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飞心道:“你若能拿出一件法宝来,说不得你家焦小老爷也要杀人越货了,就怕你没这般本事。我们天河剑派也不过是掌教郭真人手里才有几件法宝,就连陈太真,苏真两位师兄也没,倒要看你能拿出来什么玩意!”想到这里,焦飞就喝了一声道:“我不过是师门素有严训,不肯改投罗浮,算得什么冒犯了?你真要动手,我便怕了你不成?你有法器,我岂会没有!”
焦飞这般一喝,潘阳子顿时恼了,大袖一抖,顿时飞出了一条绳索来。焦飞见了也是一笑,暗道:“比混元石强不多少的玩意,还不如禾山道的几种法器,也敢拿出来卖弄,还自称什么法宝。也罢,就小小的教训他一顿。”
焦飞把手一扬,袖中就飞出一张符纸,迎空幻成一道五彩剑气,只一绞就把潘阳子的那根绳索斩断。这根绳索也不过是普通青麻搓就,只使用法术炼过,能够捆绑敌人罢了,本身品质并无出奇,哪里抵挡得住的焦飞的斩妖符剑?焦飞离开天河剑派之前,炼了三十六张葫芦剑符,只要用葫芦剑诀修成的五金精气一催,立刻化为剑气迎敌,威力比普通驭剑百步的道门飞剑也不差许多,要知道法器虽然也重品质,但更重祭炼。
焦飞这一出手,顿时让众道士哗然,潘阳子失了趁手的法器,顿时目光呆滞,也是这根捆妖索对焦飞来说乃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但却是他珍若性命,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炼就的法器,一旦失去,心中痛惜,简直如剜了鄱阳子的心肝一般。他忙把眼来瞧青叶真人,指望这位罗浮派的高人能帮忙他出气,青叶真人见到焦飞出手的斩妖符剑,也是心中嘀咕,暗道:“这个小道士法力高低,我也看不出来,但他竟然炼有飞剑,那我是不敌的了。可恨我修炼几十年,炼了几十件法器,却没有一件有如此威力。”他见到焦飞的葫芦剑符如此威力,心下就先怯了。冷哼一声,拨了座下飞云太师椅,也不理焦飞和鄱阳子,就回去原处了。
焦飞抬手把葫芦剑符收回,心中也好笑,暗道:“没想到就连斩妖符剑这般粗浅的法术,也能耀武扬威。看那个青叶真人手脚畏缩,他也是炼气成罡的人物,难道就不曾祭炼出来一件护身的法器?”焦飞也不知道,罗浮派虽然也号称道门,却跟禾山道一般,都是杂家。
罗浮派号称“罗浮三千法,法法通神明”门派中的法术驳杂,堪称天下第一。只要拜入罗浮门下,法术多的修不过来,任一个罗浮弟子,不学晓几十门法术,也不好意思出门。只是这些驳杂的法术威力不成,比旁门散修也高明不了多少,用来糊弄凡人,倒也天花乱坠,奥妙无穷,同级修士拼斗,就差之甚远。
罗浮派正经的修道法诀也只有镇派的紫云诀,从不轻传给普通弟子,这紫云诀也甚是奥妙,每修成一层,护体祥云就变一种颜色,最高便是纯紫。这青叶真人虽然勉强到了炼气成罡的境界,资质稀松,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了,并没有学到罗浮真传的紫云诀,虽然是炼罡的境界,却连一件正经的法器也祭炼不出来。
焦飞也不为己甚,惊讶一声道:“这位道兄,小弟刚才一时错手,竟然毁了你的法器,却不知该当何罪?”鄱阳子见青叶真人也退缩了,心头大恼,恨恨道:“小杂毛,你也不用讽刺道爷,我便在这里等着你来杀。我法力低微,有眼无珠,死在你手里也不冤枉了。”
焦飞见这鄱阳子居然说出这般狠话来,也不及有些意外,淡淡一笑道:“这位道兄说哪里话来,你我纵然口角,也不过一时意气,哪里就谈到了打打杀杀。”说完焦飞也不理会这位鄱阳子了,便在角落里随便一坐,瞑目炼气起来。经了这一场风雨,众道士也不敢再来招惹焦飞和苏环二人。过不多时,玉门关的守将侯景同了仙官寇逊联袂到了这座军营,侯景倒还罢了,他不曾跟人说起自己学道的事儿,但是那寇逊却是西玄山龙虎派的弟子,虽然因为修道不成,被遣下山来寻求人间富贵,但毕竟师门硬扎,虽然寇逊只是个炼气第三层的修士,却让青叶真人这等高了他两层修为的罗浮派“高人”也要低声下气。
众道士都团团下拜,迎接侯景和寇逊进来,只有焦飞不但不拜,就连在座位上欠身也无。侯景微微皱眉暗道:“这小道士好生桀骜,不知是哪个家派的弟子。虽然我是有求这些道士,但我总是本关镇守,受他一礼也不亏。罢了,也不要跟这般少年人计较。”寇逊虽然也见到焦飞高坐,但他可是正经的道门大派弟子,自然有些气度,何况寇逊虽然被遣下山来,还指望有一日自己修为大进,能够回山修行,对这种不大恭敬的小事儿混不在意。既然焦飞不肯跟他行礼,寇逊便也当做没有看到,比侯景还看的开些。
侯景抱腕拱手,朗声说道:“在下侯景,乃是玉门关镇守,前几日有西域妖人前来窥测,我怕这些妖人对我大唐国图谋不轨,是以才延请诸位道门高人,帮忙训练一支道兵出来。还望诸位看在同为中华一脉,万勿推辞,诸位道长在玉门关的一项用度,都是军中支出,若是有意在大唐天子驾前为官,我亦可以上奏本朝天子,给诸位加封仙官品佚。”
听到有机会做仙官,这些道士也颇兴奋,他们都是散漫惯了的人,当下就议论起来。大唐的仙官和武将,文臣分开,不得领兵,也不得管理政务,但是俸禄却比武将,文臣高出一倍,乃是用高等俸禄养下的闲人,除了战阵时需要出力,平时便没事情做,实在逍遥的紧。
寇逊听得侯景许愿,心头冷笑一声道:“大唐的仙官等级极高,最低也是四品的师君。可如此高的官衔,评议起来也严,想我寇逊是龙虎山出身,又有炼气第三层感应天地的修为,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师君。这些人里只有两三个还堪入目,只怕也不如我,侯景这是在拉虎皮,扯顺风旗,糊弄这些道人哩!”
