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飞本人虽然不懂得排兵布阵,但是他所使用的张显精魄,生前却是一等一的领兵大将,尤其是战阵冲杀,平生不知经历过多少场。焦飞冲入了叛军之中,也不乱冲,尽量找些开阔的地带,任凭敌人源源不绝的冲上,这般战术看似孱弱,其实却最不易惊动敌军,面对的压力较小。
凭了焦飞的强横武力,厮杀了两三个时辰,焦飞也不记得自己斩杀过多少鬼卒了。普通的鬼卒他都是随手杀了,任凭魂环中那头冥神吞蚀,看到有练气第一层胎动的精锐鬼卒,便分一朵道心纯阳咒过去,征召过来。这般厮杀,他的部卒不但未有减少,反而越杀越多,终于引起了叛军中的领兵鬼将的注意。
正厮杀间,焦飞忽然见到一头巨鬼,从万军中平地而起,手使一柄大锤,搂头就砸。焦飞运起象鼻骨刀往上一迎,虽然说两人的身量差距极大,焦飞不过常人身材,这头巨鬼却至少有百来丈高,但是这一记硬拼,却那巨鬼的大锤被生生崩飞。
马祖在焦飞胯下,奋踢嘶吼,兴奋异常,它被焦飞当作了战马,许久不曾出力。焦飞这一刀至少借了它八成的马力,让马祖兴奋欲狂,不等焦飞招呼,便奋起四蹄,狠狠一踏地面,飞一样的跃起,前蹄一踏,把那头巨鬼当场踢爆,成了一团黑气。然后他鼻翼一掀,长长呼吸,把这头巨鬼爆散的魂气一口气吸尽,这才满足无比的打了个响鼻。
焦飞斩杀了第一头鬼将之后,叛军中便有十多名鬼将,分从四方赶来。就连城头的龙骧,也重新开始关注这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
焦飞略略盘算,大喝一声道:“今日厮杀疲倦,儿郎们来日再战,我们且退了。”
他带了手下已经近千的部卒,扭头便往来路冲,本来焦飞便不曾深入叛军大阵,叛军中又没有重视他这一股人马,故而给他轻易就冲出了包围。但是那十余名掩杀过来的鬼将不肯罢休,各自带了部下紧追不舍。
焦飞仗着马快,也不顾手下的鬼卒,一路且行且止,把这一路万余追兵引逗到了无餍城城西,这才勒住了战马,扭头转向追来的叛军。
两头鬼将追击的最快,各自手持一根房梁柱子一般的大棒,见到焦飞还敢厮杀,各自呼喝一声,双棒齐下,和焦飞战在一处。焦飞一跃而起,拦下了一头鬼将,马祖奋蹄挡下了另外一位。虽然这两头鬼将修为都有不俗,但是放在焦飞眼里,便是两头送死的货。他刚才退走,不过想要引出这一股追兵,好放手杀个痛快。
他连象鼻骨刀也不用了,五指张开,抄了那头鬼将的棒头,奋起神力,往自家背后魂环中一掷,根本也不动手。然后便听得魂环中那头冥神,嘶吼的十分得意,那头鬼将叫的十分凄惨。
马祖跟他又自不同,一声大吼,恢复了马头人身的模样,双拳一吞一吐,居然有一道魂环在掌中成型,被这道魂环兜头一照,那头跟他对敌的鬼将,顿时被吞蚀到了其中,连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魂环绞碎。马祖杀了这头鬼将,兀自不肯知足,仍旧把这道魂环一推,不知有多少鬼卒,被他一口气收了。
焦飞这边才厮杀了百余人,就见马祖真灵那边空荡荡的,已经杀出了好大一片空地。焦飞心道:“这头马祖真灵倒也有些法力,本来我想要把它投入阴阳葫芦的阴阳造化池中,现在看来,送去九曲黄河阵图中当作守阵的阵灵也是不错,九曲黄河阵图按照二十四节气,有二十四处阵眼,倒也正好需要二十四头阵灵。”
焦飞手中厉害的阴魂精魄不少,不过阴阳青蜃瓶中的精魂,全部为元蜃诀所控,六阳封神幡上的阴魂,皆为这件法器所知,不管他使用哪一种,新炼就的九曲黄河阵图都会天生为阴阳青蜃瓶或者六阳封神幡所克制。焦飞并不想自己手上的法器,多出这一项弱点。
马祖真灵杀的发了性,连焦飞也抢不过他,倒是弄得焦飞背后魂环中的那头新的冥神,一路呼呼直叫,恨不得把马祖真灵推开一边,免得这头前辈,抢了自己的口食。
马祖斩杀了七八头追来的鬼将之后,这万余追兵便纷乱起来,无餍城中西城门的守军见到便宜,也开了城门出来厮杀。焦飞如何肯让这些鬼卒来抢自己的东西,便和马祖分开,掉头反杀了过去,直到把这路出来捡便宜的鬼兵杀的纷纷扯旗逃回城中,这才罢手。
