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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涵虚《圆峤内篇》

日期:2018-09-25
摘要:深宵打坐,清静自然。绳床竹榻间,五更盘膝。坐已复起,悠然自得。乃即所得者挑灯书之,为诸友言曰:
夜来气清,息调神住。如其调而调之,即不蹈夫顽空。如其住而住之,又不类夫执着。斯时也,不忘不助,若忘若存。寂寂惺惺,圆圆明明。水自然清,火自然生,神自然交,气自然会,风自然正,车自然行,抽自然抽,进自然进,添自然添,退自然退。
夫有阳铅为母,即有阴汞为子。阴汞是后天子气,阳铅是先天母气。以外边阳铅伏内边阴汞,母与子见,故曰知其子焉。但此阳铅之来,须得火功妙用。盖铅生坎宫,沉而不起。欲其擒制离宫之真汞,当用武火猛烹,然后飞腾而上。及与真汞相见之后,则宜守城沐浴,不可加以武火也。始则母恋子而来,继则子恋母而住,故曰既知其子,复守其母也。子母相恋,终身不殆,则大丹成矣。
大丹名内药,圣胎是此,婴儿是此,真人是此。养内丹者,要有天然真火,绵绵于土釜之中,亦须假外炉阴阳符火,勤功增减。运用抽添,然后形化为气,气化为神。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故当塞其兑,闭其门,终其身事也。温养两般,内文火而外符火。保全十月,去有为而证无为,故不敢勤于外事,扰室中静功也。《参同》云:“固塞其际会,务令致完坚。候视加谨慎,审察调寒温。周旋十二节,节尽更须亲。”此即温养功夫 也。内境不出,外境不入,塞兑闭门,是为要诀。若使不塞其兑,将日与外事应酬。道家常谈时务,是欲有济于外图,先已有伤于内养。口开神气散,意乱火功寒。长生大道,窃恐不成,故曰:“济其事,终身不救”也。
见小者,丹之金光,形如黍米,故曰小。能见此小则曰明。守柔者,身之王水,气本平和,故曰柔。能守此柔乃曰强。光者,神也,即金光也。明者,气也,即金精也。以金光罩金精,则光明藏里,神气相依。胎养功成,一身脱厄,故曰“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之谓袭常之道,长生久视之修。袭常者,守其真常也。
吾山评:此章句句解得清,字字抉得出,还丹之道尽见于此。吾常谓太上之经,言简意赅,虽真仙不能尽识,何此注之特明也?乐甚!快甚!

第五十三章
(河上公注本作益证章,彭本作介然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谓盗竿。非道也哉!
我:言我家也,非老圣自称之词也。介然:特操也。我家性体圆明,使我介然自定,有特操,有圆觉。躬行大道,唯施是畏。施则顺出成凡,多损我之真精,故以是为可畏也。夫积精累气可以成真,此大道平夷之路,人所共由者也。民心好径,争入邪途。妄作招凶,精枯神散。如朝廷之故官,既行除削,则元阳之尽失也。如田畴之疆畔,胥入荒芜,则关窍之皆塞也。如仓廪之积储,咸归虚耗,则精气之皆亡也。彼但服文彩,带利剑,征逐于饮食之徒,妄想乎资财之足。若是者,专以窃道名为心,如人隔墙用竿,暗挑物件,是称为盗竿而已。必非道哉!必非道哉!

第五十四章
(河上公注本作修观章,彭本作善建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祭祀不辍。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国,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建中立极,故不拔。抱一无离,故不脱。子复生孙,分身现化,故祭祀不辍。身家乡国与天下,历言修德之地也。以:由也。观:示法也。由身示法身,以及示法身于家、国、天下,皆此真身也。德备于身,示法无尽,故以此周知天下也。