寇逊虽然知道侯景扯谎,可也不会说破,毕竟他和侯景也算是站在一边,他冷眼扫了一圈,除了对青叶真人目光略凝重了些,对其他人都露出了轻蔑之意,但是最后寇逊的眼光落在了焦飞身上,却心底一震,暗忖道:“别人的法力高低,只要一看头上的灵气聚散便知,怎的这个小道士和他身边的女孩儿,都能收敛了气息,让我看不出来深浅?”
焦飞听得侯景是要训练道兵,心头暗道:“训练道兵没有几年怎成?侯景还只是个记名弟子,苏真师兄也不能传他厉害的阵法,不知他要练什么兵出来。”
第六五章 阿奴
若不是受了苏真所托,要考校侯景的道心,焦飞根本不会在玉门关多呆哪怕是半日。
匆忙间,焦飞也不能凭着一面之缘,看出来侯景求道之心坚定与否。他略思忖片刻,暗道:“我就在玉门关多留几日,看看侯景这人如何,若是他有求道之心,就略加指点,若是他已经贪慕荣华富贵,满心都是家国大事,我就不管他了。”心中定计,焦飞就冷眼看着这些道人,在计较了一番之后,以青叶真人为首,向侯景施礼道:“我等都愿意帮侯大将军训练道兵。”
侯景甚是欣喜,谦辞向这些道术之士一一道谢,偷偷给了寇逊一个眼色。寇逊清咳一声道:“从今日起,诸位道友就暂住此处,一应用度都可问我来要。这里便是训练道兵的阵图,还望诸位道友多加揣摩,莫要错了步骤。”
寇逊一举手,便有他的道童给这里的十余位道人分发了阵图,他看了焦飞一眼,心中虽然有些嘀咕,还是一样给了焦飞一张。焦飞得了这张阵图,略看一眼,就暗笑道:“原来是黄龙阵,他是要训练一千五百黄龙兵出来。这黄龙兵哪里算什么道兵,只是我天河剑派外门弟子可以学习的一种粗浅阵法罢了,只能够用于战阵,却不能用来斗法。”
侯景交代了几句,便即离开,显然是把训练黄龙兵的事情都交托给了寇逊这位四品的师君。焦飞随意看了一会,随手一搓阵图就化为飞灰,无风自燃,这手道术一露,就算是对他有些疑虑的寇逊,也不敢来罗唣了。
过不多一会,军营中便来了两千余苗人,皆是身体矫健,凶悍过人之辈。众道人虽然觉得奇怪,为何不是训练中土的将士,却也懒得去管,倒是焦飞知道侯景曾经在苗疆呆过,这些怕都是他收伏的苗族彪悍之士,看身手比大唐的百战将士还要勇猛。这些苗人能被侯景带来西域,怕也是经过了无数心思才收伏,忠心不二,只认得侯景,不认得大唐天子,只有这样的将士,才能被称作亲兵。
这两千余苗人倒也颇有素养,排成阵列,左右一分,一个苗人装束的少女就乘了一匹桃花马奔了出来。这个苗人少女对寇逊微微拱手,也不大恭敬,便抢过了主持之权,一口软语宛若黄莺出谷,对众道士说道:“阿奴是苗疆女子,不懂虚文,我答应了帮侯景练兵,便一定会帮他,你们都要听我指挥,哪一个不服,我可要用苗疆的规矩处置。这是侯景答应我的,说你们敢反抗,着我不用客气。”
青叶真人勃然大怒道:“侯景是厚词延请,我等才来,你这个小小苗女居然敢如此大不恭敬,你当我是什么?也能呼来喝去么?”