这时马祖也把万余追兵杀了个七零八落,四下里败散了开来,焦飞收拢被自己方才抛弃的部下,发现居然还有七八百,他厮杀了这一场,吞蚀了无数的阴魂,总需要炼化,便不再去攻击叛军,收兵向西南方退去。焦飞正自带了部卒,想要寻找一处临时扎营的地方,忽然听到南边也有战马嘶吼,鬼叫啾啾,他不由得心头大惊,忙飞了起来,往南边看去,果然又有数十万叛军一路杀了过来。
这路叛军的前头部队,正在和人厮杀,焦飞运起黑水真瞳张望,见无数鬼卒,鬼将包围中,一个俏生生的熟悉身影,正自运使一口飞剑,把无数厉鬼一一斩杀。在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孩儿背后,有七百头百余孔雀,正自一起鸣叫。每当这七百头白玉孔雀一叫,便有无数鬼卒,鬼将纷纷落地,再也驾驭不住体内的阴气。只是围攻这女孩儿的鬼军实在太多,杀不胜杀,虽然她有七百头白玉孔雀之助,依旧被困在阵中,难得脱身。
一头披挂整齐大鬼,看起来是这支前锋军的统帅,身上散发的妖气,竟然有炼气第六层丹成的模样,他只是端坐在一座小山之上,看着这女孩儿屠杀他的部下,半点也不焦急,显然是在用这些不值钱的鬼卒性命,来磨去那女孩儿的法力。
在冥狱中,那女孩儿一身法力都受冥狱的压制,若不是她的七百白玉孔雀妖兵犀利,只怕早就支持不住了。
她早就瞧见了那先锋鬼将正自冷眼看自己,心中有些眷眷的想道:“那些厉鬼真是狡猾,不跟我斗法,却把我转来冥狱。没想到我今日要死在冥狱之中,父母和弟弟都见不着了。”
不知怎么这女孩儿在势穷力绌,只能等那先锋鬼将出手,便定然无幸的时候,竟然没怎么想自己父母或者弟弟忽然来救,而是忽然想起了一个面皮焦黄,总是看起来老诚稳重,其实心底却不知有多少鬼主意的少年。“听说他在海外凝煞炼罡成功,还带回了真龙罡和冰魄神光两种炼罡的心法,大得郭嵩阳真人的欣赏,越清寒和孟阗竹两位师姐,都说他十年之内必定金丹大成,可不似我这般顽皮,卡在炼气第五层炼罡已经好多年了。”
“他也许早就忘了我罢!”
第二三八章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先锋鬼将冰冷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狂热。
这个人族的少女已经杀了他不知多少部卒,但是这头先锋鬼将,却仍旧有耐心,等这位少女法力耗尽。他在冥狱已经征战了不知多少年,投入了叛军之后,这位先锋鬼将才忽然有了一种预感,自己能够把握未来的命运,可以再不用冥狱做鬼,可以翻身到阳世去做人。
这个白衣少女的每一寸容颜,每一分体态,都让这头先锋鬼将百分之一百的满意,他想的并不是杀灭这个敌人,而是要夺了这个少女的躯壳,让自己也有资格去往阳世,看到满眼的阳光,呼吸淡淡清风。
这头先锋鬼将身材高大,这一站起来,屁股下的那座小山,便即寸寸崩塌。
女孩儿见到这头鬼将终于要出手,心底反而平和起来,一声娇叱,杀透了重围,竟然抢先剑指这名生死大敌。
先锋鬼将不屑的一声断喝,这个女孩儿和她的七百白玉孔雀兵,到了冥狱之后法力都降低至十分之一,更在鏖战近一天之后,法力跌到了谷底,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活捉了这个女孩,且不损自身半点。
这头先锋鬼将迎空一招,一面大旗便神乎其技的出现,他握住七八十丈的旗杆,随手一抖,旗缨子中吐出的那一点锋芒,就点向了这名女孩儿的剑锋。顷刻之间,这头先锋鬼将把一身武艺施展到了极处,大旗在半空漫卷,变化无方,把这个女孩儿的剑法变化,尽数封死。
女孩儿每一次和敌人的大旗碰撞,都会感觉到森森鬼气,还有那一团碧绿幽幽的阴火,正在侵蚀自己的经脉百骸。感觉到自家的力气,法力一点一点的失去,这个女孩儿把控制妖兵的法器在掌心轻轻捏碎,低声河道:“你们这些白玉孔雀,跟了我这么一个懒惰的主人,也是辛苦了。我今日难逃劫数,你们还是四散去,寻找一份生机罢!”
