽无穷的可怕能量。
  两股气流终于在气海交接。
  徐子陵再提一口真气,己身真气立时以旋转的方式缠上寒气。
  “轰!”
  他完全体会不到发生了甚么事,只觉所有经脉像膨胀起来,接着又立即收缩。一胀一缩,他的神经却像给无形的大铁锤重击了一下。
  无数的奇异景象,不断在胀缩间闪现于在脑海之内。
  满天的星斗,广阔的虚空,奇异至不能形容的境界。
  时空无限地延展着。
  “哗!”
  徐子陵喷出一口鲜血,在经脉不知胀缩了多少次后,回复清醒。
  体内的寒气完全消失了,代之而起是古怪之极的感觉,全身经脉似乎全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有说不出的舒服。
  和氏璧的寒气似再不注进体内去。
  徐子陵仍未弄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只觉灵台一片清明,心中涌起莫以名状的狂喜。
  倏地转身。
  门外密密麻麻满布和尚。
  入门处的地上遗下一根弯曲了的禅杖,看得徐子陵也一阵心寒。那代表了两股狂猛真力的交击。
  三大护法金刚在门外石阶下,正扶着那个有慑人体型的高大和尚,后者全身仍在抖颤着,口角溢血,一脸难以相信的神色。
  徐子陵知他只是受了震伤,暗叫了声“对不起”,抹去嘴角血渍,左手托着千古异宝和氏璧,走到石阶顶的平台处。
  天上星罗棋布,夜风徐来。
  和氏璧放射着无法形容的采芒,宝光流溢。
  包括四大金刚在内,都往后移开。
  徐子陵讶然瞧往搁在手心上的宝璧,暗忖为何自己现在完全不受和氏璧的异能影响呢?
  忽然间他记起自己忘了佝偻起身体扮作老人家,不过这时想补救都来不及了。
  护法金刚其中一位须眉皆花白,年在六十许的老和尚合什道:“施主能以背心硬挡不痴全力一杖,可见功力盖世,未知如何称呼。”
  徐子陵从声音认出他是四大护法金刚之首的不嗔和尚,对他的赞赏暗叫惭愧,不过此时已别无选择,只好硬撑下去,改变嗓喉,以沙哑声音仰天发出一阵狂笑,道:“了空到了哪里去,我正要找他算账。”
  不痴挣开别人的扶持,踏前一步喝道:“何方鼠辈,现在你纵然交回宝物,亦休想离开。”
  徐子陵现在扮演的是一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老家伙。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哈哈一笑,把和氏璧递前,冷哼道:“有本事就来取吧!”
  不痴立时眉头大皱,往后连退两步。
  另一名高瘦的护法金刚合什道:“施主和敝寺禅主有何恩怨,竟要找他算账?”
  徐子陵心中恍然,明白到他们是因为害怕和氏璧可怕的能量放射,所以设法拖延时间,希望躲在密室潜修的了空能及时出来收拾自己,心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大笑道:“那笔账迟点再算吧!现在我手痒得很,谁来陪我玩玩?”
  右手抽出背后榴木剑,左手握着和氏璧,冲下石阶。
  庞大的气劲,像一堵墙般往不嗔等四人压下去。
  首当其冲的不嗔一挥禅杖,往他横扫过来,摆明不肯让他近身,怕的当然非是徐子陵,而是他左手内的和氏璧。
  徐子陵见他虽简简单单的一下横扫,内中实含无数变化后着,配上奇异玄妙的步法,实是不易招架。
  最厉害是禅杖由缓而快,带起的气劲把他完全笼罩在内,务要令他不能脱身。
  同时他亦感到和氏璧的“异力”在消减中里,若他一旦陷入这些和尚所布的大阵里,最后的结局定是力战而亡。
  除不痴因伤往外让开,矮胖的不惧和高瘦的不贪同时挥动禅杖捣至。
  他心知肚明,若不趁被围上前逃命,就永远都走不了。
  一声狂喝。
  榴木剑画出,重重挥打在不嗔攻来的禅杖处。左手则托着和氏璧在空中挥了一圈。
  三人的攻势倏地顿了一顿。
  “蓬!”