第五十五章
(河上公注本作玄符章,彭本作含德章)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鸷不抟。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含:怀也。怀德厚者,真人也。真人之心,不失赤子之心,故比于赤子,浑然忘物。斯恶虫兽鸟,不加害焉。骨弱筋柔,孩体也,故能握固。人知牝牡交欢,则朘作丧命。赤子无知,则精纯之至,盖无欲也。朘,赤子之阴也,又,缩也。俗以肭缩为朘缩,盖缩而不举也。人以忿而和气变,其声嗄然,赤子则有号、有嗌而无嗄。号乃呼也,嗌乃咽也。终日呼咽而不嗄,则气和之至也。人能知和,则守常不殆。我能知常,则真明自在。盖有益于人生者,赤子祥和之气也。倘其有知有识,以心使气,则反乎柔而为强矣。世之好强者,亦尝观之于物乎。末三句解见前三十章。
第五十六章
(河上公注本作玄德章,彭本作玄同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要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知者,是行有所得之人。不言者,难言也。盖其深造自得,心欲言而口不逮也。若徒以言为尚,自谓某仙真书,真传已尽,不必师指,其道可行。岂知真固真矣,其间细微节目,比喻深机,吾恐其未尽谈也。又,况登真入道,不外还丹。还丹理明,乃能得道。今问汝,乾坤坎兑,是甚卦爻?龙虎汞铅,是甚法物?宾主雌雄,是甚分用?恍惚杳冥,从何体认?浮沉颠倒,怎样安排?而且玄牝未明,不能造化。黄婆未请,安得成亲?兼之言语难通,恩威难布,首经难觅,火候难知。且更有说者,古人云:金丹大事,须依有力者图之。访寻有力之妙用,问君载在何书?矧其功夫行持,并有书不能贷者。绝色欲,轻财利,去恩爱,慎德行,此皆要身上持行,而非书所能了者也。夫惟真心好道,感动上苍,尘念消除,神明默佑,乃能知其道也。按图索骥,岂足以竟其微哉?是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也,以其有难言者也。
或曰:“知之者固属难言,以彼未知之光,却又从何闻之?岂不有能言者导其知乎?丹经云:得师口诀,乃能成道。又似知者之必有言,言者之必有知也。请再为说之。”曰:口诀者,亲切语也,细微语也。重重抉破,乃为口诀。并非单词只字,三言两句之为口诀也。黄帝访广成,细谈三日。吾师遇钟祖,坐论一旬。天亶圣人,上根仙器,犹非几句可了,况其下乎?今人以口诀为捷传,皆非也。口诀未尽,师去还来。讲究之时,熟闻心记。可以串通乎古书,发明乎层次。此即口诀之妙也,人读丹经既多,一闻口诀,便可豁然开悟。以经印诀,以诀印经,真实不虚,合乎大道。此真师之所以当求,聪明之所以难恃也。又况真师本根,原系阴德之土,修炼而成,岂不知重玄秘语,天所以与善人,而不以与非人者?若知之而轻言之,则紫阳何以三谴乎?其不言也,实不敢轻言耳。即或大器相逢,传薪念切,亦必屡试屡磨。弟勤师苦,而后盟香敷说钵传。此日派衍将来,慎勿闻之而不行,又勿得之而自秘也。言之如此,不其难乎?愚注《道德经》,虽比先贤解释分外详明,然其逐章注疏,依经遗言,而于丹道妙机,不能成段写出。英雄志士,幸觅明师指破之,其得法更为易也。因注此章首二句而细论之。
塞兑闭门,养神气也。挫锐而不为锐挫,能守弱也。解纷而不为 纷扰,能泰定也。和光而幽光,同尘而出尘。孟子曰:圣人之于民亦类也。此即玄同之旨也。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可得而亲,则可得而疏也。不可利害,不可贵贱,亦如此也。故为天下之至贵,无复有贵于圣德者。

第五十七章
(河上公注本作淳风章,彭本作以正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乎?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民多技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正,非徒端拱也,实有能敬之教,使之感孚。奇,非同诡诈也,实有静镇之教,使人难测。故必以正治国,以奇用兵焉。无事取天下,无为而成功也。以此者,以治身之道,知治世之道也。朝多忌讳,则贪鄙之臣进,故能使民贫。民多利器,则机诈之徒起,故国家滋昏。至于技巧悦君,必多奇淫之物。法令侮民,必多盗贼之属。此皆治理之变也。故复引圣人所言,以观其治道之常,盖在于有欲、无欲之分耳。


第五十八章
(河上公注本作顺化章,彭本作其政章)
其政閟閟,其民醇醇。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耶。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民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不而耀。
閟閟:敦朴貌。醇醇:安静貌。政敦其朴,民安于静矣。察察:刻核也。缺缺:疏忽也。政好刻核,民多疏忽矣。祸福倚伏之端,人正知其极而守其正。敦知二字,言外有叹人不知之意。不知其极,则亦无守正者耶。夫正本直道,乃复变为奇邪,因无正也。善本祥和,乃复变为妖孽,亦因无正也。然则民入迷途,夫岂朝夕之故哉?割:裁截。刿:伤残也。肆:径行。耀:炫异也。四者皆民之迷也。惟圣人大方无隅,而不假裁截。清廉自守,而不致伤残。履直韬光,则得道之正轨也。