那些白玉孔雀感同身受,蓦然一震,一起鸣叫起来,根本不愿散去,都舍生忘死的向那头先锋鬼将扑来。
“这些孽畜,还敢逞威,你们主人都活不得,本来还想擒了你们,赏赐给手下鬼卒,此时便全都杀了。”先锋鬼将一声大喝,掌中大旗一飘,一卷,顿时有七八头白玉孔雀被他卷入大旗中,凄厉鸣叫,眨眼就化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只有白色翎羽,漫天飞洒。
女孩儿心疼的大叫一声,身剑合一,猛地扑了上去。那先锋鬼将把手中的另一件法器一转,那是一个白森森的骨环,只是迎空一圈,一股无匹大力把这个女孩儿的剑光顿时绞碎成了粉渣。失去了护身的飞剑,女孩儿仍旧不肯躲开,双臂张开,挡在这头先锋鬼将之前,要给自己的豢兵争取一点点逃走的时间。
那些白玉孔雀,一起悲鸣,无一头肯走,但是它们的发来亦被冥狱削弱到了十分之一,便是全力扑击,也无半分机会救下那女孩儿。虽然自知绝无幸理,但是这女孩儿依旧不见半点狼狈,一身白衣虽然沾染了些尘土,却仍能给人一尘不染的感觉,头上一枚束发的金环,已经连带一缕秀发被削断跌落,乌黑的秀发全数飘散了开来,就像是月中仙子,谪落凡尘。
即便是面对生死大劫,这个女孩儿也不慌张,俏脸上淡淡的笑意,就像是仍有满满的自信一般。
先锋鬼将终于被这女孩儿和她手下的白玉孔雀,宁死不屈的意志激怒,掌中大旗一抖,把那枚骨环顺着旗杆推了上去,顿时奇光大盛,这面大旗的旗面化成了一片流动的血海也似。他低吼一声道:“冥狱之中,哪有人间炼气士逞威的余地?你便是有千种娇媚,仍旧逃不脱身死道消的下场。”
他把大旗一卷,漫天血海已经把那女孩儿俏丽的身影遮住。
“谁人能救了我?”
“父亲应是还在漓江本部,主持大局。母亲闭关修炼,为了炼就元神,已经三十年没出现了。阳虎儿弟弟听说几位师兄,师姐去了海外……哎,如果是他来救我,那等他到漓江提亲的时候,我就一口答允了他,如果是别人救我,等他来漓江提亲的时候,我就要百般刁难。谁让他连我遭难了也不知……”
“哈哈,我怎么觉得自己太也不讲理?阳凰儿啊!阳凰儿,只是在海外见过一面罢了,你怎么就这般上心?还是因为被越轻寒,孟阗竹两位师姐说的太多了才记挂心上?说来也好笑,阳虎儿弟弟上次去了天河剑派,回来就说他的好……为什么人人都说你好,连我也觉得你还真不错?”
就在漫天血海,要把这个一身白衣,宛如月中精灵,谪落人间的小仙女吞噬的时候,在数十里外,二十四轮寒月依次浮上了天空,月光之下是六色彩光,伴着明月,如漫天云霞化为匹练。
月光飞驰,发出阵阵雷鸣,简直如风驰电掣,快的不可思议。但是那团六色霞光,比月光来的还要快些,后发先至,先把那漫天血海吞蚀,随后二十四轮皎皎如明月的剑光依次落下,在那头先锋鬼将周身一转,便把这头刚才还威风八面,掌握了生杀予夺之权的鬼将,分尸八块。
阳凰儿顿时觉得不可思议,这比做梦还要灿烂的美景,让她一瞬间芳心大震,知道这两件法器的主人,不但一举斩杀了敌人,而且连她也被生擒活捉了。只是这人擒捉了她,用的不是法力,而是无以名状的那一缕情丝。
焦飞看到自己结交的好友“凤儿”遇到危险,哪里还会去想隐藏身份?六阳封神幡和二十四桥明月夜剑丸一起出手,豁出了全力,在一招之间便击杀了这头先锋鬼将。他远远的喝道:“凤儿,是我焦飞,你可无恙否?”
凤儿痴痴的看着天空倏忽来去云霞,还有那二十四团皎皎的明月,把一份心思全部都隐藏在心底,行若无事一般,淡淡笑道:“原来是焦飞公子,你怎么也来在了冥狱?”
焦飞早一步收了张显的精魄,恢复了一身道家打扮,他先把六阳封神幡一收,也不理会被摄到了幡上,正自努力把鬼躯合到一块的先锋鬼将,拿了刚才夺来的那杆大旗,还有那一枚骨环,对阳凰儿说道:“我是被五头厉鬼暗算,莫名的就给送来了冥狱中,如今正在寻找出路。这杆大旗和骨环你先收着,可以多一份护身之力。”
阳凰儿笑吟吟的收了这两件礼物,随手把玩一会,说道:“可是我所学的道法,并不能祭炼这两件法器,还是还了你罢。”
焦飞接回了大旗和骨环,不由得苦笑道:“我还真是忘记了此节,还望凤儿姑娘勿怪。我这里有一门在海外学来的邪门法术,名曰六阳封神法,乃是百骨道人一脉流传出来祭炼法器的法诀,虽然太过阴损了些,但是在冥狱中却刚刚合用。”焦飞把六阳封神幡一拍,六色光华一卷,顷刻间便把这面大旗内中的禁制破去,又复递了过去,并且把六阳封神法也口口相授。
阳凰儿这才接过了这面重新祭炼过的旗幡,秀美微微皱起,焦飞还道她不喜欢这邪门法器,忙道:“在冥狱中计较不得,我也不喜欢这种邪门之物,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难得用上。但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生入冥狱,不得不用此法护身。”