  气劲交击。
  徐子陵暗叫侥幸,借力往上拔起。
  翻了个筋斗后,已来到铜殿顶的上空,才知整个铜殿周围全被手持禅杖的和尚包围,而十多个伏在殿顶的和尚则齐声口宣佛号,等待自己落在殿顶的一刻。
  大吃一惊下,徐子陵猛提一口真气。
  奇妙的事发生了。
  以前他非是未试过在空中换气,但作用只是把体内将消的旧力延续,绝比不上腾空之初所蓄的新力。
  但这刻却完全不同。
  体内的真气有如山洪暴发,更胜先前,似乎经脉本身便已含蕴着无穷的气劲,那种感觉就像整个人会腾空飞翔那样子。
  “呼”!
  徐子陵再一个筋斗,越过铜殿顶,同时也避开不惧和不贪两人凌空衔尾追来的攻击。
  不惧、不贪落往铜殿顶时,他已离殿顶达十丈的距离。
  十多名和尚同时吐气扬声,脱手掷出手中禅杖。
  净念禅院的僧人确是无不武功高明,这十多枝禅杖掷得极有分寸,并不只以他为目标,而是笼罩了他所有可能避开的进退之路,像一片无所不包的杖网般往他投去。
  劲气破空之声充盈在铜殿顶的空间上。
  徐子陵却是夷然不惧,倏地下沉。
  此时两枝禅杖电射而至。
  徐子陵双足点出,分别点中杖头。
  “啪啪”连声时,他改变去势,像一片黑云触电似的平飞开去,越过了另一座大殿的上方,在包围着铜殿的众僧眼睁睁下横过上空,往后院的方向投去。
  【卷十四 第三章 改穴换脉】
  卷十四 第三章 改穴换脉
  寇仲和跋锋寒翘首上望,在明月嵌于其中的星空照耀下,徐子陵熟识的影子由小变大,忙蓄势以待准备接应。
  衣袂飘拂声中,徐子陵来到他们头上三丈许处,忽地一个翻身,奇迹般减缓速度,再轻巧如落叶般飘前丈许,落到地上。然后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坐地上。
  寇仲和跋锋寒同时目瞪口呆。
  这山崖虽不算高,但至少有三十丈的高度,两人自问跳下来虽不会跌死,但多少会受点震伤,哪能像徐子陵现今的样子。
  他们掠过去时,徐子陵已先一步窜进对崖树林去,两人哪还不知机,慌忙追随。
  一口气奔出二十多里后,三人才在一座山脚的密林处停下来。
  徐子陵摊开左手,微笑道:“看!蔺相如就是因此宝而名传千古。”
  两人目不转睛地瞪着徐子陵手上的宝贝。
  寇仲探手取过,“啊!”的一声道:“我的天!为何这么烫手的。”
  徐子陵一呆道:“没有理由,明明是冷得像冰块般。”
  寇仲递给跋锋寒道:“你来作公证人,究竟是寒还是热?”
  跋锋寒小心冀翼地接过,先细观印文,道:“一般的汉字我还认得,但这八个鬼画符般的文字,你们说是甚么意思?”
  寇仲探身来看,摇头道:“这是鸟形篆文,要王通来读才行。老跋啊!我现在是要你感觉一下这鬼东西是寒是热,而非研究上面刻的是甚么字?”
  跋锋寒微笑道:“我现在心中一片详和,轻松写意,可知传说中和氏璧能安镇心神之说,非是杜撰。”
  徐子陵伸手轻拂玺印上镌刻的文字,以指尖顺着其中两个最简单字形的笔画写道:“这两个字纵使认不出也估得到,该是于天两个字。真奇怪,刚才这鬼东西仍能令人心烦欲死,现在却只予人心平气闲的感觉。”
  寇仲亦伸手来摸,道:“前头两个字应是‘受命’,而最后则是‘永昌’。哈!‘受命’于天,甚么‘永昌’,就只两个字认不出来,我们合起来该等于八分之六的王通。”
  跋锋寒一直全神地盯着手板上平放的宝玺,目射奇光道:“现在你们感到它是寒还是热呢?”
  寇仲道:“当然是热啦!”