阿奴巧笑倩兮,在桃花马上万福一礼,说道:“不如我来跟这位道爷打个赌,若是你能赢了我,便不需尊我的号令,若是道爷输了……”
青叶真人被这个阿奴一激,立时大喝道:“若是本真人输了,就从你指挥,绝无半句推脱。”
焦飞在旁看的分明,心中暗叫道:“这个苗女的一套说辞肯定是有人教她,说不定便是侯景,这摆明了是个陷阱,那个青叶真人输定了。不过这个苗女的本事也不怎样,头上一股灵光分外妖娆,最多不过是炼气入窍的修为,还指不定练通的几处窍穴呢。那个青叶真人虽然本事不成,但怎也是炼罡的修为,怎会输给她的?我倒要看看这个苗女有什么本事。”
青叶真人傲然一抖手中的银色狻猊鬃毛的拂尘,顿时有点点火花落下,他随手一抖,无数火花飞起,在他身子周围互相激碰,宛如正月里的烟花一般,灿烂夺目,煞是好看。众道人也都恶苗女阿奴说话的口气,齐齐呼喝了一声,这些道士多少都有点炼气的修为,这齐声呼喝倒也响彻军营,声势相当浩大。
苗女阿奴也不下马,俏笑着微微拱拱手,然后就是一声唿哨,听了这声唿哨,焦飞就是脸色一变,因为这手法术他知之甚详,正是麻九龙送他的葫芦剑诀后面,记载的麻家炼尸之术。
果然应着苗女阿奴的一声唿哨,从苗人的队伍中,猛地窜出了六道黑影,这六道黑影身法快捷,在半空中转折,嗖嗖的亮出六口极长的苗刀来,迎头就向着青叶真人劈了下来。
“是六具铁尸!那个青叶真人要糟糕。”
焦飞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苗女阿奴的本事不成,只炼就了这六具铁尸。但是青叶真人全然是个银样蜡枪头,虽然有炼气成罡的修为,但一身法术却稀松平常,只好用来唬人,真个拼杀起来就不成了。这六个彪悍之极的僵尸浑身尸气,身手轻捷彪悍,刀法出神入化,这一扑就隐隐成了阵势,封锁住了青叶真人的所有退路。
兼且这六名铁尸手中的狭长苗刀不但锋利无比,刀刃上还幽幽泛着蓝光,显然还喂有剧毒,青叶真人忙把拂尘一抖,无穷火花迎空激射,顿时把六具铁尸都烧了起来,但是这法术也真就是好看,那六具铁尸全然不顾身上火起,半刻也未停顿,照旧六道刀光如匹练斩下。
青叶真人暗叫了一声苦,忙把座下飞云太师椅一拍,这张飞云太师椅腾起团团云气,便要腾飞。一头铁尸刀光迎空一转,只听得喀嚓一声,青叶真人的飞云太师椅就被斩成粉碎,这气派极大的道人落在地,头上的紫金冠也歪了,身上的绣着金丝的道袍也滚的一身尘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苗女阿奴只是微微一笑,一声唿哨,止住了六头铁尸的扑击,六把苗刀在青叶真人头上不过数寸处停下,把这位道人吓的浑身筛糠,亏得他一身道术不是白来的,并未有被吓唬的大小齐流,总算还有个脸面,未曾全都丢尽了。
焦飞看的一皱眉,他虽然知道旁门中的法术,多半不成,也没有想到这位青叶真人炼罡的修为,居然还如此不济。暗忖道:“就算我天河的外门弟子,只怕也比他强些,这罗浮派的法术真个不堪。”
阿奴笑吟吟的左右看了一圈,然后一声娇叱道:“还请诸位道长换上这件藤甲,总比诸位的道袍利落些,这些苗人战士,分作十组,便由这几位分别领了,剩下的都去做副手。”
苗女阿奴见焦飞生的斯文,苏环也貌美,心生好感,就给他们都指了队长。焦飞见到那套藤甲,油渍渍的,颇为肮脏,根本就不想穿上身,更不想去领什么兵,微微一笑道:“多谢阿奴姑娘好意,只不知您和苗疆十万大山中的麻家寨是什么关系?”苗女阿奴听焦飞提到麻家寨顿时变色,有些吃惊道:“这位小道长如何也知道麻家寨?难不成去过我们苗疆的十万大山?”
焦飞淡淡一笑道:“十万大山我倒不曾去过,只是曾经和一位姓麻老人家言谈甚欢,蒙他看中,做了一个忘年之交。”
苗女阿奴笑道:“我们麻家寨从不出世,也没有长辈在外面,小道长却是胡说了。莫非你以为阿奴是苗女,便好哄骗?”
焦飞呵呵一笑道:“这就怪了,那位老人家自称麻九龙,还传了我麻家尸诀,却不知他居然是哄我。亏我刚才看到阿奴姑娘操弄六具铁尸,还以为遇到了熟人。”
苗女阿奴听到了麻九龙三个字,一双美丽之极的眸子,露出来大大震骇的神色,惊叫道:“你怎可能认得麻九龙老祖公?他已经离开了十万大山几百年了,难道他老人家已经成仙了?你还是骗我,你若是学得麻家尸诀,怎会身边一具炼尸也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