第五十九章
(河上公注本作守道章,彭本作根蒂章)
治人事天,莫如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
啬:俭也。早服:以富国安民言。积德;以民安国富言。克,胜也。犹言治事崇俭,则能富国安民,而使民安国富,战无不胜也。战无不胜,则莫知其所穷极。驯至于泽厚仁深,必可以得国矣。国,指邦本言。邦本既立,则投真砂于玉池,而先造其铅母。铅母擒汞子,则可以享国长久矣。是谓深根固蒂之修,长生久视之道。根蒂者,归根以伏其气,养蒂以全其神也。

第六十章
(河上公注本作居位章,彭本作烹鲜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烹与割不同,割尚分析,烹尚调和。小鲜:小物也。视大国如小物,只在乎调和民情而已。鬼:魔也。神:灵也。不伤:不扰也。犹言以道立治,魔虽灵而不扰。非不扰人也,圣人以静治而不扰人,魔又何敢扰人哉?故魔与人两忘,而为圣德治伏也。交归:咸服也。

第六十一章
(河上公注本作谦德章,彭本作下流章)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大过,欲兼畜人。小国小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
此章示天下诸侯当修下以怀小邦也。下流为众水所归,比大国之统下国,故曰大国者下流,非言居下流也。管合附庸,故称为天下之交。当用柔德,故譬以天下之牝。牝:柔道也。牡,刚道也。小国虽刚,大国以柔静胜之,故静为谦下之德也。大国谦下于小国,则小国乐为社稷之臣,每岁可收其供给。小国谦下于大国,则大国尝有奖赏之意,每年可邀其赍予。故或谦下以取之,或居下而取之。大小本相资也。大国有大过象,老夫得女,过以相与,故有欲兼畜人之德,言欲生全小国也。小国有小过亨,与时偕行,过以利贞,故有欲入事人之道,言欲依附大国也。大小各得其欲,皆因大之下小也。否则小国之君,虽欲臣事大国,而大国强凌,小亦不悦服于大也。
太上大旨,本为大国诸侯讲柔远相资之义,而于修身微旨,亦自双关得妙。今试言之:
大国者,昆仑也。下流者,元海也。昆仑之津,下归于元海,言元海而昆仑相接,故曰大国者下流,非言昆仑居下流也。下流之地,当天下之交。交者,附也。众服依附在于此,即所谓黄庭也。下流之德,为天下之牝。牝,柔也。专气致柔在于此,故称为牝户也。牝户一穴,元精在内,静摄肾气于其中,故其先以肾为牝门,以心为牡。而今又以我为牝,以彼为牡。盖颠倒其刚柔,非颠倒其牝牡也。心火,其性刚躁,水之静能制火之动,此即铅之来,能制汞之飞也。以静为下者,用默、用柔,修谦下以定心性也。故昆仑美液,流入元海。液又化气,而入丹田。
大国下小国,即由昆仑到丹田也。取小国者,采取丹田金水,逆转天谷也。小国下大国,又从丹田到昆仑也。取大国者,并合昆仑金液,共落黄庭也。故或昆仑之液,流下丹田以生气,则取丹田之气者,是为下以取也。抑或丹田之气,逆上昆仑以生液,则吞昆仑之液者,是为下而取也。大国大过者,实取法于易道矣。泽风之卦,利于攸往,故象词以泽灭木为喻。盖言泽水高涨,而其木皆淹,是为大过之象也。上昆仑之甘露下降,原以攸往为亨,与大过正相合焉,神化气而气化精,将以充满丹田也。故有欲兼畜人之德。小国小过者,亦取法于易道矣。雷山之卦,利于守贞,故象词以鸟遗音为喻,犹言飞鸟宜下,则其音可闻,是为小过之象也。下丹田之真液中涵,原以守贞为吉,与小过正相符焉。精生气而气生神,将以飞依黄庭也,故有欲入事人之道。一上一下,相资相守,颠倒乾坤,逆运黄河。修身妙诀,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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