  徐子陵愕然道:“究竟出了甚么问题,哪有热的玉石?”
  两人转而瞧着跋锋寒,等待他的答案。
  跋锋寒整块脸亮了起来,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质地的玉石,寒中带热,热中含寒,里面更似隐藏着无穷尽的能量。若能据之为己有,细心参研,定有一番意想不到的收获。”
  寇仲苦笑道:“问题是连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的师姑和尚都拿它没法,我们可以有甚么作为?”
  徐子陵淡然道:“我有办法,趁现在离天亮尚有一个时辰,我们立即着手参研,冀有所得。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功力大进,明天将是我们的受难日!”
  ※※※
  三人走到离净念禅院东约五十里的一座山巅的隐秘处,围着一块扁平的大石盘膝而坐,那罕世奇珍则摆在扁石的正中处,在天亮前漆黑的星空下异彩涟涟,使人有种超凡脱俗、秘不可测的奇异感觉。
  跋锋寒听罢徐子陵描述进入铜殿盗宝的经过和感受后,欣然道:“子陵这种情况先贤早有说过,美其名为脱胎换骨,又或洗髓易筋,其实只是强化了经脉负载的能力,使真气的容量以倍数增加,又或加快气劲行走的速度。看来子陵适前那场造化已奠定了日后成为顶尖高手的基础。通常这类过程都须一段艰苦奋斗的悠长岁月,而你则只需数息的时间,实是武林史上前所未有的奇事。”
  寇仲喜道:“那子陵是否已功力大进?”
  跋锋寒摇头道:“功力或者增强了一点,却仍要再经时间修练,但已是非同小可。要知人力有时而穷,等若一个木桶,只能容一定份量的清水。而经和氏璧改造后,子陵已从一只木桶,变成一个没有人知道有多深的水潭,以后就要看子陵能汲取得多少水了。”
  徐子陵心悦诚服道:“我的感觉也是如此,锋寒兄断得真准。”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该如何入手对付这好宝贝?”
  跋锋寒亦皱眉道:“我仍应否等待这宝璧变得狂暴凶烈时才下手采取它的能量?”
  徐子陵胸有成竹道:“那是不必要的,且亦太危险。难道要我也来全力捣你们一杖吗?”
  寇仲点头道:“我明白了。小陵可向老跋详述你的心得细节,我则去四处踩查,免得给人伏在附近都不知晓。”
  寇仲去后,徐子陵道:“我这招数是从婠婠处偷学来的,就是把所有真气收束在气海下的生死窍穴内,令经脉内没有半点真气,便可重演刚才和氏璧发生在我身上的情况并汲取得它的能量。”
  跋锋寒默然半晌后,叹道:“我现在才明白甚么是真兄弟生死之交,若换了任何其他人,不想尽办法独占宝物才怪。但你们却像请吃饭喝酒般,毫不在乎,单是这种襟怀已令我跋锋寒倾心折服。”
  徐子陵笑道:“这叫有福同享嘛!”
  接着仔细描述了如何行功的细节。这时寇仲及时回来,三人列阵而坐,徐子陵居前,寇仲在后,跋锋寒于中,后两人以掌按贴前面一人的后心,而徐子陵则把和氏璧握在手上。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后,道:“开始哩!”
  猛地运功,右足立时火般灼热,真气贯注全身,送入和氏璧内。
  宝璧立时莹亮生辉,彩光流溢。
  三人同时剧震一下,有若触电。
  那是难以描述的一种强烈感觉。
  就像和氏璧活了过来般,放射出无与伦比的精神异力,要侵进他们的脑袋和体内去。奇怪而陌生的景象纷纷呈现,令人烦躁得几欲疯狂大叫,似若陷身在不能自拔的噩梦里。
  徐子陵来自长生诀的真气,催发了宝璧狂暴的一面。
  但此时已是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三人惟有散去全身气劲,紧守灵台祖窍穴的一点清明,坚持下去。
  首当其冲的徐子陵先感到和氏璧内的异能以比上次更凶猛倍增的来势不断汹涌澎湃,有若脱疆野马般注进他手心去,再循每一道大小经脉闯进自己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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